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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簡瓔 -【小婢變主母之四】丁香小婢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0:15 AM     標題: 簡瓔 -【小婢變主母之四】丁香小婢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2-8 12:16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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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丁香,花色淡雅芬芳,凌冬不凋

自從爹死後,她就變成比下人還不如的小姐,
後娘不但把她當丫鬟使喚,甚至把她賣了做奴婢,
從此她就成了李府裡做事勤快的丁香小婢……
她進府一年半,從未見過這座宅邸的主人、下人口中的少爺,
聽說少爺俊秀斯文、英氣威武,可惜兩三年才回來一次,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少爺竟就是當年那個被她救了一命的男人!
少爺說她身上有香氣,所以認出了她,希望她以後待在他身邊,
還幫她打跑惡棍,帶她去逛燈會吃小吃,安慰思念爹娘的她,
直到少爺中了劇毒,她焦急又擔憂,才發覺自己早已將他放在心上,
為了怕命中剋夫的自己害死他,她只同意當少爺的地下情人,
可為什麼明明兩人並未成親,他卻還是被她害死了?!
想到他戴著精鐵鐐銬含冤而死,她就心痛的不能自己,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她的祈求,她投湖自盡想去陪他,
被救醒後竟回到兩人未曾相識的時候,她要自己別貪求太多,
因為這一世他已經有了妻子,只要他能活著就好……

【出版日期】2012/01/18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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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1:27 AM

恭賀新喜!簡瓔

歲月不饒人,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節。

睽違一年,四姐妹終於又再度聚首古裝,是不是粉可喜可賀啊?

話說,為什麼會有這套主題言呢?

ㄟ……其實就跟以前那幾套一樣,同樣是瓔、萱、薰三個人在十月初的某次吃喝哈啦聚會上一時興起要來寫個過年古裝,完全沒問另一個當事人寄小秋的意願就1不容置喙2妄自菲薄3恩同再造的把她加入了主題書行列裡。

討論的時候呢,三個人跟前幾次一樣,都是那麼地興高采烈、口沫橫飛,外加點子如海嘯般滔滔不絕,三個人搶著說了N個小時之後解散,由萱回家後負責聯絡寄小秋,然後當天瓔才回到家,就接獲寄小秋一如以往般的阿莎力,說她正有空,叫我們趕快把資料給她!

接下來的時間,瓔跟美女萱整整用了一星期的時間在互相推卸寫楔子的責任。

瓔:奇怪了,幹麼要有楔子?

萱:寄小秋要有楔子才會寫。

瓔:那,你每本書都有楔子,你是楔母,你寫啦!

萱:吉祥如意花開富貴那套是我寫的,換你寫。

瓔:可是我對重生一點概念都沒有,這點子是你想的。

萱:那我詳細跟你說(然後美女萱就真的非常詳細的說了重生的概念,還舉例說明,還寄了經她認證的好看重生網文給瓔,費這麼大力氣要把寫楔子的責任推給瓔,真的是太令人1佩服2不齒3發指)

瓔:你寫啦,那些網文我都看不下去,我覺得好難看……

萱:那我們叫編編寫好了。

瓔,好啊好啊。

過了一星期,玉佳來信要楔子,說寄小秋要楔子。

瓔:怎麼辦?玉佳說要楔子耶,寄小秋要楔子。

萱:我就跟你說,寄小秋要楔子才會寫ㄇㄟ。

瓔:為什麼啊?

萱:她就是要楔子啊。

瓔捲了幾天,終於寫出了一個落落長的楔子,自覺很完美,可是馬上被萱打槍。

萱:你的設定跟我的不合,而且不是說楔子只要幾行,怎麼那麼長?

瓔:就……不知不覺越寫越多,那……就不要楔子啊,反正我沒楔子也能寫。

萱:好啊,不要楔子。

就這樣我們兩個自己1其樂融融2金蟬脫殼3事不宜遲的決定了我們這套主題書不要有楔子,哦耶!

過了幾天,玉佳都沒再催楔子,讓瓔心裡好奇怪又好高興,想說不用為了楔子焦頭爛額的感覺真好!

又過了幾天(這時候的幾天距離一時興起要寫古裝的那天已經大約過了半個月),瓔寫的極度不順,完全抓不到方向,一直哀哀叫。

瓔:可不可以只寫小婢變主母,不要重生啊?

薰:對啊對啊,有重生好難寫哦。

萱:討論的時候,你們不是都靈感很多嗎?

瓔:可是真的要寫才知道困難更多啊!

萱:所以我說不要寫古裝嘛!

瓔:那現在換成現代可以嗎?

萱:可是我覺得寄小秋已經交稿了。

那……好吧!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寫了……

所以,跟前幾次一樣,討論的時候生龍活虎,開稿了之後生不如死,但終究還是順利完成了四姐妹的第四次合作,看完給我們拍拍手哦!

祝大家春節愉快、發大財!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1:27 AM

楔子

她叫丁香,據說生來是克父克母又剋夫的命,注定要孤獨一生,所以即使已是十七歲的大齡,仍未有人上門說親……當然,也有可能是被她後娘擋了回去,畢竟如果出嫁還要準備嫁妝,她後娘想必是不會願意花銀子在她身上的。

丁香覺得,雖然她父母雙亡,後娘苛待,過的日子比下人還不如,但天底下比她更可憐的人多的是,至少她還能待在這個充滿爹與娘親留給她美好回憶的地方,只是沒想到現在連這份唯一的美好都要被剝奪了……

丁香看著後娘徐氏,明明聽見的是件足以改變她生活的大事,她卻彷彿不以為忤,仍是像往常般的甜笑,而且還笑得分外甜美。

「您是說,「只」賣到李府十年是嗎?」

徐氏見她平靜地接受了自己方才說的事,反倒比當事人還要意外。

她懷疑的看著丁香。「只?你……不會覺得十年太長了嗎?」

「怎麼會?」丁香知道自己的處境可沒有說不的權利,她看著徐氏,用力的微笑,還體貼的說:「泓弟要進京考試,賣身十年恐怕還不及路途一半的盤纏,女兒比較憂心不夠的盤纏要怎麼辦……娘,您有法子嗎?」

啟泓是她後娘帶過來的弟弟,才小她一歲,一直養尊處優,但資質甚差……事實上是魯鈍得很,她很懷疑他能考出個什麼名堂來。

「不夠的盤纏你就不用擔心了。」徐氏撇了撇唇。

需要赴京趕考的盤纏只是藉口,丁香越來越大了,出落得像花一般,一天比一天更讓她覺得礙眼。

只要有丁香在,媒婆就不會注意到她那三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只要跟丁香站在一起,她的三個女兒就會相形失色。

所以,她寧可把丁香賣掉,再另外買一名奴婢來使喚,也不願留下丁香,她老是覺得丁香這麼逆來順受是包藏著禍心,有朝一日一定會養虎為患,還是早早把她趕出家門比較妥當。

「那女兒什麼時候過去李府?」丁香輕快地問,就像此去李府十載,不是去為奴為婢,而是去當少夫人享福似的。

「當然是越快越好。」徐氏也不暗示了,乾脆挑明了說:「如果能明兒個就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女兒明兒個就過去李府。」丁香嬌脆地說,還附贈開朗微笑一記。「說實話,女兒早就想嘗試當奴婢的滋味了,我瞧隔壁蘭姐進了郭府為婢,每次回來都很開心,女兒就想,原來當奴婢這般快活啊,那女兒有朝一日一定要嘗試看看,如今有這機會,女兒實在太開心了,謝謝娘!」

可惡的丫頭!惹人厭的丫頭!那甜美的笑容看在徐氏眼裡著實刺眼,目的達到了,她卻老大不爽快。

「我說你啊,到了李府,手腳可要勤快些,你要知道,像你這麼老的姑娘,就算送人當奴婢也是沒人要的,若不是我跟李府帳房的管事有點交情,根本輪不到你進去,排隊要進李府為婢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可不要偷懶丟了我的顏面。」

「是,女兒明白。」丁香在心中苦笑,她也沒想到她都十七了,還會被賣為奴婢。

原以為只要把十八般武藝都學會了,什麼事都搶著做,一個人當十個人用,這麼一來就不會被趕出去了,怎奈後娘還是把她給賣了,一切當然只因為自個兒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而親生的呢?

碧紗窗下,那裡有三名壯碩的女子排排坐。

她們不斷把點心零嘴往嘴裡塞,頭上梳著時下最時興的富貴髻,身穿質料上乘的綾羅綢緞,她們是她異父異母的姐姐們,是後娘帶著嫁進來的,閨名分別是夢月、夢仙、夢嬌,長得醜了點……好吧,長得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個個血盆大口、虎背熊腰,所以至今乏人間津,個個都年過二十了還小姑獨處。

「天啊,她就是這點討厭。」夢月搖著羅扇,一臉的受不了。「明明天大的事,卻裝得不以為意,教人看了心裡不快。」

夢仙馬上附和夢月。「是啊,愛裝模作樣的死丫頭,是我們才忍了她這麼些年,以後總算可以眼不見為淨了。」

「你們當她以後不會回來了嗎?」夢嬌冷哼著,不忘把核桃糕往嘴裡送。「死丫頭臉皮可厚了,我看啊,她鐵定會三天兩頭就找機會回來。」

丁香佯裝沒聽見三人的冷嘲熱諷,只滿臉甜笑的看著徐氏。「娘,去了李府,我還可以回來走動吧?」

她在意的僅僅只有這個。

她爹娘的牌位都在此,這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每一處都有她與爹娘的回憶,尤其是後林,那一大片梅樹,每到落雪紛紛時節,是她娘親最愛佇立的吹笛之處。

就算她在這個家裡再沒有地位,她仍是把這個家擺在第一位。

「當然啦,你當然可以回來,不過--」徐氏眼睛一轉,話中有話地說:「李府是何等大宅?下人見不著主子,主子管不到下人,你若回來,切記帶點銀兩回來貼補家用,宗兒、武兒、婉兒還小,還巴望你這個姐姐照顧,別忘了是你害得他們小小年紀就沒有爹的。」

又提這個……丁香的心緊緊揪住了,但她展顏笑開來,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女兒明白,女兒天天都謹記在心。」

把她賣了,讓她身無分文的入府為奴也就算了,還要她自個兒想法子偷雞摸狗的撈點油水回來,真是把她利用得再徹底不過了。

然而,這是她的命,不接受又能如何呢?況且她害宗兒、武兒、婉兒沒有了爹是事實,他們又是和她同一個爹所生,她自然要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們。

反正她不是被逐出家門,是被賣身為奴,而且是她後娘自己說的,她還是可以回來。

況且,聽說李府對下人極好,這是她的福氣也不一定……對,一定是她的福這些年的苦日子讓她學會了自我安慰,只有這樣日子才能過下去,她呀,不再是爹娘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早就不是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1:28 AM

第一章

金陵門外的前門大街是淮玉城最繁華的街道,而今又逢即將到來的燈會,前門大街可以說是人山人海、車馬輻輳。

一眼望去,肉市、魚市、珠市;茶樓、戲樓、青樓;客棧、貨棧、旅棧,各路商人皆雲集於此,攤鋪的生意從早到晚都很熱絡,大夥兒都盡其所能地扯著嗓門喝,全然是個太平盛世的景象。

丁香夾雜在人群之中,看似東張西望的在看熱鬧,事實上她是在物色物美價廉的飾品,準備便宜買回去,再多個兩成賣給府裡的婢女們。

身為李府的小婢,她當然不是出來逛大街的,她替張嬤嬤到布莊跑腿,回程的路上就成了她可以運用的時間,只要腳程快些,在傍晚前回去就行了。

這一年多來,她常回家走動,也遵循後娘交代的,每回回去總會塞點碎銀給後娘補貼家用,因此每一次見到她回家,後娘總會笑臉相迎。

然而,她的十年賣身錢全讓後娘拿走了,在李府不支薪俸,這銀子要從哪裡來?就是靠買賣胭脂水粉和首飾小玩意賺取價差。

很多打小賣進府裡的奴婢在深院裡待久了,不喜歡外出,也不善與外頭的人交際,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而她剛好相反,每當有什麼需要跑腿的事,她總是自告奮勇第一個舉手。

她辦事又快又周全,交代她的從沒有遺漏或出錯過,一次、兩次下來,有什麼事要跑腿,上頭都會派給她去做,而她也樂得可以出府逛逛又可以順道補貨,一舉兩得。

買了一大包便宜首飾,看見前面有父子二人在舞劍賣藝,場子周圍擠滿了觀眾,丁香也跟著擠過去看。

她認識賣藝的父子,是住在天橋下的柯家大叔和他兒子,端著銅盤繞著場子收錢的則是柯大叔的閨女秀秀。

「好啊!」

她跟觀眾一起喝采鼓掌,知道柯大叔他們日子過得苦,很需要這些賣藝錢,所以她拍手拍得格外賣力。

忽地,她的視線定住了。

有個扒手正在偷錢袋,錢袋的主人腰上佩帶一把長劍,劍柄雕著龍鳳盤伏的形狀,花紋像火焰一般,十分地光彩奪目。

那把劍實在不像尋常的東西啊,想必那沉甸甸的錢袋一定裝著不少銀兩。

丁香往上看,看見了寶劍和錢袋的主人,她的心居然怦然一跳。

好俊逸的男人!

他俊美陽剛,身著一襲白色錦袍,身材異常地挺拔,一雙漂亮的黑眸散發著攝人心魂的神采。

這是誰?簡直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吸引人注意的魔力,她從沒在城裡見過這個人……

她在想什麼啊?小偷正在扒他的錢袋耶!

「有小偷!有小偷啊!」她連忙放聲大喊大叫。

「在哪裡?在哪裡?」

人群中一陣騷亂,小偷慌張逃走了,丁香正開心的拍手叫好,那個俊美無雙的男人卻蹙著眉心往她這裡望過來……

怎麼?她做錯什麼了嗎?他為什麼要皺眉頭?

不過,他竟然連皺眉頭也這樣好看,太奇怪了……

丁香被他深邃的瞳眸與出塵的氣質所深深吸引,幾乎要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一個囂張的聲音響起,這才拉回了她的心神。

「是什麼人膽敢沒跟我郭老六打過招呼,就在我的地盤上干營生啊?」

一個流里流氣、長相猥瑣的無賴大搖大擺的踱入場內,身後跟著六名高頭大馬的壯漢。

柯敬元馬上陪小心。「大爺恕罪,小的不知道這是您的地方……」

「不知道?你以為不知道就沒事了嗎?」郭老六一拳揮過去,年老的柯敬元馬上摔了出去。

「爹!」柯秀秀銅盤也不要了,流著淚奔到柯敬元身邊,急著要把摔傷了嘴角額心的柯敬元給扶起來。

另一邊,郭老六轉而針對一臉慘白的柯軒漢。「臭小子你是在瞪本大爺嗎?」

他不由分說的揪起柯軒漢的衣襟,把瘦弱的他提起來,丟給身後的跟班。

「這小子欠了本大爺一百兩,老頭,如果三天之內你沒帶銀子來贖人,嘿嘿嘿,那你就準備做本大爺的丈人,本大爺會抬著轎子把你的閨女娶回家當八姨太……還是……」他色迷迷的走過去,彎身執起柯秀秀的下巴。「你現在就跟本大爺回去,咱們今晚就圓房,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兩個人我保證他們毫髮無傷……」

「欺人太甚!」丁香看得怒不可遏。

眼見秀秀害怕到快昏過去,她實在看不下去了,知道自己打不過,她正想如法炮製的大喊官兵來了,然而此時卻有只勁實修長的手掌猛然按在她肩頭上,低沉的男音從她右肩後方傳來。

「跟我走!」

知秋樓的二樓雅座。

皇甫皓飛盯著與他對坐的姑娘,她身上散發的馥郁香氣勾起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

然而,光憑香氣似乎不夠。

是她嗎?五年前把他脫光了、看光了的那個小姑娘,是她嗎?

「請問一下,公子,你為什麼把我拉來這裡?」丁香已經喝完兩杯茶了,渾然不知自己貼在臉上的西瓜子已經在奔跑之間全掉光了。

見他還是不說話,她只好先開口,誰教這人唐突的把她拉來之後就一直氣定神閒的坐著喝茶,教她摸不著頭緒。

「原來你不是麻子臉。」皇甫皓飛輕撫著自己下巴,若有所思的說。

「啊?」丁香反應很快,迅速摸摸自己的臉。「哎呀,全掉了。」

皇甫皓飛瞇著眼看她。「為什麼要在臉上黏著這種東西?」

丁香含糊其詞的說:「反正……就那樣了。」

皇甫皓飛緩緩啜了口茶,沒再問下去。

丁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看。「公子,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把我拉來這裡?」

皇甫皓飛看著她。「因為我與人有約,就約在這間茶樓,怕他來了尋不著我,就冒昧拉著姑娘一起來了。」

「確實是有夠冒昧的,讓我嚇了好大一跳。」

剛剛真是嚇死她了,他拉著她走時,其實並不是在走,而是在飛,他施展絕佳輕功帶著她,她幾乎是腳不著地的依附著他,被他帶來的。

看來是個內功深厚的習武之人啊,擁有出色的外貌,又有過人的武藝,完美、完美、真完美。

「我很抱歉。」一抹微笑浮上皇甫皓飛的嘴角,然而事實上他根本半點歉意也沒有。

其實他等那個小偷已經等三天了,今天特地帶了稀世寶劍和沉甸甸的錢袋來引那小偷上勾,沒想到卻被這個小姑娘壞了他的事。

然而,她是一片好意,他又能說什麼?何況他又發現了她身上馥郁的香氣,這遠比追蹤那小偷背後的幫派更重要。

「不過,公子,你為什麼要把我拉走?」她實在很擔心柯家人啊!「你也看見了,那幫無賴在欺負柯家大叔,那個無賴還要強迫秀秀嫁給他當八姨太!」

皇甫皓飛恍然大悟的說道:「所以是在下看走了眼,有眼不識泰山,姑娘你武功卓絕,可以以一抵七?」

丁香迎上他調侃的笑眸,鄭重地澄清道:「我沒武功,也沒想過要打敗他們救出柯大叔,我是想大喊有官兵來了,嚇嚇他們,讓他們知難而退。」

「姑娘真是心思縝密啊。」皇甫皓飛意味深長的微笑著。「請教姑娘,如果官兵跟他們是一個鼻孔出氣呢?」

丁香微微一愣。「呃-我倒沒想過這點。」

他說的有道理,那幫地痞流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那麼目無法紀,背後定然有靠山,若官府是他們的靠山,那她就算喊破喉嚨也沒有用。

現在怎麼辦?柯大哥身體孱弱,禁不起那幫人的折磨,如果他有個萬一,柯大叔也一定不想活了。

還有秀秀……那幫混蛋擺明了是為了秀秀的美色而來……

「你現在想也來不及了。」皇甫皓飛胸有成竹的說道:「這件事我會想法子解決,一定讓他們三人都平安無事。」

丁香喜出望外的看著他,臉上倏然散發出喜悅的光彩。「真的嗎?你是說真的嗎?你有法子令柯大叔一家三口都平安無事?」

皇甫皓飛微笑的喝口茶。「在下說到做到。」

丁香放寬心了,她露出了個明燦耀眼的笑容,神采奕奕的杏眸流露著喜色。「那我就相信公子了,我在這裡先替柯家人謝過公子。」

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那把寶劍就足以說明他來歷不凡,而且沒來由的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不過,自己可不能再一直注視他的眼眸了,再看下去會迷失啊,怎麼有男人的眼睛生得這樣好看呢?

她連忙轉移注意力,看著桌上的茶點。

桌上有五盤茶點,盤盤精緻。

她早就聽說知秋樓的茶點首屈一指,連京城最好的糕點師傅都曾來向他們請教過做法,品嚐後還讚聲連連,可見不是浪得虛名。

彩兒向來最喜歡吃糕點了,她還曾經說過,如果她可以吃一塊知秋樓最有名的茶糕和梅糕,那她就心滿意足了。

「公子,請問我可以免費打包一塊茶糕和一塊梅糕帶走嗎?」她厚著臉皮問道,希望一圓彩兒的宿願。

問她怎麼不自個兒買?

別說她沒有多餘的錢,就算她有,知秋樓的茶糕和梅糕都要預定才吃得到,也不是人人都能預定的。

「你隨意,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打包多少就打包多少,不夠再叫店小二過來。」皇甫皓飛微微一笑,溫和可親地說。

丁香大喜過望。「謝謝公子,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不貪心,說兩塊就是兩塊,立即招來店小二打包兩塊糕點,心想著彩兒看到這兩塊糕點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不過,這好看的男人為什麼這樣看著她?熠熠黑眸閃著懾人光彩,懵懂之間,丁香覺得自己被他看得意亂情迷,心跳不自覺又加快了。

在廣場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真是俊美出塵又英氣逼人,然而自己連怦然心動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她早已過了嫁人的年紀,誰會娶一個快要十九歲的老姑娘?

察覺到兩人這般獨處似乎有些不妥,她故意大剌剌的喝了幾口茶,直勾勾的看著他,頑皮的一笑。

皇甫皓飛被她那頑皮的笑容弄得一怔,那雙波光瀲灩的大眼,令他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

他不由得再把她看了個仔細。

掉了滿臉的西瓜子之後,她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臉上沒有塗抹脂粉,卻透著自然的紅潤。

新月似的彎眉下是一雙秀美的眸子,微微上翹的長睫毛會隨著眼睛閃動而輕揚,顧盼生輝,渾身綻放著丁香花的清新氣息。

不管是冷淡待他的女人,或者是頻示柔弱的女人,他深知那些全是為了引起他注意的手段,然而她卻不一樣,她的故作不在意不是為了要引起他的注意,反而像是她的保護色,在保護她自己,然而那雙清澈的眼睛卻有如看透了世間的一切,他被她那純真中又帶著世故的氣質所吸引,無法移開目光。

注視了她片刻,皇甫皓飛終於進入正題。「你-是否懂得醫術?」

老天!丁香驚奇地睜大了眸子,她眼底迅速躍上了一層戒備。「公子為什麼會這麼問?」

她爹臨終前交代她不能行醫,也不能洩露自己會醫術的事,而她也一直牢牢記在心中,但這個人為什麼會問起這件事?

她爹過世之後,她就不曾為人看過病啊,即便是宗兒、武兒、婉兒病了,她也是去請大夫為他們醫治,不曾洩露半點自己會醫術之事……

「五年前,在下遭人暗算,在一處湖畔不支昏迷,有人救了在下,身上的馥郁香氣和你一模一樣。」

他有意識之後,還是無法睜開眼睛,一直看不到救命恩人,但那馥郁香氣始終繚繞在身旁,令他至今難忘,也一直牽掛在心上。

「原來那個人是你!」丁香脫口而出。

當時他中了劇毒,整個人都發黑,她根本不知道他生得是何模樣,但清楚記得他體魄過人,結實高大,因為……呃,為了醫治他,她只能割開他身上黏滿乾涸血液的衣衫,也看到了一些……呃,姑娘家不應該看的……部分。

雖然不應該看,但她爹說過,醫者仁心,她當時為了救他的命,也無暇想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事了。

「當真是你救了我?」皇甫皓飛立即緊緊盯著她,眸中驟地閃過一道異采,流轉著不同於剛才的光芒。

這份恩情,他欠的太久了,沒想到事隔多年,真被他找到了救命恩人。

對他而言,為了醫治而剝光他衣物的她,在他的認知裡便是他的女人了。

「那時我剛好去湖邊玩,看見你倒在那裡……」

丁香記得很清楚,那時她才十三歲,怕亂救人枉顧自身的安危會被她爹責備,她把他安置在湖畔小屋裡,天天從她爹的藥房裡偷偷帶草藥出去醫治他。

當他恢復了意識,好得差不多時,她爹就是在那時出外採草藥,失足跌到山谷下。

當時,她爹全身骨頭都碎了,就是神仙再世也難醫治,直到見到了她,交代了遺言才嚥下最後一口氣。

也因為她爹一死,她的世界就整個都變了,她再也沒機會去湖畔小屋看他,接踵而來的恐怖生活,她每天都是哭到睡著的,根本沒有心力想到他。

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會見到他,而且,原來他長這模樣,這麼近距離的看這張英俊的面孔,實在教人喘不過氣來啊!

「你師承何方?」皇甫皓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當年,他中的是九毒教的極陰劇毒,她既然有辦法治好他,醫術自然不容小覷,而剛好現在營區又非常欠缺能獨當一面的軍醫。

明年吳軍醫就要告老還鄉了,那票小軍醫們又未成氣候,戰事一旦爆發,高明的軍醫會對他很有幫助。

「先父是大夫,自小耳濡目染,只是懂得一點常識。」他的眼神太詭譎了,丁香避重就輕地說。

「原來如此。」皇甫皓飛雖然點頭,但他深知她絕不止懂些常識而已。「你的醫館在哪裡?也在城裡嗎?」

「醫館?」丁香瞪大眼睛。「我沒開醫館,現在在李府為婢,所以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待會兒就得回去了。」

「為婢?」皇甫皓飛右手抵著下巴,雙眸隱含著旁人看也看不清的莫測高深。「為什麼?」

她明明醫術精湛,卻去為婢?

「這說來話長。」丁香面有難色,含糊其詞的說:「反正……就那樣了。」

就算自己曾經救他一命,不算陌生人,但她也不可能向他吐露自己的事,而他也不會懂,說了也是白說。

那些只有老鼠蜥蜴蟑螂爬在她身上的恐怖夜裡,哭到喉嚨都啞掉也沒人理她的日子,娘過世了,爹過世了,後娘露出了真面目,她爹下葬隔天立即把她關進柴房裡,整整三天不給她吃喝,接著把她趕到雞捨,從此她有一整年是在雞捨睡的……

所以,她一夜長大。

現在的她,早已明白這世上她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她得堅強的保護自己才行。

「你剛剛說李府是嗎?」皇甫皓飛摸摸下巴,不懷好意的粲笑著。「是汴河旁的李府嗎?」

丁香點頭。「是的。」

看來他對淮玉城很熟啊,是城裡人嗎?但她確實沒見過他呀。

皇甫皓飛饒富興味的又看了她好一會兒,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她。「你是什麼時候進李府的?」

「一年半前。」她的心跳加快了。

他問這些做什麼?難道是要去找她?

天啊,怎麼可能?

她連忙別開眼,不敢讓他看出自己的燥熱,因為連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

「你叫什麼名字?」看她臉紅心跳的模樣,皇甫皓飛更加故意的直盯著她看,一直、一直看。

「我叫丁香,丁香花的丁香。」她很想要若無其事的看著他說話,但做不到,她的心不由她控制,跳得飛快。

驀然,一隻麻雀跳到窗台上,她看見茶樓外不知何時已然彩霞滿天,這可不得了,她驚跳了起來。

要命!混太久了,回去非挨罵不可!

「我真的得走了!公子!柯家大叔一家三口的事就有勞你了,感激不盡!」

皇甫皓飛看著她匆匆離去,也不留她,但牢牢看著她的目光中漸漸有股邪邪的味道。

他意味深長地說:「後會有期了,丁姑娘。」

丁香先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匆匆忙忙的把臉上的偽裝弄好,這才趕忙奔回府中,回到房裡也不先坐下來歇歇腿,她迅速打開荷葉,拿出裡頭的茶糕和梅糕。

「喏,知秋樓的茶糕和梅糕。」

看到那兩塊精緻的茶糕與梅糕,原本懶洋洋側躺在床上的彩兒眼睛一亮,立即就下了床走近桌子。「真是知秋樓的茶糕?這是打哪兒弄來的?」

她當然聽過知秋樓的茶糕遠近馳名,不特別預定吃不到,有錢也買不到等等,所以丁香帶回來,她才格外地覺得奇怪。

「是布莊的林夫人賞給我的。」丁香順口胡謅道,遇到那個人的事,牽涉到她懂醫術之事,所以她避開了。

「兩個都給我吃嗎?」彩兒連眼睛都快流口水了。

「當然,你快吃吧!」看見彩兒吃得開心,她也開心。

她一進李府就跟彩兒同房,彩兒雖然小她一歲,但六歲就進府了,把她賣掉的叔叔嬸嬸從來沒有來看過她。

說起來她跟彩兒算是同病相憐,彩兒的娘過世前把她托付給她的叔叔嬸嬸,但她娘一過世,她叔嬸就把她賣了,際遇跟她差不多。

「你知道少爺回來了嗎?」彩兒一邊心滿意足的吃著茶點,一邊眼眸閃閃發亮著,擺明了很是愛慕少爺。

「是嗎?」丁香很驚訝,她進府一年半,從未見過這府第的主人,只知道大家都稱呼他為少爺。

「要是我能有機會跟他說說話該有多好,我想我會開心得昏過去。」彩兒如癡如醉地說。

丁香也好奇起來,因為彩兒常把少爺掛在嘴邊,像什麼少爺生得有多俊秀斯文,如寒星般的雙眸教人心跳不已,說話的語氣有多震懾人心,不但英姿勃發,還威武不凡,從來不會責備下人,只可惜他兩、三年才會回來一次,回來也待不久,最多一個月就又會離去了……等等諸如此類的消息。

那是彩兒口中的少爺,但她認為少爺再好看,也不會比她下午遇見的那個人好看。

她從未在城裡見過那樣好看的人,對著他心跳加快是太輕浮了些沒錯,但她只偷偷的想,應該沒關係吧?

他說後會有期……他們怎麼可能會再見面嘛……

「彩兒!」有人在拍打房門,是下人當中比較年長的芸娘。「少爺回來了,李嬤嬤說要打掃臨風閣,叫你過去。」

「知道了,這就去。」才應完聲,彩兒放下吃到一半的梅糕,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

丁香於心不忍的為她拍背。「瞧你咳的,我去吧!你好好休息,不然明兒個又會咳不停了。」

彩兒體弱多病,善良又膽小,連只螞蟻都不敢捏死,她也就當成自己妹妹,分外照顧著。

「丁香……」彩兒感動地抬眸看著她,輕歎了口氣。「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丁香一笑。「說什麼傻話,等會兒吃完快點休息吧!」

丁香到了整座宅第最雅致的臨風閣,卻罕見地看到大總管趙千嵐親自指揮奴婢在裡裡外外的打掃。

「你-過來。」趙千嵐看到她,忽然蛾眉微挑的把她叫過去。

「是。」丁香硬著頭皮走過去。

她一直頗為忌憚這位美艷過人又精明能幹的大總管,能閃多遠就閃多遠,以免被她發現自己私下在跟其他奴婢做交易的事,到時外快沒得賺,她也不必回家了,後娘是不會歡迎她的。

「聽說你下午出府時,目睹了柯軒漢被擄走的經過。」趙千嵐不快地問道。

「是的。」丁香恭敬應答,大氣不敢喘一聲。

趙千嵐擰著眉心,萬般無奈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你把經過詳詳細細的說給我聽,不得有半點遺漏。」

趙千嵐那怪異的打量令丁香更是戰戰兢兢。「是。」

但她實在納悶,大總管為何要問她這件事,又是從哪裡聽說的?

然而她只是個小奴婢,大總管不追究她去布莊的路上為何會出現在金陵門大街上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她哪敢反過來問大總管什麼。

不過,那個人說會想法子讓柯家父子三人平安無事,他真的會遵守諾言嗎?

他看起來就是個謎,自己可以相信他嗎?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1:32 AM

第二章

趙千嵐親自進了知縣府,才一個下午,擄走柯軒漢的那夥人就被大批官兵押進了縣衙,全部套上了枷鎖,還立即押入大牢。

「聽說那個強行帶走柯小哥的無賴原來是京城那賀尚書的妻舅哪!」

「難怪了,難怪會那麼橫行霸道,之前就強行娶了開陽酒坊吳當家的閨女,才個把個月,又看上柯家閨女,真是禍害。」

事情傳開後,李府裡也議論紛紛,因為事關他們向來不與外人打交道的美麗大總管。

「不過,大總管為什麼要蹚這淌渾水?」

「是啊,難道咱們大總管跟柯家有什麼淵源嗎?」

「不曾看他們來往過啊……」

「柯家窮得快被鬼抓去了,又怎麼會跟咱們大總管有親戚關係,要有,早尋上門借貸了……」

丁香耳朵聽著府裡上上下下熱烈不已的討論,她沒發表半點意見。

雖然她也想知道趙千嵐為什麼要出面,對這件事出乎意料的發展感到好奇不已,但她更為平安的柯家人感到高興。

只要他們沒事就好,是誰出面解決這件事的已經不重要了,至於她,平常是很畏懼不苟言笑的趙千嵐,但這回卻是感激的。

哪知道,下午她跟彩兒在府裡的沐春園掃落葉時,彩兒馬上不屑的說道:「大家私下在傳,說大總管看上了柯家小子,所以才會出面救他出來,還動用了她「上面」的關係,真是不害臊。」

丁香微微一怔,直覺道:「應該不會吧。」

她怎麼想都覺得瘦弱的柯軒漢不是趙千嵐會中意的類型,是誰傳出這麼扯的流言?

彩兒不喜歡趙千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老是說趙千嵐很古怪,所以會這麼武斷也無可厚非,為了避免讓彩兒聽了不開心,她也就沒有反駁彩兒的話了。

不過,大家都說趙千嵐在京城的關係很好,有個「上面」在罩著她,至於「上面」是何許人?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看得出平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竟然會為了男人做出進出縣衙的事,也不想想自己是個姑娘家。」彩兒不斷的說趙千嵐的壞話。

丁香沒有答腔,故意掃著掃著就掃到桃樹那頭去了,離彩兒越來越遠,以免彩兒說個沒完。

她實在是很感激趙千嵐救了柯家人,要她附和著說趙千嵐的壞話,她做不到。

「丁香!」遠遠地,李嬤嬤跑了過來。

丁香停下掃地的動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您有什麼事嗎?怎麼親自來了?有事讓萍兒來喚我過去就行啦。」

「你去臨風閣泡茶,」李嬤嬤沒有笑容,她看著丁香,表情比平常嚴肅了幾倍,甚至還皺了眉頭。「大總管交代一定要你去。我說你啊,你這丫頭,你是不是哪裡得罪大總管了?」

李嬤嬤是李府的老嬤嬤了,深得大總管的信任,負責管理所有的奴婢,丁香入府之後,嘴巴甜,手腳勤快,又刻意討好,每回外出跑腿總會帶點小零嘴回府孝敬她,所以她對丁香私下和奴婢們的交易行為向來睜隻眼閉只眼。

「你得罪了大總管?」彩兒也過來了,瞪大了眼睛看著丁香。「怎麼辦啊?大總管恨不得整死我們這幫比她年輕可人的奴婢。」

「我沒有得罪大總管啊。」丁香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

她哪有機會得罪大總管啊,她的等級就只能做做跑腿和打掃等雜役,貼身丫鬟還輪不到她呢,根本親近不了大總管啊。

「沒有就好。」李嬤嬤揮揮手。「甭掃了,快去吧!」

丁香帶著滿腹疑惑來到臨風閣。

大總管指定要她去泡茶,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事實上,她進府這一年多來,大總管從未正眼看過她,她甚至認為府裡上下奴婢上百人,大總管根本不認得她。

昨天叫她去問柯家父子的事就很奇怪了,今天又指定她去泡茶?這又是怪事一樁。

難道真像彩兒說的,大總管喜歡柯軒漢,是要找她去傳話嗎?

「大總管,奴婢來了。」進了臨風閣內室,她恭敬地垂著眼眸,小心翼翼的避開趙千嵐審視的眼光。

「泡茶吧。」趙千嵐冷淡地吩咐。

丁香依舊垂著眼眸。「是。」

她拿起裝有熱水的水壺燙了燙茶盞,讓茶杯溫熱,取出茶匙,舀出茶末放入茶盞內,高舉水壺,將熱水注入茶盞中,以茶匙攪拌,一邊衝入沸水。

感覺到趙千嵐在注視她,她也就格外小心,生怕自己弄翻打破了什麼,一顆心跳得飛快。

「茶泡好了,您現在要喝嗎?」

趙千嵐沒回答,端坐在椅中打量著她,蹙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丁香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想到了柯家父子,覺得自己應該代替他們向趙千嵐道謝。

她欠身行禮,恭敬地說:「聽說是您出面援救了柯家三口人,奴婢自小便認得柯大叔一家了,在這裡代替柯大叔一家謝過大總管的恩德。」

趙千嵐猛然瞪著她。「你現在是在跟我道謝嗎?」

趙千嵐講話向來沒什麼起伏,但今日聲音之大,差點貫穿她的耳膜!丁香被趙千嵐的反應嚇到了,大總管看起來很不高興哪!

她原是想,自己認識柯家人,想來他們也是對大總管滿心感激的,而柯家人這輩子又不可能見著大總管,親自道一聲謝,所以便想代柯家人道謝,哪知道她會突然發起火來。

不過,是她的不對,是她太高興了,以至於欠缺考慮就開口代柯家人道謝,是她逾越了下人的身份,是她太魯莽了。

她不敢再回話了,想到自己還要待在這府裡生活八年多,她立即下跪認錯。

「是奴婢僭越了!奴婢不該多嘴,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奴婢一次,奴婢發誓絕不會有下次!」

她真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胡亂開口,她得切記千萬不能再犯第二次同樣的錯,她得好好保住自己,才能年年為爹娘上香,不然她爹娘就沒人掃墓上香了。

「你這是做什麼?我有叫你跪嗎?給我起來。」趙千嵐氣急敗壞的道。

「是。」丁香非常聽話,馬上爬起來。

趙千嵐緊緊蹙著眉心,用足以殺死人的冷冽眼光厲聲道:「你聽好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一朝為奴,終身是奴,不要癡心妄想,就算是少女懷春,少爺也不是你可以想望的人,聽明白了嗎?」

不明白啊!

丁香如墜五里迷霧,完全聽不懂這位冷若冰霜的大總管在說些什麼,但她又不敢問,怕又惹得趙千嵐不快。

是自己太笨了嗎?不然為何聽不明白?

「不要說了。」有人突然開口說道,一個狂放閒適的俊雅身影出現在門邊。

「是我承諾會搭救柯家人,她不知道我是誰,所以別教訓她了。」

趙千嵐窒了窒。

看到趙千嵐的表情,丁香轉過頭去,那語調中自有懾人的威嚴,這頗為熟悉的聲音,好像昨天才聽過……

「你--」趙千嵐看著來人,一臉的氣苦。

丁香真的嚇壞了,她目瞪口呆的看著皇甫皓飛,胸口一陣陣莫名的悸動,竟不由自主的失神了。

怎麼會這樣?後會有期……他們真的又見面了……而奇怪的是,她竟然有著莫名的喜悅。

「很驚訝這麼快就又見到我了吧?」

皇甫皓飛只不過是看著丁香而已,但那眼神已足夠讓趙千嵐立刻刷白了臉。

他們相識已久,她看過他年少時的癡狂熱情,然而那些醉人的溫柔全隨著他進入沙場而日漸消逝。

看遍了殘酷的死亡,他的性格逐漸變得冷靜漠然,也失去了熱情,在邪肆笑容的背後是令人難以親近的性格,這些全是功成名就的代價,是當初一心嚮往征戰沙場的他自己也沒想到的後果。

一個連未婚妻死掉都沒流半滴眼淚的男人,一個從未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連敵國公主的示愛他都拒絕,即使江南第一名妓示好也不看在眼裡,讓她不斷的猜測他的心意,他究竟要怎麼樣的女人?人前掛笑,行事狠絕的他,讓她心動也讓她心痛。

然而千猜萬猜,心中備受煎熬,就是沒猜到他會對個小女婢另眼相看,還要她出面搭救柯家三口,這讓她昨夜徹底的失眠了。

「你又把西瓜子貼上啦?」皇甫皓飛一臉風流倜儻的英俊笑容,彷彿春風般的怡人和煦。

一直以來,這面具都足以掩蓋掉他內心的黑暗角落。

丁香迅速定了定心神,欠身行禮,臉蛋低垂。「少爺萬福,昨天奴婢失禮了。」

皇甫皓飛不著痕跡的審視著她。

這麼快就壓下了驚訝,把自己放到奴婢的位置去,言行舉止馬上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奴婢,這倒足令他頗為驚訝。

但是,身份轉變了,氣質卻是不變的,雖說是奴婢,可她渾身上下溢滿馥郁的香氣,肌膚晶瑩剔透、明眸皓齒、天生麗質,氣韻更是超群脫俗,根本不似一介奴婢。

為何她能把自己完全變成一個小小的奴婢?難不成她跟自己一樣,也是個雙面人?

於是他展顏笑得更加溫和,決定探究她內心的秘密。「我已經遵守承諾,救出了柯家小哥。」

「是的。」丁香還是垂低雙眼,不敢與他過分好看、讓人心跳不已的目光對視。「奴婢已聽說了,非常感激您。」

他當真因為她而救了柯家人?就因為答應過她,所以大費周章的救人?想到這裡,她不禁心跳如擂鼓,騷動一波波的湧起。

皇甫皓飛看了一眼忍氣吞聲的趙千嵐,趙千嵐雖然沒開口,也不敢擅自開口趕人,但卻是把氣氛弄得僵到不行的源頭。

他看著丁香,露出溫柔的笑意,黑眸閃過幾絲火花。「你可以出去了,香兒。」

香……香兒?!

丁香倒抽了一口氣,他們幾時那麼熟了?他唇畔那抹詭異的笑容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一直那樣看著她?

她不解,心卻陣陣狂跳,跳得不能自己……

然而,當她眼角餘光不經意的瞥到趙千嵐一臉慘白時,她忽然醒了,連忙把頭垂得不能再低。

「是,奴婢告退。」

她垂眼退出了內室,一直退到臨風閣外才敢抬起眼眸。

香兒?

天啊!他叫她香兒耶。

好久沒人這麼叫她了,只有她爹娘在世時會那麼慈愛的叫她,而他叫起來又是不同的,像是關係很親密的人……

關係很親密的人……怎麼可能?

抬眸,看著天際飄過的白雲,她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一顆心湧起自己也不解的澎湃。

彩兒說,他兩、三年才會回來一次,好不容易回來了,也只待月餘就會走,其餘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

然而此刻,她竟然會希望他能永遠不要走,也想知道他不在淮玉城時都在那裡,不知何時開始,這份悄然萌芽的情愫已悄悄地佔據了她的心……

夜裡,淮玉城降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鋪天蓋地的雪花飄落在整個淮玉城,李府的亭台樓閣都覆著厚厚的白雪。

雖然入夜了,這場雪依然讓丁香敏感的察覺到了。

她起身,小心不吵醒沉睡中的彩兒,隨意拿了件淡紫色的外袍披上,接著就拿著竹笛悄聲離開房間。

過世的娘親愛雪也愛梅花,閏名就叫雪梅,她自小跟著娘親一塊兒欣賞雪景,母女倆常一起在梅樹下賞雪,她最愛聽娘親在銀色雪地裡吹奏竹笛了。

自從娘親過世後,每每下雪,就讓她想起溫柔的娘親,她寧可不睡覺也要起來看雪,因為白天一到,身為奴婢的她就沒時間看雪了。

此時才過四更天,府裡的人都還在睡,她繞過曲橋迴廊,走過月洞門,經過水榭再橫越臨翠閣和結冰的荷花池,來到幾乎光禿的花圃,順著石階而下,走過長長的石板路,輕悄地來到積雪盈尺的梅林。

這裡是她的秘密小天地,離主屋甚遠,她可以盡情的吹笛,不會有人聽到。

她一遍又一遍的吹奏著娘親留下來的竹笛,眼角慢慢滲出了淚水,她怎麼也吹不出娘親笛聲中的婉約韻味,有的只有濃濃的悲傷。

忽然之間,她蹲了下去,緊緊的捂著雙眼瑟縮在梅樹下哭泣。

漸漸地,啜泣轉為痛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顫抖著起身。

她看著白雪大地,深吸了口氣,不再哭了,喃喃地說道:「爹!娘!香兒很好,你們不用擔心香兒,香兒現在很會笑了,想哭的時候,香兒就放聲大笑,害怕的時候,香兒也放聲太笑,只要大聲的笑就可以把眼淚逼回去,而且屢試不爽哦……所以,香兒不痛了,香兒在這裡過得很好,因為笑口常開,大家都很喜歡我,我也跟大家打成一片,你們真的不必再擔心了……」

皇甫皓飛在梅樹下那抹淡紫色的俏麗身影後停下了腳步,收起了人前玩世不恭的樣子,凝視著她因強忍啜泣而顫動不已的雙肩。

他是追尋著笛聲而來的,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悲傷笛音扯動了他的心,這樣悲傷的音律卻意外的讓他感覺到平靜,彷彿在代替他追悼那些慘死在沙場上的弟兄。

他在邊境調兵遺將,什麼樣的人沒看過?她彷彿把所有的自己掩藏在面具之後想到這裡,他自嘲的揚起嘴角。

他不也一樣嗎?

在殺戮戰場上,不能有情,征戰沙場十幾載,他從一開始為了痛失部屬難過的流下男兒淚,到現在已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並不是他不再為了失去部屬而難過,而是他沒有時間悲傷,只要他稍有鬆懈,危及的便是千千萬萬老百姓的性命,他別無選擇,只能讓自己變得冷酷無情。

然而,每每回到京城之後,慘怖的哀號,淒厲的求救,戰場上的血腥與殘酷畫面總是時常出現在他腦海裡,反覆不斷的惡夢更是家常便飯,他常懷疑自己還能正常的生活嗎?他還能算是一個正常的人嗎?

而此刻,佇立在梅樹下的她,跟五年前救了他的那個溫柔可親的小姑娘很不一樣。

雖然五年前他身中劇毒、沒有意識,但朦朧之間,依然可以從對方照顧他的輕柔語調感受到對方的善良、熱情與純真,她甚至還會唱小曲兒和說故事給他聽呢。

然而此刻的她,人前歡笑,卻只能在無人的深夜裡對著梅樹哽咽痛哭和說話。

這五年,她究竟遇到了什麼事,讓她築起這麼高的一道心牆?不再熱情也不再天真了?

「爹娘……香兒好想你們……真的真的好想你們……」丁香渾然不覺身後有人在默默的看著她,這裡向來不會有人來,而她也想不到有人可以走路走得無聲無息。

長年征戰把他訓練得極有耐心,幾乎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皇甫皓飛一直等到她不再哭泣之後才開口。

「笛聲很好聽,是誰教你的?」他往前兩步走到她身側,自認已經先發出一些聲響才開口了,但顯然還是嚇到她了,這個膽小又美麗的小東西。

丁香被那輕柔得令人心悸的男聲嚇了一大跳。

她迅速轉頭,看到竟然是狂放不羈的皇甫皓飛,更是瞪大了眼眸,心跳瞬間加快了。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麼啊?

老天!這可不是發愣的時候,不知道他聽見了什麼?她連忙欠身行禮。「少爺萬福……是奴婢吵到您了嗎?」

他瞧著她丁香花一般的臉蛋。「是我淺眠,笛聲吸引了我,不自覺循聲而來。」

皇甫皓飛對她那恍如雙面人的行徑已經見慣了,他看著她那還凝著淚水的雙眸,還有那濕潤的長長睫毛,臉龐暗中移近她,她身上馥郁的香氣令他為之屏息,想將她擁入懷中,這慾望在夜裡又更加強烈了。

丁香被他的倏然靠近嚇了一跳,她臉頰微微酡紅,誠惶誠恐,撲通一聲跪下了。「奴婢該死,奴婢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來這裡亂吹笛!」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雖然她救過他性命,但現在她是他府裡的奴婢,而奴婢就該有奴婢的樣子,這才是生存之道。

這些年她深深明白了,她得自保,得自求活路,這樣才能給她爹娘掃墓上香,不然他們就會變成無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了。

「不,我要你天天過來吹笛。」皇甫皓飛把她拉起來,唇邊噙著微笑。

「什麼?」丁香被動的被他拉起,那溫熱修長的大掌讓她有作夢的感覺,往上看,身著一襲白色長袍的他看上去是如此修長俊雅,還有那張剛毅俊俏的容顏……她的胸口一陣悸動,不懂他為何會如此輕易的進駐她的心?

「你的笛音讓我覺得很平靜。」皇甫皓飛凝視著她,這一刻,他並沒有戴面具,而是與她真心相對。

說也奇怪,早已扭曲了心靈的自己竟可以在她面前坦然的說出心中的感受,讓他湧起了異樣情懷。

「可是,奴婢吹的並不好……」丁香感受到自己越發快速的心跳。

他的氣息拂在她耳畔,她知道他一直在凝視著自己,可是她實在不敢看他啊,她幾乎要被他沉重的男性氣息給淹沒了。

「我知道你吹得不好,但它打動了我。」皇甫皓飛仔細瞧著她,笑容滿含寵溺。「你還沒回答我,這是誰教你的?」

「是……我娘。」提到已逝的娘親,丁香的眼眸不自覺的蒙上了一層悲傷和習慣性的壓抑。「她已經過世了,每當奴婢思念她的時候,就會吹笛子,這支笛子也是我娘留給我的。」

皇甫皓飛揚起嘴角。「但李嬤嬤說,你是你娘賣進來的。」

昨天回府之後,他就召來李嬤嬤問過她的事,得知她有張十年的賣身契,簽下賣身契的,正是她娘徐氏。

「那是我後娘……」丁香的心一緊。「過世的是我親娘。」

他看著她。「你後娘肯定待你不好。」

「我不是親生的,待我不好,也是應該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她把心中藏著的話痛快的都說了出來。

「是她教會了我人心險惡,在我娘過世之後,住在我家隔壁的她常關心我,對我噓寒問暖,比待她自己的孩子還要好,我爹很感動,認為我該有個後娘照顧才對,便娶了她為續絃。」

「她帶著四個孩子嫁進我家,對我還是一樣好,陸續生下三個弟妹,直到我爹過世下葬的隔天,她立刻把我關進柴房裡,三天不給我吃喝,第四天把我趕進雞捨,那天開始,我便跟小雞們一起住,天還沒亮就要起床,什麼活都得干,一天只有一餐吃,夜深了才能回雞捨睡覺,度過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才知道人可以無情到什麼地步,可以虛情假意到什麼地步,不過幸好這一切我爹都不會知道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凝視著她,她那淡然的語氣只是更顯得她受的傷有多重。

原本是被捧在手掌心裡的珍寶,卻一夕之間一無所有。

「這就是你空有一身絕頂醫術卻只好進府為奴的原因?你後娘逼你賣身為奴?」

憑她的醫術,開間醫館絕對比賣身為奴好,她的後娘如此壓搾她,怎麼會不知曉這一點?卻寧可讓她為奴?

「並不是那樣的……」眼看迴避不過了,丁香毅然決然的抬起眼眸看著他。「少爺,看在奴婢曾救過您的分上,奴婢斗膽有一事相求。」

他點頭。「你說吧。」

丁香潤了潤嘴唇。「事實上,奴婢會醫術之事,並沒有人知曉,所以也請您不要說出去,這是先父臨終前的交代,奴婢答應過會遵守的。」

「答應你不向他人透露沒有問題,但這又是為什麼?」皇甫皓飛不解。「難道令尊不想你過好日子?」

丁香想到那疼愛她的爹,心就一陣痛。

她啞聲道:「我爹擔心若讓人知道我會醫術,將來會被夫家當成搖錢樹,太勞神了,他期盼我有好的歸宿,也常說平凡就是福,所以才不准我透露。」

她爹曾看著她,又滿足又擔心的歎氣道,她不止得到他的真傳,還擁有過人的天賦,對草藥和醫書都過目不忘,把密室裡上百本的醫藥藏書全讀得熟透,但他情願她只懂女紅就好。

然而她爹萬萬沒想到,她是沒有姻緣的孤苦命格,就算甘願給夫家當搖錢樹也沒法子。

沒有姻緣沒關係,如果能在爹娘身邊待一輩子也是快樂的,但對她而言,那都是不可能的夢了。

她安慰自己,至少她爹是含笑而終的,至少她爹不知道她將過那樣悲慘的生活……

她正在想著過世的爹娘,皇甫皓飛的聲音冷不防傳進她耳裡。

「你爹擔心你會成為搖錢樹,所以不准你行醫,那麼只要你過得好,行醫也就不要緊了,是這樣沒錯吧?」

丁香聽得一愣一愣的,是沒錯,但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繼續說道:「你爹娘都過世了,人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他們不會再活過來,偶爾想可以,但想再多也無用,以後你就待在我身邊。」

天寒地凍,見她連件披風都沒有,他逕自解下自己的狐裘為她披上,唇畔噙著一抹滿意的微笑。

丁香的心陣陣狂跳。

好奇怪,好奇怪,一股奇異的燥熱自她體內隱隱燃起,真的好奇怪。

不過,待在他身邊又是什麼意思?她現在不是已經是他的奴婢了嗎?

「不懂嗎?」皇甫皓飛微笑,眼神閃動。「你救了我的命,若不是有你,我絕對活不成,而你在救我之時,什麼都看到了,一個看過別的男人身子的女子,又怎麼出閣?所以不待在我身邊也不成。」

丁香被他那雙如星光一般好看的眼眸看著,她的心又是重重一跳,胸口一陣陣的發熱。

所以,他的意思是,當他的妻子嗎?

不行!自己是個沒有福氣的人。她可不能剋死他!

她索性大聲的說道:「恕奴婢無法待在您的身邊,因為奴婢--奴婢喜歡女人!」

皇甫皓飛失笑的看著她。「你說什麼?你喜歡女人?」

丁香已經漲紅了臉,但她很用力很用力的點頭。「沒錯!奴婢喜歡女人!所以,奴婢無法待在您的身邊,奴婢告退了。」

皇甫皓飛看著她那落荒而逃的狼狽身影,爆出了笑聲。

喜歡女人?這小東西在開玩笑嗎?她以為他會相信?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04 PM

第三章

大悲寺坐落在金陵門外的南邊城郊,是淮玉城裡規模最大也最古老的寺院,一直以來都香火鼎盛、佛名遠播,香客絡繹不絕,還有人專程從京城過來祈願。

丁香辦完了府裡管事交代的正事,匆匆趕往大悲寺。

令兒個是她娘的忌日,她存了些錢,打算為她娘做場法事,說好了申時要開始做法事,現在已經未時未了,所以走到後來,她已經開始用跑的了,從香客較少的西側門進去。

這世上除了她,不會有人記得娘的忌日,家裡是後娘在當家的,當然也不會為她娘焚一炷香。

「你這個沒長眼睛的丫頭,撞到了本大爺還想跑?」一名大漢突然拽住了她,往自己身上一摸,還大叫一聲。「本大爺的銀兩咧?哎呀!原來你是小偷,扒走了本大爺的銀兩,還不快點交出來!」

丁香氣急敗壞的掙扎。「你放開我!我沒有偷你的銀兩!你不要含血噴人!」

「我說有就是有!」大漢把她提到眼前,一雙眼睛瞪得有如銅鈴般大,猙獰冷笑。「快點把你身上所有的銀兩都交出來,不然你就要吃牢飯了!」

「我說沒偷就沒偷,吃牢飯就吃牢飯,你快點報官吧!」官兵來了更好,把這個無賴給抓進去。

「喲~」大漢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挺大膽嘛,不怕進牢房是吧?那怕不怕進青樓啊?可惜長了麻子,不然還挺標緻的,嘿嘿嘿,老子把你賣給青樓肯定可以……」

不等他說完,丁香張嘴咬他手背。

「臭丫頭!」大漢狠狠把她甩出去,丁香重重滾到了圍牆邊的百年老樹下,她眼冒金星,一陣眩暈,大漢正想踹她一腳時,有人一把提起了大漢,一掌便將他震飛到了牆邊。

丁香驚魂甫定的看過去,皇甫皓飛一身銀白色的裝束,身手快如疾風,他正在與大漢過招,大漢顯然也有兩下子,但根本不是皇甫皓飛的對手。

「好小子!要你嘗嘗我的厲害!」大漢手中一枚透骨釘帶著嘯聲打了出去。

丁香一顆心提到了胸口,她眼尖認出了書上看過的透骨釘,想不到這貌不驚人的無恥之徒竟然還有這手功夫。

她著急的看向皇甫皓飛。「少爺!小心他的透骨釘!」

皇甫皓飛從容的接住了透骨釘,瞬間反打回去,大漢竟然沒躲過,栽倒在地上,痛苦的蠕動掙扎。

丁香鬆了口氣,她想喝采卻沒了力氣,只能輕喘道:「少爺……快,快把他打死……不,打個半死好了,死了要償命的,划不來。」

皇甫皓飛斂去了眼中的肅殺之氣,他啼笑皆非的看了丁香一眼,很快點了大漢的穴道,讓他連掙扎都不能之後,迅速過去把丁香扶起來。

「香兒,你還好嗎?」他扶著她,犀利的黑眸細細審視她的臉蛋和身子,沒一處略過。

她還真是大膽,竟然張口咬那無賴,那無賴高壯她數倍不止,如果那枚透骨釘是打在她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奴婢還……還好。」丁香喘息說道。

香兒?他叫得還真順口,他是怎麼辦到的?她這聽的人都差點嗆著了。

「啊!」

有對母女提著一籃貢品相偕而來,看見倒在牆邊、模樣可怖的大漢,一整籃的貢品也不要了,兩個人尖叫著逃走。

「她們會不會去報官啊?」丁香黛眉微蹙,看著矮牆邊無法動彈的大漢,兩管鼻孔已經流出濃濃血液,她不禁顫抖了一下。「少爺,您點了他的穴道,這樣不是叫他在這裡活活等死嗎?」

皇甫皓飛漠然地說:「他罪有應得。」

他從來不曉得什麼叫手下留情,對他而言,只有勝與敗,只有生與死,沒有灰色地帶。

「可是……」丁香於心不忍,但一想到若那大漢也這樣欺負別的弱女子,還是讓他死了好,世上禍害少一個是一個。

「你想為他求情?」皇甫皓飛不置可否的看著她,她畢竟是婦道人家,不會像他這麼狠絕。

「不想。」她掙扎著想自己站好,但不知是扭傷了還是怎地,一時竟站不起來,還因為勉強要站而痛得臉色發白。

「你要去哪裡,我抱你去。」不等丁香同意,皇甫皓飛便把她抱了起來,愉快地讓她的嬌軀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緊緊密合。

完成這個動作,他忍不住微揚嘴角,獨享由她迷離的美眸和酡紅的雙頰構成的美景。

「不……不用了,少爺還是快把奴婢放下吧。」被他這麼一抱,又望著他那令人心醉的俊顏,丁香心中小鹿亂撞,快把胸口撞出一個洞來了啦。

「我不會放下你。」他懶散自在地說,雙眸晶燦,直勾勾地瞧著懷中羞赧了雙頰的佳人,漂亮的唇角揚起笑意。「你要去哪裡,現在就告訴我,否則我便這樣一直抱著你。」

無賴啊!但這般無賴的行逕由他做來卻是勾人至極,讓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好想逃開他的視線範圍,又不是真的想逃開……

「那就……麻煩少爺了。」丁香垂眼,不敢看他,他擁有令她心悸的魅力。

「我該把你抱去哪裡呢?」皇甫皓飛悠悠哉哉地望著她。

丁香巴不得可以閉上眼睛,以免被這俊美無儔的好看之人給迷倒,但她又不能那麼做,只能任由自己的臉頰一直紅下去。

她怕自己的臉最後會紅到燒起來,索性中氣十足的說:「奴婢要進寺裡為我娘做法事!已經跟靜月師父約好了!麻煩少爺抱奴婢去寺裡的淨心齋!」

他又讓她逗笑了。

這麼大聲,是在壯膽嗎?

他微笑,也不管人來人往的目光,逕自抱著她,大步流星的走進寺院,往淨心齋而去。

「那個,其實……其實奴婢是幫府裡嬤嬤跑腿,偷空辦自己的事……」不自首恐怕會連累讓她出府的嬤嬤,於是她自首了。

「我知道。」皇甫皓飛似笑非笑的揚著嘴角,調侃道:「我第一次在金陵大街上過見你時,不也是嗎?」

丁香羞愧得舌頭都快打結了。「因為有點苦衷所以才這樣……不過,奴婢保證您不會吃虧,奴婢都會加倍努力做事補回去……」

以前她還沾沾自喜找到這好法子可以賺外快給後娘,現在卻很擔心他將她看成貪小便宜之人。

「什麼吃虧?什麼補回?」他停下腳步,黑眸凝視著她。「我的命是你的,沒有你就沒有我,往後你在府裡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任何人都不會干涉你。」

她愣愣的看著他,困惑地眨了下眼,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假的?她可是簽了十年的賣身契耶。

所以,他當然是開玩笑的,或許是在講反語,是在警告她,自己可千萬不能當真,想說以後在府裡可以橫著走了。

「少爺,您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有什麼正事要做?奴婢有沒有耽誤到你?」她連忙轉移話題。

「我跟這裡的住持是舊識,特地過來看他老人家……」他驀地住口,忽然看著她,沉下了俊顏。「這些姑且不談,如果今天不是我,你要怎麼從那惡棍手裡脫困?」

「呃--」她是在被逼供嗎?然而內心湧起甜絲絲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自己一點也不討厭他用這種不高興的語氣對她說話。

丁香還在意亂情迷,他的聲音又傳來。

「還有,以後不許再在臉上貼這些難看的西瓜子。」丁香不禁呆了呆,兩隻眼直愣愣地盯著他。

連這個也要管?

淮玉城上一次的燈會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這次的燈會是為了慶祝征南將軍大戰告捷歸來而舉辦的,因此稱得上是萬頭攬動。

夜幕低垂之後,城門整夜大開,熙熙攘攘的人流擠滿了大街小巷,一隊隊的龍燈、獅燈、虎燈、牛燈、鷹燈、梅花燈、蘭花燈、桃花燈、牡丹燈和高蹺穿行在最熱鬧的金陵大街上,大街兩旁掛滿了各式別緻的綵燈,把整條大街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不僅僅只有壯觀的數十個燈隊而已,說書的、唱戲的、拍賣古玩舊貨的、跑江湖打拳賣藝的、看手相、拆字算卦的各類攤子應有盡有。

丁香跟皇甫皓飛從大悲寺離開,一進城就遇上了燈隊迎面而來,後面跟著長長的人龍,敲鑼打鼓的好不熱鬧。

丁香看了眼身邊的皇甫皓飛,僅僅只是這樣尋常的走著,怎麼也這般好看啊?

他明明說去探望住持的,卻一直陪她到法事做完,雖然休息一會後她的腳就沒事了,也不痛了,但還是沒見他離開淨心齋半步,最後還說住持改天再探望,便陪著她一起離開了。

「這些燈隊是怎麼回事?」皇甫皓飛問道。

「您不知道嗎?」丁香瞪大眼眸,原來少爺如此孤陋寡聞。

皇甫皓飛搖頭。「不知道。」

丁香眼眸閃閃發亮。「是慶祝征南大將軍打勝仗了,他老人家在燕霞門又立下了奇功,所以縣令大人和太尉大人辦了這場燈會,要連辦三天,為淮玉城祈福,希望能快點下雨。」

淮玉城已經月餘沒有下雨了,雖然下了幾場雪,但雪畢竟不能代替雨水啊。

「老人家?」皇甫皓飛的耳裡只聽到這個。「你知道征南大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當然知道!」丁香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看她答得那麼快,皇甫皓飛有趣地笑笑。「你說說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丁香眼眸閃亮的道:「征南大將軍十五歲就已赴沙場了,一路建功封侯,他老人家智勇過人,從未打過敗仗,曾經只帶著六百騎兵與三千南蠻族騎兵激烈的戰鬥,把南蠻族騎兵打得大敗,然後一直追到南蠻族人的大帳裡,又擊敗了護衛大帳的六千騎兵,捕獲了數千名俘虜,還有一次只用了一頓飯的時間便攻下了駐兵六千的凌霄谷,保衛了千千萬萬的老百姓,向來凶悍的南蠻族大軍還封了他老人家一個鬼顱將軍的封號。」

「看來你挺崇拜他的。」皇甫皓飛笑意深深。「不過,開口閉口都是老人家,你認為他究竟有多老?」

丁香微微一愣。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只知道人們只要講起征南大將軍都會豎起大拇指。

「應該……可以當我爺爺吧!」她不太確定地說。

「爺爺?」皇甫皓飛俊臉差點抽搐。「那你就錯了,據聞他不但還很年輕,而且俊美瀟灑。」

丁香眨了眨眼。「是啊,奴婢也聽過這種傳聞,不過奴婢認為傳聞不可信。」

皇甫皓飛蹙眉瞪視著她。「為什麼?」

丁香理所當然的說道:「自奴婢有記憶以來,征南大將軍便一直在保家衛國,如果他還很年輕,那他豈不是從小便在保家衛國?」

皇甫皓飛看著她那雙明燦的剪水雙瞳,不怒反笑。「說得挺有道理,不愧是只愛女人不愛男人的獨特小婢。」

丁香尷尬的乾笑一聲。「奴婢喜歡女人之事,您不會透露給別人知道吧?」

雖然是情急之下說的,但話是她自己說出口的,總不能現在來推翻。

「你告訴我為什麼總在臉上貼西瓜子,我就答應你不告訴別人。」皇甫皓飛提出了交換條件。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習慣而已。」丁香不以為意地說:「一直以來,我後娘都要我在臉上貼著西瓜子,久而久之,我就貼習慣了,進了府裡也沒改掉這習慣。」

皇甫皓飛臉色倏然一沉。

她沒進府之前,究竟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他查過,她是淮玉城神醫丁太仁的閨女,丁太仁並非兩袖清風,他憑著一手絕佳醫術累積了不少財富,而在他過世之後,續絃妻子徐氏竟然會把他和元配妻子唯一的女兒賣為奴婢?

那個徐氏是存著什麼心,要她在臉上貼著難看的西瓜子?而她竟也傻傻的遵從指示。

他垂眸凝視她,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執起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手中。「人多,別走散了。」

她的手很粗糙,還有厚繭,才為奴一年半不可能這樣,在進李府之前,她不知道已經做了多少粗活。

「少爺,我們不回府裡嗎?」被他親密的拉著手逛大街,丁香心中小鹿瘋狂亂撞。他的舉動怎麼都如此勾人啊?

「我們慢慢走回去。」他輕輕搓揉著她的手,回憶著五年前為他治療的那一雙細滑柔荑,跟如今的她天差地遠。

「奴婢也想慢慢走回去,但奴婢是出來跑腿辦事的,偷偷去大悲寺做法事已經很過分了,若再慢慢走回去,恐怕不能對嬤嬤交代。」他為什麼要一直這樣玩她的手?很好玩嗎?

他可能覺得很好玩,但她心跳得越來越快了,真怕心兒會跳出胸口。

「我是什麼人?」皇甫皓飛好笑地反問:「難道我要你陪我慢慢走回去,還需要對什麼人交代嗎?」

丁香噗哧笑出聲。「說的也是。」

旁邊的燒雞攤子傳來陣陣香味,丁香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嚕叫。

因為急著去大悲寺,所以她沒吃午飯。

「我餓了。」皇甫皓飛突然停下來,剛好就停在燒雞攤前面,吩咐夥計道:「給我兩隻燒雞。」

丁香瞪直了眼。「兩隻?」

不是兩隻雞腿,而是兩隻燒雞?他食量有沒有這麼大啊?

兩人在小攤子坐下來,熱騰騰的燒雞送來了。

丁香一看,這燒雞倒是袖珍型的,而且醬汁入味,香得要命,她竟然不知不覺就吃完了,還吮指回味。

「要不要再來一隻?」皇甫皓飛調侃她。

丁香挺不好意思的。

燒雞攤旁邊是甜湯攤,兩人吃完了燒雞,又順理成章的到隔壁站著吃甜湯,人一碗薑糖熱圓子,丁香吃得心滿意足,小腹都出來了。

一輪皓月當空,兩人再往前逛,人越來越多,已經快到正彩門了。

「聽說連京裡的長平侯都來了。」丁香說道。

放眼望去,清楚可見正彩門前搭起了十幾座燈樓,每座燈樓上都紮著龍鳳,高高的戲台上在唱著武松打虎的戲碼,那裡搭著紅色棚子,長平侯、劉太尉和縣令及其眷屬們坐在那裡,有衛兵在來回巡邏。

皇甫皓飛看到一群人擁擠著要去摸正彩門上的雙龍吐珠,人聲嘈雜,不斷有呼叫聲傳來,人流就滯塞在那兒,推擠到都快出人命了。

「少爺,您要不要也去摸摸龍珠?」丁香興匆匆地問,這是她第一次逛燈會,心情格外興奮。

「摸那個做什麼?」在他看來,那些百姓正在進行很危險的活動。

「摸福氣啊。」丁香笑吟吟地說。「摸到龍珠的人,以後就會有好福氣,但必須連續摸八下,八字同發,是這意思。」

皇甫皓飛仍舊無動於衷。「我不需要。」

丁香笑容滿面地說:「那奴婢要過去摸了,奴婢最缺的就是福氣了,要過去多摸幾下,您在這裡等奴婢一下,奴婢去去就來。」

他怎麼可能讓她去冒險?皇甫皓飛眉峰一皺,一把拉住了她。「不能去。」

丁香微微一愣。「啊?」

就在這時,人辭一陣大亂,尖叫聲四起。

有人高聲大喊,「有刺客!保護侯爺和太尉大人!」

一時間,搶著摸龍珠的人推擠成一團,人們四處奔逃,你推我擠的,有人不見了孩子,有人在哭著找爹娘,原本熱鬧的大街頓時亂成一團,彷彿發生暴動了。

「你快回府!」皇甫皓飛從懷中拿出一隻小鐵球塞進丁香懷裡。「這是雷火彈,只要拋出去就行,危急時可讓你有時間脫身!」

「少爺--」丁香心驚膽跳的看著他塞過來的小鐵球,心裡很不安。

如果沒有危險,他為什麼要把這個交給她防身?

「我去追刺客!」皇甫皓飛叮囑道:「記住!不得向任何人說你今晚跟我在一起!」

「少爺!」

丁香想阻止他去涉險,但他已經展開輕功,才一眨眼,就已經不見他的身影。

丁香煎熬了一晚,一大早就跑去臨風閣打聽皇甫皓飛回來了沒有。

她不能明問,一個奴婢問少爺的下落很奇怪,只能旁敲側擊,但旁敲側擊的結果是沒人有看到少爺,她更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昨夜那麼亂,他又把可防身的雷火彈給了她,還說要去追刺客,他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了吧?

雖然見識過他的武功,但她還是擔心至極,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偏偏他又交代不能向別人透露昨夜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長平侯昨晚在燈會上遭到刺客行刺,當場身亡……」

「因為這樣,本來要舉行三天的燈會暫停了,真是可惜。」

聽到幾個奴婢在議論紛紛,丁香如遭雷擊。

以為只是有刺客而已,她萬萬沒想到,長平侯竟然就那麼死了。

長平侯是縣令從京城邀來的貴賓,也是當今皇上重用的大臣,竟然在淮玉城遇刺身亡,這消息一定已經在城裡傳得沸沸揚揚了。

「有人說,這件事跟平南王有關。」有人壓低了聲音。

丁香專注聆聽。

「司馬昭之心啊,平南王一直想除掉長平侯不是嗎?利用這次燈會……」

「噓~不要胡說,這可是要殺頭的……」

大家立刻噤聲不語了,丁香心情沉重不已,想到少爺不知道平安與否,她就忐忑難安。

她正要回去自己院落時,竟遇到了趙千嵐迎面而來,她想躲都沒地方躲,只能硬著頭皮停下來請安。

「你在這裡做什麼?」趙千嵐見她從臨風閣出來,臉色一變,語氣十分嚴厲。

「奴婢該死。」丁香面色如土,找不出自己來臨風閣的理由,她並非負責打掃這裡的下人。

「難道你是來找少爺的?」趙千嵐懷疑的盯著丁香,見丁香不語,她更是為之氣結。「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如果你再不知分寸,胡亂糾纏少爺,那就不要怪我狠心把你賣了,少爺不是你可以碰的人,他……他是很尊貴的人,你最好不要癡心妄想。」

丁香大氣不敢喘一聲。「是,奴婢知道。」

晚上,她做完了份內工作回到房裡時,竟奇怪的看見有只鴿子停在窗台上,鴿腿綁了紙條,她連忙去解下,鴿子馬上飛走了。

紙上只有三個字--胭脂樓。

是叫她去胭脂樓嗎?是少爺叫她去的嗎?

要命!她根本沒看過少爺的字,無法得知這是否是少爺的筆跡。

不管了,就去看看,如果不是再回來就好了。

她連忙找了個理由出府,李嬤嬤向來很照顧她,聽她說要回家探視生病的後娘,也就睜隻眼閉只眼的答應了。

胭脂樓位在綠水河畔的金鉤巷裡,在淮玉城,沒有人不知道金鉤巷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簡單的說,金鉤巷裡全是勾欄青樓,巷前總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有錢的就往高級的百花樓去找美貌出眾的艷妓,沒錢的就隨便找個便宜的姑娘帶去胭脂樓這樣三流的客棧溫存一番。

若在平常,丁香絕不敢涉足金鉤巷,她既不是男人,不是來找娼妓,那麼就會被當成是在這裡賣身的娼妓。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進金鉤巷,也到了胭脂樓,卻只能急如熱鍋螞蟻般的在門口徘徊,因為,少爺叫什麼名字,她不知道啦!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丁香轉過身去,一名眉眼機伶的小廝好奇的看著她。「你是不是丁姑娘?」

丁香訝異的看著他。「我姓丁沒錯。」

小廝對她招招於。「跟我來!」

丁香心裡滿是疑問,她跟著小廝進了胭脂樓,只見處處都是醉醺醺的男子摟著姑娘毛手毛腳,讓她極度不自在。

她跟著小廝上了二樓,從四周房裡傳出的淫聲浪語讓她臉都紅了。

小廝打開一間房,朝裡面努努嘴。「你要找的人在裡面,我叫小三子,裡面的客倌給了我一錠金元寶,你有事再叫我,只要在門口吹兩聲口哨,我就會過來……不過,如果他死了,你可千萬不要叫我過來。」

這番沒頭沒腦的話讓丁香不明所以,但是等她進了房,她就懂了。

房裡,有個躺著不動的人在床上,身上白袍的樣式正是她家少爺昨天穿的。

丁香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她顫抖著走過去。

躺在床上的人果然是她家少爺,雖然沒有看到明顯外傷,但他卻如同死去一般,面色如紙,難怪小三子會這麼說。

她的心臟一陣無力,本能伸手探他鼻息。

幸好,還有鼻息。

然而,她再摸他皮膚,發現他渾身滾燙,一按脈門,緊促微弱,分明是中了毒,而且還是劇毒。

「少爺!」丁香喊他,差點哭出來。

皇甫皓飛緩緩睜開眼眸。「……我……中了劇毒,不要通知任何人,你治治看,不要讓人發現你在醫治……」

丁香止不住的淚水直流,她哽咽道:「是,奴婢知道了……」

不要她通知任何人,一定有他的理由,現在不是問的時候,也不是哭的時候,他完全是靠著深厚的內力勉強在支撐,如果再不醫治,他就快死了。

她定了定神,努力回想看過的醫書……刮骨療毒是免不了的了,她毅然決然地道,「少爺,奴婢要先看看毒傷在哪裡。」

皇甫皓飛闔上了眼。「不需要問我,現在開始,我任由你處置。」

才說完,他突然重咳幾聲,吐出了黝黑的血塊。

丁香淚眼模糊,心裡沉重,他的毒已經擴散到五臟六腑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小心解開他的衣襟,看到肩胛處的傷口已經呈現墨黑,她連忙喚來小三子,要了垮熱的小刀、針線和一小盆煮沸的熱水。

身在三教九流出入頻繁的煙花場所,小三子彷彿見怪不怪,什麼也沒多問就去準備了。

既然不能讓人發現她在治療,那麼就只得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雖然這樣的方法很危險,但她相信以他深厚的內力應該可以護住心脈,渡過這次的難關;再說現在情況緊急,她也來不及煉製解毒丹,只能硬著頭皮幫他療毒了。

小三子把東西送進房後,她小心地割開他發黑的血肉,幸好沒有傷到經脈,傷口又貫穿了身體,可以讓毒血流出來。

雖然他只是緊緊擰著眉心沒有喊一聲痛,但她知道那並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痛,她倒希望他可以痛暈過去,至少會好受一點。

割開傷口之後,她親自為他吸出毒液,戰戰兢兢的縫合傷口,見他不斷冒冷汗,身子全濕了,怕他傷口還沒好就感染風寒會有危險,半個時辰就替他擦拭身子一次,一遍遍的為他更換鋪在身下的布巾,連眼睛都不敢闔上。

他中的是世間少見的絕頂劇毒,比他五年前中的毒還要劇烈十倍,她已經有五年沒看醫書了,也沒替人看過病,她實在沒把握自己是否能救活他。

她已經盡了全力,現在只能求老天爺不要帶走他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06 PM

第四章

整整兩天兩夜,丁香寸步不離、不吃不喝的守著皇甫皓飛。

她已經沒辦法去管她一直沒回府,李嬤嬤會氣成什麼樣子,彩兒又會如何擔心她了。

就算她因此被趕出府也無所謂,現在她全心全意只求少爺能活著。

過了一天,丁香見他氣息順暢了許多,總算稍稍放心,連忙叫來小三子給她一碗飯,如果她體力不支倒下去就沒人可以救他了,她要先顧好自己才行。

又過了一天,她趴在桌上小睡片刻醒來,更夫正在打更,是夜半的三更天,房裡安安靜靜的,不過外頭走廊上卻嘻嘻哈哈的,夜闌人不靜,花娘們還在跟客人調笑。

少爺呢?

沒聽到氣息不穩的聲音,她原以為他應該睡得很好才對,可她俯身查看,卻看到他的臉色突然轉紅,再探他鼻息,竟然入氣少、出氣多,出現瀕死的徵兆,把她嚇了一大跳,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怎麼回事啊?難道自己醫死了他?

她連忙按他脈門,發現他全身經脈逆轉,陰氣與陽氣激盪亂竄,臉色呈現怪異的微紅。

各式中毒的症狀在她腦海裡盤旋,這是……迷春水!

施毒的人下了重手,先是足以廢掉他經脈的無色毒,同時下了另一劑同樣無色無味的迷春水,只要他的無色毒毒性被控制,迷春水就會接著發作,若沒及時解毒,那麼身中兩種毒的他就會在一個時辰之內氣絕身亡。

無色毒純陽至極,迷春水又純陰至極,還帶著猛烈致命的毒性,普天之下只有一個法子可解毒,便是以處子之身陰陽調和!

她看著面色扭曲痛苦的皇甫皓飛,知道他正在忍受體內兩股不同毒性同時發作的痛苦。

她咬了下牙,迅速褪去自己的衣衫。

既然自己是剋夫之命,這輩子不可能嫁人,不必為未來夫君守身,那麼選擇自己喜歡的男子,將自己的初夜交給他總可以吧?

至於他的意願?

他說過要她待在他身邊,還說過他的命是她救的,那麼她就當成他很願意為他解迷春水的人是她了。

她當然知道,他們就在金鉤巷裡,外頭都是花娘,她大可以花錢找一個花娘為他解毒。

然而,別說要在金鉤巷裡找一名未被破身的處子有如登天般難,就算好運找得到,她也不願意把他交給別的女子。

她做不到把他交給花娘,自己從這個房間離開,說什麼她也做不到,這違反了她的心意。

再說,他說過不能透露她在為他醫治的事,花娘若要為他解毒,就得裸裎相見,到時勢必會看到他的傷勢,哪個花娘會瞧見了又守口如瓶?

總之,她認為自己是不二人選,先把他救活再說,頂多是不把這件事告訴他,反正中了迷春水之後,意識會一直混沌,直到毒性散盡才會清醒,只要她不說就可以了。

她裸身上了床,凝視他的俊美容顏,不自覺地舔了舔乾燥的唇。

她對自己竟然真敢光著身子貼近他的大膽感到驚訝,但事實上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匆促而笨拙的為他寬衣解帶。

當她雙手忙著解開他衣襟,腦袋裡亂糟糟的想著自己待會兒要怎麼做才能幫他時,兩片強悍的唇已冷不防的攫住了她的唇,她瞬間被一雙鐵臂固定在身下!

她驚呼一聲,雖然明知道吻她的人必定是少爺,不會是別人,但還是被那蟄猛瘋狂的吻給嚇到了。

他像瘋了似的,充滿侵略性地佔有她的唇,火熱的掠奪她的舌,她瞬間整個人癱軟在他身下,被他吻得天旋地轉、全身發燙。

就像有團火球壓住了她似的,著火般的唇游移在她身上每一寸,足以毀天滅地的烈火襲向她,讓她根本不必想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幫他就已經完全陷入了激情狂焰中。

他的喘息越來越粗重急促,她則無助的嚶嚀,一股迷離又危險的氣氛包圍住了他們,她可以感覺到他全身已然血脈債張,渾身的血液好像在他體內四處亂衝亂撞,瘋狂又來勢洶洶的向她衝過來。

他終於發出了低吼,沉重的身子壓在她的身上,身子忽而變得冰冷,在半個時辰內逼出了一身冷汗,然而氣息卻是平穩的,嘴唇也由青紫轉為紅潤。

丁香放心了,劇毒已隨著冷汗退盡了,他平穩的脈象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應該要起來替他擦汗的,但初經人事的她其實也累得神智迷離,加上連日來不眠不休的照顧他,疲憊令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享盡歡愛滋味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失去控制逐漸放鬆,和他一同睡去,也不管自己事實上也是一身香汗淋漓。

在她睡著之後,皇甫皓飛倏地睜開了雙眸,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巾帕輕輕擦去她額上髮鬢邊的汗珠,再輕柔的支起她的頭,拭去她頸後的香汗,那真是貨真價實的香汗。

「香兒……」他摟住她柔嫩的嬌軀,溫柔的貼著她的身子,鼻息間淨是她身上撩人心魂的馥郁香氣。

「不要……不要咬我……不要啊……」夢中的丁香忽然掙扎了起來,還揮動著雙手,像要趕走什麼似的。

知道她作惡夢了,皇甫皓飛連忙將她緊緊擁著,不斷低頭啄吻她的額頭。「別怕,有我。」

「不要……爹!娘!香兒好怕……香兒好怕……」丁香緊擰著眉心,哭喊了起來。「嗚嗚嗚……不要靠近我……不要……」

皇甫皓飛一直緊緊抱著她,直到她恢復平靜,不再哭喊,也不再抽噎啜泣。

他心疼的吻去她的淚,眼中殺氣漸濃。

那些虐待她的傢伙,他能饒過他們嗎?

他眼眸微瞇。

聽說她那沒有血親關係的弟弟要進京赴考是吧?那他就讓他永遠考不上!

窗外鳥聲啾啾,天空澄淨如洗,丁香把藥吹涼,正想去開窗子讓房裡通風透透氣,驀然聽見床上傳來動靜,她一回首,果然見到皇甫皓飛坐了起來。

她正在擔心他怎麼還不醒呢!

「少爺,你覺得身體怎麼樣?」她連忙走過去床榻邊,關心之情溢於言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已經整整在這裡照顧他六日六夜了,根據她的判斷,無色毒跟迷春水都從他體內退盡了,傷口也在慢慢癒合中,應該很快會醒來。

事實上她自己不過也才醒來兩個時辰,忙著整理紊亂一片的床褥和清洗自己,接著便開始煎藥。

雖然小三子說可以代勞,但她不放心給別人煎藥,於是向她要了火爐子,邊煎藥邊看顧少爺。

雖然少爺劇毒已解,但還需要服用幾帖藥方能根除,而她自己也要服用,她為他吸毒,自己也染了些毒。

藥材是她請小三子代買的,除了祛毒解熱的藥之外,藥方里還混雜了一般風寒常見的藥材,如此一來就不會被人發現她在為他醫治療毒的事了。

「我……我怎麼在這裡?」皇甫皓飛揉著太陽穴,很不好受的樣子。

丁香忘神的看著他。

怎麼有人連蹙眉揉著太陽穴都這樣好看啊?

他那優美的唇,昨夜才深切的吻過她,不過她已決定當成一輩子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好。

「少爺不記得了嗎?您中了毒,奴婢在這裡為您療毒……」丁香提醒道。

「你是誰?」皇甫皓飛陌生的看著她。

丁香渾身一冷,表情呆滯的連眨了好幾回眼睛。

他竟然失了記憶?

「少爺……你不記得我是誰嗎?我是丁香……」她的臉色霎時白透了,醫書上怎麼沒寫同時解了無色毒和迷春水會失憶?

究竟是一時失憶還是永久失憶?會失憶多久?他連一丁點過去的記憶都想不起來了嗎?

「丁香?」皇甫皓飛露出困惑之色。

「怎麼辦?」丁香嚇得面無血色,自責得快死了,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不斷落下。

她認為是自己把他醫成這樣的,是她不夠小心,如果要解無色毒和迷香水又不會失憶,一定有別的方法,但她卻不知道,把他害到失憶……

「什麼怎麼辦?」皇甫皓飛開始逗著她玩。「如果你肚子裡有了小娃娃怎麼辦嗎?」

丁香瞪大了眼陣。「你你你……你沒失憶?」要命!開這種玩笑,害她心臟差點停了!

「我裝的。」皇甫皓飛微微一笑。「剛才你以為我失憶一定嚇死了,現在很開心對吧?」

「少爺!」他竟然用邀功的語氣承認?丁香激動不已!

「到我懷裡來。」皇甫皓飛動手將她拉坐在床榻上,順勢摟住她,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氣,讓她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面容上的微笑怡然慵懶,彷彿他不曾中了足以致命的絕頂劇毒。

「少爺……」丁香屏住了呼吸,不敢亂動。

為什麼突然對她這樣?他知道什麼了嗎?

不可能,自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她醒來時他還在睡,他不可能知道什麼的。

但是,他為什麼提到小娃娃?她心亂如麻了起來。

「雖然我中了迷春水,但意識還在,我知道自己昨夜對你做的事。」他執起她的手,撩起她的衣袖。「你的守宮砂已經不在了,這應該不是說你喜歡女人就可以辦到的吧?」

「少爺……」丁香驚訝地仰起頭望著他。

一般人中了迷春水根本不可能有意識,更何況他還同時中了無色毒,他竟然記得一切?他的內力到底有多深厚?她實在難以想像。

「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他說的直接。

丁香的雙頰飛紅,想到自己主動褪盡衣衫爬到他身上,還主動撫摸他的身體,她就無地自容。

「我過幾日要離開淮玉城,你跟我一起走,我們擇日成親。」皇甫皓飛溫柔低語,自己的婚訊會震驚多少人,已可想而知。

「不可以!」丁香慌了。

他突然俯下身去覆住她的唇,舌尖滑入她口中撩撥著她,對她展開纏綿的逗弄,深深吮吻,而她也沉醉其中,雙眼迷濛意識模糊。

許久之後,他才放開她,看著她嫣紅的臉頰,笑問道:「為什麼不可以?你不會還是要告訴我,你愛的是女人吧?」

丁香有苦難言,誰想告訴心上人,自己命中剋夫?又有哪個男人聽到她剋夫還會想以身驗證的?

「如果沒有足以說服我的理由,那麼你就得跟我走。」皇甫皓飛逕自決定。

「有……我有。」丁香終於開口,看來她不得不說出來了。

從此以後,他會以什麼眼光看她?他不會再看她一眼了吧?像她這種剋死爹娘的女人,最好有多遠離多遠。

「我……命中剋夫。」她的聲音很自卑。

因為克父克母還剋夫,家裡所有人都不肯親近她,就連跟她同父所出的宗兒、武兒、婉兒也沒把她當姐姐看待,更別提四個沒血緣關係的姐弟--夢月、夢仙、夢嬌、啟泓,更是把她當成瘟神。

然而,聽見了她命中剋夫,預料中的鄙棄沒有出現,皇甫皓飛見怪不怪的微挑眉,態度始終是懶懶的樣子。「就是這個原因?」

丁香眨了眨眼,呼吸急促了起來。「你--不介意?」

他漂亮的眼眸直視著她。「我命中帶煞,活不過十歲,這是京城最知名的命理大師算出來的,但活過十歲後他又改口,說我命中帶煞,可以鎮鬼神,能夠活到七十歲。」

「太扯了。」丁香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她希望替自己算命的命理大師也這麼扯,這麼一來,或許她便不會剋夫了。

「所以--」皇甫皓飛輕點她臉頰,露出溫柔的笑,黑眸閃過幾絲火花。「你得跟我走。」

丁香不自覺癡癡地看著他。

他俊美出色到了一個境界,雙眉如劍、鼻如懸膽,漆黑若子夜的黑眸更是讓人不由自主便深陷其中,自己真的可以一直待在他身邊嗎?

「你到底去哪裡了?」

彩兒見失蹤多日的丁香終於回來了,當然要問個清楚。

丁香只能支吾其詞,「呃……就是有些事耽擱了。」

她要怎麼對彩兒說明啊?為少爺療毒之事,不能說啊!

「什麼事?」彩兒見她不說,越起疑賣。「李嬤嬤差人去你家找你,你娘說你沒回去,你不是跟李嬤嬤說你娘病了,要回去一趟嗎?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我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彩兒……」丁香動容不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彩兒向來跟她無話不說,她實在不想騙彩兒,但少爺的交代又不能不聽……「你是不是聽說府裡死了五個人,所以嚇得不敢回來,以為外頭比較安全?」

看她欲言又止,彩兒逕自推敲。

「什麼?」丁香一時傻住了,忙問彩兒,「你說府裡死了五個人?為什麼?怎麼死的?」

彩兒困惑的看著她。「你這幾天到底去哪裡了?難道不在城裡嗎?如果在城裡,又怎麼會不知道城裡已經有好多人染了瘟疫。」

丁香十分震驚。

不是傷風,而是瘟疫!

她在淮玉城長大,城裡從來不曾有人染上瘟疫。

「城裡根本沒有大夫會治瘟疫,現在啊,連縣令大人也束手無策。」彩兒壓低了聲音,繪聲繪影地說:「加上長平侯之死,兇手到現在還沒找到,聽說皇上大怒,下令一定要找到兇手,所以縣令大人現在簡直是焦頭爛額,又要抓兇手,又要防止疫情擴大,很慘。」

丁香不語,她想到了醫治瘟疫的藥方……

「你在發什麼愣?」彩兒拍了她一下。「快點去向李嬤嬤求饒吧!多說點好聽話,說不定她會饒了你這回……」

「丁香!」芸娘行色匆匆的闖進了她們房裡,氣喘吁吁地說:「少爺要你馬上過去臨風閣!」

「少爺回來了嗎?」彩兒喜形於色,顯得開心不已。「我還以為少爺已經走了呢,原來只是暫時離開幾天,真是太好了……不過,少爺找丁香做什麼?」

丁香臉一紅,在心裡呻吟。

老天!他怎麼可以這樣明目張膽的把她找去啊?

「我也不知道。」芸娘說道:「只知道少爺要見丁香。」

頓時,芸娘與彩兒同時看著丁香。「你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

丁香期期艾艾了起來,臉越來越紅。「我……我不知道。」

彩兒靈光一現。「我知道了!少爺肯定是聽說了你擅自離府數日一事,要親自懲戒你。」

芸娘不太認同。「少爺會管這種小事嗎?」

彩兒吐吐舌頭。「說的也是,少爺哪會管這種小事。」

芸娘催促道:「不管那些了,丁香,你快去臨風閣吧,你擅自離府的事,我會先去向李嬤嬤求情,待會兒見過少爺之後,你再自己去見李嬤嬤,我看她老人家氣得不輕。」

見她們不再追問少爺為何要見她,丁香暗自鬆了口氣。「知道了,謝謝你,芸姐。」

在前往臨風閣的路上,她不斷在心裡責怪少爺。

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明明說好了先各自回府,做自己的事,而他們從金鉤巷分頭回府至今不過才一個時辰,他就差人來找她,是存心讓別人懷疑是嗎?她連芸娘和彩兒都應付不了了,要怎麼應付其他人?

臨風閣就在眼前,她忐忑不安的怕遇見大總管,幸好裡頭靜悄悄的,像是沒人一般,不知是否是因為他事先把其他人都支開了?

不過,這倒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可以好好看看臨風閣。

內室裡,靜靜散發著薰衣草的淡香,珠簾繡幕,室內典雅高貴的擺設,佈置得富麗堂皇,桌上放了大如雞蛋的蜜棗和各色鮮果,還有杏酥糕、湯餅,以及模樣很熟悉精緻的茶糕和梅糕。

驀地,一雙修長大手從她身後圈住了她,一陣溫熱的氣息自她耳畔拂向臉頰,她被人轉過身子,有個人的頭低了下來,她的雙唇才感到一陣溫柔的壓力,她已經順從的分開唇瓣,迎接著他熱情的吻,而此刻深吻著她的那兩片唇瓣,令她的心狂亂不已。

皇甫皓飛很滿意自己的吻對她造成的效果,他抱著她坐下,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喜歡吃知秋樓的糕點,我差人買來了,你多吃一點。」

丁香有點傻眼。「少爺,您該不會就為了這個找奴婢過來?」

自己要不要再狠一點告訴他,喜歡知秋樓糕點的是彩兒不是她?

「第一,不許再叫我少爺或是您,叫我的名字。」皇甫皓飛執起她的手,輕吻著她的柔荑。「第二,不許再自稱奴婢。」

丁香感到哭笑不得。「第二點沒問題,第一點就很有問題了,奴……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找你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他眼中閃動黠光。「我叫皇甫皓飛,皓月的皓,飛奔的飛。」

「皇甫?」丁香很訝異,她以為他姓李,因為他是李府的主人,怎麼卻是姓皇甫9.

等等--皇甫皓飛不是征南大將軍的名字嗎?

她脫口道:「你和征南大將軍同名同姓!」

他真沒想過她的反應是這樣,失笑道:「我就是征南大將軍那位老人家。」

「啊?」他便是--征南大將軍?!

「怎麼?覺得我老嗎?夠資格當大將軍嗎?」他先調侃她,而後才道:「你一定很疑惑,這座府第是誰的?這裡是家母的舊宅,家母姓李,因為此處離京城只要半個月腳程,因此需要隱瞞身份調查一些事的時候,我便會來這裡。」

丁香怔愣的看著他的笑顏,腦子裡還無法消化這個事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

她向來崇敬的征南大將軍便是眼前的美男子?她的少爺?這怎麼可能?

她想像中的征南大將軍應該是要面貌兇惡,這樣才能震懾敵人,就算面貌沒有很兇惡,至少要有一把濃濃的大鬍子才對,可是他,長得是如此的俊逸優美……

「燈會那日,我去追捕刺殺長平侯的刺客,卻中了天陰教的無色毒,天陰教是一個擅長機關、使毒跟暗器的邪教,我確定平南王已將這個邪教納入他的羽翼之下,正在策動著什麼陰謀,所以我必須立即起程回京,這是我找你來,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

丁香有點聽懂了。「您……呃,你的意思是,平南王還不知道你在追查他的事,所以你中了無色毒的事不能傳出去,如果傳了出去,那麼平南王就會知道那夜追捕刺客的人是你,而你已經對他起了疑心。」

她這才明白為什麼他身中劇毒卻不能回府,不能找大夫光明正大的醫治,原來就是怕消息走漏。

「你果然冰雪聰明,無須我多做解釋。」他低首啄了下她的紅唇。「明天我們就起程回京。」

丁香有些坐立難安。「這麼快?」

對他而言,回京是很自然的事,但她……她什麼都還沒準備好……

不過要準備什麼她也不知道,只覺得一切很匆促,還有,他是征南大將軍這件事也讓她很無措。

然而,不跟他走,自己的身子跟心都已經給了他了,獨留在淮玉城會有多難熬,這是可想而知的,她不想離開他。

「這件事攸關著皇上的性命,你說能不快嗎?」

「知道了。」丁香在此刻下了決心,既然難以分別,那麼她就追隨他到任何地方,只要自己不嫁他便成,跟著他總不會剋死他吧!「走之前,我要去拜別我爹娘……呃,還有,暫時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們……我們那個……」

她俏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他欣賞著她嫣紅的嬌美容顏,笑道:「反正我們早晚會成親,暫時要如何,就聽你的。」

「所以,你也不能在人前對我……」她又說不下去了。

他卻笑得神采飛揚,緊緊的將她鎖在懷中,邪邪地、壞壞地道:「不能在人前對你表露我的情感,但在人後你便隨我處置。」

說完,著火般的嘴唇驀然游移在她雪白滑膩的耳垂與香馥粉頸之間。

「我哪有那樣說啊?」丁香霎時羞紅了臉,雙頰如火在燒。

「總之,人前聽你的,人後聽我的,就這麼決定。」他愉快地道,「時間緊迫,待會兒就去祭拜你爹娘吧,我陪你去。」

丁香欲言又止。「還有,關於瘟疫……」

爹,原諒女兒沒有遵守跟您的約定,但女兒實在不忍心看著因瘟疫而喪生的人越來越多。

「香兒,莫非你有法子?」皇甫皓飛眼睛一亮。

他一回府就聽說了瘟疫一事,是從渦河一帶犯了水禍傳過來的,已經死了幾百人了」。

「需要三七、麝香、天麻、鹿茸、茯苓、七葉蓮、申姜,但這些藥材朝廷早已下令禁止運送,也可以用別的藥材代替,但效果會慢上幾日,可能會奪走更多人的性命……」

「瞧我挖到了什麼寶?」皇甫皓飛俊美的唇角噙笑。「雖然朝廷有今禁運那些藥材,但我這個征南大將軍還有些用處,你需要的藥材,兩個時辰之內我會設法讓人準備好,這段時間,我陪你去祭拜你爹娘。」

若在回京之前能辦好這件事,回京之後,他便可以專心調查平南王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07 PM

第五章

丁香沒想到才一下午的工夫,她要隨少爺回京城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座府第,她一回房就被彩兒拉著坐下。

「你要跟少爺去京城,是真的嗎?」彩兒急切地問。

丁香也只能點頭承認了。

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彩兒若問起為什麼少爺獨獨只帶她一人回京怎麼辦?她要怎麼說?

「你去跟少爺講,帶我一起去!」彩兒拉著她的手,不斷央求。「聽說少爺在京城另有府第,他可能需要不止一個婢女,你跟少爺說,我很會做事,雖然我不如你手腳伶俐,但我會好好學,你幫我求少爺帶我一起去!」

丁香微微一愣。

原來大家以為她是跟著去做婢女的,而且是因為她向來手腳伶俐,所以少爺才會挑中了她隨行。

這麼一來,她根本無須說明了,心裡頓時輕鬆不少。

「怎麼了?丁香,你為什麼不說話?」彩兒急了,她瞪著丁香,沒好氣的說:

「我們不是好姐妹嗎?你有機會可以去京城開眼界,卻不帶我一起走,這說得過去嗎?」

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丁香當然也希望身邊有個熟人。「彩兒,你真那麼想去京城?」

「當然啊,京城耶,聽說那裡什麼都有,而且又可以待在少爺身邊……」她看著丁香,突然悲從中來,眼眶泛紅的說:「更重要的是,你走了,我一個人留下來有什麼意思,以後誰跟我做伴,誰聽我說心事?有人欺負我時,誰替我出頭?如果我不能跟你一起走,那我也不要活了,我死給你看……」

「說什麼傻話呢,」丁香幫她擦掉眼淚,柔聲安慰,「別哭了,我問問少爺就是了。」

「不是問問,你一定要設法讓少爺同意!不然,我會死給你看哦!」彩兒不斷叮囑。

「知道啦!臭丫頭,別動不動就死啊死的,會觸霉頭。」雖然嘴裡罵著,但她心裡卻是暖洋洋的,比起只會欺壓她的家人,彩兒更像她真正的家人。

於是,丁香硬著頭皮又去臨風閣找皇甫皓飛。

他陪她去祭拜她爹娘,兩人回府分開還不到半個時辰,她就又來找他,實在太不像話了。

他會答應自己的要求嗎?他會不會認為她得寸進尺?

沒想到,皇甫皓飛才一聽完她的請求,只想了一下便道:「也好,你也需要一名貼身婢女,就讓你推薦的那名婢女隨行。」

丁香瞪大了眼眸。

婢女?

彩兒當她的婢女?

好吧,反正只要能帶彩兒一起去京城,是什麼身份也不重要了,再說她自己就是婢女了,彩兒當然也是,不然會很奇怪。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留下來陪我,今晚你就睡在這裡。」皇甫皓飛微笑摟住了她。

「不可以!」丁香雙頰倏然飛紅,飛也似的逃走了。

老天!她萬萬沒想到,她心目中崇高的征南大將軍會是個這麼不正經的男子,他真的是大將軍嗎?

隔日,丁香開的藥方讓第一批病人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一行數十人便輕車簡從的上路了。

丁香與彩兒同一輛馬車,趙千嵐也同行,她在另一輛馬車。

至於皇甫皓飛,因為她要求人前要保持距離,不能讓人知曉他們的關係,所以她始終不見他的蹤影。

「哇,馬車耶!這是我頭一次搭馬車,真不知道京城是什麼模樣?是否像傳說中那麼繁榮……」彩兒一直興奮不已。

「咳!」丁香清了清喉嚨。「彩兒,你聽好了,事實上,少爺便是征南大將軍--皇甫皓飛。」

她是經過皇甫皓飛同意才對彩兒說的,不說也不成,此去京城,他們將會住在將軍府,到時彩兒還是會知道。

「你說什麼?少爺是征南大將軍?!」彩兒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的看著丁香。「是那個傳說中斯文俊逸,實際上卻用兵如神、手段毒辣的鬼顱將軍皇甫皓飛?這是真的嗎?」

丁香很是訝異。「你說斯文俊逸?這麼說,你從來沒有把征南大將軍認為是一個歷經風霜、上了年紀的武將?」

「不會吧?你都沒聽過大家對征南大將軍的描述嗎?」彩兒用看無知之人的眼光看著丁香。「你平常到底都在忙什麼啊?忙著賺外快,所以什麼都不知道,幸好我跟來了,不然你在將軍府一個人要怎麼過!」

「是啊,幸好你也來了。」丁香笑道。

彩兒興奮得雙眸閃閃發亮。「這麼說,咱們少爺同時也是駿王府的小王爺嘍?真是尊貴,不愧是咱們少爺,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小王爺?丁香不太明白。「怎麼說?」

彩兒又用一種無藥可救的眼神看她。「說你是井底之蛙還真是一點也沒錯,全天下都知道,征南大將軍是駿王爺的公子,而駿王爺呢,又是京城的八大貴族之一……天啊天啊!我們會住進將軍府還是駿王府啊?」

一路上,彩兒一直沉浸在即將進入將軍府或駿王府為婢的喜悅裡,同樣是為婢,她認為將軍府和駿王府都比淮玉城的李府高一等。

丁香沒那麼多喜悅,她反而很煩惱。

他是征南大將軍,她就自覺配不上他了,現在又多了個小王爺的頭銜,既平凡又有剋夫命的自己,又怎麼配得上他?

夕陽照著京城巍然高聳的朱雀門,隱約可見遠處的大相國寺,一條九軌寬的玄武大道貫穿全城,朱雀門外是一片蒼莽平原,朱雀門內則繁華至極,開放百姓交易,從全國各地來的商人皆雲集於此。

將軍府就位在達官顯要聚集的城北區,而且最為靠近皇宮,深紅瓦當上燒製著駿馬飛奔的圖像,大門口有兩座「馬踏南蠻族」的石雕,朱紅大區寫著「將軍府」,還有一面御賜的牌匾寫著「威震邊關」。

對這座漂亮又威風的府第,彩兒簡直滿意到了極點,更別說將軍府的管事將她們分配到極為雅致的落花軒,還一人一間房。

「果然是將軍府,連奴婢都一人一間房,真的很氣派。」彩兒對能夠獨自擁有自己的房間非常高興。

丁香十分懷疑這是某人的傑作,這樣才可以「私下任由他處置」……想到他那邪魅的壞笑,她的臉紅了,也分外想念他。

他們幾日不見了呢?他人是否也在將軍府裡?

「丁香,你知道嗎?原來大總管是將軍府總管的女兒,我還以為她是什麼千金小姐哩,不過是個總管之女,平常還囂張成那樣……」

「是嗎?」丁香倒是頗為意外,皇甫皓飛沒告訴她這些。

趙千嵐一路上都對她們不假辭色,非常冷漠,在驛館休息時,還警告她別做非分之想,她說不知道皇甫皓飛為何會帶她回京,但皇甫皓飛不是她可以親近的人,要她有自知之明。

她是有自知之明啊,可是某人沒有,硬是說自己命中帶煞,鎮得住她……

不過,彩兒生性害羞又柔弱,從來沒有離開過李府,沒想到進了將軍府卻如魚得水,才一天時間,這麼快就打聽到了很多消息。

晚上,她輾轉難眠,窗外花影搖曳、夜深露重,她一直看著窗子,還當真給她看到有人潛窗而入。

這還會是誰呢?

明知道來人是誰,她的心還是怦怦直跳,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房裡有盞油燈,她看到皇甫皓飛的嘴角隱約透著笑意,他走近她,褪下衣物上了床,欺身壓住了她,赤裸的身體貼著她,扯開她的衣衫,低頭便埋進她的胸前,品嚐她飽滿柔軟的甜蜜果實。

丁香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感覺到他理肌分明的身體正未著寸縷的壓在她身上予取予求,一股燥熱轟地衝上丁香的臉頰,她緊閉著眼,不敢看他,一顆心幾乎就要跳出胸口了。

他拉下她的單衣,將她衣物褪盡,看到紅霞在她肌膚上擴散蔓延,他火熱的唇立即堵住了她的唇。

兩人共赴雲雨,丁香首度品嚐了情慾的美好,第一次她因為心繫他的毒傷,根本沒有心情,加上他猛獸一般的佔有,幾乎是在她手足無措裡結束的。

而這次不同,他的愛意表露無遺,她也沒想到,自己還有熱情,還可以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她以為歷經「家人」那些無情的對待之後,她再也不會敞開自己的心扉了,原來上蒼還是垂憐她的,讓她遇到心愛之人。

「香兒--」皇甫皓飛輕輕撫著她的臉。「你已是我的人,我要盡快讓你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丁香偎進他懷中,將臉埋在他胸前。「暫時這樣就好,不行嗎?」

他好笑地捏捏她下巴。「你喜歡偷情的感覺?」

丁香的臉漲紅了。「什麼偷情?我們是兩情相悅。」

皇甫皓飛笑笑地說:「沒有夫妻之名,我夜半潛入你房中與你翻雲覆雨,在外人眼中看來,這就是愉情。」

「你堂堂一個大將軍,難道府裡沒有妻妾嗎?」丁香好奇的問。

別說他是征南大將軍了,還擁有世襲的小王爺頭銜,封邑無數,加上他出眾的外貌和身手,妻妾成群也是難免的吧?

不過,她怎麼暗暗希望他沒有妻子也沒有妾室呢?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我曾有個未婚妻,她是端平王之女,端梅郡主,但她在五年前病死了。」皇甫皓飛淡然地道。

丁香在他臉上沒看見哀傷,不禁狐疑。「你愛她嗎?」

「愛?」皇甫皓飛好笑地反問:「要怎麼愛一個未曾謀面的人,你告訴我?」

丁香訝異道:「你沒見過她?」

「是太后賜婚,原本賜婚當時便要完婚,適逢南蠻族來犯,我領兵出征,一去數年,還沒回來,就傳來她病死的消息。」他的拇指撫過她的臉頰。「現在你知道我連一個妻妾都沒有了,滿意嗎?」

丁香連耳根子都紅了。「嗯……滿意。」他看的出來她希望他沒有妻妾哦?

「既然滿意,那麼就好商量了。」他吮吻著她柔嫩的耳垂,雙手環著她的纖腰,邪邪一笑。「我答應你暫時不提婚事,但若你懷了我的孩子,我們就得成親,這件事沒得商量!」

「嗯……好吧。」她打著馬虎眼。

她當然知道什麼藥可以避孕,所以她不可能懷他的孩子。

她不想成為他的妻子是不想剋死他,雖然他的八字帶煞,說是可以鎮住她,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如果自己真剋死了他,就算她也馬上跟著去投河,她也原諒不了自己。

「對了,你這幾日在忙什麼?怎麼沒在府裡見到你。」她連忙轉移話題,免得他又提婚事。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有個扒手在偷我的錢袋吧?」他不答反問,修長的手來回輕撫她的秀髮。

丁香訝異。「你知道?」

他含著某種深意笑望她。「我足足等了他三天,就等他上鉤,那錢袋是特製的,會沿路灑落細金粉,如此一來,便可以找到他們的秘密會所,但你把他嚇跑了。」

丁香很尷尬。「啊?原來……原來是這樣,所以當時你才會對我皺眉……可是你怎麼知道他會來偷你的錢袋呢?」

她還以為自己幫了他,沒想到卻是破壞了他的計劃,真是要命。

皇甫皓飛繼續說道:「平南王集結了一幫邪魔歪道,在策劃著一些事,還把那派邪道之人引進京城,他現在可說是膽大包天,已經殺害了皇上最為倚重的文相長平侯,我手中握有兵權,是他目前最大的阻礙。我打聽到消息,知道他想偷我印信,製造我通敵叛國的偽證,好光明正大趕我下台,接掌我的兵權,不過將軍府門禁森嚴,我怕他們不好下手,才特地混在人群裡幫他們製造機會……然而依照現在的情勢看來,如果我再不快點揭發他的陰謀,恐怕會危及皇上。」

丁香的心突然跳的很快。「你說策劃?是說……造反嗎?」

「沒錯。」皇甫皓飛直言無諱,神情忽爾顯得深沉。「平南王本為攝政王,但他不甘還政皇上,想自己稱王。」

丁香看著他那轉為冷峻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哆嗦。「那怎麼辦?」

「我已自關外兵營選了兩千名身手矯捷的士兵悄悄地潛入京裡以及駐紮在城外,一有動靜便會先制伏平南王的人馬。」

丁香對這些爭權之事實在不懂,她只能叮嚀道:「那你自己小心點。」

「就這樣?」

聽見這不甚滿意的語氣,丁香愕然抬首。「不然要怎樣?」

皇甫皓飛笑著擁緊了她,在她頰畔親了又親。「你這個女人還真是不解風情,硬邦邦的,就好像怕人瞭解你似的,真不懂我怎麼會喜歡你。」

紅霞不期然的飄上丁香臉頰,她期期艾艾地道:「我也不懂。」

皇甫皓飛開懷而笑,再度覆上了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說道:「那太好了,我們真是天生一對,這是我給你的定情之物,你要一輩子帶在身邊。」

他脫下指中偌大的玉戒套入她拇指,私訂了終身。

皇上親自草詔,策封皇甫皓飛為震南侯,連同他在內,所有此役有功的軍官全被召入御花園參加皇宴。

酒過三巡,皇上與皇甫皓飛在柳苑散步,兩人踩過深雪,君臣無所不談。

「平南王一直提議要將義女柳鈴兒許配給愛卿,據說柳鈴兒才色雙全,不知愛卿意下如何?」年輕的皇帝李決與皇甫皓飛年齡相仿,兩人今年都是二十七歲,他兩年前才開始獨自聽政,在那之前,都由先帝指定的平南王攝政。

「不如何,微臣沒興趣。」皇甫皓飛回答的十分冷淡。

他知道自己是平南王最大的眼中釘,因他手中握有兵權,若要政變,首先要除掉的就是他,想把寵愛的義女嫁給他不過是想在他身邊埋眼線罷了。

「皓飛,你已經建立了功名,還不想成家嗎?」李決見他反應冷淡,也不生氣,反而微笑關心地問。

「皇上還不瞭解微臣?」皇甫皓飛微微挑眉。「如果不是天下間最最平凡的女子,微臣就沒有把握與其共度一生,微臣心靈殘缺,不想連累他人。」

李決還是太子時,他們便是好友,當他十六歲自動請命要去殺敵建功時,當時身為太子的李決一度也想跟著去。

「皓飛,這麼多年了,你也實現了你的理想,覺得如何?」李決問道。

聽到李決的問話,皇甫皓飛俊美的面孔浮出一種嘲諷的神情,懶洋洋地道:「很後侮。」

李決微微一愣。「什麼?」

皇甫皓飛淡淡地丟去一眼。「微臣很後悔年少輕狂,見青龍大將軍每次班師回朝都威風凜凜。便心生嚮往,微臣不該嚮往才對。」

青龍大將軍是他的親舅舅,他追隨舅舅上戰場,卻在一次戰役中,眼睜睜看著敵人將舅舅五馬分屍而無能為力。

然而憾事不止這一樁,他的弟兄,那些跟他一起對抗南蠻族的弟兄,多的是前一日才與他交談過,後一日便在沙場上身首異處,甚至是斷手斷腿。被開膛剖肚,在天性凶殘的南蠻族人手下,死狀甚慘。

那灌滿了北風的營帳,堆積如山的屍體,隨風飄飛的戰旗,滿地砍出缺口的弓刀,塞北的馬蹄,關外的鐵甲,用雪水煮馬肉的破鍋……這便是榮耀加身背後無止境的陰暗。

他甚至想過,幸好端梅郡主病死了,不然有他這樣的丈夫,是她的不幸,養在深閨的她,又怎能瞭解他這個丈夫的內心呢?

「皓飛啊~」李決忽然笑了,笑聲有抹奇異的尖銳。「若不是你,朕又如何能安穩坐在這龍椅之上?所以你千萬不要說後悔了,頂多朕多賞幾個美人給你便是,看你要江南的美人還是北方的佳麗,朕通通滿足你。」

皇甫皓飛驀然抬頭。

他看到李決的神色有些灰敗,臉色卻異常紅潤,然而人中又呈現暗黃,十分詭譎。

適才進宮時,他並沒有仔細看皇上,現下是因為走進柳苑,受了風寒才這樣嗎?

他暗暗皺眉,盯著李決。「皇上,您近日身體如何?」

「怎麼突然關心起朕的身體來了?」李決忽然神秘一笑。「難道你也聽說了?」

皇甫皓飛不解。「聽說什麼?」

「原來你沒聽說啊,沒什麼。」李決笑了笑。「我們進宮向太后請安吧!太后一直記掛著你。」

稍晚,皇甫皓飛從飛鳳宮出來,在宮裡遇到好友杜紹瑜,他手中輕搖羽扇,渾身散發著斯文的書卷氣。

「我還想去你府裡找你呢,沒想到在宮裡遇見了。」杜紹瑜一臉笑意。「太好了,我們出去喝一杯吧,先說好,是喝一杯茶,喝酒我可沒辦法。」「宮裡有什麼事嗎?不會告訴我,一切天下太平吧?」皇甫皓飛語氣侃調,但眼神卻是極度銳利。

杜紹瑜是當朝第一謀士,深受李決重用,在李決還沒被冊封為太子時,他們三人便常在一起了。

「你是想問皇上有什麼事吧?」杜紹輸笑了笑,還當真用天下太平的語氣嬉笑道:「其實也沒什麼,皇上想冊封一名美人為後,但是太后一直反對……」

杜紹瑜雙目忽凝。「喏,說人人到,就是她,名叫洪靈兒,是平南王獻的美人,跟那位想許配給你的「義女」柳鈴兒一樣,都是他府裡的歌姬。」

皇甫皓飛看過去,只見一名女子身後跟著數名宮婢,她雙肩纖細、楚腰光看似柳、身段又玲瓏有致直直地往雲龍殿而去,那是皇上的寢宮所在,那顧盼之間眉目流轉、媚態十足,走起路來裊娜多姿的樣子,就知道是個絕美尤物。

「我怎麼覺得她妖氣十足。」皇甫皓飛瞇起了眸子,俊美的嘴唇揚起譏諷的笑。「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當我瞎啦,怎麼沒有?」杜紹瑜輕輕搖著羽扇,故意無奈的歎了口氣。「但皇上喜歡,難道你能叫皇上不要喜歡嗎?現在天天由她侍寢,懷上龍種是早晚的事,這也是太后極力阻止的原因。」

皇甫皓飛眼光輕蔑的看著走遠的洪靈兒,勾了一下嘴角。「她不是皇上會喜歡的類型。」

杜紹瑜凝視著天際。「這就是我飛鴿傳書給你,要你打贏勝仗快回來的原因,不然你當我閒閒沒事做,是想你才叫你回來的嗎?」

皇甫皓飛白他一眼。「下次麻煩你寫清楚一點。」

就那麼「快回來」三個字,是墨水很貴是嗎?

杜紹瑜文質彬彬地道:「皇甫兄台你有所不知,近日京城氣氛詭譎,天空上方彷彿佈滿陰霾,要是信被從中攔截,我們就不妙了。」

皇甫皓飛笑了。「算你謹慎。」

不過,他太瞭解李決了,李決還是太子時便已娶妻,太子妃是名清秀佳人,他們少年夫妻鶼鰈情深,可惜李決尚未登基太子妃便難產而死,那個名叫洪靈兒的女子與太子妃根本是雲泥之差。

他倏然斂去了笑容,目光嚴峻。

李決怎會迷戀這女人至此?

夜已深沉,丁香的房裡,在那張小小的床上,帳子放下來了,但床上的兩個人仍未睡,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討論。

「你說神色灰敗,臉色紅潤,人中暗黃,還會詭笑?」丁香螓首微徽一歪,思索了一會兒。「根據你的形容,皇上的症狀像是中了苗疆的迷醉毒,這種毒很少見,我也不敢確定,要當面看看才能確定。」

「迷醉毒?」皇甫皓飛眸底飛快掠過一抹震驚,皇宮內院,誰能輕易對尊貴的皇上下毒?必然是親近的枕邊之人才可能!

他臉色一沉。「皇上身邊有名近日受寵的嬪妃,皇上夜夜召幸於她,那名嬪妃是平南王所獻。」

「那就更有可能了。」丁香憶起讀過的篇章。「醫書有載,中了迷醉毒,若又迷戀美色,會使毒性一天比一天增強,傷及五臟六腑,最終將七孔流血、五臟腐爛而死。」

皇甫皓飛沉吟道:「這麼看來,皇上體內的毒性不知已入侵多深了,我會盡速安排你入宮,讓你親眼確認皇上究竟有沒有中毒。」

進宮?丁香怔了怔。「我是沒問題,但進宮有那麼容易嗎?不是隨便阿貓阿狗都能進宮吧?」

皇甫皓飛微笑輕點她鼻頭。「首先,你不是阿貓阿狗,你是我心愛的女人;再者,我不是等閒之人,自然有法子安排你進宮。」

「是是是,大將軍,你當然不是等閒之人。」丁香對他扮個鬼臉,哼道:「聽說皇上要把平南王的義女許配給你,這麼一來,成為平南王的女婿,就更不等閒了。」

如今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自然表露自己的情緒無須隱藏了。

「這麼快就聽說了?」皇甫皓飛緊緊摟住她,一直笑,聲音裡有絲隱藏的誘惑。「心裡感覺難受嗎?吃味嗎?」

「是有點不太舒服。」今天府裡人人都在傳這個消息,她呢,已經悶悶不樂一個下午了。

「只是有點?」皇甫皓飛揚高雙眉。「這樣換我不太舒服了。」

丁香噗哧一笑。「好吧,那我很不舒服好了,這樣總成了吧?」

皇甫皓飛忽地揚起一抹奸詐的微笑。

「為了商討方便,你明天就搬來怡情軒。」怡情軒是他在將軍府的專屬院落,他搶在她還來不及開口說不走前,一臉正氣凜然的說道:「這件事很重要,事關天下的黎明蒼生,難道你要置聖上的安危於不顧嗎?」

講得好像她不答應就是天下的罪人似的,丁香只好點頭了。「好--好吧,不過,是以小婢的身份哦。」

「那當然。」

正事談完了,可以辦私事了,他翻身壓住了她,故意製造兩人差點一起跌下床的險境,引得丁香驚呼一聲。

他假意抱怨,「你這小床真不舒服,明天叫人換張大的。」

丁香瞪大眼睛。「你怕別人不知道你堂堂大將軍夜夜在我這個小婢的床上過夜嗎?」

「沒錯,我就是怕別人不知道。」他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模樣。

如此無賴的言語令丁香微微窒了一下。「你--說好了人前是主僕,你可千萬不能反悔哦。」

「你真囉唆,女人,現在不是講話的時候,把嘴巴閉上。」他將她納入身下,動手將她的單衣拉下,露出淡粉色的肚兜,他很快吻遍那片他愛極的肌膚,把火點燃了,引起身下的她陣陣嬌吟。

傻丫頭~他笑她的純真。

她當真以為大家會認為她只是進怡情軒當小婢嗎?

不管有沒有名分,當他獨獨點她進怡情軒時,府裡上下由那刻開始都會對她另眼相看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08 PM

第六章

「你說清楚,少爺為什麼獨獨召你進怡情軒?你跟少爺究竟有什麼關係,如果你還想繼續瞞著我,就是有了富貴不認我這個姐妹,那我們從此斷了姐妹之情,也不必再說話了。」

彩兒咄咄逼人的拷問,一張臉漲得通紅。

丁香要進怡情軒的消息令她大為震驚,她跟丁香都是從李府過來的,而且是同一天到將軍府的,為什麼只有丁香被選入了怡情軒,可以近水樓台的親近少爺,卻沒她的分?其中一定有鬼!

「我的好妹妹,我說就是了,幹麼說的那麼嚴重,還威脅人?」丁香安撫的看著氣急敗壞的彩兒。

她覺得自己跟皇甫皓飛的關係應該告訴彩兒了,不然以後等彩兒知道了,當真會壞了姐妹之情。

況且,皇甫皓飛並沒有不准她說出兩人的事,反而還一直要把名分定下來,是她不許他洩露的。

因此,她簡單把自己與皇甫皓飛的事告訴了彩兒。

「你說少爺跟你--兩情相悅?」彩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然後就興高采烈的跳了起來。「天啊!我太為你開心了,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對她的反應,丁香倒是挺意外的。「彩兒,你不生氣嗎?你一直愛慕少爺……」

彩兒馬上打斷她。「可是少爺喜歡的是你啊,又不是別人,如果是別人,我可能會生氣吧,可是你,丁香,我真的好替你開心,你吃了那麼多苦,總算可以過好日子了。」

聽彩兒這麼一說,丁香放心了,她微笑道:「謝謝你,彩兒,我就知道你會為我高興,幸好有你這個好姐妹,不然府裡的閒言閒語那麼多,我恐怕熬不過來。」

「少爺……我是說將軍,將軍他有意娶你為妻嗎?還是納你為妾?不然,是要你做侍寢的小婢?」彩兒見丁香遲遲不說話,索性挑明了說道:「京城裡多的是知書達禮的官家小姐和皇親郡主,不用說也知道,哪輪得到你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小奴婢當當家主母,你也不要難過了,能侍寢就該滿足了。」

「不是那樣的……他……一直要讓我名正言順的嫁給他,是我不肯。」丁香慢吞吞的說:「我後娘說過,我的命中克父克母又剋夫,我怕一語成讖,遲遲不敢答應他。」

彩兒倒抽了一口氣。「你是說,將軍向你求親,你卻拒絕了?你這個傻丫頭,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丁香聳聳肩,不以為意。「反正現在他也無暇顧及親事,他還有正事要做,還是先把正事辦好比較重要。」

誰教某人老是用黎明蒼生來威脅她,好卑鄙,所以她也會用他的正經事來迴避他提的親事了。

「什麼正事?」彩兒問。

「就是皇上啊……平南王……」

丁香娓娓道來,對她來說彩兒就是自己最親的親人,很自然的便把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都說了,彩兒專注的聽,不時驚異的睜大眼睛。

不過,聽完之後,她倒是對那些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沒多大興趣,只要求道:

「我不管,既然你進了怡情軒,你也要想辦法把我弄進去,我也要去怡情軒,我要待在有你在的地方。」

丁香見她不氣自己了,陪笑道:「好好好,我一定會設法讓你也到怡情軒,可以了吧?」

聽到她的保證,彩兒總算滿意了。

這幾天,皇甫皓飛都在安排如何讓丁香在自然的情況下進宮,自然的面見聖顏,但又不能打草驚蛇,加上皇上身邊時刻都有個形影不離的洪靈兒,也可能還有其他平南王的眼線,因此增加了不少難度。

另外,由於大軍初歸,人馬需要安頓,加上京裡竟在兩日內暴死了五名官員,官銀庫還屢屢失竊,連名震四方的京城神捕也抓不到犯人,引起人心惶惶。

他的人查到本來就深具野心的平南王,近日會動作頻頻的原因竟是因為道士所言,若他今年不能拿到天下,以後就沒機會了,而且還會死於非命。

平南王甚至以在攝政時建立的人脈勢力,在他大軍回京後下了一道道的調遣令,把六萬兵力調遺到渭水一帶的兵營,又調了兩萬兵力到仰峰山下的兵房,又令自己的心腹領了三萬兵馬移入杞縣的兵營,而那調遺令都是由兵部下的,他也無權置喙。

平南王做這些,無非是要削弱飽在京城的兵力,而他並不認為如此一來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他帶兵是帶心,那些兵力雖然不在京城裡,但也不至於會變成平南王的人,這點他很清楚。

而他暗中也有所行動,悄然調派一千名兵力暗中保衛皇城,當緊急時,那一千名武藝高強的兵力就會發揮極大的效果。

這晚他和杜紹瑜在外商議,直到夜深才回怡情軒,雖然事情很急迫,但為了避免平南王的人起疑心,還是需要按部就班。

房裡,丁香果然還沒睡在等他,這個小女人天天等他回府與他討論削弱兵力和平南王派招攬邪派中人的事,見解雖然不夠精闢,但與那些他談兩句就想打盹兒的官家千金已經好太多了。

他們已經說好,日後她將隨他至關外,為他訓練一批優秀的軍醫,到時他們可以夫唱婦隨,做一對神仙眷侶……

「皓飛,你不覺得奇怪嗎?」丁香也聽說了官銀失竊之事。「一共失去三萬兩白銀,這麼重,哪個盜賊能搬得走?這……好像是監守自盜吧?」

她不敢說的太白,因為管理官銀庫的太僕魏子征是平南王的侄子。

皇甫皓飛冷笑。「就因為太重搬不走,所以大開庫門,讓「盜賊」用幾十輛馬車運走啊。」

丁香瞪大眼眸。「這麼明顯的事,皇上竟然都不查?可見皇上現在確實身不由己……」

「他們不會再有機會隻手遮天。」皇甫皓飛的聲調更加陰冷。「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日你就隨我進宮。」

「我要以什麼身份隨你入宮?」丁香大感好奇,一邊恪守奴婢本分,為他寬衣。

她發現進了怡情軒之後,根本不必遵守什麼外人面前是主僕的規則,不但他不准她回自己的房間,其他人也馬上對她另眼相看,甚至還有小丫頭會過來請示她,讓她很尷尬。

唯有趙千嵐還是對她冷冰冰,雖然沒有對她進入怡情軒說什麼,但看到她就掉頭離去,不理睬她,好像很厭惡她似的。

「明日你就知道了。」皇甫皓飛神色自若的說,嘴唇隨即落在她微欣的唇畔上,火熱的舌餵入她口中,滋意糾纏著。

她只想當個小奴婢就心滿意足了,他可不想。

假褪去她的衣衫,熾熱的吻順著粉頸而下,丁香也伸手抱住他,迎向他的深吻,雖然對於他的求歡,她還是會感到害羞,但愛他的心卻是與日俱增,知道自己再也離不開他。

芙蓉帳暖,人影交疊,不久之後,房裡只剩兩人的喘息聲在低低的迴盪……

恩愛過後,丁香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在皇甫皓飛的懷裡沉沉睡去。

她聽到窗外風聲呼呼,她的眼皮直跳,不由得抬眸看著已然闔起眼眸的皇甫皓飛。「皓飛,為什麼我覺得很不安?」

住在雞捨的那些年,她從沒睡好過,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

有一次,山貓攻擊雞捨,在山貓還沒闖進雞捨前她就眼皮直跳,現在她就有相同的感覺。

「怎麼個不安法?」皇甫皓飛睜開眼眸,他輕撫她腹部,嘴唇噙笑,戲譫道,「是不是懷了孩子,你自己卻不知道?」

「別胡說。」丁香輕輕打掉他的手,不過不安的心情倒是被他的玩笑話沖淡了許多。

皇甫皓飛見她黛眉緊蹙,握住她的手到唇邊深情一吻,愉快地說:「這樣吧,我們去賞雪,你吹笛子給我聽。」

「又沒有下雪……」丁香咕噥著。

「誰說沒有?你自己瞧。」

丁香往窗外看,當真看到雪花從天而降,她興奮的跳起來。

真的下雪了,京城的雪跟淮玉城的雪會有什麼不同嗎?

著裝後,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你這樣身披白色斗篷,太俊美了……」丁香不吝嗇的誇道。

皇甫皓飛微微一笑,自豪地道:「我的俊美不是有目共睹的嗎?」

驀然,怡情軒外一陣騷動,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丁香驚惶的看著皇甫皓飛。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她的預感果然成真了,怎麼辦?「山貓」會是什麼?

「別慌。」皇甫皓飛俊眸倏冷,正色地道:「你快躲到櫃子裡,無論看見什麼、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准出來,這樣才有機會救我,聽明白了吧!」

丁香才一躲好,房門轟地一聲被踢開了,她看見大隊人馬闖了進來,馬上緊緊摀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

「逆賊皇甫皓飛,還下束手就搞!」羽林軍們刷地一聲,一起拔出劍來。

皇甫皓飛見到包圍將軍府的竟是皇上身邊的羽林軍,明白自己晚了一步,皇上被控制住,自己斷無活路了。

羽林軍統領洪鈺從懷裡取出一塊亮晃晃的金牌,金牌上面刻著四個大字「如朕親臨」,他高喊下令,「給我搜!」

皇甫皓飛冷眼看著羽林軍,他們什麼地方都不搜,連裝模作樣都省了,直接掀起床褥,一隻細長木盒赫然出現,羽林軍打開木盒,他見到魘鎮黃紙,剪成人形,上面寫著皇上的生辰八字,紙人上釘滿了細針。

他心下並無太大訝異,只是奇怪這栽贓之物是怎麼放進府中的,難道將軍府裡有平南王的人?

「逆賊皇甫皓飛意圖咒殺皇上、謀奪皇位,罪證確鑿,並且玷污了夢蘿公主的清白,罪無可赦!皇上有令,搜出罪證,先受皇上一劍!」

洪鈺舉起亮光晶瑩的尚方寶劍,筆直刺向皇甫皓飛,那一劍直穿透他的盾胛骨,但他卻哼也不哼一聲,只是露出了一絲冷笑。

丁香霎時淚如雨下。

她很想衝出去陪在他身邊,但她衝出去又能做什麼?她根本什麼也不能做,自己要活著,才能想法子救他……

「果然是征南大將、鬼顱將軍,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受這一劍,小人實在佩服。」洪錘譏誚地說。

皇甫皓飛強撐著不倒下,那是代表皇上的尚方寶劍,他不能抗旨。

洪鈺拔出劍來,連血跡都不擦拭便還劍入鞘,神色陰狠地道:「帶走!」

第二天,皇甫皓飛謀反之事傳得沸沸揚揚。

京城百姓大為震驚,向來扞衛山河的征南大將軍居然意圖謀反,而向來信任大將軍的皇上竟在一天之內將他定了斬首之罪!

駿王妃聞訊大受打擊,昏了過去,駿王爺為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在朝廷又有深厚的人脈,他沒日沒夜的為兒子奔走,希望能找尋一條活路。

然而沒有用,皇上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管誰面見聖顏說情都沒有用,他執意要斬了皇甫皓飛。

才剛被滅風凜凜的冊封為震南侯,如今卻變成了階下囚,這天與地的際遇教人不勝欷吁。

丁香完全的束手無策,她不相信那一夜就是她與皇甫皓飛最後一次的見面,也不相信皇甫皓飛會就此命喪黃泉,她拚命告訴自己,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但是,她能找誰幫忙?憑她一介小小婢女,又怎麼有辦法進宮見皇上,甚至是為皇上醫治……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趙千嵐推門而入,瞪視著她那一臉憔悴消瘦。「你都沒吃沒睡對吧?」

她自小與皇甫皓飛一起長大,一直愛慕著他,自他含冤莫白的被押入大牢,她也有如受到千刀萬剛。

「大……大總管……」丁香驚訝的看著闖入的趙千嵐,她低頭咬著下唇,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那對黯然的眼眸,丁香的淚水一下子又湧了出來。

很奇怪,這一刻,自己竟然不怕趙千嵐了。

這兩日,她都待在自己原本的房間裡,吃不下、睡不著,一逕的乾焦急,盼不到好消息,受盡了煎熬。

「看來你還不知道,刑部已經定了皓飛四大罪狀,他……恐怕凶多吉少。」向來冷冰冰的趙千嵐難掩哽咽地說。

這無疑是平地一聲雷!丁香忽然覺得兩腿發軟,她急問:「哪四大罪狀?」

趙千嵐露出痛苦的神情。「第一當然是意圖咒殺皇上,第二是玷污夢蘿公主的清白,第三是暗派千名兵力圍剿皇城,第四是私運禁藥,藐視皇權--那些藥材就是當初皓飛用來救淮玉城瘟疫的藥。」

藥材……丁香臉色死白。

原來……自己也是幫兇……如果她沒提到那些藥材就好了,就不會有這條罪狀「」。

可那夢蘿公主的清白又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可能去玷污堂堂皇室公主?

「你說,夢蘿公主的……清白嗎?這不可能,他不會做那種事。」她相信他,他絕不會做那種事。

趙千嵐恨恨地道:「皓飛當然沒有做,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夢蘿公主是皇上的親姐姐,她一口咬定皓飛迷姦了她,公主是何等高貴的身份,她以自己的清白起誓,你說世人會不相信嗎?」

丁香一陣呆愣。「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天知道!那個妖女也能稱做公主嗎?」趙千嵐咬牙切齒。「或許她是平南王那邊的人……反正現在說這些也於事無補了,皓飛命在旦夕,杜紹瑜也不知想到法子了沒有,我好不容易打通了關係,可以送信進去大牢給皓飛,你快寫封信,我一道送進去!」

丁香看著趙千嵐,原來她人不錯,是自己誤解她了,以為她冷若冰霜就是對自己沒好感,原來不是這麼一回事……

「快寫啊!你看著我做什麼?」趙千嵐催道。「待會兒你就回怡情軒待著,如果事情有什麼變化,我要找你也比較快。」

丁香連忙挽袖磨墨,她信裡只有簡單的一行話--

快回來,我們結髮做夫妻!

才寫了這麼一行話,她已經淚流滿面,懊悔自己一直推托他要給她名分的要求。

趙千嵐走後,丁香聽話的要回怡情軒,她希望趙千嵐所說的變化是劫獄,然後皇甫皓飛帶著她到天涯海角,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永遠不再回京城,把這些可怕的宮闈內鬥都遠遠的拋諸腦後……

是夜,她走出別院,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

這場雪白皇甫皓飛被押走的那天,已經連下三天了,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潔白之中。

她知道自己正一陣發冷、一陣發熱,應是受了風寒,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只想救出皇甫皓飛,只要能救出他,她什麼都願意做。

但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趙千嵐還能運用關係送信給他,而她呢……她覺得自己好沒用。

想到這裡,她心神恍惚了起來,看到前方小徑蜿蜒處有個熟悉的人站在那裡,一度還懷疑自己看錯了。

那不是彩兒嗎?都已經二更天了,夜色暮黑又天寒地凍的,她在那裡做什麼?

為什麼跟一個黑衣蒙面人在講話?

難道--彩兒有什麼危險?

天啊!彩兒一定過到危險了,有人趁將軍府群籠無首、亂成一團時潛入府裡想趁火打劫,那個人想對彩兒做什麼?

她連忙悄然靠近。

她這走路無聲的功夫是在後娘露出真面目後練的,她常餓肚子,有時餓到以為自己會死掉,只好在大家都睡了之後進屋子偷吃東西,因此練就一身無聲無息的「走功」。

「你快點把我弄出去,如果被人發現那木盒是我放的,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彩兒說道,語氣焦慮不安。

「你放心,你立了這等大功,王爺自然會保護你的安全,你再忍忍,現在正在風頭上,你若消失不見,更啟人疑竇,等到皇甫皓飛被斬首了,天下就是我們王爺的了,到時保管你一輩子榮華富貴,吃喝不盡。」

彩兒蹙眉。「是嗎?我可以相信你吧?」

黑衣人笑了兩聲。「當然了,你是個有膽量的丫頭,從你主動找上我們之時,王爺就對你另眼相看了。」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彩兒因對方的稱讚而面露得意之色。「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麼夢蘿公主會指控皇甫皓飛迷姦她?難道夢蘿公主也是平南王的人?」

黑衣人嘿嘿嘿的笑了。「公主何止是王爺的人,她是王爺的女人,王爺還許了她皇后的地位呢,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你往後好生巴結著準沒錯……」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成為公主的婢女……」

老天爺……丁香瞬間感覺天旋地轉,她面無血色,渾身簌簌發抖。

彩兒竟然就是把木盒放到皇甫皓飛床褥下的人……

是她的無知鑄成了大錯,是她不知人心險惡,對彩兒毫無防備之心,把她當成一輩子的好姐妹,掏心掏肺,什麼都對彩兒說……

原來是她害了皓飛,原來是她……

刑場陰風慘慘,刀斧手身穿絛紅背心,赤裸著雙臂,雪亮的大刀亮晃晃地持在手中,讓人望而生畏。

刑場四周佈滿了羽林軍,正中高台擺著一張桌案,火籤筒放在上面,寫著皇甫皓飛的名字。

「人犯皇甫皓飛,開斬!」監斬官刑部尚書劉讚揚聲說道,他提起硃筆勾了火籤丟下。

此時,天空翻滾著大塊大塊的烏雲,還不斷發出轟隆隆的雷聲,沉重的悶雷像是快要撕裂大地。

忽然,陣陣狂風肆虐而過,掃起塵土和沙石,狂風和驟雨鋪天蓋地而來,天空中混濁的黃土與怪異的紫紅色閃電攪在一起,天候異象讓人惶惶不安。

丁香在觀看行刑的人群裡,眼神渙散,像失了心神似的。

「她這樣怎麼行?你快想想法子。」趙千嵐跟在丁香身後不知道多久了,不言不語不哭不笑的丁香比天天流淚的丁香更讓人擔心。

一切已成定局,斬首就在今日,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皇上的決定,因為她與杜紹瑜都明白,皇上現在已經不是原本的皇上了,只是個被平南王操弄的傀儡。

若他們輕舉妄動,一定會連累駿王府,說不定「皇上」一發狠,會來個滿門抄斬也不一定,他們也因此步步為營,絲毫不敢大意。

「知道了。」杜紹瑜掌風在丁香頸間落下。「得罪了,丁姑娘。」

丁香醒來時,看到趙千嵐和一名她不認識的男子。

「他是杜紹瑜,是皓飛的好友。」趙千嵐說道。

丁香急問:「我怎麼在這裡?他呢?他呢?」

他們都沒開口,趙千嵐的雙眼通紅,像是哭了許久,丁香一陣發寒,她知道那代表什麼。

一陣椎心的痛楚狠狠刺過她的心臟,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我就不安慰你什麼了,我自己……也快撐不住了。」趙千嵐別過頭去,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杜紹瑜也極為悲痛,但沒完成的事,必須由他接手完成。「丁香姑娘,皓飛說你精通醫術,可以為皇上解毒,當務之急是讓皇上恢復正常,我會設法帶你入宮……」

「我……想靜一靜。」丁香閉起了限眸,淚水緩緩滑落。

皓飛已經死了,她還管皇上做什麼?天下百姓跟她有何干係?誰稱王誰為帝對她又有什麼影響?她還冒險進宮為皇上醫治做什麼?治好了皇上,救得回皓飛的命嗎?

「那好,你好好睡一覺,我叫人燉篸湯,你醒來多少喝一點。」趙千嵐瞪了杜紹瑜一眼,示意他閉嘴。

丁香在心中無聲的說道:大總管,謝謝你,你的恩情我記住了,來生再報……

然而,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彩兒的!

他們離開之後,她立刻起身,換上了一身縞素衣裳,了無生趣的走出了怡情軒,走到梅林的湖畔邊。

冷風撲上臉頰,想到皓飛帶著精鐵鐃銬含冤而死,她就痛得不能自己。

既然心愛的人已不在世上,她獨活著有什麼用?

是她害死他的,她自然要去陪他,在黃泉路上,有她相陪,他也才不孤單啊……

瓣瓣寒梅飄落在湖面上,冰寒的湖水足以將人凍死。

她眼裡含著淚珠,嘴角卻帶笑,心神狂亂不已,想到將要自己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她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她沒有與他成親,他卻也還是死了,什麼剋夫之命簡直胡說八道,如果有來生,她會毫不猶豫的嫁給他,如果真有來生的話……

她看著蒼天,蒼天當然沒有給她任何回答。

「皓飛,我來了,等我……」丁香高高仰起了臉,眼中流下淚來。

她縱身跳入湖中。

所有的遺憾,就與她一起融成冬季最後的雪水,與飄落的梅花一起,深埋在湖底吧!

許久之後,湖面恢復了平靜,天空突然下起雪來,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銹天蓋地的雪下了十天十夜,數尺厚的大雪堆積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天地間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梅花湖畔整個被大雪蓋住了,半個月之後,大雪漸融,唯獨梅花湖始終沒有融化,變成了一座冰湖。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09 PM

第七章

「她沒救了。」

好冷……丁香睜開眼睛之前聽到這句話。

接著,她聽到彩兒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你這傻丫頭,怎麼那麼傻呢?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染上了瘟疫,你怎麼會傻到去投湖?」

怎麼回事?

投入那麼冰冷的湖裡,她沒有死嗎?

「丁香……嗚嗚,我的好姐姐,你一路好走……」

一條白布蓋上了她的臉,而彩兒還在嚶嚶哭泣,那虛情假意的哭聲讓丁香感到厭惡至極,她一把掀開白布,坐了起來。

「丁香!」芸娘驚嚇的瞪視著她。

「丁香……」彩兒也止住了哭聲,她還揉了揉眼睛。「你……你沒死?」

一旁的大夫又驚又喜的看著她,頻頻說道:「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剛才明明已經沒有了脈象,怎麼會?怎麼會呢?」

大夫又細細為她把了脈,更驚奇的發現原本疫病的症狀全都消失了,他忍不住大呼奇蹟。

丁香訝異的看著四周。

這個房間……這是她在李府的房間,和彩兒共用的房間!

她怎麼會在這裡?

誰把她帶回淮玉城了嗎?

「你沒事?真是謝天謝地啊!丁香丫頭!」李嬤嬤雙手合十,不斷的感謝老天爺。「我去稟告大總管你沒事了,大夫,你也跟我一道出去吧,還有好幾個奴才在等你開藥方呢!」

李嬤嬤和大夫出去了,芸娘看著丁香,發現她很不對勁。

「丁香,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叫大夫回來?」

「我……怎麼了嗎?」丁香蹙著眉心,無論如何回想,她只記得自己投入將軍府裡的冰湖裡,後來怎麼樣了,她全無印象。

「你不記得啦?」彩兒搶著說:「城裡爆發奇怪難治的瘟疫,你因為染上瘟疫就想不開投湖自盡,幸好瑞兒經過發現,不然就糟了……可是說也奇怪,大夫明明就說你沒有脈象了啊,怎麼會沒事呢?」

「我……染上了瘟疫?」她努力回想,還是一無所獲。「是大總管把我送回來的嗎?」

趙千嵐和杜紹瑜是她最後見的人,或許可以從他們那裡得到答案。

「你在說什麼啊,丁香?什麼送回來?你一直在這裡啊,又沒有離開過,你不會是病糊塗了吧?」彩兒伸手摸她額心,她不由自主的閃開了。

「不要碰我!」她厭惡地低喝。

彩兒瞪大了眼睛。「丁香?!」

丁香不理彩兒,她看著芸娘。「我一直都在府裡,是嗎?」

芸娘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是啊!」

丁香急問:「那將軍呢?將軍在哪裡?」

「將軍?」芸娘和彩兒面面相覷。「什麼將軍?」

丁香更是訝異,芸娘不知道少爺就是將軍還情有可原,但彩兒不可能不知道啊。

她不動聲色的改口,「我是說少爺。少爺呢?」

芸娘和彩兒異口同聲說道:「少爺又還沒回來。」

芸娘淺淺一笑。「不過,丁香,你為什麼突然問起少爺?你不是不曾看過少爺嗎?」

丁香聞言狂喜的震顫著。

難道老天真的聽見了她的請求,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還是,她投湖沒死,現在是在作夢?

她用力的捏了下自己。

「哎喲!」會痛!

太好了!會痛!不是作夢!她真的……真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老天爺,謝謝禰!謝謝禰!

雖然她搞不清為何她的人生與原先的不太一樣了,不知為什麼她竟得了瘟疫,但她仍感激能有這重來一次的機會。

「丁香,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怪怪的?」彩兒萬分不解丁香幹麼死命捏自己,臉上那欣喜若狂的光彩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迴光返照?

「征南大將軍呢?」丁香追不及待的問。

「還沒班師回朝啊。」彩兒更奇怪了。「你怎麼問這個?」

果然!她再沒有一刻如此的感謝上蒼,雖然現在發生的事與過去不盡相同,但她可以扭轉乾坤了,皓飛可以免於一死!

「我去看看那些染了瘟疫的人!」她急切的掀被下床。

她要從藥村那件事開始,把一切的錯誤導正過來!

「你在說什麼?!」彩兒拉住她。「你自己都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了,還去看那些染病的人做什麼?」

「放開我!」她瞪著彩兒拉她衣袖的那隻手,厲聲道。

如今她才感覺到,彩兒一直在利用她,用自己的柔弱使喚她做事,她真是笨得可以,還一直把彩兒當成連螞蟻都不敢捏死的柔弱女子……

「丁香--」彩兒嚇得鬆手了,她委屈不已的看著丁香。「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對我這麼凶?」

「可能神智還不太清醒吧!」見彩兒泫然欲泣,芸娘連忙打圓場。

丁香只看著芸娘一人說話。「芸姐,我沒有神智不清醒,我只是想去救染了瘟疫的人,不想更多人染病。」

「可是,你又不是大夫,怎麼救?」彩兒十分不以為然地小聲說道。

丁香鄙夷地看著彩兒。「這就不需要告訴你了。」

彩兒瞪大眼,驚訝的眨了兩下。「丁香,你好奇怪!你到底為什麼要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那個……我還有些針線活要做,你們慢慢聊。」芸娘見苗頭不對,便找個藉口離開了。

房裡只剩下丁香和彩兒,丁香明白彩兒當然還不知道她已知曉她的真面目,自己現在對她惡聲惡氣也沒用,搞不好讓彩兒起疑,還會壞了日後的事。

她改口道:「我是……頭痛,所以口氣難免差了點,你別放在心上。」

「看在你昏迷了那麼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彩兒催道:「你在這裡等,我再去找大夫來,一定要確定你沒事了才可以,不然我們可不能再同一房……」

雖然不明白為何一醒來就被告知自己得了瘟疫,但她現在沒有任何的不舒適,大夫剛為自己把脈也沒說有什麼問題,想必那些病症已因她的「死而復生」而消失。

「我說了要去看看府裡染了瘟疫的人,你沒聽到嗎?」丁香穿上鞋,冷靜的套上外衣,滿腦子都是皇甫皓飛。

他會在哪裡?他會認得她嗎?

如果他認得她,那代表他也重生了嗎?

老天爺雖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但千頭萬緒的實在讓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有如墜五里霧中。

彩兒又拉住她。「你不要去啦!丁香,你這樣很奇怪耶!說什麼要去治病,我看你八成是還沒好……」

「我要去!」

她乾脆推了彩兒一把,也不管彩兒被她推得跌倒了,在那裡撫著膝蓋直呼痛,就這樣趁機跑掉了。

冬陽穿過窗欞上的薄紗灑入書齋,如此午後教人倦懶。

趙千嵐低頭看著府裡的帳冊深思,她歎了口氣,端起青瓷茶杯,啜了一口熱燙的香茗,又歎氣,蹙眉揉了揉太陽穴,再歎一口氣。

他就快回來了,看到府裡這麼多人染上了瘟疫,會不會怪她辦事不力?

一直以來,她都想在他面前扮演完美的女人,她可以很精明,很能幹,唯獨對他的一片情意,她死也說不出口。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她的心思他應該懂,如果他不懂,那麼表示他對她沒情意,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就這麼在他身後看著他就好,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好,起碼她知道,他的身邊現在沒有女人,當然也可以說一直沒有女人,所以她就當有朝一日,他會明白她的心……

「大總管,有個名叫丁香的奴婢求見您。」她的貼身婢女芝兒來報。

「丁香?」她對這個奴婢毫無印象。「她有什麼事?」

「她說要見了大總管才當面稟告。」

最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趙千嵐煩躁的蹙了蹙眉。「叫她進來吧!」

「是。」芝兒揚聲。「丁香,大總管讓你進去。」

聽到芝兒的叫喚,丁香顫抖著走進書齋,又期待又怕有什麼意外,她的一顆心狂跳,眼裡閃閃發光。

老天!她好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當她看到坐在黑檀木桌後、模樣清冷的趙千嵐時,喜極而泣的淚水幾乎要不受控制的湧出眼眶。

自己過去多麼自以為是啊!趙千嵐明明就只是外冷內熱罷了,卻被無知的她當成冷若冰霜、目中無人……

她看著趙千嵐,欠了欠身。「奴婢丁香,見過大總管,大總管萬福。」

縱然她的情緒十分激動,但不能顯露出來,她只知道一切已經重新開始,她要小心謹慎,不能再犯任何錯誤。

「你說吧,有什麼事非要當面見我不可?」趙千嵐一雙冷眼瞅著她,有些不太耐煩地問。

這個名叫丁香的婢女是怎麼回事?為何用那種眼光看著她?雙眼滿懷情感,讓她心裡毛毛的。

「奴婢會治瘟疫,請大總管答應讓奴婢為府裡染病的人醫治。」丁香響亮地說。

「什麼?」趙千嵐眼眸一瞇。「你會治--瘟疫?」

「是的。」丁香回答的毫不猶豫。「奴婢有把握可以治好瘟疫,只要您同意讓奴婢在府裡醫治。」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趙千嵐臉一沉。「城裡最好的大夫都對這次的疫病束手無策了,你憑什麼在這裡說大話?」

丁香沒被趙千嵐那幾句重話給嚇得打退堂鼓,她反而大聲清楚地說:「回大總管的話,先父是神醫丁太仁,奴婢自幼耳濡目染,熟讀家中所有醫書,也有天賦,就請您姑且相信奴婢一次!」

之前,她把她爹的交代牢牢記在心中,不敢透露自己會醫術,但結果還不是落得投湖自盡的下場。

所以,現在的她豁出去了,反正再怎麼也不會比投湖自盡差,她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你說令尊是--丁太仁?!」趙千嵐大為驚訝。「那麼你為何賣身為婢?」

這個她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先父過世後,後娘容不下奴婢,覺得奴婢在家裡看了礙眼,便把奴婢給賣了。」

趙千嵐盯著她,不語。

諒這小小奴婢也不敢在她面前扯謊,況且是否真是丁太仁之女,派人一查就可以知道了。

她思索了一下。「好吧,我就暫且相信你,讓你去醫治府裡染病的人。」

丁香喜出望外。「謝謝大總管!」

她就說嘛,趙千嵐很好說話的,明明有副善良的心腸卻老是擺出一副難搞的樣子,讓大家都誤解她。

「我會交代下去,需要什麼藥材,儘管開出來。」她又看了丁香一眼。「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大總管,您茶涼了吧?奴婢再幫您沏杯熱茶好嗎?」丁香慇勤的就要去拿茶杯一。

趙千嵐婉拒道:「不必了,你出去吧,這些事自然有負責的下人會做。」

「奴婢想幫您沏茶,讓奴婢幫您沏茶吧!」丁香央求。

「我說不用了。」趙千嵐不耐煩了起來。

不過現在趙千嵐嚇不到她了,丁香索性耍賴皮。「奴婢不管,奴婢幫您沏!」

丁香奪了茶杯,轉頭便跑。

「搞什麼?」趙千嵐傻眼的看著拿了茶杯就喜孜孜地一溜煙跑掉的丁香。

她都那麼凶的說不用了,那丫頭不怕嗎?

為什麼會不怕?府裡上下可都對她敬畏三分哪!

怪丫頭。

「你說--少爺回來了?!」丁香才聽彩兒說完,手裡的碗就眶噹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她的皓飛!她魂牽夢縈的皓飛回來了!

「你幹麼啊?你又沒見過少爺,反應幹麼這麼大?」彩兒看著地上的碎碗,不快地皺眉。「快點收拾乾淨吧,房裡這麼小,踩到就麻煩了。」

「少爺--在哪裡?」丁香才不管什麼碎碗,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彩兒奇怪不已的看著她。「還會在哪裡?當然在臨風閣啊!」

丁香暗笑自己的糊塗。

是啊!臨風閣!這裡是李府,他回來了,當然在臨風閣。

「彩兒!喬嬤嬤要你跟春兒、秋兒一起去把落花別院打掃乾淨,該洗的東西全要搬出來洗一洗。」外頭趙姨娘來喚人了。

「哎喲,我的腰好痛哦。」彩兒忽然撫著腰坐了下來,一臉不適的皺起了黛眉。

丁香看了她一眼。

她可不會再當傻瓜了,搶著替彩兒做事,過去自己真是笨極了。

「那你歇一會兒再過去幹活吧!可別歇太久,趙姨娘的脾氣可是沒芸娘那麼好,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她就出去了,也不管彩兒不死心的還在喊她。

丁香快步繞過花園,加快腳步往臨風閣走去:心跳得厲害。

樹葉都落盡了,枯枝在寒風中顫抖,但她心裡卻一團火熱,沒披外衣都不覺得冷。

進了臨風閣,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這個時間,她的身份,不應該來這裡,這些她都知道。

但是--她必須要親眼看到他,只要確定他真的沒死就好……

她悄然無聲的步入臨風閣花廳的內室,隔著垂簾,看到有道精緻的屏風,地上鋪著氈毯,裡頭有張紅木石桌,桌上茶香裊裊,她倚在門邊,握緊了粉拳,抬眸偷偷望了過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他就在內室與趙千嵐坐著談話。

一見到他,那完好無缺的他,那挺健的身軀,丁香的淚一下子就衝進了眼眶裡,模糊了視線。

只要想到他被尚方寶劍穿透肩胛的那一瞬間,她就心如刀割,恨自己沒有衝出去擋在他身前。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他,在刑場那天,她還沒見著他就被杜紹瑜擊昏了,醒來時已與他天人永隔。

「你說有個小奴婢,不但治好了府裡染上瘟疫的人,還治了城裡許多人?」皇甫皓飛俊眸裡滿是興趣。

他一回到淮玉城便聽說瘟疫疫情嚴重,不但已經死了數百人,還傳到渭水去了,只是沒想到自己府裡竟有個醫術精湛的小婢。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她,因為她實在有點詭異,好像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誰知她的藥方子雖然繁複,卻真的有效。」

皇甫皓飛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笑道:「這麼神奇?」

丁香淚盈於睫的吸了吸鼻子。

藥方繁複是因為捨棄了三七、麝香、天麻、鹿茸、茯苓、七葉蓮、申姜等等朝廷早已下令禁止運送的藥材不用,改用別的藥方代替。

當初就因為著急瘟疫會奪走更多人命,所以貪快用了朝廷禁運的藥材,才會埋下日後四大罪狀的伏筆。

他等於是她害死的,是她引狼入室,把彩兒帶進將軍府,令他被一污陷,她絕不會再讓他陷入困境!

「我打算讓她繼續配藥方,已經有好幾個城裡的大夫表示想為她贖身,他們都想知道她還會醫什麼……」

「等等--」皇甫皓飛嘴角一勾。「這是--什麼香味?」

一股馥郁奇香撲鼻而來,他往門邊看去,微微抬高了下顎。

「丁香!」趙千嵐大為震驚,不悅道:「你在那裡做什麼?你在偷聽嗎?」

丁香慌張了。「不……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那不然是哪樣?老天,這要叫她怎麼說明?

「她就是那個醫好大家瘟疫的奴婢,名叫丁香,不過我不知道她在這裡做什麼。」趙千嵐很不高興的說。

「原來就是你。」皇甫皓飛唇上帶著笑意,不同於趙千嵐的怒意,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進來。」

丁香舉步維艱,她走進去,聽到自己那帶淚的聲音響起,「奴婢丁香見過少爺,少爺……萬福。」

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他不認得她了……

重生的只有她一人,他不認得她了……她不該難過的,若再難過就太不知足了,他活著就已經夠感謝老天了,她一定要堅強,即便他不認得她,她也要幫助他逃過死劫!

「我們認識嗎?」皇甫皓飛對她眼裡那深深的激動很不解,就好像自己是她很重要的人,她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我們……」丁香差一點就點頭了。

是啊,我們認識,還相愛,你想娶我為妻……

她忽然淚如雨下,但努力擠出笑容來。「不,我們不認識,奴婢是第一次跟少爺見面。」

「你這是做什麼?」一個拍桌,趙千嵐臉色鐵青的低喝,她實在忍無可忍了,這奴婢像在勾引皓飛。

「對、對不住……」丁香慌忙拭去淚水,看到他,她就是想哭啊,情緒排山倒海而來,自己也沒辦法控制。

皇甫皓飛深深看了她一眼,對趙千嵐說道:「你先去做你的事,我有話要問她。」

丁香驀然血液沸騰了。

有話要問她?難道--他也重生了,記得死之前的事?只是不好在趙千嵐面前說出來?

她狂喜的看著他。

會是這樣嗎?

趙千嵐拂袖離去之後,皇甫皓飛溫和地看著丁香。「你坐。」

丁香失望了。

如果記得她,他不會只叫她坐,他會抱住她,跟她一樣激動才對。

「是。」她坐下了,內心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要問什麼,而自己的心情,就連一絲絲都不能傾訴給他知道。

「你身上有種特殊的香氣。」雖然一邊在把玩著瓷杯,但皇甫皓飛全副心神都在觀察著丁香。「五年前,在一處湖畔,我受了重傷,還中了劇毒,有人救了我,那個人與你有相同的香氣。」

「那個人就是我,是我救了你沒錯。」想想自己對他的態度好像太不像個下人,她又加了兩個字。「是我救了你沒錯,少爺。」

「當真是你救了我?」皇甫皓飛露出慣有的笑容。「不過,除了救過我,我們真的沒見過嗎?」

「有。」丁香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可能在夢裡見過吧,少爺。」

「哈,你還真是有趣。」皇甫皓飛笑了,跟她在一起,有種自在的感覺。「這樣吧,既然你有絕佳醫術,又是我的救命恩人,那麼你就暫時跟在我身邊,也好讓我有時間可以瞭解你這個救命恩人為何會在我府裡為婢。」

「是的,少爺。」丁香完全不想拒絕。

她才不管別人會怎麼說,從現在開始,她要黏著他,再也不要從他身邊走開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10 PM

第八章

「少爺叫你跟在他身邊?而且要搬去臨風閣?」

見到丁香在收拾衣物,還一邊哼著小曲兒,彩兒的聲音不由得拔尖了。

丁香竟然隱瞞了會醫術的事,還治好了那麼多人,令府裡上下都對她刮目相看,這已經夠教她嫉妒的了,如今竟然還被她仰慕的少爺給看中了,要她跟在身邊伺候,教她怎麼忍受得了?

「有什麼問題嗎?」丁香回眸一笑,那笑容當真會氣死人。

「有什麼問題?你竟然問我有什麼問題?」彩兒氣急敗壞。「你去臨風閣,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要是有人欺負我,叫我做粗活,沒有你頂著,我怎麼辦……我是說,我會想你,我們一直情同姐妹,你卻要留下我……」

丁香無所謂的繼續收拾衣物。「想我,就到臨風閣找我,反正都在府裡,又不是很遠。」

彩兒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丁香,你不要去臨風閣好不好?你跟少爺說,你想留在這裡,你想跟我留在這裡……」

丁香倏然惡意的一笑。「可是我想去臨風閣,我想跟在少爺身邊,我覺得少爺好像對我有意思。」面善心惡的丫頭,就氣死你吧!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彩兒驀然怒吼一聲。

丁香挑高了秀眉。

稍微激一下就露出真面目了,以前自己居然完全沒發現彩兒是這樣的人,她可真是遲鈍。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以後知道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彩兒,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嗓門這麼大,脾氣又這麼暴躁,我還以為你手無縛雞之力呢。」她揚起不以為然的聲調,語帶嘲諷地嘟囔道。

彩兒忽然之間又嬌弱的看著她,甚至哽咽的滴出兩滴淚。「你誤會了,我是捨不得你走才這樣……」

哼,這麼會演,怎麼不去戲班子?

丁香懶得理她。「我走了,少爺叫我一塊兒跟他去燈會,你若想我就到臨風閣找我吧!」

打從一出府,皇甫皓飛就發現有人在跟蹤他,因為跟蹤者的技術拙劣無比,教人不發現也難。

他選在人來人往的天橋底下倏地停下,猛一回頭。

果然,那足足矮他兩個頭的嬌小人兒停步不及撞上了他的胸膛。

「哎喲~少爺,你怎麼要停下來也不講一聲啊?」丁香撫著額心一直揉。

皇甫皓飛好笑的看著她。「你這是在做什麼?」這跟蹤者根本不怕被發現嘛。

丁香瞪大了眼。「不是你叫我跟在你身邊嗎?我只是在遵從你的吩咐而已,少爺!」

皇甫皓飛自然知道她在抬槓。

這個小婢很奇怪,打從初次見面,她就不怕他,也不仰慕他,更沒像別的女人一樣用迷戀的眼神看過他,只是一逕的在他身邊兜來轉去,每一回頭看見她,她總是笑嘻嘻,就好像只要看著他,她就滿足了。

而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不舒服,彷彿有她在身邊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這是什麼道理,他還沒弄清楚。

「過來,我們一邊說話。」皇甫皓飛把她拉到角落,壓低了聲音。「丫頭,我不信你不懂跟在我身邊的意思,我--」

丁香馬上接話,「你在追查平南王的黨羽,他打算要把一些邪派中人送進京城,你在找他們的總部。」

皇甫皓飛瞬間笑意盡失。「你怎麼知道?」

丁香露出微笑。「天橋下是最多消息的地方,我常出府幫嬤嬤們跑腿,所以多少知道一點。」

「你說實話,你怎麼知道的?」皇甫皓飛直勾勾的看著她。「就算在天橋底下能打聽到消息,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這是機密,你不可能在這裡聽說。」

「如果我不是在這裡聽說,那我又怎麼會知道?」丁香臉不紅、氣不喘的反問。

「你這丫頭,還耍嘴皮子。」他彎起指節,扣了她一記響額。

她真是沒大沒小,除了第一次,之後從沒在他面前自稱奴婢,還要他叫她香兒,而自己竟然也叫得頗順口。

「哎喲~少爺,這樣很痛耶。」她拚命揉著額心,好像真的很痛似的。

幸福,好幸福,能跟活生生的他這樣抬槓著,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不痛為什麼要打你!」皇甫皓飛兩手往牆面一撐,將她圍在懷裡,低眸盯著她。「快說,你怎麼知道?」

丁香心跳加快了。

這近在眼前的俊顏,這好看的眉,好看的眼,好看的鼻,都是屬於她的……這樣的逼供未免太迷人了,她目眩種迷,忍不住踮起腳尖,柔軟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唇,全身盈滿柔情。

皇甫皓飛從沒被女人主動吻過,但這一刻,他卻不想放開她柔軟甜美的唇瓣,因為她的唇是如此熟悉,就像他已吻過千百回。

兩個人的四片唇膠著了好一會兒,皇甫皓飛先意識到兩人正在熙來攘往的天橋下,他放開了她的唇。

「這是怎麼回事?」他瞪視著她,呼吸仍有些急促。

他絕不是一個有女人隨便吻他,他就隨便接受的色胚,但剛才火熱的吻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丁香裝無辜。「少爺太俊美了,我是一時情不自禁才吻了少爺,至於少爺為什麼沒有把我推開,反而也吻我,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問他?他覺得不對勁。

他挑起眉。「香兒,我再問你一次,我們過去真的沒見過嗎?」

丁香雙眸閃動,晶亮的眸子望著他。「在你的定義裡,是沒見過,但對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我只能說這麼多。」

「很重要的人?」他在心裡不斷猜測著。

丁香閉了閉眼。

因為你的命是我害死的。

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對他甜美一笑。

「因為我的命是你救的?」

「不止那樣,你是我的男子,所以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第一個看光全身如果他在喝茶,皇甫皓飛想自己一定會噴出茶水來。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香兒,你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丁香對他微笑。「少爺過獎了。」

皇甫皓飛看著她,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自己總拿嘻皮笑臉的她沒轍。「我還有正事要做,不許你再跟著我,聽明白了嗎?」

丁香嘴角噙著微笑,清脆地道:「知道了,少爺,你慢走,我回去就是了。」

夜深了,天空還飄著鵝毛大雲,丁香只披著一件白狐皮的短裘,行色匆匆地往金鉤巷而去。

她還沒有接到飛鴿傳書,只是一直等到深夜,不見他回來,心知他出事了,乾脆自己過來金鉤巷看看比較放心,想到他中了無色毒的痛苦,她一刻也不能忍耐。

她直接走進胭脂樓,幾個帶著酒意、左搖右擺的客人與她擦身而過,她正巧看到小三子從她面前走過去。

她連忙大喊,「小三子!」

小三子扭頭過來,詫異的看著她。「姑娘認得小的?」

丁香若無其事的自我介紹。「我叫丁香,要找給了你一錠金元寶、差遣你辦事的爺兒。」

「原來您就是丁姑娘。」小三子恍然大悟,但又有些納悶。「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那位爺說,姑娘要一個時辰之後才會來。」

「我腳程快。」丁香提起裙角上樓,一邊吩咐,「我自己去找那位爺,你幫我準備小火爐和熱水。」

麻沸散、小刀和針線她都帶來了,還帶了這陣子她私下偷偷找草藥提煉的熾毒丸,以毒攻毒,可以縮短他痛苦的時間。

「可是您……」小三子在後面喚她。

丁香頭也不回。「我知道哪間房,你快去辦我交代的事!」

她匆匆往長廊盡頭而去,無視整排房間傳出的淫聲浪語,推開房門,果然看到皇甫皓飛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面色如紙,沒有明顯外傷。

謝天謝地!除了她剛醒來時得知自己曾得了瘟疫,以及與皓飛相識相愛的時間點改變了,其他似乎一切都照著之前的情況走,這麼一來,她更有把握可以扭轉乾坤,讓他免於一死!

她急急奔到床邊,按他脈門,他的脈象緊促微弱,身體渾身滾燙。

她的心緊緊一縮。「皓飛……」縱然知道這是必經過程,她還是很著急。

皇甫皓飛緩緩睜開眼眸,蹙著眉心。「你叫我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是皇南皓飛?」

「你聽錯了,我叫你少爺。」丁香溫柔的輕撫他臉頰,握住他的手拉到唇邊一吻。「你現在是在作夢,所以我這樣吻你的手沒關係……不過你應該知道你中了劇毒吧,你放心的睡一覺,我會為你解毒,並且不會通知任何人,也不會讓人發現我在為你醫治。」

「你……」皇甫皓飛迷惑不已。

他雖中了劇毒,但還沒失去意識,全靠深厚內力在勉強支撐,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在作夢,丁香活生生的在他眼前,這點絕不會錯。

「你現在是靠內力在苦撐,所以不要說話了,把一切交給我就對了,你只要記得,我絕不會傷害你就是。」

丁香無預警的給他一個柔軟的吻,皇甫皓飛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外頭有人在敲門了,她給他一記微笑,起身去開門。

門外,小三子送來火爐和熱水。「姑娘如果有事叫我--」

「在門口吹兩聲口哨!」

丁香砰地關上房門,立即著手為皇甫皓飛刮骨療傷,她帶了麻沸散,可以減輕他的疼痛。

「皓飛,你聽好,毒性已擴散到五臟六腑,所以我現在必須在毒針射進去的地方開刀,要把毒液吸出來,我會盡量讓你不那麼痛……」

皇甫皓飛闔上了眼。「不需要問我,現在開始,我任由你處置。」

很奇怪,她就是可以輕易贏得他的信任,就像她是他的一部分。

對她,他總有無法言喻的微妙感覺。

她究竟是誰?

她的種種舉動總讓他懷疑自己是否曾失憶,以至於忘了她……

接下來,他沉沉睡去了,就像她說的,他並沒有太痛的感覺,迷糊之間,昏昏沉沉、似睡似醒,感覺到體內冷與熱的衝撞,鼻息間淨是馥郁花香,之後他感覺到一個光裸纖弱的嬌軀在他身上磨蹭著,似有若無的抵住了他的硬挺蠕動著,豐潤的乳房擠壓在他胸膛上,髮絲散落在他身側,散發迷人的幽香。

她不斷吻著他的耳、他的眼、他的唇,還貼在他唇上邊吻邊呢喃。

「皓飛,我愛你,我有說過我愛你嗎?好像沒有,現在正好,我要告訴你,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我願恿嫁給你……」

她完全擊潰了他的自制力,讓他慾火勃發。

他知道自己中了無色毒的同時也中了迷春水,難道她也知道了?

「皓飛,愛我,我是你的……」呵氣成蘭的唇又開始吻他了。

他無法再忍耐,伸手狂野的肆虐她最敏感的核心,接著扣住她嬌弱的粉臀,在她身下長驅直入,挺進她的深處。

她仰起頭,闔起眼輕吟,與他配合的天衣無縫,毫無保留的奉獻著她自己,就像他們早已做過數百回,而他在她震顫的抽搐中釋放了自己。

自己為何會如此熟悉她的身子?

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他又沉沉睡去了,意識像是飄浮在半空中,渾身冰冷,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流冷汗,但氣息已漸漸平穩。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完全睡著了,這次睡得又沉又久,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聞到房裡的藥味,她正蹲著在煎藥,窗子開了一角透氣,窗外天色明亮。

「香兒--」他坐了起來,沉思地看著她。

這個女人是他的--他有這種強烈的感覺,不單單因為他佔有了她的身子,還有其他,他說不上來的原因。

「醒啦!」丁香淺笑,走到他床畔坐下來,隨意就拉起他的手把玩,清脆地道:「我們已有夫妻之實,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少爺!肚子裡也可能懷了你的孩子,所以你要對我負責,知道吧?」

皇甫皓飛不禁失笑。「你這丫頭說話怎麼這麼露骨?還這樣玩弄我的手,你根本沒把我當少爺。」

「反正鐵證如山,你賴不掉。」她推高衣袖,讓他看手臂。「瞧,守宮砂不見了,我是你的人。」

她曾想過,老天既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會不會就是要她拋棄過去,去走另一條全然不一樣的路?

她當然也可以選擇偷偷離開李府,一個人到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生活,這麼一來,沒有她,他或許可以逃過死劫。

但是,這麼一來,她就永遠沒機會跟他在一起了,她情願選擇困難的路,也要從今以後都能待在他身邊。

「香兒,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是什麼人?」他深深的看著她。

直覺告訴他,她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對待他的真心和毫無保留顯麗易見,他全都感受的到。

「我嗎?」丁香拉著他的雙手,身子偎向他,柔軟的櫻唇貼住了他的唇,滿足之中帶著沉醉地道:「我是你不可或缺的人。」

他無法對她甜美的唇瓣無動於衷,她毫無矯飾的對待勾起了他年少時熱烈的情懷。

他拿回主控權,重重的攫住了她的唇,濃烈的舌尖采入她芳唇裡,翻攪她甜美的丁香小舌。

撤離她的唇之後,他濃烈的深吻仍讓她淺促的喘息著,她索性伸起纖纖玉手環抱住他的頸項,不想離開他,溫熱的淚湧出眼眶,濕潤了皇甫皓飛的臉頰。

他是她失而復得的珍寶,沒有人會懂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澎湃,情思已氾濫到無可抑止的地步。

「真拿你沒辦法。」他笑著搖頭,輕輕撫弄她的臉頰。「你像個謎,讓我猜不透,但又無法不被你吸引。」

他吮去她的淚,她纏綿的情思他都感受到了。「過幾日我必須離開淮玉城,你跟我一道走。」

現在他也放不下她了,自然要把她帶在身邊。

「好!」丁香答得飛快,又期待的看著他。

咦?他怎麼沒提成親的事?虧她已經準備好了要答應哩!

「少爺要你跟他走?」彩兒拔尖嗓音,妒火中燒。

「你先順順氣兒再說吧。」丁香氣定神閒的啜口茶,她現在很喜歡惡整彩兒,看彩兒暴跳如雷,她就很開心,所以特地來把這消息告訴彩兒。

「你們要去哪裡?少爺要你跟他去哪裡?」彩兒口氣很急。

丁香又啜了口茶,才慢條斯理的說:「京城。」他還沒說,但她當然已經知道了。

「京城?」彩兒撇著唇,惡意道:「丁香,我是為你好才說的,你不要高興得太早,聽說少爺另有身份,而且很尊貴,我想他啊,八成早就有妻室了,你就不要癡心妄想,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我們姐妹有個伴。」

「我還是要跟少爺走,我不想留在這裡。」她嘻皮笑臉地道。

她才不相信彩兒的挑撥和臆測,她相信皓飛和自己,相信他們的感覺經過了重生依舊也不會變。

「我……也好想去京城開開眼界。」彩兒忽然可憐兮兮的看著她。「丁香……這輩子,我還沒離開過淮玉城。」

丁香甜甜一笑。「少爺說我可以帶一個奴婢走,你就跟我走吧,誰教我們是好姐妹呢。」

她來個假傳聖旨,事後稟告,打算晚點見到皓飛再告訴他要帶彩兒同行,反正他一定會答應。

彩兒這個壞心眼的臭丫頭是關鍵人物,當然要一起去。

稍晚,她把要帶彩兒同行一事告訴皇甫皓飛時,他果然沒異議。

「彩兒竟然說你在京城一定有妻室了,你說好不好笑?」她悠閒自在的坐在桌邊吃果子。

皇甫皓飛的視線在她身上打轉,他有說過要去京城嗎?若是問她,她一定會說是他說的。

「我在京城確實已有妻室。」他故意淡淡地道。

丁香愣住了。「什麼?」

他在京城有妻室?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腦袋一片空白。

她的反應令他生起捉弄之意,他泰然自若的看著她。「我有說過沒有妻室嗎?」

他望著臉色死白的丁香,自認識以來,她一直是笑嘻嘻的,他還未曾見過她這種神態。

她突然放下正在吃的果子,繞過屏風,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他叫住她,外頭正在下雪,她外衣也沒穿。

丁香恍若未聞,一直往外走。

他已經有妻室了?已經有妻室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這跟之前不一樣啊……

「香兒!」

皇甫皓飛追上她,拉住了她,看到她淚流滿面,他大受震撼。

「原來你這麼難受。」他索性把她擁入懷中,心裡陣陣悸動。「我可沒欺騙過你,如今你這般幽怨,叫我要說什麼?我需要解釋嗎?」

「你是沒欺騙我,是我--是我自己騙了自己--」丁香哭到上氣不接下氣,那種回頭一場空的感覺,她要怎麼告訴他?他怎麼會懂重生後的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過每一天的?

「我們先回屋裡去。」他扶住她的腰。「回去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不要。」丁香只覺萬念俱灰,這跟重生前不一樣,如果她因此無法阻止他的死劫怎麼辦……

「那只好這樣了。」

他點了她的穴道和啞穴,讓她動彈不得,抱起她,將她抱回屋裡。

回到屋裡之後,他仍不解穴,抱著她坐著,目光與她相對,而後吻她耳垂,再攫住她芳香櫻唇,挑開她的唇,舌尖滑入與之糾纏……

「我竟然會這般喜歡你,真是奇怪。」他修長手指從她眉心而下,順著挺翹的鼻滑過人中,一直落到她唇間,又把指問印往自己的心臟。

丁香悸動的看著他。

罷了,若不能救他,那就再隨他死一回吧,她什麼都不怕了……

「香兒,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麼應該也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征南將軍,我就不問你怎麼知道的,反正橫豎你是說不清的。」他一笑。

「兩年前,大軍在邊境遇到大難,強悍的南蠻族人差點將我們全數殲滅,太后聽信道士之言,說夢蘿公主乃福星降世,可逢凶化吉,便下旨將夢蘿公主指婚於我,所以,雖然夢蘿公主是我妻子,但我們還未見過。」

夢蘿公主?

丁香焦急的看著他。

夢蘿公主那個水性楊花的壞女人竟然是他妻子……

「怎麼了嗎?」

見她臉色驀然轉為焦急,他替她解了穴。

一解開穴道,她急切道:「你要當心夢蘿公主,她不是個好女人,你千萬千萬千萬要小心她!」

「你怎麼知道夢蘿公主不是好女人?」皇甫皓飛笑出聲,輕撫她的發。「看來你真的很在意她。」

他以為她是嫉妒才那樣說的嗎?丁香只能在心裡乾著急。

唉,現在急也沒用,跟他講,他也不會當一回事,還是得走一步算一步。

原來事事不能盡人如意,她不顧自己天命剋夫想要嫁給他,他卻不能娶她了。

回京的路上,丁香與彩兒同輔一馬車,她一邊防著彩兒,一邊不斷的告誡自己有夢蘿公主的存在。

夢蘿公主現在是皓飛的妻子,她要改變自己的想法,不能一心認為所有事都跟重生前一樣,一定要步步留心,才不會又害死了皓飛。

「原來少爺竟然是征南大將軍啊!」彩兒一逕沉醉在喜悅裡,一路上不斷的在編織她的美夢,巴望著進了將軍府就會有好事發生。

稍晚,一行二十餘人進了客棧休息,用晚膳時,彩兒還說個不停。

「丁香,我跟你說過了吧,少爺有妻室,你還不信,你可知道夢蘿公主是太后最寵愛的女兒,是皇上的親姐姐,還美如天仙、儀態高貴,她呀,是只人人欽羨的鳳凰……」

丁香聽得頭很痛,尤其在知道彩兒的真正目的之後,她怎麼還會願意傾聽彩兒的美夢?她根本不想聽,也不以為然,夢蘿公主根本是蕩婦,是平南王的情人,還誣陷皓飛玷污她,什麼儀態高貴,全都是假的。

「彩兒……」丁香驀然打斷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常會口乾舌燥?」

彩兒微微一愣。「是啊,怎麼了?我從來沒離開過淮玉城,這一路奔波,晚上都睡不安穩,也很不習慣……」

丁香又打斷她。「你嘴好臭。」

彩兒更加愕然。「什麼?」

丁香這才用關心的語氣說道:「我是說,你可能睡不好,火氣大,所以嘴很臭,我開張藥方,你服幾帖看看,就能改善了。」

「我……嘴臭啊,我都不知道……」彩兒很是尷尬,她丟臉丟到想找洞鑽了。

打從丁香治好了瘟疫,她就不敢小看丁香了,丁香說她嘴臭,那一定是臭的。

「通常嘴臭的人都不自知,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了。」丁香拍拍她。「我先回房休息了,你慢慢吃。」

皓飛不與他們同行,他還有事要辦,現在可能已經回到京城了。

行前,她向他要求一路上要自己一個房間,他交代了下去,所以她不必跟擾人的彩兒一個房間,真是萬幸。

回房前,她向店小二惜了爐火煮茶,煮好後端了茶去敲趙千嵐的房門。

「有事嗎?」趙千嵐臉色冷冰冰的看著她。皓飛為什麼要把這奴婢帶進京?她無法理解。

「大總管,這是奴婢親自煮的補氣茶,天寒趕路,您多少喝一點。」丁香笑容可掬的說。

趙千嵐還是冷若冰霜。「擱著吧,以後不必再弄這些了,沒必要,我自己有貼身丫鬟。」

這個奴婢真的很怪,自己從沒給她好臉色,她卻不斷對她示好,十分古怪。

「知道了,您早點歇息。」丁香還是笑容滿面,腳步輕快的回房了。

「什麼事這麼開心?」

她一進房就被人摟進了懷中。

「啊!」她低呼一聲,仰起臉蛋看著黑暗中那人的那雙灼灼俊眸,心頭一熱。

「你不是回京了?」

「誰告訴你我回京了?」皇甫皓飛摟住她的雙臂緊了緊,享受她的香氣。

「好吧,你沒說,是我以為。」丁香轉身把臉埋進他胸口,雙手抱住他的腰。「幾天不見了,我好想你。」

皇甫皓飛將她橫抱在懷往床榻走去,溫柔低語,「怎麼跟我一樣?」

丁香抬起螓首,沉醉地看著他,情難自禁的拉下他的頭吻著,一想到他回京就要與夢蘿公主圓房,她就難受……

這夜,她甚至失控的咬了他的肩膀,咬得很是用力,狂亂的在他身下喘息、嬌吟,迷失了自己,兩人兩相纏綿,終夜繾綣。

天快破曉時丁香微微睜眼,把頭靠在皇甫皓飛剛健結實的胸膛上,故意動來動去將他擾醒。

皇甫皓飛不禁莞爾。「什麼事?」

丁香故作驚嚇的瞪大眼睛、拍拍胸口。「我吵到你了嗎?真是對不住。」

皇甫皓飛噙著笑意撐起身子,盯著身下轉動眼珠的丁香,輕輕擰著她的粉頰。「到底什麼事?」

丁香很大聲的歎口氣。

「我有跟你說過我除了醫術之外還精通卜卦嗎?沒有對吧?那我現在告訴你,我精通醫卜星相,昨夜我為你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你跟夢蘿公主八字不合,不得圓房,若是圓房,後果嚴重,輕則兩人行房之後半死下活,重則絕子絕孫,你聽明白了吧?這不是我說的,是卦象說的。」

皇甫皓飛悠閒的瞅著她,微微一笑。「說了這麼多,就是不要我碰夢蘿公主就是了。」

「對!」丁香完全不否認。「所以你答應我,大婚之後,你得夜夜點夢蘿公主的穴,不得與她圓房,也不能讓她知曉你們沒有圓房。」

她這麼做可說是用心良苦,不單只是不想他與夢蘿公主做夫妻間的事,也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她還不知道現在的夢蘿公主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如果夢蘿公主像之前那樣,是平南王的情人,又成了他的枕邊人,他就十分危險。

「就算你沒有這麼說……哦,不對,是就算卦象沒有這麼說,我也不會與夢蘿公主圓房,你大可以放心。」

他笑啄她的頸間,再度將她壓在身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10 PM

第九章

皇甫皓飛此番歸來,受封為「震南侯」,這件事丁香當然早就知道了,他入宮恩謝,並與將領以上的軍官一同參加皇上舉辦的盛大皇宴,這丁香自然也知道,因為與之前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夢蘿公主人就在將軍府裡,她是名正言順的將軍夫人,住在將軍府是天經地義的事。

丁香從沒見過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如果現在的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公主怎麼辦?接下來的路,她要怎麼走?這一切都在在考驗著她,她半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丁香,你知道嗎?原來大總管是將軍府總管的女兒,我還以為她是什麼千金小姐哩,不過是個總管之女,平常還囂張成那樣……」

進了將軍府,將一切安頓好了之後,彩兒就開始打聽府裡的小道消息,非常的樂在其中。

「大總管有囂張嗎?我倒不覺得。」丁香冷淡回應。

彩兒撇著唇冷哼,「她這一路上對我們多冷淡啊,還警告我們不要打少爺的主意,你忘了嗎?我看她自己才想打少爺的主意。」

說了幾次趙千嵐的壞話,彩兒就開始不見蹤影。

丁香雖想留心她的舉動,但也要看到人才能留心,彩兒根本跟失蹤了沒兩樣,老是過不到她。

而皓飛呢,一進皇宮就是三天三夜沒回來,據說皇上對這次六百車的戰利品和近兩萬人的俘虜,以及數百萬頭牛馬的戰功十分滿意,龍心大悅的設了流水宴把酒慶功,下令要擺十天十夜,京城裡也到處是鼓樂之聲。

「丁香,公主叫你過去。」公主身邊的貼身婢女來喚人。

丁香感到緊張不已。

她在重生前沒見過夢蘿公主,如今總算要見到了。

不過,公主為什麼要找她?

她隨婢女去到公主居住的鳳鳴閣。

不愧是公主的住所,亭台樓閣和小山流水都十分雅致,花園裡栽滿了奇珍異草,香味撲鼻,繁花處處,顯得很有詩意,進屋之後,入眼所及更是雕樑畫棟、珠簾繡幕,異常奢華,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在夢蘿公主身邊看到彩兒!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壞丫頭這麼快就投靠了夢蘿公主,難怪老是不見人影,此刻還一臉洋洋得意的模樣,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跟之前一樣壞。

「你就是丁香?」夢蘿公主跟傳說中一樣艷光四射,她的相貌美則美矣,但帶著霸氣和傲慢,身穿大紅的雙層羅衣,頸間懸著光芒四射的紅寶石,身上佩飾著無數價值連城的珠寶,渾身上下都是華貴之氣。

丁香第一眼就知道夢蘿公主不會是好人。「奴婢丁香見過公主殿下,殿下千歲。」

夢蘿趾高氣揚的看著她。「大膽奴婢,還不給本宮跪下!」

丁香慌忙跪下,把臉垂得低低的。

這個壞女人想怎麼樣?羞辱她嗎?沒關係,她會忍氣吞聲的,反正她志在阻止皓飛的死劫,被踐踏幾下對她而言不痛不癢,她承受得了。

「你叫做丁香是吧?」夢蘿挑起了眉毛。「聽說你一直在勾引將軍,仗著將軍的寵愛就目中無人,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裡了,真是好大的狗膽。」

今天皇甫皓飛就會從宮中回來,她要在那之前把他寵愛的女人趕走,這麼一來才方便她辦事。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將軍之命跟在將軍身邊而已,請公主明察。」丁香大聲的說。

聽說?聽誰說的?想必是此刻雙眼游移、不敢與她接觸的彩兒吧!

投靠公主也就算了,還在公主面前說盡她的壞話,日後有機會時,她絕不會放過她!

「你聽好了,就算將軍要納妾,也要由本宮挑選,你這個賤婢連給將軍提鞋的資格都沒有!」夢蘿大聲命令著侍衛。「來人!給本宮狠打這壞心陽的賤婢二十大板,逐出將軍府!」

二十大板……丁香渾身一顫,這打下來,恐怕不死也去半條命了。

好……打就打,她不怕,就算真被扔出將軍府她也不怕,她知道自己可以找誰幫忙。

入夜,皇甫皓飛回到將軍府,自然聽說了丁香被狠打二十大板逐出府之事。

然而,他不能輕舉妄動,夢蘿公主是皇上的胞姐,今天他又察覺皇上有些不對勁,還有皇上身邊那名受封為美人的歌姬洪靈兒,在在都透露著古怪,若他在此時質問丁香之事,只會讓夢蘿公主更加有埋由拿丁香做文章。

鳳鳴閣的內室裡,他看著笑臉相迎、十分慇勤的夢蘿公主,不動聲色地坐下與她品茗,沒問起今日之事半句。

「我把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婢女給逐出府了,因為她恃寵而驕、目中無人。」夢蘿自己忍不住提起了。

她就是要惹怒他,要讓他一怒為紅顏,以下犯上,對她這個尊貴的公主不敬。

「公主是府裡的當家主母,府裡上下該當由公主做主,公主想逐什麼人出府就逐什麼人出府,我沒有任何意見。」他淡淡地道,語調很低緩,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是嗎?」夢蘿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纖纖玉手端起青瓷茶杯,秀氣的啜了一口茶。「聽駙馬這麼說,本宮真是欣慰。」

該死!他不生氣嗎?彩兒不是說,那個丁香是他最寵愛的丫頭嗎?他怎麼完全不著急?

「一直聽聞公主色藝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公主艷若桃李,美麗不可方物,儀態高貴大方,我真是有福氣。」皇甫皓飛看著她,露出瀟灑的笑容。

夢蘿心跳加速的看著他,雖然平南王已經夠英俊的了,但皇甫皓飛又更勝他一籌啊!

只是自己一時不慎,腹中已有了平南王的骨肉,不速戰速決不行了。

她輕輕讓紗質披肩滑落,露出如凝脂般光滑的玉肩,媚眼如絲的看著他。

她早已薰香了身體也薰香了衣裳在等著,還把香氣逼人的花朵灑得滿屋滿床都是,那個身上散發馥郁香氣的丫頭讓她十分介意。

她可是夢蘿公主,太后最寵愛的女兒,皇上的親姐姐,她有權有勢,天下間的男人沒有不為她心動的,就連女人眾多的平南王也不例外,而皇甫皓飛,自然同樣要做她的裙下之臣。

「將軍,令天我們……」她眼眸含春的看著他,又看向大床邊紅色的帷帳,暗示些什麼,不言而喻。

「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皇甫皓飛接下了她的話。

雖然夢蘿公主是由太后指婚,但當時他人遠在邊關且戰情告急,無法趕回成親,因此婚禮儀式一切從簡,然而儘管是由別人代為迎娶,她也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所以他吹熄燈走向她,知道唯有主動才不致招來懷疑。

他將夢蘿摟進懷裡,感覺她身子輕顫了一下,她款款挪動著身體,他在她唇上一吻,同時也不著痕跡的點了她的睡穴。

他把夢蘿放在床上,換裝夜行,從屋簷離開。

他也沒回怡情軒,雖然是他的院落,但難保公主已神通廣大的在那裡安置了她的眼線,他得假裝他一直在公主房裡,並且需在破曉之前回房。

現在最重要的是,丁香在哪裡?他該去哪裡找她?她會在哪裡留下可以尋到她的線索?

入夜的將軍府一片沉靜,他的身影埋在黑暗之中,大朵雪花墜落在他黑色的狐裘上,他的黑眸在黑暗中熠熠閃動。

「皓飛!」

他沉著回身,看見趙千嵐。「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當然是在等你,誰知道你在鳳鳴閣待了那麼久才離開。」趙千嵐一臉不高興。「跟我來,我知道她在哪裡。」

他揚起眉毛。「你知道?」

趙千嵐皺著眉頭。「我跟你說過那丫頭很奇怪吧,大家都畏我三分,她偏生不怕我,還整天對我嘻皮笑臉,跟我裝熟,被公主逐出府之後,她托人帶信給我,我把她打扮成小廝帶進府裡,現在在我房中。」

皇甫皓飛的眼裡閃過幾絲火花。「在你房中的密道裡?」

趙千嵐房中有密道之事,只有他和總管跟趙千嵐知道,是建將軍府時總管私下叫自己人建造的,以備不時之需。

「真是不甘心,想不到那密道第一次發揮用處,竟是給那丫頭用。」趙千嵐沒好氣地說。

「這代表你爹有先見之明。」知道丁香在密道裡之後,他安心了,那是全京城最安全之處,而且公主絕不會知曉。

「我可不會那麼說。」趙千嵐撇了撇唇。「你三更半夜進出我房間會很奇怪,反正你輕功了得,你就偷偷潛進我房間吧,我先回房等你。」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皇甫皓飛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了趙千嵐的閨房。

那密道就建在她床下,他在密道裡見到了闊別多日的丁香,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紗衫坐在地上,那衣裳十分適合她,跟丁香花的顏色相似。

「皓飛!」丁香正在吃果子,見到他,忙把果子一丟,急急問道:「你沒有跟公主圓房吧?」

聽見她第一句話竟是問這個,他不禁莞爾笑了。

他朝她走去,也跟著席地而坐,將她移至自己身前,可以就近摟著她。「可憐的小東西,被打了二十大板,不痛嗎?我瞧瞧。」

「我配了特效藥方請大總管幫我找草藥,抹了幾次,現在已經不痛了。」她一古腦的說完,又問一次,「你跟公主沒有圓房吧?」

「她一直引勾我……」他語帶保留,溫熱的手輕撫著她的雙臂。

「所以呢?」她的眼光深深切切,眼裡藏著千言萬語。「皓飛,你千萬不可以動搖!她是平南王的情人!」

他抬起她的下巴,問得極慢,「你說什麼?」

丁香心急如焚,顧不了那麼多了。「我要告訴你幾件事,但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只要相信我就行了,可以嗎?」

他搖頭。「那你還是不要說好了,我一定要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丁香死死的看著他,淚水突然瘋狂滾落。

她想到他被斬首的那天,自己跟著投入冰冷湖水時的萬念俱灰……

他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自盡的嗎?為什麼不肯什麼都不問,只聽她的就好?她要怎麼解釋自己為什麼知道這一切,她怎麼解釋的清楚?

「傻丫頭,竟然為這種小事哭?」皇甫皓飛拭去她的淚,不禁莞爾。

「小事?」丁香淚水不停的掉,她百般哀怨的吸吸鼻子。「你竟然說這是小事?這是攸關你生死的大事!如果你不肯聽我的話,你將性命不保,我都快急死了……」

重生之後,她一直在孤軍奮戰,一直害怕自己無法扭轉乾坤,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再死一回,已經煎熬得快撐不下去了……

「別急了,說吧,」皇甫皓飛揚眉,若有似無的微笑浮現。「慢慢的說,我在聽著。」

丁香知道他沒當一回事,但她還是要說,至少給他個防備之心。「你此番進宮見到了皇上,應該感覺皇上不太對勁吧?」

他點頭,沉俊眼眸看著她。「所以,我不能問你為何知道,對吧?」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丁香大聲歎氣,她又何嘗想瞞著他,但說自己無緣無故重生了,誰會相信?「皓飛,皇上中了苗疆至陰至毒的迷醉毒,現在一舉一動都受人控制,你要想法子讓我進宮為皇上解毒……不,你要不顧一切的在一日之內讓我進宮為皇上解毒才行!」

想到之前就是因為沒能及時進宮為皇上解毒,以至於皇上被人控制,對他下了斬首令……她打了個冷顫,那種憾事絕不能再發生!

一日之內……嘖嘖嘖,這個女人可真會給他出難題啊。

「她就是你最得意的門生,名叫丁相。」皇甫皓飛把一名五官俊俏的年輕人推到好友杜紹瑜面前。

丁香立即深深作揖。「小生見過大人。」

杜紹瑜笑著打量眼前俏麗的人兒,白裡透紅的臉蛋,大而澄澈的雙眸,他笑道:「我說皇甫將軍,你認為這樣能過關嗎?我看要在臉上抹些泥才行。」

「那……小生馬上去抹泥!」丁香非常配合。

杜紹瑜是可以相信的好人,見到他,她感到分外親切。

「我以為他不需要女人,只要殺敵的快感,看來我錯了。」杜紹瑜微笑看著丁香。「很高興你出現了,這個傢伙心靈貧乏得太久了,你得好好救救他。」

「你今天話很多。」皇甫皓飛微微地蹙了蹙眉。「她就交給你了,總之,你要設法讓她混在你的門生裡入宮,我會在宮裡等你們。」

「你放心吧,事關皇上的安危,我會很小心。」杜紹瑜凝重道:「我已經查出來了,長平侯確為平南王派人在淮玉城暗殺的,他計劃要逐步把皇上身邊的重臣都除掉,看來他真的已經不甘於當攝政王了。」

皇甫皓飛冷笑。「他早就不是攝政王了,攝政是皇上幼年之事,現在皇上都能夠獨當一面了,還攝政什麼?」

杜紹瑜說道:「近日他動作頻頻,全因道士一席話,說他若不能在今年拿下江山,他也活不過明年了,所以他才如此心急。」

皇甫皓飛冷笑連連。「昏庸的傢伙,竟然妄想成為一國之君,諒他也沒有那個本事。」

「你們千萬不可以小看平南王!他真的有成功啊!」丁香情急喊道。

皇甫皓飛和杜紹瑜同時看著她,前者還挑動了眉峰。

丁香忐忑的吞了一下口水,連忙改口,「呃,我是說,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有,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防患於未然,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總之,平南王非常狡猾,你們小心點準沒錯。」

杜紹瑜搖著羽扇,眼睛看著皇甫皓飛。「你究竟是從哪裡找到她的?」

皇甫皓飛不置可否地道:「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一直在我身邊了,連不要的機會都沒有。」

丁香唇畔泛起盈盈的笑。「我會當做你在讚美我。」

要跟杜紹瑜走前,她又不厭其煩的叮嚀了起來。「皓飛,你千萬不可派兵力暗中保衛皇城,以免給皇上說你派兵圍剿皇城,將你冠以謀逆之罪,知道了吧?」

某人眨了眨眼眸。「你說十遍不止了。」

丁香嫣然一笑。「我怕你忘了嘛。」

於是,她便魚目混珠,跟著杜紹瑜與他門下其餘二十幾名儒生一起進宮了。

原來杜紹瑜是當朝第一謀士,學問淵博,愛才的李決特地命他成立了太學社,博攬京師裡落榜的遺珠,加以栽培,並且每月面見他們一次,親自出題目考他們。

今日正是皇上召見太學社的時間。

在丁香的認知裡,當朝皇上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雖然年輕,但很有見地,因而百姓能夠一直安居樂業。

但是,她看到的皇上真讓她傻了眼,動員千人在後宮裡玩牽鉤遊戲,天子在樓台上居高臨下的欣賞熱鬧的場面,還不時拍手叫好。

「他……真的是皇上嗎?」丁香看得眼都直了,無法置信的問身邊的杜紹瑜。

杜紹瑜歎口氣。「相信我,皇上之前不是這副德行的。」

皇上昨日才不由分說的問斬了幾名侍衛,罪名是不忠不敬,擾亂宮室。

皇上親自下令將他們五馬分屍,懸首示眾,而那幾個侍衛,平時都對皇上忠心耿耿,誰也沒料到他們會這般冤死。

他與丁香一直等到太陽下山、皇上盡興了才在雲龍殿召見了他們,據說今早也沒去金鑾殿議事,文武百官私下都議論紛紛。

「愛卿們隨便坐,今日輕鬆點,不考試了,就陪朕一塊用膳吧!」李決非常可親地說,他面帶笑容,命人傳膳,而滿殿的燈火也漸次亮了起來。

在重重華麗帷幔的雲龍殿內室,丁香低首啜著香茗,一邊耳聽八方的觀察著環境。

杜紹瑜方才告訴她,洪靈兒並不在皇上身邊,聽說她對牽鉤這等野蠻遊戲一點興趣都沒有,早早就佯稱頭痛去歇著了。

杜紹瑜認為機不可失,她同樣也這麼認為。

在她眼中看來,皇上中毒已深,已不止神色灰敗,臉色紅潤,人中暗黃,還會詭笑而已,看他眼珠暗濁、髮色漸紅的模樣,恐怕毒性已侵入他五臟六腑,才會任由他人控制。

解這毒性需要七天時間,她必須把握時間,然而她要如何待在皇上身邊七天而不被發現,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你是……朕怎麼沒見過你?」李決突然發現了陌生臉孔。

杜紹瑜見丁香出神,他不著痕跡的戳戳她,以羽扇遮住口鼻,小聲說道:「皇上在問你話,快點回答。」

丁香回過神來,她心跳加速,下跪行禮,強自鎮定道:「草民丁相,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相是嗎?」李決忽然直勾勾的看著她。「你……長的很像一個人。」

丁香見李決沉浸在回憶中,自己或許真像他見過的某一個人。

不過,皇上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男人,而像在看……戀人。

她心裡一驚。

中了迷醉毒會對美色特別著迷,可沒說拘泥女色或男色。

她不由得看向杜紹瑜,見到杜紹瑜也是滿眼的驚慌。

「你真的很像他……」李決不斷喃喃自語,最後他看著丁香,親自將她扶起,別有深意的一笑。「丁愛卿,你就留在宮中陪朕。」

「不行!我絕不允許!我要去把她帶出來!」皇甫皓飛得知丁香竟沒有一起出宮,被獨留在宮中,而且是伴在神志已然被控制的李決身邊,他大為震怒,差點扭斷杜紹瑜的脖子!

「皓飛!」杜紹瑜死命攔住他。「這是個好機會,丁姑娘誤打誤撞的被皇上留下,才能為皇上解毒啊!」

皇甫皓飛怒視著好友。「太冒險了,如果平南王的人對她不利,你能負責嗎?」

「就知道你會這樣。」杜紹瑜莫可奈何的搖頭歎氣。「丁姑娘要我把這個交給你。」

杜紹瑜拿出懷中一隻玉戒,戒面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皓」字,皇甫皓飛認出這分明是自己的所有物。

「我的玉戒?」他嚴厲的奪走杜紹瑜手中的玉戒。「你說是丁香要你交給我的?」

他的貼身飾物怎麼會在她那裡?自己有把這玉戒送給她嗎?而玉戒又是何時離開他身邊的,他怎麼全無印象?

「她說你已因她死過一回,她一定要阻止你再死一次,拜託你讓她留在宮裡替皇上解毒,不然會再次害死你,她絕不能讓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她也不想再投冰湖了,那很冷。」杜紹瑜一字不漏的轉喃。

皇甫皓飛蹙著眉心。

她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連日來,她的焦灼寫在臉上,渾身緊繃得像快斷的弦,也沒心情開玩笑了,就彷彿有什麼事會發生似的。

他因她死過一回是嗎?

他沉了臉。

「呃,兄弟,丁姑娘的話是什麼意思,你可以告訴我嗎?」杜紹瑜非常好奇。

「不可以!」因為他也不知道。

他拿起玉戒收入懷中,冷然的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杜府。

她一人在陌生的宮中要怎麼辦事?他得暗中幫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11 PM

第十章

入夜後大雨稍歇,雲層遮蓋了圓月,欲來風滿樓的味道充滿了皇宮。

一聲驚雷閃過,照亮了西宮的深殿,山雨宮裡,只有一個地方像春天一樣,便是御林苑的甘泉宮。

甘泉宮裡處處是溫泉,一年四季繁花盛開,先帝在溫泉冒出來之後,便命人建造了宮室和暖室,湯池殿大器華麗,巨大的溫泉從水渠裡流出去,泉水流瀉了一地,飛舞著許多彩蝶,就像人間仙境一般。

丁香以為她在宮裡找了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煎藥,卻被猛然出現的羽林軍給嚇了一大跳。

「大膽!」一身羽林軍裝束的高大男子剽悍的逼視著她,帶著發亮的長劍,冷凝的低沉嗓音由他口中逸出,「你是什麼人?三更半夜在這裡做什麼?」

一身男裝的丁香圓瞪著杏眼。

這眉這眼,尤其是這聲音……這分明是皇甫皓飛,只不過黏了假鬍子和濃密的假眉毛,又把皮膚弄得更黑了些。

「皓飛!」笑意剎那襲上她的臉,她開心的撲進他懷裡。「你怎麼來了?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皇甫皓飛緊緊摟住了她,低首,毫無笑容的托起她下巴。「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宮裡煎藥?」

雖然御林苑的甘泉宮很隱密,但行為畢竟太大膽了,她難道不知道宮裡處處有平南王的人嗎?

「我自然是有萬全的把握才會冒這個險。」丁香容光煥發的看著他。「我跟看守的侍衛說,我要替皇上煉不老仙丹,要他們一個都不許進來打擾。」

皇甫皓飛眼中有著狂風暴雨。「單憑你隨便扯個謊就叫有萬全的把握?」

「喏,瞧這個。」丁香從容不迫的從懷裡取出一塊玉牌。

皇甫皓飛看到了玉牌上四個篆字--如朕親臨。

他大為震動。「你怎麼會有這個?」

「還用說?」丁香眉眼具笑。「是皇上賞給我的啊。」

皇甫皓飛掃了眼那貴重的玉牌。「你說的是真的嗎?」

丁香笑意滿滿。「皇上還吩咐下去,我可以在宮裡隨便行走,任何人都不得阻攔。」

皇甫皓飛冷冷的看著她,俊美的臉上掠過一道陰鬱的黯光。「你跟皇上做了什麼,他對你這樣好?」

「什麼都沒有做,真的,皇上只是常常入神的看著我,所以……」丁香神秘兮兮的笑著。「聽說你與皇上相識很久了,所以……雖然很不敬,但我想問你,皇上……愛男人嗎?」

皇甫皓飛腦海裡驀然閃過一些久遠的畫面。

他點了點頭,但神情卻是凝肅不悅的。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他未登基之前,也還未與太子妃成親之前,那個人被太后賜死了,皇上一直難以釋懷。」

李決一直未忘懷貌美如女人的採花郎凌歡,也因此與太后的關係一度很緊張。

丁香總算解開了自己的疑惑,她眨了一下眼,笑開了。「皓飛,我長得像那個人嗎?」

「你現在是在得意嗎?」皇甫皓飛細細端詳她,蹙起了眉心。「這麼看來,確實有五分相似。」

「這太好了。」丁香笑逐顏開。「托那個人的福,我才可以順利替皇上解毒,現下已過了兩日,只要再熬五日就可以了。」

皇甫皓飛攏起眉頭。「你不要得意忘形,皇上還受毒性控制,神志在清醒與糊塗之間徘徊,清醒時寵信你,糊塗時變得脾氣暴戾、六親不認,你要格外留意變化,隨時保持警覺心。」

丁香露出淺淺微笑。「平南王的眼線怎麼也想不到皇上會這麼信任我,一時半刻之間,他們還懷疑不到我身上,我要趁他們還沒注意到我這號人物之前替皇上解去毒性,反倒是你才更要小心,夢蘿公主跟彩兒都不可以相信,要小心--」

「床褥。」他好笑地接口。「囉唆的丫頭,知道你已經說過幾遍了嗎?」

她一再強調夢蘿公主和婢女彩兒會暗中搞鬼,但目前為止,她們兩人都沒有任何舉動,他夜夜點夢蘿公主的睡穴,在她醒之前回到房裡,夫妻兩人可說是相敬如賓。

「又超過一百遍了嗎?」丁香不好意思的笑笑。「不過,你又是怎麼進來的?怎麼穿成這模樣?」

「現在才想到要關心嗎?」皇甫皓飛輕擰她鼻頭,又情難自禁的低首啄了下她的唇。「御前帶刀侍衛趙子義是我和杜紹瑜的結拜兄弟,他讓我扮成羽林軍,我若無法進宮時,他會幫你。」

丁香眼睛一亮。「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

她在宮裡人生地不熟,雖然有皇上罩著,還是很不方便,整天都心驚膽跳的,生怕自己是女兒身的事會被發現,現在能有個人接應她實在太好了。

「你自己一切當心。」他捧住她臉蛋,狂野的吸吮她的唇。「等一切結束,我一定要知道我的玉戒怎麼會在你那裡!」

「不止呢,」丁香甜甜一笑。「我要跟你說的事,你一天一夜也聽不完!」

「自從將軍回來之後,本宮每晚都睡得極熟,一夜無夢到天亮,白日都精神充沛,讓本宮覺得好生奇怪。」

夢蘿公主喝了一口菊花枸杞茶,嬌媚的眼眸看著皇甫皓飛,似乎話中有話。

而夜已深,外面是滿天飄飛的大雪。

此時已過了公主平日入睡的時間,她遲遲未喚婢女更衣,讓他察覺到不對勁的氣息。

今天是第六天,明日皇上體內的毒性就能全部清除,而他手中握有平南王意圖造反的證據也會全數交給皇上。

「看來公主很適合待在我身邊。」皇甫皓飛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這樣吧,等我要回燕霞門時,不如公主也一起去,我們夫妻可以長相左右,再也不分開。」

夢蘿公主聞言驚愕不已。「跟你回燕--燕霞門?」

那裡是最靠近南蠻族的地方,聽說什麼都沒有,只有呼嘯的狂風和嚴酷的冬雪,而且食物永遠不夠,每個人都吃不飽。

「不願意嗎?」皇甫皓飛一臉遺憾的道:「真令人難過,我一直期待能跟公主夫唱婦隨呢。」

「呃--我--本宮困了。」夢蘿公主打了個呵欠。「我們改天再聊,睡吧。」

皇甫皓飛微微一笑。「也好。」

驀然,鳳鳴閣外一陣騷動,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他鎮定自如的繼續品茗,甚至連點表情起伏都沒有。

原本要上床了,夢蘿公主立刻遠離大床,她神情丕變的看著皇甫皓飛。「將軍,你沒聽到什麼聲音嗎?」

皇甫皓飛故作訝異。「沒有聽到,公主聽到什麼了嗎?」

夢蘿公主沉不住氣。「怎麼會沒有聽到?明明就有……」

還未說完,房門轟地一聲被撞開了,大隊人馬闖了進來,御林軍團團包圍了鳳鳴閣。

「逆賊皇甫皓飛,還不束手就搞!」羽林軍們刷地一聲,一起拔出劍來。

「大膽!」夢蘿公主杏眼圓睜,立即威喝道:「不知道這是本宮的寢房嗎?深更半夜的,這是在做什麼?」

「公主恕罪,臣等奉命緝捕逆賊皇甫皓飛!」

夢蘿公主退了幾步,驚惶的以袖掩唇,顫聲道:「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皇甫皓飛沉著地看著他們做戲。

竟然真如丁香預言,夢蘿公主會加害於他。

「回公主的話,逆賊皇甫皓飛意圖咒殺皇上、謀奪皇位,若查罪證屬實,在此先受皇上一劍!」

羽林軍統領洪鈺取出懷裡一塊亮晃晃的金牌,金牌上面刻著四個大字:如朕親臨。

皇甫皓飛見到洪鈺還帶了尚方寶劍,冷哼一聲。

原來洪鈺也是平南王的人。

「給我搜!」洪錳高聲下令。

皇甫皓飛冷眼看著羽林軍,他們什麼地方都不搜,連裝模作樣都省了,直接掀起床褥,只見一隻細長木盒赫然放在床褥下。

皇甫皓飛心一沉。

果然是床褥……平南王真要置他於死地,還用了如此狠毒的方法。

不過,丁香她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打開木盒!」洪鈺氣焰更熾。

「這……這該如何是好啊將軍?」夢蘿公主哭了起來,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公主,原來你哭起來也這麼美。」皇甫皓飛嘴角徐徐勾出一抹淡笑,臉上神情一派從容。

夢蘿公主一陣錯愕。「什……什麼?」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跟她調情?

難道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怕嗎?

「這……這是什麼?」羽林軍打開了木盒,裡面只有一封信,他們面面相覷,看著洪釭,等洪鈺指示。

「念出來!」洪鈺皺眉,喑自心驚。

怎麼回事?這跟上面給的指示不一樣。

剪成人形、寫著皇上生辰八字且釘滿細針的魘鎮黃紙到哪裡去了?

「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夢蘿吾妻,呃,什麼山河天地滅的,才敢與君絕。」

「這……」洪鈺此時已方寸大亂。

皇甫皓飛挑起俊眉,抽走了那封信。「這是本王寫給夢蘿公主的情書,有什麼問題嗎?值得你們大費周章過來搜查?」

「情、情書?」夢蘿公主愣愣的看著他,明白他當然不可能寫情書給自己,但自己親手放進去的魘鎮黃紙為何會變成了情書?

「當真是皇上派你們過來的嗎?」皇甫皓飛臉上若無其事的神情一收,變了一副嚴峻的表情,目光冷厲,讓人心裡發毛。

他可是用兵如種、出手狠辣的鬼顱將軍啊!羽林軍們個個嚇得臉色發白,噤若寒蟬,沒有人敢開口,而洪鈺更是臉上一片死白。

「來人!」皇甫皓飛大喝一聲,眼中閃著冷靜的精芒,當他看向夢蘿公主時,眼裡已沒有任何溫度。

夢蘿公主打了個哆嗦。

見鬼!她是堂堂公主、太后最寵愛的女兒、皇上的親姐,就算皇甫皓飛發現了什麼,能拿她如何嗎?

可是,當她看到一大堆侍衛同時湧進房裡,將她與羽林軍團團圍住時,突然不那麼確定了。

她驚惶的看著皇甫皓飛,只見他眉也不皺一下,沉聲吩咐道:「連同夢蘿公主,全部拿下!」

這一年的冬末,當朝皇帝李決親自問斬了百來人,其中包括自幼輔佐他攝政的平南王和他的親姐夢蘿公主,還有他寵愛的美人洪靈兒。

皇宮恢復了平靜,而丁香卻得了嗜唾症,胃口奇差,一天到晚睡不醒。

這天午後,她在將軍府的怡情軒睡了個昏天暗地,才剛剛醒過來,看到花窗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了,高高的牆頭露出一枝紅梅,讓她看得入神。

「你究竟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砰地一聲,皇甫皓飛回來了。

今天他進宮,議事過後,皇上竟然特別問起為他解毒的「大夫」,讓他頓覺一定有鬼。

「什麼意思啊?」丁香懶洋洋的蜷在被裡不想動,自己的主子回來了,她這小婢卻恁地大牌,連下床的意願都沒有。

「皇上問起你。」皇甫皓飛瞪著她。

丁香有點心虛的避開了他的厲眼,陪笑道:「哦,皇上他……問候我嗎?」

「是啊,他問候你。」皇甫皓飛見她心虛,不怒反笑,朝她走過去,在床沿坐下,笑容帶著一絲古怪。「皇上說你立了大功,要接你進宮,封你為御醫,讓你長伴他左右。」

「啊?」丁香傻住了。

她重生後費盡千辛萬苦阻止了他的死劫,可不是為了長久待在皇上身邊。

她忐忑不安的看著他。「皓飛,你--你沒代我婉拒皇上的恩賜嗎?」

「沒有。」皇甫皓飛低緩、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前景一片看好,我怎麼可以阻止你的仕途?」

丁香輕輕皺攏眉頭。「可是我……我是女人啊……」

「但皇上並不知道,不然怎會興起封你為御醫之念。」皇甫皓飛的神態帶了一絲嘲弄。

他的表情讓丁香心中倏地生起一陣不安。「呃,其實……皇上撞見我在甘泉宮裡泡……泡溫泉。」

那是第七日,她確定皇上體內的毒已經散盡,整個人頓覺輕鬆了起來,加上七天七夜沒有沐浴,渾身不舒服得緊,所以便就近在溫泉裡洗澡,哪知道皇上會過來……

「所以皇上知道你是女人?!」皇甫皓飛牢牢盯住她的眼,簡直要氣瘋了。

既有凌歡之貌,又是女兒身,還說聞到她身上難以抗拒的馥郁香氣,心緒為之撩動……

該死!

「那是微臣的女人,如果皇上對微臣的女人胡思亂想,那麼微臣打算辭官,帶她到淮玉城定居,永遠不再回來。」

這番話把李決嚇得不敢再提這事。

「你在生氣嗎?」見他臉色陰沉得嚇人,丁香趕快陪笑,勾著他頸子,賴坐在他身上撒嬌。「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分上原諒我一次嗎?不然我們明天就成親好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現在她知道要珍惜當下,機會稍縱即逝,她可不想再帶著滿身的悔恨去投湖。

「你還沒告訴我,我的玉戒怎麼會在你那裡。」見她這樣軟聲討好,皇甫皓飛面色稍緩。

丁香看著他,神秘的一笑。「你先告訴我,你相信人會重生嗎?」

丁香醫館人滿為患,病人都排到館外去了,醫館的管事都告訴他們今天可能看不到了,他們還是堅持要排隊等候。

丁香挺著個大肚子,雖然行動不便,但仍甘之如飴的為上門的病患診脈,打算在臨盆前能看幾個就看幾個,半刻都不浪費。

「夫人,有人求見,說是您娘家的娘親和姐姐。」休息空檔,小婢女杏兒來稟報。

「你說--」丁香一陣錯愕。「娘家的--娘親和姐姐?」

天知道打從她進了李府為婢,若她沒有主動回去,家裡人也當她不存在似的,從沒探望過她,這會兒怎麼千里迢迢來京城看她了?

「是的,那幾位客人是這麼說的。」杏兒道:「大家都好生奇怪,夫人的姐姐們和夫人長得一點都不像,她們--好壯。」

「人呢?」丁香費力的站了起來。

她的肚子比一般孕婦還大上許多,她懷疑自己可能是懷了雙生兒。

「總管安排她們四位在花廳歇著,已經奉茶了。」杏兒道。

「她們來做什麼啊?」丁香邊走邊嘀咕著。

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定是有事才會來吧!

「香兒啊!」徐氏一見她就眉開眼笑,馬上走過去,親熱的拉起她的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見外,成親了也不通知我們,我們還是從別人口中才知道你成了將軍夫人哩!」

「就是說嘛!」夢月、夢仙、夢嬌也不再對她冷嘲熱諷了,全都咧出一臉諂媚的笑容圍著她,夢嬌還忍不住把玩起了她身上的飾品,一臉艷羨。

丁香既不熱絡也不冷淡的說道:「因為您說女兒剋夫,怕您責罵,所以女兒也就沒通知您了。」

徐氏哎呀一聲。「傻孩子,你真相信啊?那是我騙你的啦,哪來什麼剋夫,你八字好得很!還很有福氣呢!」

丁香微微一愣。「騙我的?」

「是啊!所以你就放心做你的將軍夫人,記得要多多照顧娘家的姐姐和弟妹啊!尤其是宗兒、武兒、婉兒還小,還巴望你這個姐姐照顧哩!」

見徐氏不再提起是她害宗兒、武兒、婉兒沒爹的,她心下起疑了。「難道,剋死爹娘也是騙我的?」

「是啊!」徐氏猶自笑咪咪地說,「你這孩子真是聰明,一點就通,難怪能當上將軍夫人。」

丁香瞳眸一沉。

這個女人真的是太歹毒了,為了差遺她做牛做馬,在她頭上扣了這麼一頂大帽子,讓她一直以來都很自責。

從今以後,她們與她都沒關係了,就連與她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宗兒、武兒、婉兒也一樣,反正他們也從未把她當家人看待,只當她是可以任意使喚的下人。

「我是說,香兒啊,既然你都貴為將軍夫人了,那麼是不是應該先照顧照顧娘家裡的人,才不會被人說閒話……」徐氏左兜右兜,終於道明來意。

「我知道了。」丁香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徐氏的話,低聲吩咐杏兒道:「你去叫彩兒過來。」

她一直沒把彩兒趕走,但也沒理她就是,自從開了醫館,便讓她在醫館裡打雜,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幹活,還特別叫管事要盯牢彩兒,以防她做怪,她現在可說是生不如死,叫苦連天。

「夫人,彩兒帶來了。」杏兒帶著彩兒來了。

丁香看了彩兒一眼,彩兒正驚疑不定的看著她,不知道叫她來要做什麼。

杏兒說,夫人娘家人來了,所以叫她過來。

不過,丁香娘家人跟她有什麼干係?為什麼要特別叫她來?她還有很多活要干耶,如果沒幹完,晚飯又要天黑以後才能吃了。

「娘,你們回去吧,我會派人替你們蓋棟大房子,銀票和珠寶也會一併送過去,還有--」她一根指頭往彩兒背心一戳,迫使她往前一步。「她叫彩兒,這奴婢很伶俐,手腳很快,你們就先帶回去使喚著吧!」

徐氏很滿意這樣的安排,滿臉笑意。「這樣啊,好、好,家裡正好缺個可以使喚的人。」

彩兒滿臉驚恐。「夫人--不要啊!」

在李府時,她跟丁香無話不談,她知道這些人以前是怎麼折騰丁香的,現在要她跟她們回去,那不就代表從此以後,她將過著比現在更加暗無天日的日子了嗎?

「我已經安排了馬車,你們快回去等金銀珠寶吧!」丁香知道徐氏很貪心,於是故意說道。

果然,徐氏比她還急。「好好,我們這就回去,不然滿車的金銀珠寶到了,沒人在家怎麼成?」

她們歡天喜地的走後,她臉色一冷。「派人到淮玉城把我爹娘的牌位請來,還有,吩咐下去,以後再也不許讓剛剛那四個人進來,我不認識她們。」

「是的,夫人。」杏兒很乖巧的去傳令了。

至於承諾的房子和金銀珠寶,當然只是說說而已,她永遠都不會給她們,連一片瓦、一文錢都不會給她們。

晚上皇甫皓飛回來聽說了白天的事,笑著告訴她不用擔心,之後她們都不會再來打擾她了。

丁香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會再來了?」

皇甫皓飛笑得很邪惡,「她兒子不是上京赴考?差不多也該回家了。」

丁香追問之下這才得知,啟泓上京赴考,竟在科場舞弊被逮個正著,不但罰了銀子還挨了板子,他被打了幾十下板子,小命去了半條,皇甫皓飛聽說徐氏來找她之後,已經派人送他回去淮玉城,徐氏大概回家就會見到癱在床上的兒於,之後有她好忙的了。

原來本來以啟泓的資質就考不上,他因此心生僥倖學人作弊,結果被皇甫皓飛查到捅了出來,以後不但不得應考,挨了這頓板子身體能不能熬過去還很難說。

丁香起先還擔心等啟泓傷好之後她們會再來,雖然她已吩咐再也不許讓那些人進門,但如果她們不死心的一再糾纏也很麻煩。

皇甫皓飛摸摸她的頭,「你沒聽過外面的傳言嗎?自從夢蘿公主伏法後,鬼顱將軍鐵面無私、大義滅親的形象已經深植人心,你後娘很快就會知道征南大將軍最恨徇情枉法、不公不義之人,她不會敢再上門的,除非她不要她兒子的命了。」

其實還有一些他沒告訴她的事,自從知道所有事情之後,他就派人在暗中好好「關照」徐氏母女,啟泓作弊的事也是那時查到的,他們家以後還會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天災人禍要忙,不會再有機會跟空閒上京煩她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用不著拿來讓她煩心,他的娘子只要安心待產、開開心心過日子就行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2:15 PM

尾聲

「娘,我為什麼叫丁香?」

「乖孩子,丁香花綻開於百花爭奇鬥妍的仲春,芳香襲人,花繁色麗,十分惹人愛,而你就是在那時出生的,身上還帶著馥郁的香氣,所以你爹為你取名丁香。」

「原來是這樣啊……娘,香兒好想您哦!」

「乖孩子,娘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娘一直在你身邊守護你,你不是都感覺到了嗎?」

「您是說重生嗎?」

「是啊,乖孩子,苦日子都過去了,以後只有好日子,娘會一直守護著你,你什麼都不用怕……」

丁香緩緩轉動眼珠,看到一間雅致的房間,繡簾掛落花格窗,窗外碧淨的天空如洗,微風吹動掛在窗邊的鈴鐺,她確定自己未曾見過這個房間,而她就一個人躺在這靜悄悄的房間床上。

忽然之間,她全身泛起一陣寒意。

難道……她又重生了嗎?!

不!

「不要!」她驚恐的叫出了聲音,渾身直打顫。

皓飛!青兒!紅兒!

不要啊!她現在很幸福,她不要再重生啦……

「你醒啦。」皇甫皓飛打開房門進來。

「皓飛?」丁香不確定的看著丈夫,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認得我?」

皇甫皓飛噙著微笑走到床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在說什麼傻話,我當然認得你,難道你不認得我?」

「奇怪!」她立即坐了起來,急切問道:「那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在這裡?」

入睡前,她明明在將軍府自己的房裡,斷沒理由一覺醒來會在個陌生的地方。

「你不是一直念著想到江南遊玩,又不肯放下醫館裡的那些病人,所以我就點了你的睡穴,把你帶來這裡了。」皇甫皓飛笑道。

這主意是三歲的青兒出的,讓他有種虎父無犬子的驕傲,逗弄丁香為他生的一對龍鳳胎,是他現在最大的樂趣。

「你說……」丁香眨了下眼。「所以我們現在是在……江南?」

老天~窗外那明媚的風光,那詩情畫意的河畔,原來是江南啊!她放心了。

「你以為自己又重生了?」

笑意深深的輕捏她鼻尖。「一次就夠了,我可不許你再給我重生。」

--End--

欲知還有哪些幸運飛上枝頭變主母的小婢,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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