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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林家成 -【恃運而嬌】《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06 PM     標題: 林家成 -【恃運而嬌】《連載中》

【書名】:恃運而嬌

【作者】:林家成

【內容簡介】:

  身為亡國妖姬的女兒,姜宓有兩個長處,一是她運氣特別好,二是她聰明。

  憑著這兩點,在這個征戰不休的五代十國時期,姜宓不但在閨秀中混得如魚得水,便是那個藏身在她家國中的第一公子,所謂智計無雙的天才,居然也暗戀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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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宓心裡苦哇,明明崔子軒那廝品行不端性情惡劣,可這一點居然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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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10 PM

第一章 福星姜宓

  剛剛過完年,巫城到處都是一派熱鬧喧嘩。不過,雖然說是繁華熱鬧,可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神色中多多少少有著幾分憔悴和不安。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楚國算不得強國,當今天下又征戰不休,巫城更是處於楚國和強蜀的交界,隸屬楚國的巫城百姓沒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時,突然的,一個烏黑的巷子裡,鑽出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年約十三四歲,瘦得皮包骨頭的小臉上,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她眼神雖然靈動異動,可到底太瘦了,破爛的衣服掛在瘦弱的身軀上,幾乎是風吹就倒的架式。哪裡像快要及笄之年的少女?

  女孩一鑽出巷子,雙眼便溜溜的朝著不遠處的肉攤望去。望著望著,她咽了幾下口水,想到了病倒在榻,一日虛弱過一日的兄長,又狠狠一咬牙,暗暗想道:這次就算被人打死,也要弄一口吃食給哥哥!

  這個女孩名喚姜宓,她的哥哥叫姜武。想當年姜父在世時,姜氏一家在這巫城也算是一方豪強,可奈何自五年前姜母過逝,姜父自殺相隨後,年紀不大的兩兄妹便再也守不住那點家產,到得今日,更是淪落到了連一口吃食也要乞討的地步。

  姜宓雖是想通過乞討偷盜來弄那一口吃食,可奈何她從小到大的教育裡都沒有教過這一條。所以,她離肉攤和左前那個小吃攤還有十步便駐足不前了。

  就在這時,姜宓聽到家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喧嘩聲,連忙折轉身跑去。

  不一會功夫,姜宓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個草棚。

  此刻,那草棚前,正跪著一個妙齡少女。少女纖纖弱弱,正素白著一張臉哽咽著。一邊哽咽,少女一邊對著緊閉著門戶的草棚嚶嚶切切地哭道:「宓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歡姐姐。可不管如何,姜武哥是因救姐姐而出的事啊,宓妹妹求你了,你就開開門讓姐姐看看姜武哥吧。」

  這少女哭得梨花帶雨,連拭淚的動作都美不勝收。而在少女的後面,零零碎碎有五六個看熱鬧的人。此刻,這些人看到少女哭得這麼傷心,一個個都圍在她身邊溫言安慰著,更有人朝著草棚中說道:「姜宓,陳心兒這麼誠心,你又何必遷怒於她?你哥哥就算因救陳心兒而遭到這場罪,可陳心兒也不是故意的。你天天讓人家往你這裡跑,還總總關門不見。這也做得過了些吧?」

  姜宓這時正從烏黑的巷道裡跑出來,聽到這裡,她頓時氣得牙關都咬得格格作響。自從一個月前她哥哥因救落水的陳心兒而病倒後,這一幕已經發生七八回了。每一回,那個陳心兒就這樣朝著外面一跪,然後哭得梨花帶雨的又求又說,無論如何也要服侍姜武,說是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可姜宓還真不敢讓她靠近自己的哥哥。要知道,最開始時姜宓也是信了她的,可第一次陳心兒剛剛端過藥碗,那碗藥便「碰巧」撞翻了,直是浪費了一道她花了好些銀子才賣來的藥劑。第二次陳心兒又來哭求,姜宓再次信了她,可她還沒有轉身,便看到陳心兒把一盆水撞在哥哥身上,害他淋了個透濕。陳心兒自己倒好,當時一聲尖叫,忙不迭便跑了。

  就在姜宓黑著一張臉走出時,草棚前,陳心兒眼中含著淚,對著那開口之人認真地說道:「嚴嬸嬸千萬不要這樣說宓妹妹。姜武哥為了救心兒遭了這麼大一場罪,便是要了心兒的性命也是該當的,這點冷遇算得了什麼?」說到這裡,她轉過身,朝著草棚磕了一個頭,流淚說道:「姜武哥,宓妹妹,你們好生照顧自己,心兒明日再來便是。」說到這裡,她扶著腰姿態曼妙地站起。

  陳心兒剛一轉身,赫然對上了站在道旁的姜宓!

  眼看陳心兒眼圈又開始泛紅,姜宓先聲奪人地開口了,她板著一張臉冷冷地說道:「心兒姐姐,我早就出門了,你不知道嗎?」

  不等陳心兒回答,姜宓繼續說道:「心兒姐姐,看在我哥哥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以後能別來了嗎……」姜宓的話還沒有說完,陳心兒的眼淚已大顆大顆地流了下來,生怕姜宓說出更難聽的話,她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再然後,陳心兒腰一扭,委屈無比地跑了出去。

  陳心兒這一哭一跑,剩下的人朝著冷著一張臉,顯得倔強無比的姜宓看了一眼,一個個搖了搖頭,也慢慢散了開來。

  卻說陳心兒剛一跑出巷子,便看到了前面的小路旁站著的一位年輕公子。對上那公子望來的眼,她的眼圈越發紅了,十分的楚楚可憐。

  陳心兒遠遠的朝著年輕公子福了福,便嬌嬌弱弱地低頭走開。

  目送著陳心兒離開的身影,那公子朝著傻道:「父親經常說,這世道強者為王,儒家的仁道早就沒人在意了,便是那些婦人,也是忘恩負義的多。可父親錯了,在這巫城裡,還是有如陳心兒這樣知恩重情的好女子的。」

  聽到自家公子這話,那小廝笑道:「心兒姑娘早就傾慕公子了。聽公子這意思,卻是也上心了?」不等那公子回答,那小廝又道:「這巫城的人都嚮往蜀國,要是心兒姑娘知道公子願意帶她回家,不知有多開心!」

  雖說是敵國,可巫城人說起蜀國,那還真是嚮往。蜀國號稱天府之國,不但兵強馬壯,而且多年不曾發生過戰亂,更在這種普遍吃不飽的時代,蜀國裡那白花花香噴噴的大米,只要六文錢就能買到一斤。想那大米,煮出來的飯不但香噴噴美味可口,最重要的是,長期食用大米,女的可以擁有白嫩的肌膚,男子則更加建康有力,這又怎能不讓人嚮往?

  這時,陳心兒也來到了自家門外。遠遠看到陳心兒過來,她的妹妹小跑了過來,激動的小聲問道:「姐,那馬公子答應了沒有?」

  陳心兒得意的一笑,她掏出手帕沾乾淨眼角的淚痕,嬌聲說道:「唔,事情大約快成了。」

  這話一出,她的妹妹喜得雙眼發亮,連忙說道:「這麼說,馬公子願意納姐姐為妾了?」小姑娘激動了一會,想起一事又感慨起來,「咱家能離開巫城到蜀國去,那可真是太好了。就是姜武哥那裡可惜了,這些年裡他對姐姐挺好的,這次還救了姐姐的命……」

  不等她說完,陳心兒打斷了她的話頭,「那姜氏兄妹本來就是該受一輩子窮吃一輩子苦的命,我只踩一踩又沒有傷著他們什麼,有什麼可惜的?再說了,當時我又沒有求著他救我。」轉眼陳心兒又道:「姜武既然喜歡我,為了我好也應該捨身成全我與馬公子。」

  ……

  卻說這一邊,姜宓回到草棚,發現姜武還在昏睡後,實在受不了腹飢,便又出了巷子。

  這一次她卻運氣不錯,走出巷子時,一個做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從攤主手中接過一個饅頭。可能那饅頭不合他胃口,那中年人咬了一口便呸的吐了出來,剩下的大半個更是隨手一扔。

  那饅頭扔來的方向正是姜宓這邊,姜宓大喜過望,縱身撲了過去。

  眼看饅頭險險就要掉入陰溝,姜宓就地一滾急急攔住時,誰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街道旁正停著二輛馬車。而此刻,那馬車裡的主人正在朝著姜宓打量。

  只是朝姜宓看了一眼,一個青年公子便轉頭朝著另一個中年官員說道:「李公莫非看錯了人?」

  那李公搖了搖頭,他撫著三絡長鬚,說道:「楚國巫城也就只這麼一府姓姜的,也只有這麼一個年約十三四歲名喚姜宓的女娃。」

  那青年公子聽到這裡,又轉頭看向姜宓,他望著形容與乞丐也差不了多少的姜宓,挺有點不敢置信地說道:「就,就她這樣子?」因為太不敢置信,青年公子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就這麼一個與乞兒差不多的醜丫頭,也配被那妖物和淨遠禪師一道稱讚?」

  這也由不得那青年公子吃驚,要知道,十二年前,蜀都曾經來了一個妖物。那妖物雖然出現的時間不多,可他總共預言了七件事,而那七件事中已有六件被證實。關於姜宓,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那妖物看到年方周歲的姜宓及其母親,在知道她們的身份後,就脫口說了一句,「她就是姜宓?姜宓怎麼這麼小?是了是了,前蜀還要明年才能滅亡,這個時候姜宓才滿周歲。哎,到底是來早了一些,要是再遲一點穿過來,我就可以跟隨在這個後世有名的鴻運滔天的天之嬌女身邊,受其影響成為一代風雲人物呢。」

  當然,最後那妖物因為奇裝異服,又剪了一頭似僧非僧的短髮,再滿口胡言,站在蜀都說什麼蜀國會滅亡,不出三天便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被五花大綁後一把火給燒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14 PM

第二章 蜀都來人

  相比起那個來歷不明的妖物,淨遠禪師本是蜀地出了名的高僧,一生慈悲為懷,醫術精湛活人無數。當年佛節姜母抱著姜宓前往求佛,被淨遠禪師遇見,他也是朝她端視良久,最後,那淨遠禪師竟是朝著路都不會走的小姜宓拜了一拜,然後笑著飄然而去。因那日之後,成都人便再也沒有見過淨遠禪師,所以姜宓小嬰兒的名聲當時還傳得挺廣。

  這兩個貴人的對話,姜宓自是不知道。巷子的角落處,姜宓得了那一大半個饅頭後,心中一陣歡喜,她小心捧著那鏝頭,轉過身便朝草棚跑去。

  不一會,姜宓便跑到自家草棚外,當她小心地推開房門時,便看到自家哥哥好生生地坐在那裡,並試圖從床榻上下來。

  這是姜武昏沉多日後,第一次這麼清醒健康,姜宓從喉中發出一聲歡叫,「哥哥,你好了?」叫著叫著,她眼淚都出來了。

  姜武十六七歲年紀,身材高大,濃眉星目,雖然生了一場大病,臉色臘黃,人也瘦得脫了形,可也掩不了少年身上的英武之氣。在這個尚武的時代,姜武這體魄這長相,正是時人所喜歡的。

  姜武臥床月餘,開始也認真服過半個月的藥,可錢糧被耗得一乾二淨後,姜宓連肚子也填不飽,自是沒有辦法再為他買藥,而姜武不管服沒服藥,也都是那樣昏昏沉沉,每次都清醒不了一會重又昏睡過去。原本,姜宓的心裡都有了幾分絕望,卻沒有想到這麼一會功夫,她竟看到自家哥哥那麼清醒地坐在那裡。

  姜武對上欣喜若狂的姜宓,低啞無力地回道:「今日有了點力氣。」他打量著乞兒一樣狼狽不堪的妹妹,咽中一哽,低聲又道:「妹妹,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姜宓連忙搖頭,她忙不迭地跑到姜武身邊,一邊小心地打量著他,見到自家哥哥果然氣色有明顯好轉,姜宓獻寶一樣拿起那被咬了一口的饅頭,得意地說道:「哥,你餓了吧?你看,我今天弄到吃的了。」

  姜武看了那鏝頭一眼,想到曾經也是錦衣玉食的妹妹,一時流下淚來。他顫著手接過那鏝頭,啞聲說道:「宓兒了不起。」小心把那鏝頭一分為二後,姜武把其中一半強行塞給姜宓,說道:「我們一起吃。」

  ……

  姜武甦醒過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

  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哥哥昏迷時,那些怎麼也不肯借她錢糧的鄰居,這會倒是主動上門送糧送錢了。她不知道,以前那些人不願意借糧給她,不過是以為姜武不行了,而她一個女人撐不起門戶。現在素有英武之名的姜武醒來了,情況自然也不同了。

  姜武甦醒的消息也傳到了陳心兒耳中。

  彼時,陳心兒正在前往與馬公子約會的路上,聽到這事,她也就不在意的笑了笑。對陳心兒來說,姜武最是英武,他也是連給馬公子拾馬鞭都不夠格的。

  陳心兒來到與馬公子相約的地方時,遠遠便看到,馬公子正對著一個坐在馬車裡的貴人點頭哈腰地說著什麼。

  見到這種情形,陳心兒自是不敢前往,直到那輛馬車駛開了,她才怯生生地走了過去。

  陳心兒才走了幾步,突然間,前方的街道處又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她轉頭一看,只見三輛氣勢不凡的馬車,在上百個全副盔甲的騎士的簇擁下駛了過來。

  望著那些明顯與楚人不同的馬車騎士,陳心兒頓時一顆心砰砰直跳,她來到馬公子身邊,小心問道:「公子,這些都是蜀國人嗎?」

  馬公子正帶著眾人避讓,聽到陳心兒的問話,他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他們與我一樣,都來自蜀國。」轉眼,馬公子又不無仰慕地看著那些馬車,續道:「大夥小心點,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些人只怕都是來自蜀都的權貴。」

  幾乎是權貴兩字一入耳,陳心兒便一顆心七上八下了。

  馬公子沒有注意到身邊佳人的異常,他還在一臉嚮往地看著那幾輛馬車。過了一會,馬公子突然說道:「對了心兒,你們巫城有沒有一戶人家是十二年前搬來,主母姓徐的?」

  十二年前搬來,主母姓徐?這兩個條件怎麼好生耳熟?陳心兒尋思起來。

  這時,馬公子想到一事,又補充道:「對了,那徐夫人應該還有一個十三四歲,名字喚做宓的女兒。」

  十三四歲,名字喚做宓?這,這不就是姜宓嗎?是了是了,姜宓的母親就是姓徐,他們一家正是十二三年前搬來的。

  陳心兒的心咯噔一下,她掩住急速加快的心跳,朝著馬公子嬌嬌地問道:「好生生的,公子怎麼問起這個了?難道說,那姓徐的女子一家是什麼罪人不成?」那一家人人怕真是罪人之後,幸好,幸好她疏遠了他們!

  就在陳心兒如此想來時,那馬公子卻是哈哈一笑,樂道:「心兒還真是會想。她們怎麼會是罪人?我跟你說啊,眼前這些權貴,只怕都是衝著那府人家來的。」

  在陳心兒陡然瞪得滾圓的雙眼中,馬公子樂呵呵地向她解釋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彷彿是蜀帝下了什麼命令,要接了那徐夫人一家回去。總之啊,那一家子算是登臨富貴了,嘖嘖。」說到這裡,馬公子還不無羨慕的嘖嘖了兩聲。這時的他,哪裡注意到陳心兒已是臉色慘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17 PM

第三章 封公主了

  從姜武醒來能借到錢糧後,姜宓總算可以吃飽肚子了。

  肚子能填飽,哥哥也日漸好轉,姜宓整日的笑容滿面。

  這一日,姜宓剛剛提著一桶剛洗乾淨的衣裳來到草棚外,便聽到家裡隱隱傳來了人語聲。待她走近一點,聽到陳心兒那溫柔得彷彿能掬出水來的聲音傳來,「姜武哥,你現在好些了嗎?」

  草棚中很安靜,顯然,姜武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陳心兒似乎僵了一下,轉眼,草棚中傳來了她的啜泣聲,姜宓聽她委屈地說道:「姜武哥,你可是在怪我?是,是我不好,姜武哥這麼多年來一直照顧我關心我,這次還為我生了這麼一場病。姜武哥,你要是怨我就罵我一頓打我幾下,別悶在心裡。你這樣叫心兒好生難受。」

  這時刻陳心兒的聲音,真是溫軟纏綿,說不出的情意無限,姜宓聽著聽著臉孔就黑了起來。

  這時,姜武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沉啞,「可以了,你出去吧。」

  很顯然,陳心兒並沒有打算出來,她越發委屈地哭泣起來。抽噎了一會後,陳心兒軟軟的乞求道:「姜武哥,從小到大,不管心兒犯了什麼錯,你總是能原諒心兒,能一直對心兒好。這一次,你就真的怪了心兒,再也不原諒心兒了嗎?」說到這裡,她聲音一轉,又含了幾分羞意地說道:「那一日,心兒落在水中,是姜武哥抱起了濕淋淋的心兒。便是姜武哥昏迷時,心兒也曾為姜武哥換過一次衣裳……」她這話中之意,卻分明是說,自己的清白已失於姜武之手,這是要他負責了?還有,她什麼時候替自家哥哥換過衣裳?

  站在外面,姜宓冷笑一聲,暗暗奇道:怪了,她不是千方百計要嫁馬公子的嗎?怎麼又回頭來巴我哥哥了?

  基本聽到這裡,姜宓已經急得不行。大家相鄰這麼多年,姜宓自是知道,自家哥哥在陳心兒身上用了多少心思。怕就怕哥哥本來就喜歡陳心兒,現在又聽了她這番溫柔蜜語……要,要是哥哥連情況都沒有弄清楚就接受了陳心兒,那就太讓人生氣了!

  就在姜宓腳步一提朝裡面走去時,姜武的聲音突然傳了來,「這些日子裡,我雖是泰半時間都在昏昏沉沉,可很多時候我都是有意識的。所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說了什麼話,我很多時候都有聽到……」

  姜武這話說得有點慢,可隨著他這一番話說出,草棚中陳心兒的啜泣聲突然止息了。

  在一陣異常的沉默過後,終於,陳心兒開口了,這一次,她的聲音多多少少有著幾分尖銳,「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姜宓聽到她的哥哥說道:「陳心兒,我就只有宓兒這個妹妹,你欺負她,讓她好幾次躲起來哭泣,這事我沒有辦法忘記。所以我便是病得迷糊了,心裡也早就決定不再喜歡你。」說到這裡,姜武斷然又道:「陳心兒,你走吧,我不想見你了。」

  姜武這話不可謂不重,一時之間,陳心兒的呼吸聲都帶了幾分惱羞成怒的急促。也不知過了多久,陳心兒終於騰地轉身衝了出來。

  陳心兒一衝出草棚,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姜宓,與姜宓面對面時,陳心兒僵了一下,轉眼,她看著臉色臘黃,瘦得只剩下一雙大眼睛可看的姜宓,想道:就姜宓這樣子,哪裡像什麼貴人?馬公子那話只怕有假。

  想到這裡,陳心兒心裡一定,她朝著姜宓冷哼一聲,這才快步離去。

  卻說陳心兒回到家後,想起剛才姜武的話,越尋思越是惱怒。於是她腳步一提,再次朝街上跑去。

  不一會功夫,陳心兒便來到了街道上。遠遠看到那些蜀國來的騎士們在街道上縱馬賓士,一個個又驕傲又囂張的樣子,她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靠近了一個倚馬而立的騎士。

  陳心兒向著那騎士福了福,嬌聲問道:「這位大哥,聽說你們要找一位姓徐的夫人,是有這件事嗎?」

  那騎士正在朝街道上張望,聞言回過頭來看向陳心兒。對上陳心兒那張清秀的臉蛋,那騎士笑了笑,隨口回道:「姓徐的夫人?沒有這回事。」沒有這回事?這位騎士大人說,根本沒有那回事!

  一時之間,陳心兒冷笑起來。

  傍晚時,姜氏兄妹正在用餐,突然聽到外面喧嘩聲大作。

  聽著那喧嘩聲越來越近,兄妹倆一怔。就在姜宓放下飯碗站起時,草棚外面傳來了陳心兒略有點尖銳的叫喊聲,「姜武哥,姜宓妹妹,蜀國來了人要抓你們的母親徐夫人回去問罪。你們快快逃啊!」

  不得不說,陳心兒說這話時聲音實在有點尖有點大,因此,她一句話才說完,左右草棚中便跑出了十幾個鄰居。

  「什麼,蜀國來人要抓徐夫人?」「徐夫人犯了什麼罪,居然引來了蜀國人?」

  「這下慘了,母債子償啊。蜀國人知道徐夫人死了,一定不會放過姜武兄妹。可憐我才借了姜武三十文錢啊。」

  「我也借了姜武二十文錢。這不行,姜武,你得還了我的錢再走!」

  「就是就是,姜武快還錢!」

  外面的叫嚷聲越來越大,漸漸的,有一些脾氣粗暴的鄰居已經大步朝著草棚衝來。

  聽著外面越來越急躁的喝罵聲,以及陣陣逼近的腳步聲,沒有經過這種場合的姜宓,漸漸的臉色發白。

  姜武見狀,連忙把妹妹拉到身後。

  可哥哥的身形最是高大,站在他後面的姜宓,抓著他衣袖的小手還是有點顫。她心驚膽戰地想道:要是父親還在就好了,父親在的話,這些村漢一定不敢這樣對待我和哥哥!

  轉眼她又想道:我家裡這麼窮,什麼也沒有,怎麼還他們的債啊?老天,要是我現在能有一兩銀子,我一定會很幸福很快樂!

  看著那些要麼氣勢洶洶,要麼滿臉憂慮的鄉民,人群的後面,陳心兒隱不可見的彎了彎唇,暗暗想道:等事情不可收拾了,我就站出來說是願意替姜氏兄妹去求一下馬公子。到時,我隨便到街上跑一圈,回來便可以說馬公子已經找了蜀國人求了情了。這樣的話,以後我不但可以得到這些鄰居的敬重,還可以在教訓姜氏兄妹一頓,讓他們擔了這場驚嚇之餘,還清了姜武的救命之恩。而且,他們兄妹如果識時務的話,以後還應該拿出大筆錢銀來感謝我與馬公子……

  卻原來,陳心兒在得了那騎士的一番話,知道他們此次前來巫城,並不是找什麼徐夫人,她因對姜武的態度極為不忿,便靈機一動想出了這個能夠一箭三雕的謊言。

  就在陳心兒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幾個壯漢眼看就要衝進草棚時,突然間,一陣整齊有力的馬蹄聲和腳步聲從巷子深處傳來。

  鄉民們一僵,慢慢回頭看去,他們一眼看到,百數個全副盔甲的重裝騎士簇擁著兩個貴人朝這邊大步走來!

  鄉民們呆了呆,轉眼,他們記到了陳心兒說過的話,一個個四散而逃。

  就在鄉民們逃回自己的住處,一個個小心的從房門處角落裡伸出腦袋朝這邊看來,就在陳心兒臉色一變,既不安又詫異的一步步向後退去時。一個臉白無鬚的公公快步走上幾步,朝著站在草棚外的姜氏兄妹尖聲叫道:「姜宓何在?蜀帝有旨,著姜宓上前接旨——」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20 PM

第四章 名喚遺花公主

  接旨?接什麼旨?

  一時之間,姜宓兄妹傻在了那裡。

  過了一會,姜武首先反應過來,他連忙牽著姜宓,提步走到那太監面前跪下。

  這時,那太監卻轉過頭去,朝著身後的一個中年權貴笑道:「王大人,還是你來頒旨吧。」

  那中年權貴微一頜首,提步朝著姜宓走去。走到姜宓面前,那王大人做了一個讓陳心兒等人大驚失色的動作。他居然彎下腰,滿臉笑容地扶起了姜宓,並扶著她的肩膀朝著她一臉慈愛的上下打量。

  這麼一個來自強大蜀國的大權貴,居然對姜宓這樣身份的小姑娘如此熱情。陳心兒的臉漸漸轉白,而躲在不遠處的那些鄉民,便是再不識字,也漸漸感覺到了眼前這氣氛似與陳心兒所說的有所不同。

  王大人朝著姜宓打量了一會後,說道:「孩子,你的眼睛很像你的母親。」說完這話,他微微側身,從那太監手中接過聖旨,退後一步,在姜宓急忙跪下時,他展開聖旨朗聲讀道:「著,賜徐夫人之女姜氏宓兒公主之位,號遺花公主。欽此。」

  讀完聖旨,王大人看向呆呆傻傻,顯然還搞不清狀況的姜氏兄妹,笑呵呵地說道:「公主殿下,請接旨吧!」

  幾乎是這「公主殿下」四字一出,四下馬上嗡嗡聲大作,卻是眾鄉民們不約而同的低語了起來。

  如果說鄉民們還只是不敢置信,還在糊裡糊塗的話。陳心兒已是臉色慘白,她呆若木鳥地看著姜宓,一時之間,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自己從來都不放在眼裡的阿宓,有朝一日竟會翻身做了公主!

  騙人!他們在騙人!姜宓的母親和父親在這裡生活了那麼多年,可沒有誰聽過他們有什麼不凡的來歷。特別是姜宓,她的父親明明就是那個只喜歡舞槍弄棍的姜父,她怎麼可能會是一位公主?
  
  就在陳心兒在心裡不停的吶喊時,姜宓兄妹也反應了過來。姜宓楞楞地走上兩步,她從王大人的手中接過那聖旨。只是聖旨剛一入手,姜宓的小手便反射性的一縮,她悄悄瞄了一眼王大人,咽了咽口水,訥訥地說道:「你,你們不會弄錯了吧?要,要是你們弄錯了要反悔,可,可不能治我和哥哥的罪。」

  那些個權貴萬萬沒有想到姜宓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們先是一楞,轉眼,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同時,後面的眾騎士也露出了笑容。

  王大人在大笑了幾聲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宓泛黃的頭髮,慈愛地說道:「宓兒儘管放心,這件事我們沒有弄錯。唔,這樣說吧,就算陛下反悔了,不認你做公主了,你王伯伯我也願意收你為女,讓你從此做個富貴無憂的千金小姐,這樣說你可滿意?」

  姜宓還真沒有表現得很高興。她傻傻地看著這些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溜溜地轉個不停,心面,那是一千一萬個迷糊不解。不過,心裡雖然不解,姜宓還是沖著王大人大大地點了一個頭,然後響亮地喊了一聲,「王伯伯。」

  聽到姜宓的叫喚,那王大人哈哈大笑起來。

  接下來,幾個權貴在草棚裡轉了一圈後便留了幾箱財務給兄妹倆,並約定半月之後接姜氏兄妹入蜀都。看著這些人浩浩蕩蕩地離去,直過了許久,姜宓和姜武還處於夢幻中。

  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當天下午,她便得到一個消息,說是她曾經的家被王大人買回來了。可讓她和姜武納悶的是,王大人買了那宅子後,雖然把姜氏兄妹接了回去,卻並沒有把地契送給他們,而是要自己留著。

  買回姜宅後,王大人那是吃住都在宅子裡,如無必要,他是寸步不曾外出。有許多次,姜宓都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在那花園中,彷彿正在透過那蔥鬱的樹木懷念什麼一樣。

  這也就罷了,最讓姜宓不懂的是,這些從蜀地來的權貴,每次提到她的母親便表情特別古怪。特別是那些個年輕的騎士,在看到姜宓後,總會朝她打量一陣,然後便不無遺撼地搖著頭,偶爾,她還聽到他們在嘀咕,「那樣的絕世美人,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長相不起眼的女兒?」

  這樣的話說得多了,便傳到了王大人的耳中。那王大人笑著搖了搖頭,取笑那些人道:「少年人懂得什麼?有所謂女大十八變。小姜宓以前吃不飽穿不暖,最好的胚子也顯露不出來。等她回到成都養上幾年,指定不差她母親多少。」

  雖然,這些話同樣也傳到了姜宓的耳中,可她還是迷惑著,事實上,姜武也是大為不解。姜宓還小,有很多事不懂,他可是對家裡的事一清二楚的。在姜武看來,他父親也罷,母親也罷,甚至爺奶,甚至祖上三輩是什麼人,他都是一清二楚。他就真不明白,自己好好的妹妹,怎麼一下子就成了公主了?

  疑惑了兩日後,這一天,姜武與一個混熟了的騎士比了一陣刀槍後,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的話一出口,那騎士便歪過頭朝他打量起來。朝著姜武上看下看一會,那騎士說道:「你又不是徐夫人所生,又哪裡知道她的底細?」

  什麼?他叫了這麼多年的母親,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就在姜武瞪大雙眼,無比震驚時,那騎士端了一碗酒,示意姜武也喝了一口後,那騎士仰頭一飲而盡,說道:「看來你們兄妹還真是一無所知。這樣說吧,你那母親徐夫人,她曾經是前蜀主王建的妃子。」

  見到姜武整個人都木了僵了,那騎士又丟下一個驚雷,「而且,徐夫人年輕時,世人喜歡喚她為「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妹妹的母親是花蕊夫人?那個以美貌聞名於世,與其姐一道侍侯前蜀主王建的淑妃娘娘?可是,傳說中那位花蕊夫人可是一個禍水啊,她在後主王衍繼位後,一度交結幸臣,納賄干政,導引後主荒戲失政。可以說,前蜀之亡,有一半就亡在她手中。

  那,那麼一個妲己式的亡國妖妃,竟然與那個偶爾有點小潑辣,可大體上卻恭良賢惠,長相也很平凡的母親是同一個人?

  見到姜武一張臉時青時白,那騎士拍了拍他肩膀,低聲說道:「看在與你小子投緣的份上,我今日便交待你幾句話。這話呢,我現在是說了,不過我出了這個門就不會認。」略頓了頓,那騎士說道:「當年的事情雖然過去十數年了,可你們那位母親,可是至今還有許多人掂記的。你母親當年艷冠天下,便是朝中的大臣,也有不少是傾慕的。可有人喜歡就有人恨,像那些大臣的夫人,就是那些恨的。總之,以後到了成都,你多照看一下你妹妹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23 PM

第五章 前往蜀都

  說完這番話後,那騎士拍了拍姜武的肩膀,打著酒呃離開了,而這個晚上,姜武是輾轉反側一直無法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姜武還覺得有點暈暈沉沉,便習慣性地背上弓箭出了家門。

  剛剛經過陳心兒的家時,姜武聽到那方面傳來了一陣鼓躁聲。姜武一怔,走到一個小土丘上伸頭看去。

  這一看,他便看到了陳家外面堵了好些村民這些。村民,絕大多數是前陣子借姜武錢的那個。當然,現在姜武不欠他們錢了,那天得了蜀帝的賞賜後,他第一時間就把錢還了。因為不想再面對這些鄉民的嘴臉,他那錢還是請人出面還的。

  村民們堵在陳府外面,幾個悍婦正在那裡叫囂,隔得老遠,她們的聲音都隨著風吹入姜武的耳中,「叫陳心兒出來!」「陳心兒,你躲是沒用的,這事兒你不給大夥一個交待,你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就是就是!我那當家的難得大方一次,借錢給了人家姜武。他能做這事說明我家祖宗顯靈,知道人姓姜的要富貴了,指了咱家一條攀附貴人的路。可你家陳心兒倒好,她忘恩負義不說,還信口開河胡說一通,害得我家當家的不但沒有攀附上姜氏兄妹,還與他們成了仇人。陳心兒,這事你出來給個說法!」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依我看,這陳心兒多半品性有問題。她前陣子動不動就跪在人姜家的棚子外面又哭又求的,可她真要那麼有心,為什麼就不給姓姜的延醫送藥?就算沒錢買藥,多給他家送兩頓米糧也成。天可憐見,那小宓兒前陣子餓得那個狠啊…」「就是就是,這陳心兒小小年紀的,特奸。」

  罵得人很起勁,姜武開始的時候還聽得於心不忍,提步動身就想去給陳心兒解圍,可聽到後來,他卻止了步。

  站在那裡,姜武不由自主的回憶起陳心兒歷來的作為。越是回憶,他的臉色越是難看,他一時都有點無法接受,自己喜歡了那麼多年的女子,竟一直是個表裡不一的人。

  就在姜武冷著臉準備轉身離去時,突然的,山下的鼓雜訊一止。姜武一怔回頭,這一看,他便發現陳府的大門打開,一個年輕的公子黑著臉甩開陳心兒的手衝了出來。再然後,那年輕公子上了一輛馬車急衝而去。

  那年輕公子,看來便是宓兒說過的馬公子了。

  姜武越發心灰意冷,他轉身大步離去時,身後隱隱傳來了眾鄉民的譏笑聲,「就

  你陳心兒這樣的還想攀高枝?我呸!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吧?」「馬公子走了?走得好啊走得妙。」「廢話,要不是知道馬公子在這裡,老娘才不會在這個時候跑來鬧呢。」

  身後的鼓躁聲都是幸災樂禍的,姜武聽在耳中,那是一點也不奇怪。事實上,自曾經盛極一時的唐王朝滅亡以來,天下諸侯紛紛自立,任何一個有點武力有點兵馬的武將就敢割據稱王。有所謂上有所效下有行焉,這樣的風氣下,民間也是風氣多彪悍,很多鄉民遇到事情,通常不是先講道理,也不會追求什麼仁恕之道,而是欺軟怕硬,唯利是圖的居多!

  ……

  半個月一轉眼就過去了。

  這半個月裡,眾鄉民數次試圖接近姜氏兄妹,想通過他們搬遷到富裕太平的蜀國居住,可都被眾騎士擋在了外面。

  半月之期來臨後,姜宓被騎士們簇擁著坐上了華貴的馬車,而姜武則騎著馬,和眾騎士一道浩浩蕩蕩的上了路。

  從巫城到成都,少說也有近千里,而蜀國又是出了名的山多路險雨水豐茂,姜武聽人說,這一趟前往蜀都,少說也要在路上走它三四個月。

  ……

  一晃眼兩個月過去了。

  這兩個月裡,眾人算是走得非常順利的了,這連像樣的山匪都沒有遇到過一次,更沒有撞上過山體滑坡泥石流什麼的天災,這讓眾騎士和幾個權貴心情都很不錯。

  姜武跟著眾騎士騎了兩個月的馬,他的馬技已經鍛煉得非常高明了。這一天,姜武想起一事,不由湊近姜宓的馬車,溫柔地說道:「阿宓,明天是你滿十四歲的生辰呢,你有沒有想要的禮物?」

  滿十四歲的生辰?

  姜武不提醒,姜宓還沒有記起,當下,她眉開眼笑地說道:「我現在很好,什麼禮物都不要。」

  姜武見她笑得開心,也跟著傻笑了一陣。過會,姜武突然說道:「阿宓,母親在世時,老是說你到了十四歲就如何如何,記得她還年年都給你準備十四歲的生辰禮呢。要是她和父親看到咱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非常開心。」記得當時姜武還挺納悶,別人家的女兒記掛的是十六歲的及笄禮,只他家妹妹不同,一家人念念不忘的是她十四歲生辰。

  姜武一提這些,姜宓也有點感慨了,她想起以往父母在世時對她的寵愛,不由側過頭悄悄拭了拭淚水。轉眼,姜宓又強行綻開笑容,對著姜武說道:「哥,你不是說要給我生辰禮嗎?這樣吧,明天你教我騎馬好不好?」

  姜武咧嘴一笑,忙不迭地點頭道:「好,明天我教你騎馬。」

  這樣與姜宓說了兩句話後,姜武打馬迴轉,剛剛來到隊伍中,姜武一抬頭,便看到幾個騎士正在朝姜宓的馬車張望。

  這些人的眼神讓姜武有點不喜,他眉頭一皺,不高興地說道:「你們看什麼呢?」

  幾人回過神來,其中一個騎士笑嘻嘻地說道:「姜武,你妹妹養了兩個月,好像變美了一些哦。」另一個騎士馬上用手肘捅了捅這騎士,「什麼好象,明明就是。嘿,小姑娘兩個月前還是個黃毛丫頭,現在臉上有肉了,雙頰鼓鼓的還挺可愛的,人也長高些了,連頭髮都黑亮了不少,看起來挺水靈的嘛。」

  這兩個騎士一唱一合,另外幾個騎士也都嘻笑起來,這時,騎士首領沉著臉斥喝道:「什麼小姑娘不小姑娘的?人家那是堂堂的遺花公主!你們幾個給你皮繃緊一點,客氣一點!」喝到這裡,他又朝著姜武說道:「姜武,這幾人口花花慣了,你不要見怪。」

  姜武自是知道,不管是自家兄妹的出身,還是姜宓這個公主的來歷,都讓這些騎士敬重不起來。所以,他也不會非要如何。只是,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的,當下,姜武板著一張臉說道:「我雖不會見怪,可我的妹妹現在也是金枝玉葉了,大夥以後還是不要拿她開玩笑的好。」姜武板著臉的樣子雖然說不出威嚴,可這些騎士也知道他說的才是實理,一個個悻悻地住了嘴。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27 PM

第六章 生辰,異象

  轉眼,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隊伍照常上路。

  因不想耽誤隊伍行走,這一路上,姜宓也就是趁大夥休息的時候跟哥哥學一會騎馬,如此到了中午時,她加起來還沒有學到一刻鐘,基本處於騎在馬背上被哥哥牽著走的狀態。

  中午過後,隊伍進入的地方人煙漸漸稠密起來。

  姜宓掀開馬車簾,好奇地看向外面。她眼前的這片區域,是一個盆地,四面靠山,中間是平原和丘陵。也許是因為濕氣太足,這裡的樹木格外蔥鬱,一路上看到的幾個婦人,也膚色白皙,似比別的地方的女子要美。

  就在車隊又駛了一個時辰時,一個大的村落出現在眾人眼前。這個村落一眼望不到邊,遠遠便可以聽到那陣陣雞鳴狗叫和兒童打鬧聲。

  王大人朝著幾個騎士吩咐了一句。當下,隊伍停了下來,而那幾個騎士則是策馬朝著村落駛去。

  不一會功夫,騎士們回來了,只見其中一人衝出隊列,朝著王大人朗聲稟道:「回大人,此處方圓三十里都是村落,分別是黃家村古家村錢家村。此地唯一的集鎮離此還有四五十餘里。」

  那騎士首領抬頭看了看出現了不少烏雲的天空,轉向王大人說道:「大人,看這情形只怕要下雨了,不如就在這村落時宿一晚吧。」

  王大人回道:「也好。」轉眼,他又交待道:「我們的人多,可以直接去找村裡的大戶借宿,記得多給一些銀錢。」

  眾騎士連忙應道:「是。」

  不一會功夫,騎士們再次去而復返,帶著眾人進了黃氏族長家裡。

  因這一行人一看起來便是非富既貴,那黃氏族長一點也不敢怠慢,他帶著村民恭恭敬敬迎了眾人入住。

  接下來的事,姜宓便無心理會了,她在路上顛覆多時,早就覺得骨頭縫裡都是酸的,連晚飯也沒有吃,草草梳洗一番便上了榻。

  姜宓是在一陣炸雷聲中驚醒的。

  剛剛睜開眼,她便看到外面的閃電一道接一道的,而那砸打得屋瓦砰砰作響的暴雨,更是讓人一陣心慌。

  姜宓這邊被暴雨驚醒,旁邊的房間里也絡續出現了燈火和人語聲,片刻後,姜武擔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阿宓,你醒了沒?」

  姜宓看到外面劃破天空的閃電,連忙叫道:「哥,你快回去,小心被雷擊中了。」

  姜武在門外說道:「我不放心你。阿宓,把門打開,哥陪你一會。」

  姜宓這時也有點害怕,聞言立馬從榻上跳下,胡亂披了一件衣裳後,她打開房門把姜武迎了進來。

  姜武身上已被雨水漂濕,他連忙轉過身把門關緊,說道:「這雨可真夠嚇人的。我過來時隱約聽到那黃氏族長的女眷在哭,好象怪今年雨水太多,擔心會有山洪。」

  姜宓問道:「這麼說,這裡很容易發山洪?」

  姜武點了點頭,說道:「那些村民是這樣說的。」

  兄妹倆在這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外面的雨聲好像也漸漸小了一點,望著好一會都沒有雷電出現的夜空,姜宓傾聽了一會,說道:「外面有人在喲喝。」

  姜武也傾聽起來。

  就在兄妹倆專心傾聽時,突然的,一陣地震山搖般的轟隆聲從西邊中傳來,靜夜中,那聲音是如此響亮,直讓原本有點喧嘩的夜晚變得安靜了。

  轟隆轟隆聲並沒有停止,而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接近。在姜宓的心驚膽戰中,陡然的,一陣帶著哭腔的,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劃破了夜空,「不好了!是西面座山……快跑啊,鄉親們快跑,山洪來了!」

  山洪來了!

  那人說山洪來了!

  瞬時之間,夜空被撕破了,無數的火把迅速燃起,無數的奔跑聲,哭叫聲,喊爹喊娘聲絡續傳來。這些聲音是如此響亮如此雜亂,直是掩蓋了雨聲。

  就在姜宓兄妹急急穿好衣跑出時,王大人等權貴也在騎士們的簇擁下跑了出來。眾人剛剛站定,黃氏族長跌跌倒倒地衝了進來,朝著他們急聲叫道:「各位貴人,山洪來了!你們快跑,快跑!」

  黃氏族長還在這裡嘶叫,他身後的大門被人撞了開來。

  黃氏族長急急回頭,一眼看到衝進來的那個青年,他急聲叫道:「惡兒,誰叫你朝這裡跑的?你母親呢,你怎麼還沒有帶著你母親逃命?」

  那青年渾身都被雨水打了個透濕,身上更是泥濘處處,他一衝到黃氏族長面前,便急聲叫道:「伯父,你聽,你聽一下!」

  在黃氏族長不解地瞪眼看去時,那青年大聲叫道:「伯父,那聲音不對,它好像小了一點,也沒有接近咱們這裡!」

  黃氏族長一凜,轉眼,他趴在地上傾聽起來。

  不了一會,黃氏族長一躍而起,他衝到青年身邊,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命令道:「快,快帶上幾個人去看看。」

  「是!」那青年得了令,立馬轉身衝了出去。

  而那青年一走,黃氏族長又伏在地面上傾聽起來。過了一會他再站起時,已是滿臉笑容。只見他朝著王大人行了一禮,呵呵笑道:「叫貴人看笑話了。實是這陣子雨水太多了,往年的雨水比今年少一半都出現了幾次山體滑坡,今年大夥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裡,只等著這一遭呢。」

  見他現在又喜笑顏開,姜宓等人知道,看來這山洪的危機過去了。

  既然不再有危險,在外面淋了這麼久雨的眾人便絡續回了房。當姜宓重新換了乾淨衣裳走出來時,正好看到那個叫惡兒的青年帶著五六個村民,正在向黃氏族長和王大人稟報,「伯父,各位大人,西山的事弄明白了。原來剛才那幾下巨響,確實是山洪暴發。只是也不知怎麼回事,正好在山洪前進的方向,一個山頭裂開了一條很深的溝壑,那洪水都流到那溝壑裡了。」說到這裡,青年喜滋滋地說道:「有了這條溝壑,咱們這往後就不用再怕什麼山洪了。伯父,這是不是就叫因禍得福?」

  青年惡兒的一番話,引得村民鬨笑起來。這一個晚上,姜宓便是睡在塌上,也可以聽到村民們興高采烈的議論聲和笑鬧聲。

  第二天,姜宓等人用過早餐告辭離去時,那個一大早便去看了現場的黃氏族長和幾個族長鄉老都是形容有異。特別是黃氏族長,他的嘴裡不停的嘀咕著,「好好的山,居然裂了!又沒有看到地動,山怎麼就裂了呢?那麼深的溝,怎麼就突然出現了呢?」

  幾個老人也在那裡低語,也不知是誰一眼看到王大人等幾個權貴,突然扯著嗓子叫道:「我知道為什麼山峰會裂,山洪會改道。那是老天爺知道咱們這裡來了貴人,特意用雷轟開了山峰,引起了洪水!」

  還別說,這個說法一出,好些村民就都信了,在他們異樣的目光中,眾騎士漸漸的腰背越挺越直,王大人等幾個權貴也紅光滿面。而直到隊伍去了老遠,眾人彷彿還能感到鄉民們投在身上那如影隨形的敬畏目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31 PM

第七章 崔子軒

  雖然早在秦朝時,陳勝吳廣就喊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直到如今,不少權貴還是打心底裡以為,自己是被上蒼垂愛,是區別於普通百姓的「有種」之人。所以被黃家村的百姓一說,幾個權貴還真打心眼裡認為,昨天晚上那場異象與自己有關。正是因為自己這個貴人在此,所以山洪才改了道。

  離開黃家村後,隊伍又走了一個月,在離成都還有三百里路程時,也不知王大人他們得到了什麼命令,竟在一個叫奉縣的小縣城安頓了下來。然後,王大人給姜宓買了一套宅子,並專門請了十幾個婢僕侍侯她。最重要的是,他專門給姜宓請了幾個女先生,讓她們教姜宓各種貴族的知識和禮儀舉止,琴棋書畫等。不過,姜宓既然有徐夫人那樣的母親,這些知識其實她從小都有接觸過,也就是父母死過後的這五年才荒廢下來。

  然後,王大人還專門請了幾個博學多才的儒生來教姜宓四書五經,王大人似乎很想姜宓懂得很多知識,他還專門給她開闢了一個書房,那書房裡,還放了幾千冊各類珍貴的書籍。

  只是,王大人執意教導姜宓的,都是一些忠君之理,至於女子該學的《女誡》,以及天下女子都應該講究的貞潔之道卻是隻字不提。

  再然後,王大人又給姜武請了幾個師傅,這些師傅中,同樣有教導姜武四書五經的。不過,王大人對他的教育著重在「武」之一途,為此,他專門請了三個師傅,分別從博殺武技,戰場武將所需的技能,以及兵法上教導姜武。

  做完這些安排後,王大人叫來姜宓,對她說道:「公主殿下的母親,當年在成都乃至天下都是大名鼎鼎,公主身為她唯一的子嗣,將來去了成都必定萬眾矚目。陛下和老夫的意思是,請公主在這兩年中多多學習一些知識,待公主擁有了與你地位相匹配的修養和才學後,老夫再來接你回成都。」

  說完這話,王大人又叫來姜武和婢僕管家交待了一番。

  王大人處理好姜宓的事後,便動身前往成都。為了她的安全起見,他還是留了十個騎士在姜宓身邊。

  王大人離開的那一天,陽光燦爛春光明媚,看著姜氏兄妹依依不捨的身影,太監平公公策馬來到王大人身邊,笑道:「王公對這姜氏女還挺有信心啊,兩年時間就指望一個村姑能變成一位金尊玉貴的殿下。」

  王大人哈哈一笑,撫著長鬚一臉自信地說道:「若是別人,老夫還真沒有那個自信。不過這姜氏女卻不同,老夫那天注意了一下,便是《易》那樣出了名複雜的聖人典籍,姜氏女看個二三遍就能與老夫交談個一二,於悟性上來說,便是一般的神童也比她不過。」

  平公公聽到這裡哈哈一笑,卻是不太相信。不過,對於姜宓這個女流是不是聰明,他也並不在意。只在那裡感慨地說道:「這幾年裡南唐對我蜀國越發虎視眈眈,朝中多一位公主,就算最後要聯姻,也能多一個選擇了。」

  一年後。

  經過一個悶熱的夏天,進入八月的奉縣,倒是難得來了幾場北風。

  這一日,姜武大步走到妹妹的房門外,他推門而入時,正好看到妹妹蓋上紗帽準備外出,便走上前說道:「聽說陛下有意讓妹妹提前入蜀都,估莫著這幾日會有旨意。」

  姜武的話一落,姜宓扶著紗帽的動作便是一頓,轉眼,她輕聲回道:「遲早都要去的。」說罷,姜宓走出了房門。

  姜武知道妹妹做這個打扮,是準備上街,他連忙把佩劍拿了追了上去。吃住無憂又苦練了一年的武藝後,姜武越發高挑了,再加上他面目俊朗,十八歲的少年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英武之氣。而這個英武的少年,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妹妹出門時充當護衛。

  轉眼,兄妹兩人便出了家門。

  這奉縣雖只是小小的縣城,卻也五臟雖小麻雀俱全。姜宓本來只是隨意出來走走,沒有想到當她來到慣常來的那條街道時,卻發現那街道被肅清了,行人都堵在道路兩旁朝著前方指指點點,而奉縣最大的酒樓處,兩側門旁整整齊齊站了上百個護衛。

  看到這架式,姜武抓住一人好奇地問道:「是什麼人要來了嗎?」那人還沒有回答,旁邊一個老人說道:「當然是來了貴人。聽說這來的人還是五望七姓中的博陵崔氏的嫡子呢。」提到『博陵崔氏的嫡子」幾個字時,老人的聲音中帶了種亢奮。

  五望七姓,是隋唐時最著名的幾大望族,自唐朝沒落後,許多望族都搬遷到了蜀地。

  奉縣這些圍觀的人,一直以來接觸的不是連儒家的信義都拋棄了的普通庶民,就是那些崇奉拳頭大便是道理的兵卒。以往,他們總是聽說人,在大唐最鼎盛的時候,許多世家子以詩賦養體,以禮儀仁道養身,一個個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心曠神怡。可聽來聽去,他們也無法理解什麼叫風度翩翩。所以這會聽說能夠見到還有盛唐遺風的望族子弟,便興緻勃勃地跑來圍觀了。

  站在一旁,姜宓聽到這些圍觀者的閒話,不由有點好笑。

  就在這時,有人叫道:「來了!來了!」聲音一落,姜宓清楚看到,連自家哥哥的呼吸也急促了幾聲。

  姜宓連忙轉頭看去。

  卻見前面的街道上,百數個身著盔甲的騎士簇擁著幾輛華貴不凡的馬車駛來。

  在眾人的期待中,那些人來到了酒樓前,就在那些騎士翻身下馬,整齊劃一的肅立一側時,幾輛馬車停了下來,然後姜宓看來,走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走下了一個年輕公子。

  姜宓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因為就在她和眾人一樣,不由自主地昂頭看去時,恰好,那個身著黑色勁衣的年輕公子回過頭來,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眼,太傲,太冷冽,也太華貴。

  是的,是華貴。那一刻,被這位年輕公子看到的姜宓,竟在剎那間湧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自形慚穢。她想,也許是這個公子長得太俊,眉目太過絕倫,所以她在瞬那間感覺到了一種壓迫。

  當然,姜宓下意識中也知道,其實這與長相的關係不太大,這年輕公子身上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華貴高雅之氣,而在這種氣度之下,是人都會覺得自己太庸俗太猥瑣太平庸,慚穢之感正是由此而來。

  這時,那年輕公子收回了目光,他信手接過屬下遞來的紗帽戴上,轉頭朝著另外二輛馬車裡淡淡說道:「都下來吧。」這聲音與他的長相一樣,低沉華麗,悅耳到了極點。

  年輕公子的聲音一落,他便在眾人的簇擁下朝著酒樓走去。

  那兩輛馬車中的,走下了兩位衣著華貴,長相氣度也很出色的年輕公子,不過因為有那黑衣公子的珠玉在前,他們也就不那麼顯目了。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幾位公子進入酒樓,議論了一會才心滿意足地散去。

  姜武扯了扯姜宓,示意她與自己一道離去,沉默地走了一會後,姜武突然說道:「田師傅教我沙場博殺之技時,曾經說過一句,那些沙場的名將光是憑氣勢便可以赫得敵人魂飛魄散。我以前總不明白氣勢是什麼,現在總算知道了。」

  姜宓沒有說話。

  就在兄妹兩人踏入房門時,王大人留下的幾個騎士匆匆而來,看到姜宓,他們興奮地叫道:「公主,聽說陛下派了五望七姓之一的博陵崔氏之子崔子軒崔公子前來迎你入蜀都,這下公主可要風光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33 PM

第八章 擋路

  相比起幾個騎士的興奮,姜宓倒是表情淡淡。

  她心裡知道,自己雖然被蜀帝封為公主,可一無根基二無人脈,甚至可以說,因為她母親的壞名聲,她給成都人的印象肯定不好。這個時候由崔子軒這樣萬眾矚目的貴公子接她回去,只會更加讓人妒忌不喜。

  看到得了這麼一個好消息也毫無笑容,神態中已經有了一點威嚴的姜宓,幾個騎士暗暗想道:不過一年時間,那個小小的黃毛丫頭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公主了。

  因崔子軒一行人實際上已經到了奉縣,姜氏兄妹回去後便收拾起來。事實上,她們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莫不過是告訴下人一聲,說不日既將前往蜀都。

  宅子裡的婢僕雖然不多,卻也算是姜宓這個遺花公主的第一批親信,現在聽到要前往蜀都那等繁華所在,頓時興奮起來。

  轉眼,兩天過去了。

  第三天又是一個大好晴日,因在宅子裡等崔子軒一行人等了足足兩天,卻連人影都沒有看到一個,姜宓心裡有點惱火。於是這一天她也不等了,一大早便與姜武出了門,跑到城外西郊走了一遭。

  兄妹倆還在城外摘野花尋草藥,中午時,兩個騎士匆匆尋到,說是崔子軒來了,請姜宓趕緊回去。

  當下,姜宓痛快地應了一聲,「好。」

  哪知,兄妹倆剛準備動身,卻看到西城門處煙塵滾滾,再一定神,姜武一眼便看到,那隊伍打的旗幟竟是她遺花公主的,竟是姜府的人坐的坐馬車騎的騎馬,浩浩蕩蕩地出城了。看那隊伍的架式,只怕姜府所有的行李都已經裝了車,只等著接上姜氏兄妹便直接回蜀都了。

  她這個主人還在這裡,連家都沒有回一趟,家就給搬空了,下人們也給帶出來了。看著那駛在最前面的崔子軒的馬車,姜宓憤怒地想道:這崔子軒行事太也囂張!

  那兩個騎士顯然也沒有想到會這樣,他們愕然了一陣,轉眼,一個騎士小聲嘀咕道:「還真不把咱們公主放在眼裡。」另一個騎士則是說道:「這位崔郎看來是個雷厲風行之人!」

  這時,隊伍裡的人也看到姜宓了,當下婢僕們歡叫起來,眾騎士更是策著馬急奔而來。

  轉眼,幾個騎士便來到了姜宓面前,他們叫道:「公主殿下,崔公子讓大夥把行李都裝了車,現在只等公主你上車了。」

  姜宓越是氣惱就越是冷靜,當下她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說罷,她提步向車隊走去。

  姜宓走在前面,眾騎士策馬跟在後面,不一會功夫便來到了隊伍前面。

  姜宓站在官道中央,她今天為了遊玩方便,穿的是最普通的布衣,又在草地上玩了一陣,身上風塵僕僕,這樣子,哪裡有半點公主殿下的威儀?要是這崔子軒耐心等她回去,好歹她也能先洗一個澡,收拾得乾乾淨淨體體面面再出門。

  一想到這裡,姜宓便越發氣不打一處來。她冷著一張小臉,也不管那崔子軒的身份有多麼了不起,徑直向他的馬車走去。

  走了十幾步,姜宓便擋在了崔子軒的馬車前。只見她朝著那車簾密遮的馬車看了一眼後,突然曼聲說道:「崔公子可是急著要見牛山鄭公?只是很可惜,鄭公現下還在莫陽縣,現在趕去只怕公子是見不到他了。」

  不得不說,姜宓這番話既突然又讓人震驚,一時之間,眾騎士面面相覷,便是姜氏眾人也是目瞪口呆。

  當然,最震驚的莫不過是馬車裡的三位公子。此次,另兩位貴公子也都坐在崔子軒的蔓們本來品的品茶,下的下棋,正自得其樂著,便是姜宓出現並擋在崔子軒的馬車前,也只得到那臉孔容長的貴公子一句極輕蔑的評語,「一個鄉下丫頭,這才當了一年的假公主呢,居然就敢來攔崔兄的馬車。看來,蜀都又要多一個驕橫愚蠢,把自己抬舉得太高的「貴女」了。」

  豈料,就在他話音落下後,姜宓卻輕輕緩緩地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一時之間,兩位下棋的公子動作一僵,那臉孔容長的貴公子更是騰地轉頭看向那皮膚微黑的公子,說道:「小九,我要見鄭公的事你透露給外人了?」

  那九公子把黑子朝棋盤上一放,回道:「怎麼可能?」

  那容長臉的公子叫道:「那這事外面這個公主是怎麼知道的?」轉眼,他看向正悠哉悠哉品著茶的崔子軒,質問道:「子軒,莫非這事是你洩露了口風?我就不明白了,我為了家母的病急著要見鄭公的事,怎麼會傳到姜氏這位偽公主耳中?」

  崔子軒也沒有回他的話,他只是動作優雅的把茶盅放回几上,然後,姜宓便聽到馬車中傳來了崔子軒那極是華麗低沉的聲音,「哦?公主何出此言?」轉眼,崔子軒又輕笑道:「不錯,我們正是準備拜會鄭公。只是不知道,這件事公主是怎麼知道的?」

  隨著崔子軒一出口,走出了幾步的騎士們同時止了步,轉眼間,車隊停止了前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36 PM

第九章 打道回府

  見到了這時,這崔子軒還連面孔也沒有露一下,這態度實在對自己不敬到了極點。姜宓暗中輕哼一聲,口裡則溫溫軟軟地解釋道:「這事很容易猜到啊,阿宓雖然號稱公主,可也不值得三位公子這樣的貴人前來迎接。更何況,三位貴人來到奉縣多日,卻一直住在酒樓也不見到姜府來。」

  姜宓在說到「多日」兩字時,還特意加重了音。畢竟,這三人到了奉縣幾天,今天才來見她,結果到了她那裡後,竟是連半天也等不得!這行為實在欺人太甚!

  不過,她只是略略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後,轉眼,姜宓又溫溫和和地說道:「想奉縣這樣的小地方,哪裡值得幾位公子這樣停留?阿宓想來想去,奉縣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這位著名隱士兼名醫的鄭公了。幾位公子在酒樓停留的那兩日,多半是讓人打聽鄭公的行蹤和住處去了。今日,看到幾位的車駕徑直向西門走,而牛山就位於奉縣的西面,所以阿宓就越發肯定了。」這些人朝西門走,總不會是想與自己碰面吧?哼,以這崔子軒的傲慢,只怕是他們走他們的,至於自己這個公主,最多也就是讓那些騎士找到後再送回車隊。

  姜宓的話說完後,馬車中有短暫的停頓。

  過了一會,馬車車簾掀了開來,露出了崔子軒那張俊美得過份的臉。

  崔子軒還在含著笑朝著姜宓打量,一側,那容長臉的公子已是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你這小姑娘說得不錯,本公子這次跟著子軒來奉縣,正是有事求見鄭公。你這個小姑娘能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到本公子的意圖,看來很聰明啊。」

  那位公子嘖嘖了一陣,低頭打量著姜宓那日漸秀美的小臉,暗暗忖道:聽說這位是昔日花蕊夫人的親女?嘖嘖,她只要有其母的三分容色,將來也是一個了不得的大美人。可惜可惜,偏偏皇帝把她封為了勞什子公主,不然的話,這樣聰明美貌的小姑娘,倒值得本公子收入房中。

  看著姜宓,這容長臉的公子還是有點心動,便沖她風度翩翩地笑道:「本公子姓嚴,小阿宓,你以後叫我嚴三哥便可。」

  姓嚴的不叫她遺花公主的稱號而叫什麼小阿宓,語氣還這般輕浮,這種發自內心的不屑終是讓姜宓惱了火。

  當下,姜宓眼簾微垂,在擋住眼底的惱意後,她含著笑輕輕軟軟地說道:「可是嚴公子,這樣趕去牛山,是真見不到鄭公啊。一來,鄭公現在還在莫陽縣……」

  這一次,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崔子軒便含著笑聲音低沉地打斷了她的話頭,「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姜宓與這崔郎對視一眼,便被其目光所迫低下頭來,她老實回答道:「鄭公是奉縣的驕傲,幾乎每天都有人前往其住處就醫,所以他的行蹤也時常被人注意。」

  這解釋合情合理。崔子軒盯著姜宓,想道:只是他們派出十數人打聽了兩日都沒有打聽到的事,眼前這個小姑娘卻輕輕鬆鬆就知道了。

  見到崔子軒不再說話,姜宓繼續說道:「二來,三位公子應該知道,鄭公這個人性格古怪行事偏激,有時奉上千金他都不一定替人看病。」

  姜宓這話卻是說到了點子上,那嚴公子臉色一整,傾身看向她,認真地問道:「聽你這話,可是有好法子?」

  姜宓不動聲色地說道:「法子倒有一個。」在三個公子齊刷刷看來時,姜宓挺溫軟地說道:「聽說鄭公與奉縣一個叫丑丘的屠夫是莫逆之交,要是三位公子能勸動丑丘出面,那鄭公之事可以說是十拿九穩。」

  她抬起頭含笑看著三人,慢騰騰地說道:「不過,那丑丘聽說也出門了,要兩三天後才能回到奉縣。」

  這一次,幾乎是姜宓的話音一落,嚴公子馬上說道:「那還楞著幹什麼?我們回去奉縣,等那丑丘回來便是。」話音一落,他便轉頭向眾騎士發號施令起來。

  就在嚴公子急急下車,向著眾騎走去時,崔子軒的注意力卻一直放在姜宓身上,一直目送著她上了馬車,他還笑意盎然的不曾收回目光。

  一側,那九公子好奇地問道:「崔兄難道看上那個偽公主了?」

  崔子軒收回目光,他品了一口茶,淡淡說道:「看上倒不至於。」略頓了頓,他低笑起來,「不過是看到一個年紀小小的丫頭,居然耍得嚴三團團轉,居然想要我們掉頭回去,我們就不得不掉頭回去,心裡有點驚奇罷了。」

  崔子軒這話一出,那九公子驚了,他有點生氣地說道:「難道那丑丘的事是這小姑娘編出來的?就因為我們沒有等她便出了城,所以她故意編織這番話讓我們又打道回姜府?」

  崔子軒笑了笑,他懶洋洋地回道:「編造倒不至於,頂多就是她明明有別的法子解決此事,偏偏選了一個麻煩的讓嚴三去做罷了。」他在心裡說道:觀察入微,料事周全又睚眥必報,這位遺花公主還真讓人驚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29 10:41 PM

第十章 這是運氣嗎?

  於是,車隊剛剛浩浩蕩蕩出了城門,又在奉縣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返回了姜府。

  饒是嚴三公子心事重重,可他對上一眾奉縣人如看傻瓜的目光時,也隱隱覺得自己上了姜宓的當。他也沒有發作,只是在心裡暗暗惱道:如果丑丘之事是假的,定要給那個偽公主一個教訓。

  可是,姜宓既然被崔子軒斷定「料事周全」,又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一行人在姜府等不了兩天,那丑丘果然回來了。嚴三公子派人一調查,那丑丘果然與鄭公關係匪淺。丑丘雖是一個屠夫,可他行事大氣一諾千金,又對鄭公有救命之恩,那兩人交情極好。

  也不知嚴三公子做了什麼水磨功夫,一眾人又在奉縣待了五天後,終於,那丑丘答應在鄭公的面前說項了。於是,一行人再次啟程,從奉縣西門而出朝著牛山方向駛去。

  本來,崔子軒還以為,得了勢如了願的姜宓會繼續在他們面前蹦噠。可三位公子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姜宓卻如同真正的大家閨秀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裡寸步不曾外出。便是偶爾遇見,便是無意中碰上俊美得宛如天人化身的崔子軒,她也只是盈盈一禮,便目不斜視地回到她的馬車。

  姜宓這種行為,在三位貴公子眼中也好,在他們的隨從騎士眼中,都是有點納悶的。

  畢竟,這是一個相信「種豆得豆,種栗得栗」的時代,前花蕊夫人,那可不僅是天下罕見的絕色,那更是天下少有的蕩婦。有這樣一個不安於室的母親,如果姜宓舉止輕佻得理不饒人,那才是不出眾人所料,便是她立誓養幾個面首玩玩,也是正常之理。總之,就是她現在這副大家閨秀的架式才叫人吃驚。

  車隊一路西行,終於在三天後來到了牛山。

  牛山離奉縣如此之近,可迫於鄭公的大名,嚴三公子硬是足足做了近十天的功夫才敢來求見他。

  牛山不高,可此地水秀林清,霧氣蒸騰,透著一股世外之相。

  一行人攀爬不了小半個時辰,便來到了鄭公的房屋外。示意眾人站在外面後,嚴三公子和崔子軒,帶著屠夫丑丘入了院中。

  幾乎是丑丘進去不久,院落裡,便傳來了一陣熱情的寒喧聲和大笑聲。聽到那笑聲,站在姜宓旁邊的,隸屬嚴家的一個騎士激動的一握拳,興奮地低語道:「事成了!」

  院落裡的眾人寒喧了一會後,姜宓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老人聲音,「有什麼事用了餐再說。」

  這說話的老人應該就是鄭公了。得到鄭公一句話,便有幾個婢僕出來叫了眾人進去。

  姜宓等人進入院子後,因人數眾多,騎士們便坐到了外面。至於姜宓兄妹,因為姜宓的公主身份,自是被請入房中,與鄭公的家眷一道用餐。

  鄭公見到丑丘,顯得十分高興,幾次讓人上酒請丑丘痛飲。相比對起丑丘的熱情,對上崔子軒三人時,這個清瘦花白鬍須,一臉孤拐相的老頭卻冷淡得多。

  鄭公與丑丘對飲了兩盅酒後,一眼瞟到了姜武,奇道:「好英武的小子,卻不知是誰家兒郎?」

  回話的是嚴三公子,他恭恭敬敬地回道:「他叫姜武,是遺花公主的哥哥。」

  「遺花公主?」鄭公聽到這個稱號眉頭一皺尋思起來,轉眼,他臉色大變,沉聲說道:「可是母親是花蕊夫人的?」

  這鄭公提到「花蕊夫人」時,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語氣中,那厭惡之意溢於言表。

  而且,不等嚴三公子回答,鄭公便板著一張臉站了起來,他也沒有朝姜宓看一眼,只是盯著崔子軒語氣冰冷地喝道:「怎麼,那妖婦害了前蜀還不行,還非得把她女兒封作公主又來害我蜀國?」

  老頭子不發怒的時候還蠻慈祥,這雷霆一怒,簡直讓在座的人瑟瑟發抖。

  可喝出這樣的話,還不能解了鄭公的怒火,只見他黑沉著臉怒氣沖沖地喝道:「一群昏君奸臣!滾,滾,你們都給老夫滾出去!」

  什麼?

  幾乎是「滾出去」三個字一出,嚴三公子便臉色一白,他唇哆嗦了幾下,正要說什麼,看到鄭公這臉色又啞在了咽中。只是,就在頭一轉間,姜宓清楚地看到,嚴三公子瞟向自己的眼神殺氣騰騰!

  這是真的殺氣!這是真的惡意!那一瞬間,姜宓毫不懷疑,如果有機會的話,嚴三公子肯定會絲毫不作猶豫地把她給掐死!

  見到在座的眾人全都臉沉如水,看到那些騎士投向自己如刀如劍的冷厲目光,姜宓知道,這件事不能這樣下去,至少,絕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使得鄭公趕走眾人。

  請鄭公看病的事嚴三公子籌謀這麼久,顯然對他來說十分重要。要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壞了事,說不定她前腳一到蜀都,後腳便招來了整個嚴氏一族的雷霆報復!

  想到這裡,姜宓站了起來。

  她提步離席,徑直走到鄭公面前,雙膝一軟便朝他五體投地地跪下。

  跪下後,姜宓額頭點地,啞聲問道:「鄭公之怒,我無話可說。只是阿宓想問鄭公,要我怎麼做,鄭公才會息怒?」

  鄭公直到這個時候,都還沒有朝姜宓瞟上一眼。他黑著臉冷笑了幾聲後,信手朝著院外的假山處一指,冷冷說道:「你這淫婦之女要老夫息怒?那也可以,老夫院子裡這座假山高二丈有餘,最上一塊石頭更是自成猴形。你要是能跳到那塊猴形石頭上去,那老夫就不再計較此事,甚至,老夫還願意與你們一道前往成都,給這姓嚴的母親治病!」

  眾人順著鄭公的指看向那座假山。

  那假山高若七米,上面有一塊不大的惟妙惟肖的猴形石,此刻,那猴形石正穩穩地放在假山正中,朝著西邊做眺望之狀。

  只看一眼,眾人便是臉色一變,心下想道:這明顯是不可能有人做到的事!

  卻原來,那假山不若別的假山那般儘是坑坑洞洞,而是做成劍鋒狀上尖下寬,假山四壁光滑如鏡,根本就沒有可以攀爬處。別說是姜宓這個小女娃了,便是練了武藝的姜武,如果不藉助外物的話,也是斷斷跳不上去的。

  見到眾人臉色大變,那鄭公冷冷哧笑起來。

  這時,姜宓啞聲說道:「好,我願意一試。」說罷,她帶頭朝著那假山走去。

  眾人連忙跟在了姜宓的身後。

  站在這假山下,越發能看出這假山的光滑不可攀爬。一個騎士圍著假山轉了一圈,向著嚴三公子低聲說道:「這山不是從外搬來的假山,它是這地方原本就有的。」

  嚴三公子這時心裡窩著一口火,連回話也沒有心情,只是黑著一張臉站在那裡。

  後面,鄭公見到眾人還真站在那假山前研究怎麼爬上去,不由哧哧冷笑起來。笑了一陣後,他嘲諷地說道:「這山不可攀爬,就如天下的人無法原諒姓徐的淫婦一樣。」

  這鄭公一再辱及母親,姜武氣得渾身都在顫抖,要不是姜宓一直緊緊抓著他,只怕他早就衝出去了。

  姜宓掐住哥哥的手,直掐得他的手背一片青紫後,她才清聲說道:「鄭公的意思,是小女子跳到那猴形石上就算成了?」

  那鄭公冷笑道:「不錯。」

  姜宓緊緊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她退後兩步,慢慢朝著那山跪了下去。

  看到她竟然在跪拜一座山,鄭公哈哈大笑起來,他嘲諷地說道:「這有什麼用?難不成你以為跪一跪那山便能矮了不成?」

  可是!

  可是……

  幾乎是鄭公的笑聲剛剛落下,突然間,假山上傳來了一陣響動聲,眾人抬頭看時,只見那個本來穩放在假山之上的猴形石竟是晃了幾晃,再然後,它骨碌骨碌地滾了下來。

  那猴形石竟然在眾人的眼皮底下骨碌骨碌地滾了下來!

  一時之間,四下再無聲息。

  就在眾人都傻了啞了時,從外面慌亂地跑進來一個僕人,那僕人衝到假山旁,一見到那猴形石滾落在地,他連忙衝了過去。

  徑直衝到那猴形石面前,那僕人朝著石頭左摸右摸一會後,他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水,無比慶幸地嘀咕道:「那小山頂上生了青苔,前兩日這石頭就在搖了,沒有想到它還是掉下來了。」說到這裡,他才注意到現場有那麼多人盯著自己,不由一驚,轉眼對上鄭公,那僕人連忙跪在地上叫道:「主人見諒!主人見諒!石頭沒壞,小人馬上就去找到梯子把它原樣送上去。」

  話一說完,這有點傻楞的僕人又風風火火地跑了。

  到了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姜宓一回過神,她便站了起來。

  姜宓走到那猴形石面前,朝只及她腰部的石頭看了一眼後,姜宓吭哧爬上那塊石頭,然後,她站在石頭上,轉頭朝著鄭公說道:「鄭公,非要跳上這塊石頭嗎?小女子這樣爬上來算不算?」

  鄭公黑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塊石頭。

  見他不說話,姜宓又從猴形石上跳下,只見她退後幾步,一個縱身起跳,再一次穩穩地落在猴形石上,又對著鄭公訥訥說道:「那個,我現在跳上來了……」

  到了這時,鄭公終於回過神來。

  他木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看向了姜宓。

  直是朝她盯了好一會,鄭公才從鼻中重重發出一聲冷哼,衣袖一甩轉身朝房內走去。鄭公一跨入內室,眾人便聽到他那含著鬱氣的命令聲傳來,「給老夫準備行李,我要去成都一趟!」

  「是!」歡喜著回答的並不是鄭府的僕人,而是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的嚴三公子。只見他咧開一口白牙,向著姜宓微笑著點了點頭後便大呼小叫地安排起人手來。

  嚴三已經忙活去了,一側的二位貴公子和眾騎士還在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那九公子朝崔子軒靠了靠,壓低聲音呵呵笑道:「我這還是生平第一次碰到這麼巧的事。」

  崔子軒沒有回話。

  兩位公子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的騎士隊列中,一個騎士正微微側頭,向著另一人低聲說道:「陛下說了,這一路上凡是與遺花公主有關的異像,可信的不可信的都要記錄下來。此事有點蹊蹺,你且記錄下來呈給陛下!」那人連忙應道:「是,我馬上記下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02:42 PM

第十一章 入蜀都

  得到了鄭公的允許,又送走了屠夫丑丘後,隊伍第二天就上路了。

  嚴三公子完成了任務,整個人都是神采飛揚,隊伍上了官道後,他還策馬跑到姜宓的馬車旁,朝著她笑嘻嘻地說道:「小姜宓,這次還真是幸虧你運氣好。」

  姜宓笑了笑。

  嚴三興緻非常高昂,他回頭朝著自進入馬車後,便一直沒有露過面的鄭公看了一眼,衝著姜宓笑嘻嘻的又道:「對了,上次聽你那語氣,好像我要請動鄭公還會有更好的法子?」他事情過後再提起這事,已沒了計較,純粹是當閒聊的。

  姜宓沉默了一會,爽快地說道:「是。鄭公有一幼子,正居住在奉縣西城郊離城門十里處。鄭公十分寵愛那個兒子,對他的要求向來百依百順,而鄭公之子則好美色,以嚴公子的能力交好他只是一句話的事。」

  聽起來,如果是討好鄭公之子的話,不但順路,而且非常簡單了?畢竟,對於嚴三公子這樣的權貴來說,身邊美婢無數,那美色是絕對不缺的。反而,要一個貴公子向一個市井屠夫彎腰獻媚百般討好,那才是最難受的。

  嚴三公子先是一僵,轉眼他哈哈笑了起來。

  等嚴三公子與姜宓寒喧了幾句回到隊伍中後,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跟身後的一個騎士說道:「我怎麼覺得姜宓這個小丫頭挺讓人不敢小看的?」

  嚴三公子身後,那中年騎士笑道:「當然不能小看。她一個閨閣少女,竟然對鄭公一個外人的事情了如指掌,這豈不是說,她對奉縣發生的大小事都心裡有數?不管她的消息從何而來,這份心力都讓人驚嘆。」

  轉眼,那中年騎士又道:「蜀都的那些人都把這個遺花公主當成笑話在看,現在老夫挺期待她回到蜀都後的各種表現的。」

  二百餘里路程,隊伍全力行走,用了不到八天便到了。

  當蜀都的城門漸漸出現在視野中時,姜宓的呼吸急促了,一側的姜武,更是緊張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他們來到蜀都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還會在這個地方一直生活下去!

  不說激動的兄妹倆人,這一刻,眾人看到城門外那一騎煙塵,策馬飛奔而來的陌生騎士,絡續停止了前進。

  轉眼間,那騎士便衝到三位貴公子的馬車前,他勒停奔馬,朝著崔子軒的馬車行了一禮後,說道:「可是崔公子回來了?我家公主殿下知道公子歸來,特在城門處迎侯。」

  幾乎是那個騎士的聲音一落,姜宓便清楚地看到,嚴三公子和那個九公子的臉色便變了變。

  他們這會的臉色有點奇怪,形容不出是不安還是幸災樂禍。

  那個騎士說出這樣一番話後,轉身又策著馬奔馳而回。

  就在那騎士離開後,嚴三公子衝著姜宓招了招手。

  姜宓一怔,轉眼,她讓馭夫驅著馬車靠近。

  姜宓一過來,嚴三公子便低聲說道:「姜小姑娘這是第一次來蜀都吧?你可能不知道,咱們蜀都別的也還好說,那些貴女的性情可是極潑辣多情的。」

  說到這裡,他朝著前面崔子軒的馬車呶了呶嘴,小聲又道:「記著,進城之後離前面那個傢伙遠一點。還有,如果有人問你與他是什麼關係,千萬要說得生疏點,切記切記!」

  姜宓目瞪口呆地聽著,過了一會,她轉頭看向一路上並不怎麼露面的崔子軒,好奇地問道:「這位崔公子很受歡迎?」

  想來,姜宓這句話應該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可她的話音一落,嚴三公子便咧嘴笑了,他幸災樂禍地說道:「正是,那廝極得女人喜歡。姜小姑娘可能還不知道我們蜀都那些女人的本事,可以說,那廝現在的面癱冷漠全都是被她們逼出來的。」

  得了嚴三公子的警告後,姜宓暗暗提了神,回到哥哥身邊後,她還對姜武也交待了一句。

  然後,隊伍開始進城。

  馬車還在城門外,姜宓便能聽到蜀都城中的車水馬龍,人語喧嘩。當今天下,蜀國不但偏安一隅,極其富裕,而且人口也是出了名的多。當然,在這戰亂之世,人口多就是財富。

  姜宓這是第一次來到蜀都,遠遠望到城門內那擠得水洩不通的人流,她直是興奮得小臉漲紅。

  就在這時,隊伍進城了。

  幾乎是隊伍剛剛跨入城門,只聽得一陣哨聲傳來,轉眼間,那些街道裡的人流迅速的四面退去,而街道的前方,十幾個美麗的貴女騎著馬擋住了。

  這些美麗驚人的貴女一字排開的擋住眾人的去處,有了嚴三公子的警告在先,姜宓並不奇怪。真正讓她目瞪口呆的,卻是這些貴族少女大多穿著盛唐時的服裝。

  盛唐的服裝,雍容華貴之餘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上襟開得特別大,等於是胸乳半露。這些貴女本來就長相美麗氣質驕縱,現在還露出雪白如凝脂的大半乳丘,這讓鄉下來的小子姜武一張英武的臉漲得通紅,他一雙眼睛都不知該向哪裡放了。

  而且,蜀國之女還有一個大特點,那就是她們的皮膚特別好,眉眼極是水靈。這樣的水靈配上極致的驕縱,一時之間連姜宓這個女子也覺得眼前這些貴女艷色逼人,讓人不可直視。

  貴女中最前面的那個,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和一雙高聳的眉骨,這樣的長相,使得她格外顯得氣勢凌人。

  看來,她就是那個什麼公主了。

  那公主率著眾貴女擋住去路後,一雙美目轉向了崔子軒的馬車。只見她聲音一提,朝著馬車裡的崔子軒曼聲說道:「崔郎,你明知道我們來迎接你了,卻連面也不準備露一個嗎?」

  ……

  且不說這邊姜宓等人被貴女們堵在路上。剛才準備進城門時,隸屬於皇帝的十幾個騎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們從另一個城門入了蜀都。

  這些人一入蜀都,也不做耽擱,便徑直入了皇宮。

  不一會功夫,關於姜宓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便呈現在了蜀帝的面前。

  蜀帝姓孟,可與前蜀姓王的皇帝不是一家。此刻,這個四十來歲,有著蜀人常見的白淨皮膚以及文秀外表的皇帝,正在翻閱著騎士們呈上來的記錄。

  在看到鄭公和姜宓以猴子石相賭的那一幕時,蜀帝翻動紙張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過了一會,蜀帝笑了起來,他轉向一側的皇后說道:「瞧瞧,這個小姜宓還真有點不凡呢。」

  美麗高貴的皇后伸手接過那捲冊,朝那記錄掃了幾眼後,皇后笑道:「看起來挺像是湊巧。」轉眼她又笑道:「且看以後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02:51 PM

第十二章 攔路的公主

  那麼多貴女堵在街道上,無數雙目光都在看向崔子軒的馬車,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出面。

  直過了一會,崔子軒那清雅動聽又透著點無奈和冷漠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殿下,你堵著路了。」

  他說:殿下,你堵著路了……

  你堵著路了……

  好不容易盼到他開口的那位公主,臉上的笑容和溫柔瞬時一僵,一時之間,她連眼淚都給氣出來了。

  可是,饒是這崔子軒如此不客氣,這位公主也罷,眾貴女也罷,一個個反而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幾分失落之相。隱約中,便是姜宓這個還沒有開竅的小姑娘,也感覺到眾貴女在委屈之餘的那種後悔。似乎,她們對自己的行為不但沒有討好到崔子軒,反而還讓他添了惱這事有點後悔。

  公主僵在原地,現場一片肅靜,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公主咬牙退後一步,帶頭讓出一條道來。

  眾女一退,車隊馬上駛動,不一會功夫,屬於崔子軒的馬車,便無聲無息的與那位公主和眾貴女擦肩而過,自始至終,那崔子軒是連面也沒有露一個。

  看到這一幕,姜宓暗暗想道:這崔子軒也不知哪裡來的底氣,竟敢這樣不給堂堂公主臉面!她畢竟是女子,自然而然便站在眾女那一側,為崔子軒的傲慢生起氣來。

  可是,姜宓還有如此想來,當她的馬車經過眾女身側時,這些貴女卻馬上記起了她姜宓的存在。特別是那位公主,她馬上記起,崔子軒之所以離開蜀都,卻是去迎接姜宓這個遺花公主!而這個遺花公主乃是當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兒,也不知這一路來兩人朝夕相處,遺花公主這狐媚子有沒有勾引她的崔郎?

  姜宓的馬車走著走著,卻極為突兀地停了下來。接著,她聽到外面傳來一個貴女驕慢的聲音,「聽說馬車裡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之女?陛下新封的遺花公主?不知我們有沒有這個榮幸,親見遺花公主一面?」

  然後,也不知那些貴女做了什麼動作,外面再次安靜了下來。

  馬車中,姜宓在察覺到外面氣氛有異時,臉色是微微一變。幸好,對於這一幕她早有心裡準備,深吸了一口氣後,姜宓便恢復了正常。

  伸出手,姜宓慢慢掀開了車簾。

  外面,無數路人正掂著腳朝姜宓的馬車望來,便是眾貴女,這時也是眨也不眨。畢竟,當年的花蕊夫人實在名聲太響太響,他們對姜宓這個花蕊夫人之女的好奇是可想而知。

  姜宓露出面容的那一刻,一陣失望的噓聲此起彼伏。

  特別是幾個貴女,竟是同時哧笑出聲。其中一個長相嬌艷的貴女更是吃吃笑道:「原來這就是第一美人的女兒?嘻嘻,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貴女們嘻嘻而笑,站在她們前面的那位公主卻是臉色依舊難看。見她一直瞪著姜宓,其中一個貴女捅了捅那位公主,好奇地問道:「不會吧?這樣一個乾巴巴的黃毛丫頭你有什麼好在意的?」

  那貴女的聲音一落,便聽到那位公主沒好氣地回道:「當年花蕊夫人養在深閨多年,也沒有傳出過艷名。有人說那是老徐氏管教嚴厲的緣故,可事實上卻是那花蕊夫人的美貌,直到滿了十六歲才初見端倪,生了子嗣後才傾國傾城。」

  這世間,確實有一部份女子是從小到大都是美人胚子,另一部份卻是小時候普普通通,到最後卻兌變成蝶的。所以那位公主的話一出,她旁邊的幾個貴女便收起了嘲諷,認認真真朝著姜宓打量起來。

  等到議論聲稍稍止息後,那位公主開口了,她打量著姜宓半晌,姿勢高貴地說道:「你就是姜宓?」

  姜宓恭敬地行了一禮,眼觀鼻鼻觀心地回頭,「是。」

  明明她的態度恭謹,那位公主卻像被激怒了一樣,突然冷笑起來,說道:「憑你也配稱做公主?」

  這話姜宓無言以對,她乾脆保持沉默。

  姜宓卻不知道,她不管沉默也罷,還是這般眼觀鼻鼻觀心的安靜也罷,都顯得太平和。而按照常理,她一個鄉下來的小姑娘,在面對一國公主時,應該是誠惶誠恐,汗出如漿才對。

  所以,姜宓這種表現,在在場的權貴眼裡都是有違常理的。這種明明來自鄉下,卻在不經意間表現出了「從容氣度」的小姑娘,也越發刺了那位公主和幾個貴女的眼。

  那位公主更發不滿了,不過,她這時記起崔子軒就在不遠處看著,便強行壓下自己的怒意,只是淡淡的又道:「遺花公主莫要怪本宮無禮。實在你的母親穢亂了前朝,蜀都中,許多老人談起當年之事還會心有餘悸!」

  不管是「穢亂前朝」四字,還是後面那一句心有餘悸,這位公主終於表現出了她的政治智慧,只用一句話就把姜宓貶到了泥土裡。想來,有了今日她這一句,以後姜宓只要還在蜀都,只要還與人有交際,便免不了要經受各種風言各語,譏諷唾罵!

  就在姜武氣得俊臉通紅,雙腿一夾馬腹,準備跳出來護住妹妹時,抬頭看了眾人的眼的姜宓突然開口了,只聽她斯斯文文地回道:「公主殿下錯了。既然陛下能召我入宮,還能經過眾臣同意封我為公主,那當年之事必然是沒有什麼好再做口舌的。」

  姜宓這話一出,人群中隱隱傳來的嘲笑聲卻是立刻止息。眾人不約而同地想道:是啊,既然陛下特意把這個女孩叫來,朝中那麼多大臣還同意封她為公主,說明這個遺花公主還是很得上面心意的。再說花蕊夫人的事畢竟發生在前朝,我們犯不著為一些前朝的事去得罪陛下和這位新公主。

  那位公主沒有想到,姜宓小小年紀,居然隨口一句話便能翻盤,一時氣得俏臉通紅。

  眼見她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一直注意著的姜宓暗暗嘆息了一聲,想了想,她身子一傾,純真地說道:「姜宓自幼生長的楚國巫城,以前總是聽人說起蜀都多美人,可直到今天見了殿下和各位姐姐,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美人。」她歪了歪頭,一臉好奇地向那公主問道:「殿下,你剛才提到了我母親,大夥也總說我母親很美。可阿宓不明白,我的母親真有殿下這麼美嗎?」

  姜宓說這番話時聲音不大,可她語氣嬌憨,大眼睛撲閃撲閃,那帶著幾分嬰兒肥的臉頰還鼓鼓的透著幾分可愛。最重要的是,天下的女人,沒有一個不喜歡被人稱讚美貌的,特別是美貌的女人,那是恨不得自己能壓所有人一籌。

  那位公主與姜宓無怨無仇,針對她不過是遷怒罷了。這時聽到姜宓竟然拿自己與她的母親相比,還不相信自己的美貌遜於她的母親,頓時就像三伏天吃了一盅冰水,整個人從頭舒暢到腳。最重要的是,說這話的人還是一個鄉下來的孩子,有所謂童言無忌,越是單純的人越是喜歡說真話啊。

  心情大悅之下,那位公主再看姜宓時,直覺得眼前這個小丫頭無處不順眼。朝著左右看了一眼後,那位公主翹著嘴角心情愉悅地說道:「行了,我們也別堵在這裡耽誤眾人行走了。反正遺花公主以後住在蜀都,我們有的是機會與她說說話。」

  看到青月公主這麼快就率著眾貴女退到一側,不再阻著車隊通行。嚴三公子忍不住湊近崔子軒的呂:「青月公主堵人時明明氣勢洶洶的,對方不過說了兩三句話,她就喜笑顏開地讓了路。崔子軒,我還以為青月公主也就只在你的面前老實一下呢,沒有想到小姜宓也能做到?」

  一側,崔子軒笑了笑,他目光瞟過青月公主又掃向姜宓,低聲說道:「遺花公主年紀雖小,卻不可小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0:08 PM

第十三章 蜀都安定

  蜀帝早就為姜宓準備了公主府,所以,崔子軒一直把姜宓護送到了府中。

  公主府大門處,早就整整齊齊站了五十個下人,這些下人中,女的是皇后從宮中送來的宮女,男的是從外面招來的僕人管事,還有一小部份是太監。

  崔子軒徑直把姜宓兄妹送入大門,直到要轉身離去,這個自與姜宓見面後,便連話也沒有說過兩句的貴公子,突然回頭朝她認真看了一眼,這才笑了笑風度翩翩地走了。

  說實在的,崔子軒到底是個什麼人,姜宓還很不明白。就如她一直無法明白,以青月公主的公主之尊,以跟隨青月的那些貴女之地位顯赫,為何會在一個過了氣的門閥子弟面前那麼小心翼翼一樣。

  因此,崔子軒這一眼一笑,還真讓姜宓尋思了許久。

  等崔子軒等人離去後,姜宓一轉身,便對上了院落裡朝著自己看來的大小婢僕。

  一側,姜武是個向來不理俗事的,見到妹妹與這些人大眼瞪大眼,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後腦殼,嘿嘿笑道:「妹妹,哥哥先去院子裡轉轉了。」

  姜宓恩了一聲,等姜武離去後,她開口說道:「你們一個一個上前介紹自己。」

  ……

  下人們這一介紹便是足足一個時辰,等姜宓把她們的職責和性格初初了解一遍,又率著眾人圍著公主府轉了一遍後,用餐時候也到了。

  這時,姜武也挑好了自己的院落,並替姜宓相中了一個院子。

  姜宓一邊令人擺上飯菜,一邊下令讓眾婢僕解散。

  等飯菜上來的那一會,姜武興奮地說道:「妹妹,咱們這府第可真是漂亮,我剛才選的那個院子旁邊,還有一個好大的練武場呢。」

  他說到這裡,見到姜宓眉頭微蹙的,不由收斂起笑容,小心地問道:「妹妹,你怎麼啦,有什麼不好的事嗎?」

  姜宓抬頭看向哥哥,蹙眉說道:「我剛才去了一下書房,那書房裡,連四書五經都沒有備齊。」在奉縣時,王大人重點讓她學習四書五經,教導她忠國忠君。而眼下,皇帝的意思似乎與王大人的不一樣。

  姜武對讀書識字不太感興趣,因此也不能明白姜宓為什麼蹙眉。

  見到哥哥暈乎的樣子,姜宓咬了咬唇瓣,小聲又道:「那書房很大,可多數放的是琴棋書畫,還有制香養花之類的知識。」

  姜武眨了眨眼,不解地問道:「這些知識怎麼啦?」

  姜宓抿了抿唇,見左右無人,她低聲說道:「我有一種感覺,陛下把我封為公主,也許,也許是想讓我走我母親的老路……」

  很快的,姜宓這個猜測便被印證了,下午時,又有幾個老婦人被皇后派了來。而這幾個老婦人,據說原都是姜宓的母親,也就是花蕊夫人在宮裡時重用過的。

  姜宓詢問過後,馬上肯定這幾個老婦人確實是母親當年在深宮裡重用之人。這幾個老婦人,精通的技藝大不一般,如,其中一人精通的是房中術,另一個老婦人則知道一些隱密的,可以使女人媚力大增的方子,還有一個老婦人,則擅長後宮陰私之道。

  姜宓仔細詢問了這幾個老婦人的底細後,先是發了一陣呆,轉眼她對著銅鏡中自己那只是清秀的面容又笑了。

  不過,雖然覺得沒有必要煩惱,可姜宓的天性中,還是遺傳了她母親的一些特質,如計劃周密,如不慮成先慮敗。

  於是,第二天她便叫來管事,讓他去人牙子手裡給自己買三種人。一種,是熟悉蜀都的所有權貴以及他們的家眷和姻親關係,了解這裡的各個階層的人。這一種要找到不難,那些被貶的官員和權貴家的管家大多合格。

  姜宓要的第二種人,卻是那些混在市井底層,經常在黑白兩道間混,一些長青不倒的掮客之流。

  第三種,是一些有一技之長的藝人,如擅種花的,如擅口技的,如擅雕刻的……

  最後,姜宓對管事說,這三種人,特別是後兩種,那是多多益善。

  幾乎是姜宓前腳向管事下了這三道命令,後一刻,她所說的話便擺在了好些人的案几上。

  望著紙上所寫的這三條命令,皇后向左右笑道:「這遺花公主索要第一種人,本宮還是能夠了解。可這第二種第三種人要來何用?」

  同一時間,嚴三公子也把那張紙放在崔子軒面前,朝他嘻嘻笑道:「怪了怪了,這位遺花公主在想什麼?難不成她還想學孟嘗君,養食客三千,雞鳴狗盜之輩也都搜羅齊全了不成?」

  主位上,崔子軒只朝那紙上瞟了一眼,便淡淡說道:「你莫忘了,當初她在奉縣不過區區一年,便對奉縣的大小事了如指掌,連你想要邀請的鄭公,她知道的也比鄭公身邊的僕人還要多……」

  不等崔子軒說完,嚴三公子馬上明白過來,他驚奇地說道:「原來她就是這樣做到的?」他拿起那張紙琢磨了一會,又嘖嘖說道:「我在蜀都認識的貴女,一個個不是打馬球就是踏春下棋,彈琴作樂的。便是咱們這些貴公子,也最多學一些兵法門下收羅幾個武藝高強的以備危險時用。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姜宓這種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0:12 PM

第十四章 聽教

  姜宓自是不知道嚴三公子說了什麼,她剛剛搬到蜀都,什麼都要張羅。

  雖然吩咐管事去網羅那三種人,可姜宓知道,人才最是難得,這事急是急不得的。

  第三天上午,姜宓與兩個管事閒聊了一會後,提步來到了書房。

  姜宓拿起一本《易經》品讀時,一個老婦人提著一個食盒走到她面前。把那食盒輕輕放下,那婦人瞟了一眼姜宓手中的書,輕言細語地說道:「公主實歲都滿了十五了,還是多熟悉一些女孩家應該知道的事,這等閒書不看也罷。」

  這個老婦人,自然就是皇后送給姜宓的,曾經在花蕊夫人身邊侍侯過的三個老婦中的一個。

  姜宓笑了笑,她慢慢把書簡放下,說道:「桂媽媽的意思是,什麼才叫女孩家應該知道的事?」

  桂媽媽認真地說道:「自然是梳妝打扮,取媚夫郎的功課。」

  梳妝打扮,取媚夫郎那也算功課?姜宓嘴角抽了抽,她垂下眸拿起那本易經翻了翻,過了一會突然說道:「桂媽媽這話也有道理。」

  在桂媽媽臉露笑容時,姜宓把書本重新放下。然後,她認認真真地跪坐好,朝著桂媽媽說道:「如此,那媽媽從今天開始上課吧。」轉眼她又說道:「三位媽媽商量一下,看看怎麼給阿宓授課的好。」

  姜宓答應得這麼爽快,真正的原因卻是她記憶太好理解能力極強,在奉縣那一年,她便把王大人放在書房那滿滿一房書基本看完了。現在這個書房的書看起來雖然多,可按姜宓估計,要掌握也不過是半年的事。索性時間有多,不如聽聽這種在課本上學不到的知識?

  桂媽媽這時也嚴謹起來,她咳嗽一聲,徐徐說道:「老奴這裡有五個方子,它們以後會是公主安身立命的根本,請姑娘一定要記好了。」略緩了緩,桂媽媽繼續說道:「這五個方子,一個能使人肌膚白嫩的,一個能使人肌膚生香,一個能讓人吐氣如蘭,一個能讓人黑髮潤澤豐密,最後一個,卻是能讓女人的那些不可言說的地方永遠如處子般鮮媚。」

  聽到這裡,姜宓突然打斷了桂媽媽,她清亮烏黑的雙眼看著她,說道:「媽媽,以阿宓這樣的姿色,便是用了這些方子又能如何?」

  她這話一落,桂媽媽卻是仔細朝姜宓端詳起來,過了一會,桂媽媽也笑了,「公主妄自菲薄了,你只是還沒有長大。待公主長大後,定然是個美人。」

  見姜宓不再打斷,她又繼續說道:「這五個方子,有三個是公主的母親淑妃娘娘的獨家密方,這許多年裡,老奴連皇后也不曾透露過。」

  桂媽媽這話一出,姜宓詫異地抬起了頭。

  這時,桂媽媽用手指沾了水,在几上默寫起那方子來。她一邊寫一邊說道:「老奴早就聽人說過,公主是個聰慧的。這方子老媽就今天說一遍,往後公主記不記得,用還是不用,老奴都不會過問。」

  還別說,姜宓本來是有點輕忽的,聽她這麼一說,還真認認真真地記憶起方子來。

  桂媽媽傳給了姜宓五個方子便離開了,姜宓休息不到一刻鐘,另一個老婦人李媽媽過來了。

  李媽媽年紀雖近五十許,卻風韻猶存,而且,她明明長相極其普通,一言一行中卻透著一種別樣的優雅和風致,很讓人印象深刻。

  李媽媽教導姜宓的,卻是那取媚男人之學。

  示意姜宓坐好後,李媽媽輕言細語道:「老奴給公主上的第一堂課,就是公主需謹記:就是公主日後面對任何一個男人,切不可完全地放鬆。」

  姜宓奇道:「為什麼?」

  李媽媽說道:「人一放鬆就會懈怠,一懈怠就不再講究優雅美觀。」她徐徐說道:「這世間,有許多婦人,她為人外室,為人妾室,為人妃嬪時,她便是到老都能讓人留連忘返。而許多為人妻室的,與夫君恩愛不了幾年便情意淡薄,這其中固然有別的原因,可女人地位穩固後出現放鬆懈怠,舉止變得粗疏談吐不再優雅講究也是原因。」

  見姜宓若有所思,李媽媽又道:「這蜀國美人如雲,當年公主的母親之所以能艷冠群芳,這其中固然是因她天生麗質,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很懂男人的心。」

  說到這裡,李媽媽話音一轉,「聽說公主這次來蜀都時遇到了青月公主?公主,你可知為什麼青月公主身段豐盈,長相美艷,那崔子軒卻依然對她視若無睹,甚至避其如蛇蠍?」

  這個話題姜宓有了興趣,她歪著頭尋思了一下,問道:「因為她對崔子軒追得太緊?」

  李媽媽點頭道:「不錯。有句話叫做「上趕著不是買賣。」自古至今,女人太過主動都不是好事。最好的辦法是若即若離,似有情又無情……」

  李媽媽正在這裡滔滔不絕地說著,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轉眼,一個僕人的聲音從外面恭敬地傳來,「公主,王大人派人送請柬來了。他說,再過五日是蜀都著名的馬球會,介時,宮中后妃,各府貴女,以及一應王孫公子都會出席。王大人說,公主初來乍到,可能不知道,在這蜀都要想活得自在,當一個隱形人是不行的。當今世道不太平,很多人都戾氣頗重,一個沒有價值的,不被關注的人很容易遭人踩踐。他讓公主前去參加,並盡量多加表現。王大人還說,到時會有一些大人也會照顧公主。」

  略頓了頓,那僕人繼續說道:「王大人還說,他已請得崔子軒崔公子在馬球會上照顧公主,希望公主能盡量張揚一些,哪怕是驕縱輕浮,也勝過不被人注意……」

  幾乎是那僕人說出「請得崔子軒崔公子在馬球會上照顧公主」的話一出口,姜宓便黑了臉,瞬時間,她的腦海中出現了剛剛進入蜀都時,那青月公主和眾貴女咄咄相逼的架式。迅速的,姜宓的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她暗暗惱道:王公這是想讓崔子軒保護我,還是藉崔子軒的手來害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0:15 PM

第十五章 天羅台

  轉眼,四天過去了,馬球會到了。

  這馬球會舉行的地方,選在鄰近蜀宮的天羅台。天羅台是一處廣場,地面用青石板築得平平整整。據說最開始時這裡還只是一個普通的花園,還是前蜀的花蕊夫人喜歡上了馬球後,前蜀主王建特意為她修建的。

  天蜀台建成馬球場後,為了方便權貴們觀賞,廣場的四周都搭起了二層到三屋的木製樓閣。而現在,這些樓閣的一樓,要麼變成酒樓,要麼成了蜀國的圖書館,藏有豐富的書冊供來自各國的才子翻閱,要麼收羅著來自各國的珍奇之物給人購物。

  二樓卻與一樓不同,也不知是哪位的主意,現在所有樓閣的二樓和三樓都是打通的,專供各位權貴駐足休息觀賞馬球用。

  馬球會的這一天,天氣非常好,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清風吹來時帶著陣陣蜀宮裡的花香胭米分香,端的是讓人中人慾醉。

  就在姜宓思量了幾天,還是打定主意過來時,她沒有想到,她人還沒有到,天羅台卻是低語紛紛,而好些人議論的對象都是她姜宓。

  「聽說這個遺花公主就是花蕊夫人的女兒?」「遺花?丟失的花兒?陛下看來很是看重這個遺花公主啊,居然給她起了這麼一個封號。」「別說了,當初聽到這個封號後,據說鄭妃娘娘還氣得砸碎了她最愛的一套白玉青花盞呢。」

  就在眾女低聲議論時,一側,青月公主不緊不慢地說話聲傳了來,「遺花公主?她有什麼好看的?那小丫頭前面十幾年都是個鄉下賤民,也就去年被我父皇接到了蜀國才吃上幾頓飽飯識得幾個文字。」

  「什麼?這樣說來她才進學一年?」

  「進學一年能學到什麼?看來這遺花公主字也識不得幾個。」

  這時,一個貴女向著青月公主旁邊的少女問道:「三姐姐,你曾見過那遺花公主,覺得她怎麼樣?」

  青月公主旁的那個少女生得一張圓臉,聞言她輕蔑的一笑,說道:「看起來挺愚蠢挺好哄的,一副沒什麼見識的樣子,總之不值一提。」

  「聽起來倒是與她母親花蕊夫人天差地遠了。」

  「既然不識得什麼字,也就不知書不識禮儀了?既然生長在鄉下,那看到這等富貴場所豈不是進退失據戰戰兢兢?那咱們這次可以好好欣賞一下了。」

  隨著一個貴女「欣賞」兩字一出,四下笑聲大起。

  這時的姜宓,自是不知道有那麼多人會期待她的第一次露面。此刻,剛剛走出大門的她,一眼便對上了身著一襲淡青色緊身胡服,一邊輕撫著他那坐騎的馬背,一邊微微側頭含著笑朝她看來的崔子軒。

  姜宓從奉縣到蜀都,這一路上不知看到過崔子軒多少回。可這一次,在這暖暖的陽光下,她還是被對方逼人的容光和那華貴的氣度給眩得暈了下。

  事實上,姜宓雖然有了十五歲,可她不止身體還沒有長成十五歲少女應該有的樣子,便是她的心態也還處於單純懵懂之中,壓根就沒有如別的妙齡少女一樣起什麼君子之思。她現在之所以有這個反應,實在是這廝太過耀眼了一些。

  站在大門口,姜宓與崔子軒對視了一會,終於,姜宓慢騰騰地走向了崔子軒。

  來到崔子軒面前,姜宓表情古怪地打量了他一會,悄悄朝四下看了看,然後向著崔子軒小聲說道:「崔公子,我知道天羅台怎麼走,你能讓我自己一個人去嗎?」

  崔子軒嘴角噙著笑看著她,過了好一會,他溫柔地回道:「不能。」

  姜宓的臉一僵。

  過了一會,她巴巴地說道:「與你一起走太顯眼,我有點怕。」

  崔子軒依舊笑吟吟地看著她,在姜宓眨巴眨巴地期待中,他也輕聲說道:「這又與我何干?」

  這又與我何干?

  這廝居然說這又與我何干?

  一時之間,姜宓瞪大了雙眼。

  這時,崔子軒翻身上馬,在示意姜宓快點騎上她自己的馬後,崔子軒慢條斯理地說道:「整個蜀都的人都想認識你這位新晉公主,許多權貴也想知道你是個什麼性情。」

  他這話是話中有話。

  姜宓警惕地盯著崔子軒,暗暗想道:我與崔子軒這麼引人矚目的人走在一起,必然會受到無數貴女的關注。而聽崔子軒這話的意思,這是上面有意安排的?

  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姜宓反抗也無用。她有氣無力地翻身上馬,帶著僕從跟在崔子軒身後,朝著天羅台駛去。

  不一會功夫,寬闊豪華的天羅台就漸漸出現在視野中,望著那繪了華麗圖案的高大木門,姜宓悄悄朝走在前面的崔子軒看了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向旁退了退。

  姜宓悄無聲息間退了好幾次,崔子軒明明看到也是毫不在意,她不由慢慢放下了心。

  轉眼,一行人來到了天羅台的大門處。

  就在姜宓策馬駛出大門的那一瞬,突然的,她的韁繩一緊身後一沉,接著,一個溫熱磁沉的男子氣息在她身後傳來,「公主是第一次來天羅台吧。來,扶緊我的手,咱們共騎。」

  卻是她一個沒注意,被崔子軒跳到她的馬背上。此刻,這廝一手摟住她的腰,一邊握著她的小手一道牽起了韁繩。

  男人溫熱而雄性的氣息緊貼著她的身後,而前面是天羅台的看客們陡然暴起的喧嘩聲,萬萬沒有料到會有這種變化的姜宓,一時汗毛倒豎肌肉繃緊,整個人呈備戰前的蓄勢待發狀!

  察覺到了姜宓的如臨大敵,崔子軒難得的大笑起來。不過,他才笑了一聲便又收斂住。一邊策著馬向著天羅台中央駛去,他一邊湊到姜宓的耳邊低聲說道:「公主殿下,聽說你一直在派人調查,想知道眾貴女為何看重我?並且,你還曾說過,你這不是好奇,而是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在將來的某個時候掌握主動?」

  姜宓大驚!

  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她雖是讓管事調查一下崔子軒,可也只交待過一次。這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那句「她不是好奇,而是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在將來的某個時候掌握主動」的話,只是她的一句自言自語!

  一時之間,姜宓臉都變了,她連忙問道:「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崔子軒似乎又笑了,過了一會,他輕聲回道:「是這樣的,我好像經常聽到有人叫我神通廣大大魔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0:18 PM

第十六章 測字

  兩人說話之際,崔子軒已策馬來到了天羅台。當他勒停奔馬托著姜宓放到地上時,姜宓已經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這時,各馬球隊也開始入場,隨著一陣陣的腳步聲和馬蹄聲傳來,姜宓終於鼓起勇氣抬起了頭。

  這一抬頭,她立馬看到,前面那二層閣樓上,那一個個打扮華貴,朝著她冷眼盯來的貴女。

  媽呀!這些人的眼光太可怕了!簡直是眼大如銅鈴眼亮如火柱!

  姜宓明明背心都被冷汗浸透了,可在這麼多目光的盯視下,卻連低頭的勇氣也沒有了。

  見到她噤若寒蟬的模樣,一側的崔子軒似乎又發出了一聲輕笑。只見他大長腿一提,風度翩翩地朝著閣樓走去。

  崔子軒一走,姜宓越發寒冷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提步跟了上去。

  不一會,姜宓便跟在崔子軒的後面來到了二樓閣樓上。

  這由無數座閣樓組成,建成環狀的觀球台,實在是富麗堂皇。一根根雕工精美的紅色柱子旁,到處都飄飛著蜀地特有的一種透明薄紗。而此刻,那些雕欄旁,薄紗側,朝著姜宓盯來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憐的姜宓,她長到十五歲,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同時盯著。

  姜宓只是匆匆一瞟,便注意到,在對面和左右兩側的閣樓上,有幾個和顏悅色,看向她時目光極是慈愛的中年權貴。當然,除了他們之外,其餘人看她時目光都很不慈祥……

  不由自主的,姜宓偷偷咽了咽口水。

  就在姜宓被這些目光凍得雙腿都發軟時,突然的,一陣清笑傳來。

  卻是青月公主曼步走向姜宓。

  再次見到青月公主,她依然和上次一樣,做著那種盛唐貴女地打扮,那敞開的著奇異紋路的衣襟下,是她雪白如凝脂的大片胸乳。

  見到青月公主出馬,一眾貴女總算動了,轉眼間,她們便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說的說笑議的議論,當然,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姜宓身上。

  只是一個轉眼,青月公主便走到了姜宓面前。

  青月公主身量頗高,而且也略為豐滿,與她一比,青澀瘦弱,還沒有長成的姜宓簡直成了仙鶴旁邊的小雞崽。

  此刻,小雞崽在瑟瑟抖動。

  青月公主伸出她纖秀豐腴的雙手,一邊用塗著蔻丹的指甲輕輕劃著姜宓的衣襟,她一邊在姜宓耳邊低聲說道:「剛才崔郎好像……」

  天可憐見,青月公主的聲音絕對稱得上溫柔,甚至她的臉上還帶著笑。

  可姜宓的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她打了一個哆嗦,好一會才找到聲音,乾巴巴地說道:「那是他抽瘋了!」

  「嗯?」青月公主盯著她,輕言細語地問道:「你敢對我的崔郎言辭不敬?」

  姜宓的臉黑了下來,她唇哆嗦了一下,頗有點有氣無力地說道:「不,不敢。我的意思是說,你家崔郎是在把我當猴耍……」

  姜宓這話一出,青月公主還沒有反應,不遠處的崔子軒似乎失笑出聲。

  崔子軒這一笑,姜宓還沒有什麼感覺,青月公主卻像是被什麼點住了一樣:他笑了……這個鄉巴佬說他是「我家崔郎」時,崔郎高興地笑了……

  見青月公主一動不動,姜宓不動聲色地向後退去。

  她一直退了兩三步,青月公主還沒有什麼反應,姜宓大大鬆了一口氣,她挺直腰背,開始在其他人的注目中走到離青月公主遠一點的地方。

  豈料,姜宓再一次剛剛站定,便有一個貴女朝她走來,對著姜宓嬌嬌笑道:「早就聽人說過,遺花公主雖然年紀小小,卻是聰慧絕頂,明明只在奉縣學字一年,卻天文地理無一不精,兵法歷史無一不通?」

  這個貴女是笑吟吟說出的,而且她說這話時,她身後的夥伴都笑得很古怪,便是一側的幾位公子,這時也是一臉的似笑非笑。

  姜宓抬頭看了那位貴女一眼,抿了抿唇後低聲說道:「你過獎了。」

  姜宓稱呼對方時,乾巴巴一個「你」,既沒有尊稱,語音中帶著種楚國味,完全符合了眾人心目中的「鄉巴佬」的印象,一時之間,四周貴人們的笑容越發大了些。

  那開口的貴女也是格格一笑,她歪著頭朝著姜宓極是客氣地說道:「那公主殿下可否告訴小女子,這些知識中你最擅長什麼啊?」

  姜宓抬頭,她對上四周笑意盈盈的眾人,想了想後睜著大眼睛認真地說道:「測字吧。」

  「啊?」

  見到那貴女似乎沒有聽懂,姜宓挺認真地告訴她道:「我最擅長的是測字。我這是從《易經》中學到的本事……」

  幾乎是姜宓那《易經》兩字一出,四周的貴女貴公子們怔住了。轉眼,姜宓便發現這些人都有點忍俊不禁了。

  那貴女緊緊抿著唇忍住笑,她轉過頭朝著身後的婢女輕言細語道:「去,拿張紙來。」

  「是。」

  不一會,婢女過來了。那貴女接過她遞來的宣紙,非常認真的在紙上寫了一個「蹇」字,然後,她把那字遞到姜宓面前,挺溫和地說道:「測字是寫一個字再測嗎?那遺花公主可否幫我測測這個字?」

  說到這裡,她又好心地提醒姜宓,「公主,這個字你認得嗎?」再一次,這貴女的聲音剛落,四周眾人笑了起來。

  姜宓迷糊地看了這些人一眼,伸手接過那貴女遞來的字。低頭看了一會,姜宓抬頭說道:「這位姐姐,你待會上車的時候要注意腳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0:22 PM

第十七章 靈驗

  那貴女拿過那張紙,看了一眼後她笑瞇瞇地說道:「說得也是哦。這字上面一個寶蓋頭代表車,下面一個足字,可不正是上車時要注意腳下嗎?」

  幾乎是這貴女的聲音一出,姜宓的四周便是輕笑聲一片。

  這時,另一個貴女裝作一臉好奇地問道:「可這蹇字不是中間還有嗎?遺花公主,你這測字只測了上面和下面,中間還缺一塊呢。」這貴女自己說完,便捂著嘴格格笑了起來。

  到得這時,姜宓已經明白無誤地知道她們在戲弄自己了。

  她睜著大眼睛,輕輕嘆息一聲後,還是轉向那個測字的貴女,再次挺認真地警告道:「這位姐姐,待會你上車的時侯還是注意一下你的腳下吧。」

  姜宓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四下的貴女們都嘻嘻笑了起來,她們亂七八糟地樂道:「就是就是,還是注意一下腳下吧。」「看人家遺花公主測得這麼認真,你也上點心。」「嘻嘻。」「對了,為什麼要等到待會上車呢?周香兒,不如你現在就到馬車上轉轉,看看情況怎麼樣?」

  「對極對極,這是一個好主意!」

  「周姐姐馬上就去。」

  「對,我們大夥陪著你去。」說做就做,這些貴女嘻鬧之間,籌擁著周香兒朝著樓下走去。

  眾人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眾人從樓閣上也可以看到她們的動作。當下,周香兒在眾女的慫恿下蓮步輕移地爬上馬車,然後又下了馬車,再又笑嘻嘻地慢騰騰地再度爬上馬車,再然後又下車……

  於四周的鬨笑聲中,姜宓面無表情著。

  過了片刻,周香兒回來了,她徑直走到姜宓面前,挺溫和有禮地說道:「公主,你的測字不準呢。」

  「測字」兩字一出,四周再次笑聲一片。

  姜宓聽到現在,已經知道「她只進了一年學」的事被眾人知道了,她也知道,眾女之所以有這樣的表現,不過是以為她只讀了一年的書,只學了幾個字……怪不得她說她會《易經》時,她們笑得那麼古怪。

  現在的姜宓,說什麼也沒有用。所以,她也就安靜地站在那裡,任由眾女對著她圍擁取樂。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咚咚——咚!」的鼓聲。

  這鼓聲沉沉而來,隨著鼓聲落地,四下喧嘩的眾人便是一靜。這時,「蹬蹬蹬」的馬蹄聲大作,只見天羅場上兩個騎士舉著旗幟在鼓聲中圍著廣場上繞了一圈,然後,他們回到天羅場中央站定。

  一站定,其中一個騎士便聲音洪亮地叫道:「蜀都一年一度的馬球賽,即刻開始!現在,請參賽的十個馬球隊進場!」

  那騎士的聲音一落,四下哄叫聲大作,於震得人雙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天羅場的東南西北四個大門洞開,一個個賽手英姿颯爽的策著馬賓士而來。

  這些參賽的選手,都是非富即貴,更深得閣樓上這些貴女公子的追捧。看到他們進場,姜宓身周的貴女發出一場歡呼,三五成群地衝下閣樓,朝著賽手們跑去。

  只是一個轉眼,還留在閣樓上的人便不到一半了。

  姜宓本來是想留在樓閣上的,可她一眼看到,不遠處青月公主似乎與崔子軒說了什麼話後,一張臉煞白煞白,眼角隱有淚水。生怕她又遷怒於自己,姜宓連忙閃入樓梯,也來到了廣場上。

  可姜宓剛剛在廣場上站定,便看到崔子軒緩步而來,而在崔子軒的後面,青月公主也跟來了。

  於是,姜宓再次朝著人群擠去。

  不知不覺中,她又來到了周香兒的身邊。這時,周香兒與幾個身著胡服的貴女正在叫喊著,「胡楚為什麼沒有來?她不來這一場比賽怎麼勝得了?」

  見周香兒大叫大嚷,一個胡裝貴女不高興地回道:「她要拿喬我有什麼辦法?明明早就說好了的,臨到事兒她不見蹤影,我難道還殺到她府中把她綁來不成?」

  另一個胡裝貴女則是說道:「香兒姐,你與胡楚向來交好,不如你去找她說一說?」

  這貴女的聲音一落,周香兒果斷地應道:「好,我去找她!」聲音一落,她急急轉身,朝著她的馬車跑去。

  周香兒心急如焚,跑得很快,不一會功夫,她便來到了馬車前。

  四下正是熱鬧時!

  這個時候,便是周香兒的侍女也沒有在意自家姑娘!

  那些原本圍擁在周香兒旁邊的貴女,也早已散開!

  至於周香兒本人,更是早就把姜宓的測字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當急跑而去的周香兒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並痛得嘶聲慘叫時,眾人都是一驚!

  眾人齊刷刷回頭!

  她們赫然看到,周香兒已經跌坐在地上,正抱著左足又哭又叫!

  眾人一哄而上。

  這時,一個中年人小跑了過來,看到他過來,眾人紛紛退後,說道:「是王御醫!」

  王御醫蹲在周香兒面前,拿起她的左足動了兩下。於周香兒痛得抽噎中,王御醫說道:「傷得很重,只怕折了骨頭。」

  折了骨頭?

  這個時代折了骨頭可不是小事。特別是足部這種需要走路的地方,一但恢復不好那可就……

  就在周香兒的幾個好友都臉色一白,她的兄弟大步而來時,王御醫輕嘆一聲,又道:「周姑娘應該是急著上車,沒有注意到腳下有一塊石頭,給踩偏滑了一下。本來,這種情況下最多也就是脫臼,可周姑娘用力不慎,竟是折斷了骨頭。」

  看到那王御醫忙著正骨,看著周香兒聽到骨頭斷了後那痛楚害怕的哭聲,一向與周香兒交情不錯的貴女們沉默起來!

  這時,也不知道是誰突然說道:「這個,那遺花公主剛才測的字,豈不是應驗了?」
  
  這話一出,眾貴女公子齊刷刷一怔,同時轉頭看向姜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0:24 PM

第十八章 昭王

  這時,另一個貴女也在那裡說道:「當時遺花公主測了字後,還一連交待了兩遍讓周香兒小心一點。可香兒不聽她的,還故意帶著一些人上馬車下慢。」

  這話一出,便是哭泣中的周香兒也是一頓,她淚眼迷朦地想道:是啊,遺花公主都警告了我兩次,是我不以為然,她都說了讓我上車時注意腳下……

  想到這裡,周香兒悔得眼淚又出來了。

  當時在場的人不少,這些人都在低聲議論著,連帶得不遠處聽了一耳朵的崔子軒等公子們也朝著姜宓看來。

  這時刻,青月公主也罷,眾貴女也罷,甚至是那些飽讀詩書的權貴,這時都是吃驚的。因為她們清楚地知道,聖人典籍中,《易經》的難學難精程度絕對稱得上第一,不管這個遺花公主進了幾年學,她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居然學會了《易》,還能進行準確的預測,就是一件讓人不敢置信的事。

  看向姜宓的目光越來越多,姜宓那帶著嬰兒肥的秀麗臉蛋因眾人的目光而露出了微微的羞赧。

  這個時候,眾人再看姜宓,便覺得她還有幾分可愛了。

  過了一會,周香兒正骨完畢,被她的兄弟們抬著上了馬車,給送回家去了,而馬球賽也正式開始。

  這一年一度的馬球度非常盛大,雙方各出十人,一共二十人騎著駿馬拿著球杖在廣場上奔飛,圍觀的人越看越是激動,隨著一個個球揮出,越來越多的人叫得聲嘶力竭。

  姜宓生長在巫城,那裡可沒有什麼馬球,而且她也看不懂。因此,姜宓看了幾眼,便沒了興緻。

  就在姜宓看了一會索然無味,又回到二層閣樓上時,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閣樓上的王大人。

  此刻,王大人的身後身側浩浩蕩蕩,站在他身側的除了一個貴婦和幾個年輕美貌的妾侍外,還有他的兒女僕人。

  姜宓見狀,哪裡還敢往上湊?她縮了縮腳,重新退回樓梯上了另一層閣樓。

  這一次,她剛剛站定,便見不遠處的一個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中年權貴朝她揮了揮手,慈祥地喚道:「是遺花公主嗎?孩子,你過來一下。」

  姜宓雖然不認得這個人,可從這人紫色的官袍上可以看出他的位高權重,連忙走了過去。

  那中年權貴顯然知道姜宓膽子不大,他示意身後的人離遠些後,慈愛地朝著姜宓上下打量一會,溫柔地說道:「孩子別怕,我是你韓伯伯。」

  見姜宓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自己,這姓韓的權貴眼中閃過一抹懷念。過了一會,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塞在姜宓的手中,說道:「這是本王的玉佩,孩子,以後你有了麻煩,可以到王府去找韓伯伯。」

  姜宓忙不迭地接過,她低頭上看,只見玉佩上寫了「昭王」兩個字。

  就在這時,那昭王也不知瞟到了什麼,便向姜宓溫聲說道:「孩子你先下去吧。你韓伯伯在這還有點事。」

  姜宓連忙應了。

  就在姜宓退回樓梯間時,突然的,外面變得肅靜至極。

  姜宓一驚,她剛要提步,突然響起了一個低渾的說話聲。而隨著那說話的聲音落下,無數個聲音同時響亮恭敬地叫道:「吾主萬安!」

  是蜀帝!是蜀帝到了!

  外面,蜀帝又說了幾句什麼,便讓人繼續比賽。片刻後姜宓走出時,一眼便看到,對面的樓閣處,那個被一排美麗多姿的妃子們籌擁在中間的中年皇帝。

  蜀帝和眾妃所在的地方離姜宓這裡有點遠,她一眼看去也只能看到個花團錦簇,面目什麼地看不太清。姜宓左右看了一眼,發現青月公主還大賴賴地守在離崔子軒不遠處,便知道不用特意上前去叩見蜀主,頓時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時,姜宓的幾個婢僕也尋來了,遠遠看到她,他們連忙跑了過來。

  這幾個婢僕,自姜宓進了天羅台後便不見蹤影了,這會要不是蜀帝來了,她們擔心他會召見姜宓,還不一定現身呢。

  姜宓這時也不想計較,事實上,經過這幾天不遺餘力的詢問了解,姜宓早就清楚她公主府裡的那些人沒兩個是忠於她的。可這些人都是從宮中拔來的,姜宓也不能隨便動她們。

  這時,一個婢女勸道:「公主,我們回閣樓上去看馬球吧。」

  說實在的,姜宓畢竟來自巫城那等偏僻地方,她冒冒然來到天羅場這等聲勢浩大,權貴雲集的地方,心裡其實是害怕的。這一點從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眾人可以看出。

  現在,她聽到那婢女的建議,不由想到了府中李媽媽勸過她的話,「從今往後,姑娘就是堂堂正正有封號的公主,以後切不可畏畏縮縮讓人小看了。」桂媽媽也說過,「公主切記,你以後為人處世,寧可行事驕縱也不可瑟縮膽小了。是,你母親當年做過不可饒恕的事,也在世人心裡留下了很不好的名聲。可她那一世,不管是媚惑君王還是弄權干政,只要一出場就是萬人矚目。做為娘娘的女兒,公主你若是太膽小了,定然會讓陛下和天下人失望的。」

  想到這裡,姜宓應道:「好。」說罷,她步履優雅地朝著閣樓走去。

  此時球賽已經到了高峰期,姜宓過來時根本沒有人注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1:41 PM

第十九章 感興趣

  樓閣上眾人歡呼陣陣,姜宓想了想,還是朝眾貴女走去。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圓臉少女看到了姜宓,當下她雙眼一亮,快步走了過來,大聲說道:「遺花公主,你測字可真準。要是表姐聽了你的話就好了。」

  這個圓臉少女,不但臉圓圓的,連眼睛身材也是圓圓的,長相雖不出眾,卻透著一種可愛。而且,這少女身上有一種單純的氣息,能讓走在她身邊的人自然而然地放鬆。

  姜宓正需要這種放鬆,她笑了笑,說道:「周香兒是你表姐?」

  圓臉少女清清脆脆地說道:「是啊是啊,周香兒是我的三表姐。對了,我叫范於秀,公主以後可以叫我於秀哦。」少女說到這裡,又道:「三表姐現在一定在後悔沒有聽你的話。」

  不等姜宓回答,范於秀又道:「她們前陣子都在議論你,說你識不得幾個字,沒有想到你連《易經》那麼難的經典都能融會貫通。」

  只是,話是這樣說,范於秀突然又湊近姜宓,好奇地問道:「公主,你測字真的這麼準?」

  姜宓笑了笑,她看了一眼聽到范於秀的問話後朝自己望來的貴女們,想了想後還是決定留一下餘地。於是她開口說道:「其實,我以前測過也不太準……」她的話音剛落,旁邊聽到的人全都露出一副「我就猜到是這樣」的表情。

  正在這時,天羅場上暴發出一陣歡呼,卻是靠近眾人的這一支馬球隊又得了一分。

  來了這麼一下,姜宓四周的貴女們都喜躍得跳了起來。當然,也有一些對方的支持者氣得跺腳不已。

  就在這時,姜宓的手一暖,卻是范於秀牽住了她的手。見到姜宓看來,范於秀悄悄朝她眨了眨眼,小聲說道:「我就不愛看馬球,她們還老說我呢,嘻嘻,現在好了,公主你也不愛看球,可算有伴了。」

  范於秀把姜宓一扯,抓著她就向前走。一邊走范於秀一邊說道:「也不知哥哥他們在哪裡?公主,我帶你去找我的哥哥們。」

  這等亂世沒什麼男女大防,再加上范於秀又是將門虎女,根本不講究這些,所以一開口便說要帶姜宓去見她哥哥。

  姜宓來了蜀都這麼多天,也收集了一些大略的情報。如,眼前這個范於秀出身將門,她上面有五個哥哥,三個叔叔。而她的父親在後蜀的建國之戰中立下了赫赫功勞,在朝中地位很高。

  這個時代與以往任何一個時代不同。如果說以前的朝代都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話,這個時代所有占統治地位的都是武將,在朝中最有地位的也都是武將。所以說,范於秀的父親在朝中的地位,那還要勝過把姜宓接回的王大人。

  卻說范於秀尋了一陣,突然眼前一亮,只見她跳了起來,朝著前方揮手叫道:「大哥,三哥,四哥!」

  前方卻有二三十個貴公子扎堆站在那裡看球,聽到范於秀的叫喚,好一些公子都回頭看來。而這些回頭的公子中,有三個公子與范於秀有二三分相似,看來便是她的哥哥們了。

  范於秀見到哥哥們回頭,頓時眉開眼笑地扯著姜宓朝他們跑去。一來到三個哥哥面前,她便把姜宓朝前面一推,高興地叫道:「大哥三哥四哥,這位就是遺花公主,可愛吧?」

  幾乎是「遺花公主」這個名字一出,齊刷刷的,眾公子同時回頭向姜宓看來。

  一瞬間對上二三十個權貴公子的目光,姜宓頓時明白了:蜀都人果然對她是極好奇的。

  這麼多或高傲或冷漠或不可一世的目光盯著,姜宓頓時心裡有點發虛,手心都滲出汗來。

  這些公子朝著姜宓打量了一會,終於,其中一個長相俊秀,長身玉立的公子微笑著說道:「遺花公主殿下與當年的淑妃娘娘長得好生相似。」

  這公子的話一出,好些人都是一怔,范於秀的大哥范于靖回頭問道:「於風,你見過淑妃娘娘?」

  「恩,見過淑妃娘娘的畫像。」那位叫於風的公子說道:「遺花公主的五官與她極為相似,看來將來又是一個大美人了。」

  一直以來,姜宓都不相信自己會長得美,現在聽到這個稱讚,她的臉紅了。

  見到她臉紅,那於風越發盯著她眼睛也不眨了。

  范於秀見到這情形,瞇著眼笑了一聲,她湊到姜宓的耳邊,小小聲地說道:「公主,我於風哥哥好像看中你了呢。」

  姜宓的臉更紅了。

  就在這時,那個叫於風的朝姜宓走了過來,一來到兩女身前,他含笑說道:「於秀不是最討厭馬球嗎?走,堂哥請你們到一樓的「醉香樓」吃點心去。」

  幾乎是范於風這話一出,好幾個公子都低笑出聲來,他們朝著范於風擠眉弄眼的。一個高個子微胖的青年更是一把摟住范於風的肩膀,在他耳邊打趣道:「當了這麼多年的聖人,怎麼被一個黃毛丫頭迷上了?」

  另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公子也摟住范於風的另一邊肩膀,朝那胖青年說道:「這你就不明白了。這個黃毛丫頭可是有成長為傾城美人潛質的,風哥這行為叫做先下手為強!」聲音一落,幾個公子都壓聲笑了起來。

  姜宓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異性以這樣的目光齊齊盯著,頗有點不自在。她紅著臉側過頭,一雙眼都不知往哪裡放的好。

  這時,范於風從兩個損友的包圍中掙了出來,他來到姜宓兩女身邊,笑道:「走吧。」說罷,他帶頭向樓梯處走去。

  范於秀一直是笑嘻嘻的,見到堂哥走在前面,她二話不說緊緊摟著姜宓的手臂,拖著她追了上去,引得後面的眾位公子都笑了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4-30 11:49 PM

第二十章 會有反噬

  不一會,三人便來到了一堂的一處酒家中,范於風一坐下,便一口氣點了十來樣菜式,並吩咐歌女在屏風後唱曲。

  這個時代,蜀都的花間詞是非常流行的,而花間詞富貴綺麗,那歌女唱來清而纏綿,給這小小的空間憑添了幾分人間富貴相。

  范於風又點了一盅酒,他給姜宓和范於秀都滿上,說道:「這種酒裡面放了甘蔗,遺花公主一定沒有嘗過。」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一個清軟動聽的女聲說道:「可是於秀在裡面?」

  「是明慧姐姐!」范於秀驚喜地站了起來,連忙叫道:「明慧姐姐,我在這呢。」

  她的聲音一落,簾子被人拉開,一個面目秀麗,身材窈窕,眉目嫻靜的美人走了進來。

  自姜宓到蜀都後,她發現蜀都成熟的貴女大多喜歡著盛唐服裝,可眼前這個明慧卻不是這樣,她明明身段很美,卻穿得嚴嚴實實,比起青月公主她們的艷麗,便多了幾分嫻靜文雅和莊重。

  明慧沒有想到姜宓和范於風也在這裡,她先是朝著姜宓客氣的行了一禮,喚了一聲「見過遺花公主」,然後,便轉向了范於風,喚道:「見過於風哥哥。」這於風哥哥四字,被她軟糯的聲音喚得又清又甜。

  范於風抬頭看了她一眼,溫聲說道:「是李大姑娘啊?既然來了,一起共飲一盅吧。」

  「多謝於風哥哥。」李明慧繼續又軟又甜地喚了一聲後,坐在了姜宓的對面。

  這時,屏風後的樂曲在停頓過後再次響起。

  范於秀讓人上了茶,她小小喝了一口後,朝著李明慧好奇地說道:「明慧姐姐,你不是最喜歡馬球的嗎?現在怎麼有空下來?」

  李明慧彷彿察覺到了范於風對姜宓的態度不同,她朝著姜宓看了一眼後,又轉向范於風甜甜的,極是溫柔含情的一笑,再向范於秀回答道:「因為有更重要的事啊。」說到這裡,她朝著范於風甜甜說道:「在這裡,明慧要先恭喜於風哥哥了。」

  范於風尋思了一下,轉眼雙眼大亮,他壓著激動低聲說道:「昭王殿下這是同意了?」

  李明慧含笑頜首,頗有點得意地說道:「我向義父軟磨硬磨了十數次,他終於點頭了。」

  李明慧這話一出,范於風和范於秀都是眉開眼笑。

  這時,李明慧優雅地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說道:「消息已經送到,明慧就等著於風哥哥大展神威了。」說完這話,她便曼步離去。

  李明慧走後,姜宓見到這兄妹兩人還喜得不成樣,不由好奇地問道:「她說的是什麼呀?」

  這時,范於秀才注意到姜宓還在,她轉向范於風笑道:「於風哥,這麼大一件好事,你快去告訴哥哥他們。」

  范於風也有此意,他點了點頭,然後轉向了姜宓,直朝著姜宓看了好一會,范於風才輕聲說道:「遺花公主,今日真是抱歉了,以後我一定會十倍補回來。」說到「以後」兩字時,他雙眼中都是溫柔笑意。

  別說,這范於風雖然生於武將世家,卻面目俊秀舉止文雅,一雙眼也深邃無比宛如暗夜星辰,他這般含著笑看著姜宓時,饒是姜宓還沒有長大,卻也被他看得心猛地跳得漏了一拍。

  見到姜宓害羞,范於風笑意更深,他丟下這句話後,終於提步離去。

  而范於風一走,飯菜也絡續上來了。范於秀這時也喜得沒了吃飯的心思,見姜宓用餐,她在一邊嘀嘀咕咕地說道:「是了,你是初來蜀都,不知道我家的情況。這樣說吧,自從五年前我三叔在南邊打了一場敗仗,前年我大哥領了一支隊伍,也在突擊中差點都折進去後,我們一家便不怎麼被陛下喜歡了。」

  這范於秀果然是個沒心機的,姜宓一邊聽一邊想道:她居然連這種家事也隨口向我說來。

  其實姜宓不知道,自唐朝滅亡以來,時人重武輕文,許多地方都信奉「拳頭大就是道理」。所以,很多將門子女都是粗通文墨,他們早就不記得了「君子慎密」的先聖警告。

  一側,范於秀還在嘀嘀咕咕,「你也知道,我父親年紀大了,眼看就要退下去了。咱們范氏一族乃將門世家,可不能在朝中斷了根基啊。幸好,明慧姐姐是個極好的,我以前那麼得罪了她妹妹,她不但一點也不怪罪,還給我家幫這麼大一個忙。於風哥哥是我范氏一門的嫡長子,他要是在西南立住了足,將來我父親退下後我范氏一族也不至於後繼無人。」

  見到姜宓認真聽著,范於秀又道:「明慧姐姐真的是個極好的人。去年我與她二妹李明蒙爭持,一不小心在李明蒙臉上劃了一道,差點讓她毀了容。我本來以為這下與李家結了仇了,沒有想到明慧姐姐一如以往的對我,這次還為了我范家的事到昭王面前奔走。她可真是一個好人。」

  范於秀繼續眉飛色舞的向姜宓解釋道:「咱們蜀國雖然東北兩面也不平穩,可不管東面還是北面的主帥,都是與我范家不和,只有這西南平蠻的蔣大人,與我范氏一直交好……」

  幾乎是范於秀口中的「西南平蠻」幾個字一出,姜宓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她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有記起來……

  酒家裡,范於秀還在滔滔不絕地向姜宓介紹著自家情況,外面,那李明慧走了一會便退到偏房站定。

  不一會,范於風出來了,興沖沖的大步離去。直到范於風得遠了,李明慧這才出來。

  這時的李明慧,臉上早就沒了那種溫婉的笑容,她站在陰暗處嘲諷地看著范於風遠去的背影。過了一會,她微微側頭,向後面的人問道:「剛才與范於秀在一起的,就是花蕊夫人那個賤婦的女兒?」

  李明慧身後,一個中年僕人低著頭應道:「是的。」

  李明慧冷笑起來,她垂著眸就著透過來的一線光亮,好整以暇地欣賞著自己豐腴白嫩的手指,輕描淡寫地說道:「以前花蕊夫人在位時,好幾次都差點取了我爺爺和父親的性命。現在花蕊夫人不在了,那就母債女償吧。」

  中年僕人沒有說話。

  這時,李明慧又輕輕嬌笑道:「前年時,我向范於風表白,卻被他當眾拒絕。他范於風算什麼東西,竟敢給臉不要臉!現在還看上了那個一文不值的遺花公主!還有,去年時,范於秀讓我妹妹差點毀了容。有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算到了把范氏一族拖到泥潭裡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的時候了。嘻嘻,范氏兄妹與我那一點小仇我讓他們一族人的性命前程來報,這花蕊夫人與我家如此大仇,我要怎麼做才能讓那遺花公主後悔來這人世一遭呢?」

  這一次,李明慧身後的中年僕人開口了,他遲疑地說道:「可淨遠禪師當年的斷語……」略頓了頓,他低低說道:「當年淨遠禪師斷定這個叫姜宓的女娃福緣深厚……老奴聽人說過,這種身具大福緣的,都是負有天命的,要是無緣無故與她作對,只怕會有反噬!」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12:30 PM

第二十一章 警告

  那中年僕人的話,以李明慧的自負,自然是嗤之以鼻,她不耐煩的低喝道:「淨遠禪師那事是花蕊夫人為了提高她女兒的身價編出來的,你這蠢貨居然也會相信?算了,夏蟲不可語冰!」話音一落,她已衣袖一甩,不高興地大步離去。

  酒家裡,范於秀實在太興奮了,見到姜宓吃飽,她胡亂塞了兩口便強牽著她的手跑了出來。

  兩女再次跑到了閣樓,讓姜宓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王大人看到這一幕,由衷的笑了,他轉過頭向著身後的一個中年人高興地說道:「看來小姜宓運氣不錯。蜀都這麼多貴女中,就屬范家這個孩子心性最單純為人也熱情。遺花公主有了這麼一個玩伴,以後她在蜀都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王大人的欣慰,姜宓自是不知道的,她與范於秀玩了一會後,直到范於秀被她大哥叫走,她才得到片刻安寧。
  
  只是,姜宓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突然間,身後便傳來了一個溫婉又熟悉的女聲,「原來是遺花公主殿下啊。」

  叫住姜宓的,卻正是李明慧。

  此刻的李明慧,臉上掛著志得意滿的笑容,整個人顯得極是明媚。此刻,她的身邊還跟著七八個貴女,見到姜宓回頭,她轉身向著眾貴女笑道:「這位就是前蜀寵妃花蕊夫人的女兒遺花公主。」說到這裡,李明慧輕笑著又道:「咱們生得晚,沒有領會當年那位第一美人的風采。我聽以前的老人說啊,其實花蕊夫人的長相也就那樣,可奈何她天生媚骨,就有那種讓男人一見就輕了骨頭的妖嬈啊。」

  李明慧輕嘆道:「聽說遺花公主一樣也是天生媚骨。哎,只怕現在中意我們的阿郎,以後都會是遺花公主的裙下之臣呢……要是我到了三十歲四十歲,我的夫郎卻一直在心裡掛念另一個女人,還一掛就是多年,那日子過得還不如死了好。」

  到得這時,姜宓不用細思,也能感覺到李明慧這話吐出後眾女看向她時,那眼神中的殺氣!

  當下,姜宓臉色一黑。可就在姜宓準備開口時,李明慧已在那裡驚喜地叫道:「啊,婉兒姐又進了一球。」

  這婉兒姐顯然是眾女的偶象,隨著李明慧的聲音一落,眾貴女齊刷刷轉過頭去,轉眼間,歡呼聲四起,剛才還對姜宓散發殺氣的貴女們這時已爭先恐後地跑向看台了。

  見狀,姜宓暗暗鬆了一口氣,想道:任她李明慧巧舌如簧,我現在的模樣擺在這裡,那些貴女們要對我產生敵意還真不易。

  就在她如此想來時,突然的,姜宓的耳邊一暖,卻是李明慧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湊到她耳朵旁低低開了口,「姜宓,要我放過你也容易,三天內你自己到我府裡來,在我面前跪上一下時辰,以後我就放你一馬。」當然,就算她真跪了,自己也不會饒過她的!可那貓捉老鼠的遊戲不就是這樣玩的?

  李明慧對上還不太明白狀況的姜宓一笑。她高傲的一揚頭,想道:這些人一個一個的蠢得跟豬似的。

  想到這裡,李明慧再看向姜宓時,已生出一種生殺予奪盡在她掌握中的快感。

  轉眼,李明慧又想道:下半年我就要入宮了。在入宮前處理了這些得罪過我的蠢貨,以後就不必再理會這等小螻蟻了。

  就這樣,姜宓還在迷糊的朝著李明慧看去時,她已一臉傲慢不屑地轉過身,不一會便回到了眾貴女中。

  姜宓並沒有離開。

  她還在看著李明慧的背影。

  過了好一會,突然的,姜宓不知想到了什麼,轉身尋向了范於秀。

  不一會,姜宓便找到了范於秀,此時,范於秀正在與她的哥哥們一起看球。陽光照在她的圓臉上,這個小姑娘眉開眼笑神采飛揚。

  姜宓來到了范於秀身後。

  這時,有人注意到了姜宓的到來,便說了一聲,當下,范於風和范於秀都轉過頭來,見到是姜宓,兄妹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范於秀跑向姜宓,一來到姜宓身邊,她便習慣性地扯著她的手,一邊朝自家哥哥走去,范於秀一邊高興地說道:「我正與哥哥們說起你呢,嘻嘻,猜猜我跟他們說你什麼了?」

  姜宓卻扯住了范於秀的手,一臉嚴肅地說道:「於秀,我有話跟你說。」

  范於秀一怔,向著姜宓走來的范於風,以及范於秀的大哥范於靖都詫異的向著姜宓看來。

  姜宓見其他人都隔了一段距離,應該聽不見自己的話。便壓低聲音認真地說道:「前幾天我都在蜀都的市場裡打轉。於秀,你知道嗎?西南一直是咱蜀國的產糧重地,可這一年裡,咱們蜀都人都沒有吃到過西南的稻米。我問了那些糧販子,他們都說,西南區這一年裡很少有糧食運到蜀都來。本來,這個現象要是往常早就被人注意到了,可這兩年裡蜀國各地風調雨順,糧食產量都高,所以西南不曾運糧過來的事也就沒有人在意。」

  姜宓說得又輕又快,而且表情十分嚴肅,范於秀聽得一頭霧水,她睜著大眼,憨憨地說道:「可是,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姜宓只好轉頭看向了范於風和范於靖。

  這兩個公子卻是一臉嚴肅,兄弟兩人對視一眼,突然的,范於靖朝著姜宓行了一禮,啞聲說道:「多謝公主告知,如果情況屬實,公主不但救了我范氏一族,還替蜀國做了一件極大的好事!」說到這裡,他回頭叫了一聲,當下,范氏四兄弟便球賽也不看了,帶著范於秀急忙坐上馬車離開。

  范於秀也沒有想到,自己剛認的好友,一個小姑娘隨口一番話,哥哥們說給幾個長輩聽後,他們也是臉色一變。接著,三叔當機立斷,叫回還在辦公的范父。接著,整個范府的當家男人竟是一夜沒睡地開起會來。

  第二天,范於秀更是見到哥哥們一大早便去了市集,幾個叔伯也是忙碌個不停。

  第三天傍晚,范於秀被幾個哥哥叫到了房間里。

  一等范於秀到來,她的大哥范於靖便一臉嚴肅地說道:「於秀,西南平蠻的蔣大人,只怕要反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12:34 PM

第二十二章 稱讚

  什麼?

  范於秀驚住了。
 
  一側,范於風啞聲說道:「我范氏本來就與蔣大人有同袍之誼,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有子弟去了西南,只等姓蔣的一反,我范氏一個裡通內外,勾結造反的罪名是怎麼也跑不了了。到得那時,只怕我范氏一門就要滅九族了!」

  不等臉色煞白,一臉驚懼後怕的范於秀說什麼,門外傳來了她三叔的聲音,「不錯!這一次我范氏一族差一點便萬劫不復!秀兒,這一次幸虧有遺花公主提醒啊!」轉眼他又說道:「也不知那李明慧知不知情,如果李明慧和李氏一族早有所覺,還慫恿著於風前往西南跑,那心思就太歹毒了!」

  轉眼他又說道:「事關國家安危,大哥已經去上稟陛下了。若是陛下召見遺花公主和你,你切記到了殿前不可掩飾推搪,一切按實說來便可。」

  這時的姜宓,並不知道事情已經被范氏一族捅到了皇帝跟前,不但是她,連志得意滿的李明慧也不知道事情會鬧開來。

  這時的李明慧,正在街上閒逛。那天的馬球賽只是一個預賽,接下來又持續二天。一連三天的馬球賽,到了現在才落幕。李明慧喜歡的那支隊伍得到了最終的勝利,這充分的證明了她的眼光,所以李明慧心情很好。

  這般隨意走著,剛剛來到皇宮前面的街道上,李明慧無意中看到,正騎著馬急匆匆朝著皇宮趕去的范將軍以及范於風等人。

  沒有想到范於風居然還在蜀都,李明慧一怔,她讓人停下馬車,轉頭向著外面的那個中年僕人問道:「怎麼范於風還沒有去西南就任?」以范氏一族風風火火的稟性,這不應該啊。

  這時的李明慧,心裡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就在這時,突然的,李明慧又看到了一輛匆匆而來的馬車,以及馬車中那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是姜宓。

  姜宓的馬車顯然也是朝皇宮而去,望著那越駛越近的馬車,李明慧鬼使神差地喚了一聲,「遺花公主,過來一下!」

  姜宓正在想著見到了皇帝該怎麼說話,陡然聽到有人叫自己,不由抬起頭來。一見到那叫自己的人,正是她尋思著怎麼算計一把的李明慧時,姜宓的臉色瞬時變了變。

  一側,那中年僕人自從姜宓出現後便一直盯著她,此刻見到她臉色有異,他心中咯登一下,竟是莫名的慌亂起來。

  轉眼,姜宓便回過了神,只見她目光淡淡地瞟過李明慧,竟是刷的一下拉下了車簾,對她來了一個不予理睬!

  這李明慧對她毫無好意,在姜宓想來,自己也沒有必要與她多說什麼。

  那李明慧也是天之驕女,沒有想到姜宓竟是一點也不給情面一點也不聽使喚!她不由僵在那裡。一直目送著姜宓的馬車掀起灰塵奔馳而去,她一張溫婉的臉慢慢變青。

  片刻後,李明慧咬著牙冷笑道:「好一個遺花公主!」

  李明慧還在記恨,一側的那中年僕人卻是臉色很不好看,當李明慧轉過頭時,恰好聽到那中年僕人在喃喃自語,「淨遠禪師不會出錯……這個遺花公主真惹不得的……只怕反噬已經開始了!」

  他的聲音不大,李明慧也沒有聽清。不過她也看到了那中年僕人的神不守舍,當下重重哼了一聲,喝道:「楞著幹什麼?回府啊!」

  這一邊,姜宓從馬車上下來後,便跟在太監的後面朝著御書房走去。

  按桂媽媽說的,如果皇帝是在御書房接見她,那表明皇帝是把她當自家人在看。

  就在姜宓如此尋思時,幾個大臣從御書房裡退了出來。

  幾個大臣正在低聲說著什麼,一眼看到姜宓,幾人都停止了交談。在朝著姜宓打量了幾眼後,一個中年微胖的大臣朝著姜宓溫和說道:「你就是姜宓?」

  姜宓連忙行禮道:「是的。」

  那中年大臣呵呵一笑,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

  另外幾個大臣也笑呵呵地看著姜宓,從她身邊過去時,一個大臣還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讚賞地說道:「好孩子!」

  目送著那幾個大臣離去,姜宓緊張的心放鬆了許多,她提步來到了書房外。

  書房外站著一個太監,那太監見到姜宓過來,馬上朝書房裡面叫道:「陛下,遺花公主來了!」

  這時,書房中傳來了一個渾沉的中年男子的聲音,「讓她進來!」

  「是!」

  姜宓踏入書房時,才發現書房中跪著密密麻麻的人,范於風兄弟和范於秀都在其例。

  而跪在正中的幾個大臣正在頻頻拭汗,皇帝顯然心情很是不好,一張微胖的臉上怒意猶存。他看也沒看姜宓一眼,朝著那幾個大臣咬牙切齒地喝道:「好得很啊!朕倒是養了一群飯桶!姓蔣的在西南囤了一兩年的糧草,你們這些被朕寄以厚望的大臣居然一個也沒有察覺。要不是遺花公主察覺到端倪,是不是要等姓蔣的殺到了蜀都你們才知道其事?!」

  蜀帝的聲音一落,幾個大臣連連叩頭,不停地喊著,「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主座上,皇帝猛然喘息了幾下,他控制自己讓自己平和一些後,轉頭看向正安靜地站在一角的姜宓。

  打量著不怎麼起眼的小姑娘,皇帝的臉上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他溫和地說道:「孩子,過來!」

  姜宓連忙上前,大禮參拜,伏在地上恭敬地喚道:「臣女姜宓見過陛下。」

  皇帝溫聲說道:「不必多禮,起來吧。」等姜宓站起來後,他又語氣慈和地說道:「聽范將軍說,這次西南糧草異動的事是你最先發現的?你且說說,這件事你是怎麼察覺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08 PM

第二十三章 應誓?

  姜宓低頭回道:「是,是臣女去市集購糧時與那些糧販閒聊,聽那些糧販說,西南的糧食這一兩年很少在蜀都出現,他們還說,蜀國境內風調雨順,到處豐收,所以有沒有西南的糧食也無人在意。」

  做糧販的知道這樣的事情也很尋常。

  真正讓書房中的眾臣不約而同朝著姜宓看來的,卻是這姑娘小小年紀,卻能在這種聽起來很尋常的話語中,洞察到或有危機!

  這個小姑娘不可小看!

  皇帝隱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說道:「是了,朕記得你在奉縣時也是喜歡觀察這些。」

  說罷,皇帝轉過頭去。

  朝眾臣看了一眼,皇帝眉頭一皺,說道:「李愛卿,你怎麼滿頭都是汗?」

  姜宓和范於風刷地轉頭看去,只見那個站在角落裡,正頻頻用手帕拭汗的老臣,正是李明慧的父親李大人。

  李大人一聽到皇帝問起,立馬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說道:「陛下恕罪!臣這是想到了臣的女兒明慧,她年初的時候剛從西南回來。臣,臣擔心西南之事傳到蜀都後,世間流言紛紛,會把一些不好聽的話壓在我兒身上……」

  幾乎是這個李大人的話音一落,范氏父子幾人都是臉色一變,特別是范於風和范於秀,這時都要咬牙切齒了。

  要知道,這幾天裡他們不止是調查西南囤糧一事,對於李明慧,一家人也是細細討論過的。最後還是范於秀想起,李明慧以前一直看她不起的,她是年初從西南回來後便無緣無故的對她屢次親近。而且,也是李明慧話裡話外說要引薦范於風去西南。

  在這件事中,安排范於風去西南的昭王倒是沒有讓范氏族人懷疑,畢竟,一來這件事是李明慧替他們求上昭王的門的,二來,昭王雖然對兵將有調動的權力,可實質上他一直並不贊同讓范家人前往西南。

  正是因為范家父子對李明慧起了疑心,所以他們原本打算,今日回去就專門來查李明慧的事。

  可他們沒有想到,這李明慧的父親老謀深算,竟是當機立斷的在帝王面前打了底!

  雖說,正因為李明慧父親這麼一說,范氏父子越發懷疑李氏一族和李明慧心懷鬼胎,可同時他們想要報復李明慧的想法也不得不中斷了。

  書房中,皇帝聽到李大人這麼一說,搖了搖頭後說道:「你女兒不過是一個女流,蔣氏叛國是何等大事,又怎麼會讓她知道?李愛卿這番擔憂多餘了。」

  皇帝蓋章定論後,已有一些疲憊了,於是他揮了揮手,啞聲說道:「好了,都退下吧,關於西南之事,你們速速定出應對之策!」

  眾臣連忙應道:「是。」一個個退了下來。

  姜宓退下的時候很有點不甘心,因為她下意識地覺得,若是讓李明慧逃過這一次,對她來說是後患無窮!

  可是,剛才在殿中時,一來沒有她說話的餘地,二來,她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一個可以攀扯下李明慧,卻又能讓她自己毫髮無傷的法子。

  難道,這事就這樣算了不成?

  在姜宓心有不甘的時候,眾臣都在就西南之事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而范於風兄妹則是恨恨地瞪著李明慧的父親。

  李明慧的父親那可是在朝中屹立十數年的權臣,范氏兄妹的不滿,他哪裡沒有看到?可這朝堂上的事,向來都是流行背後捅刀子,至於當面那是一個個笑呵呵的的。如李大人,此刻對上這幾個小輩的白眼,他還笑得挺慈和的。

  只是,一行人快要走到宮門時,那李大人突然轉過身來,朝著姜宓一揖,極是感慨地說道:「老夫和天下蒼生,這次可是都要謝過遺花公主了。要不是公主提醒,待得他日蔣賊從容發動,不知我蜀國會多死多少百姓啊!」

  李大人說這話時,聲音誠摯極了,看向姜宓的眼神,更是慈和喜愛得不得了。

  可他越是這樣,姜宓卻是害怕。先前,她還只是懷疑李明慧知曉西南叛變一事,現在看到李大人的模樣,她卻突然明白過來,只怕這李氏一族,原本也是計劃著在西南叛變一事中謀利的。

  而現在,他們的如意算盤被自己打破了!

  她剛剛來到蜀都,立足不穩勢力未成的時候,就得罪了李氏這麼大一個家族!得罪了如李父李明慧這樣心性陰毒的狐狸!

  想到這裡,姜宓的臉色灰敗得可以。

  這時眾臣正準備散去,聽到李大人開口稱讚姜宓便轉過身來。他們正準備跟在李大人身後向姜宓這個聰明的小姑娘稱讚幾句,這陡然看到李大人的話一說完,姜宓不但不欣喜,反而臉白如雪像是受了驚嚇一樣,不由面面相覷起來。

  等李大人的話一說完,一個大臣好奇地問道:「遺花公主怎麼汗出如漿,一副膽顫心驚的模樣?」

  姜宓確實是汗出如漿,膽戰心驚,她這時慌得連嘴唇都在發顫。聽到那位大人的問話,她竟是被恐懼控制得失了心魂一樣,口無遮攔地說道:「我,我……我怕李大人……李明慧就很厲害了,李大人當了這麼大的官,肯定更加狠毒。我,我壞了他們在西南的局,他們不會放過我的……」說到後面,姜宓的聲音中都充滿了絕望。

  李大人:「……」

  眾臣:「……」

  范氏一家:「……」

  因為姜宓雖然結巴,吐出的話卻字字腔圓,因此,眾臣也沒有覺得是自己聽錯了。他們只是不敢置信地看了姜宓一會,然後,一個個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看向了李大人。

  這時,李明慧的父親已悔到了極點。饒他奸猾一世,也沒有想到姜宓這個小姑娘這麼沉不住氣。她,她居然憑著猜測就當著眾人直接說出這種誅心之言!

  一時之間,李大人氣得全身顫抖,他伸出食指指著姜宓「你……」了一陣後,聲音一沉,厲聲喝道:「遺花公主,這飯可以亂吃,話可是不能亂說的!你這樣信口雌黃,休怪老夫不給情面!」

  喝到這裡,李大人見到那些大臣還在盯著自己,特別是范氏父子,那已是一臉的若有所思了!

  本來,這朝中當官的人就沒有哪個沒兩三個政敵的,李大人恨毒地想道:今日之事被這小賤人一說,怕就怕那些本來看我不過眼的人會趁機攻擊!

  想到這裡,李大人暴然命令道:「來人啊!遺花公主被人指使,竟敢誣衊本官。把她押下去!本官今次無論如何也要問個明白!」

  李大人的聲音一落,蹬蹬蹬腳步聲四起,轉眼間,十幾個精卒殺氣騰騰地朝著姜宓逼來。

  見到這些士卒逼近,姜宓怕得全身發抖,慌亂中,她朝著李大人叫道:「李大人,你敢發誓嗎?你敢對天發誓嗎?」

  發誓?李大人冷笑一聲,像他這樣的人,平生手中不知有過多少人命,不知製造過多少冤魂,早就不信因果報應了。

  當下,李大人陰森森地冷笑道:「你要本官發誓?好,雖說以你前朝淫婦之女的身份,根本不配讓本官做什麼。可本官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中無愧於天下蒼生。所以,本官今日倒願意發一次誓!」

  說到這裡,李大人右手朝著頭上一舉,高聲叫道:「蒼天在上,本官要是與西南反叛一事有任何牽連,就天打雷劈!」

  李大人說出這話後,朝著姜宓冷笑道:「遺花公主,本官這樣說,可是夠了?」

  豈料,他還在這裡衝著姜宓冷笑,他的身後,一個家將卻在那裡顫著聲音說道:「大,大人,頭上,頭上……」

  「什麼頭上?」李大人冷著一張臉。他正要喝斥,卻陡然看到,散在四周的大臣們竟齊刷刷看向天空。

  李大人一驚,也下意識地抬頭向著天空看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13 PM

第二十四章 查封李府

  這一抬頭,李大人的臉色瞬時煞白!

  因為,他赫然發現,剛才還陽光燦爛,萬里無雲的天空,這麼短短的一瞬,竟是出現了厚厚的烏雲。

  那烏雲堆積得極快,極快,眼看天空在這麼一瞬間就變黑了,李大人那硬如鋼鐵的心,第一次出現了慌亂,他當機立斷地喝道:「原來是雨要來了,走吧,這雨水淋在身上可不好,各位還是避一避吧。」話音一落,他也顧不得眾人,竟是身子一轉便急匆匆朝著馬車衝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轟隆隆——」一陣巨響,卻是烏雲中一道閃電過後,一個炸雷重重擊出!

  而炸雷轟出的地方,就在李大人的頭頂。

  那是真在李大人的頭頂!

  當下,四周眾人發出一陣驚叫,范於秀更是緊緊抓著范於風的手,顫聲說道:「大哥,真有雷!」

  范於風也正處於目瞪口呆中,他一臉震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頭頂上積得厚厚的烏雲。盯了片刻後,范於風猛然轉頭,朝著站在一側,被雨水淋得小臉有點泛白,表情一片迷惘的姜宓看去!

  而隨著那一雷轟下,剛剛走到馬車旁的李大人被驚得一屁股摔倒在地。就在這時,「啪噠啪噠」一陣大雨傾盆而下,轉眼便把眾人淋了個透濕。

  不過,讓李大人感到僥倖的是,天空上只劈了那個雷後,便再無雷聲傳來。

  與此同時。

  皇宮深處,皇帝看到天空劃過一道道閃電,不由信步走了出來。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他瞇著眼睛輕聲嘆道:「司天監說了今日或有雷陣雨,沒有想到就真有雨了。這次他們倒是預測得挺準的。」

  ……

  雨還在下。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范於秀的父親,只聽得這位老將突然聲音一提,當機立斷地暴喝道:「來人!關上宮門!」

  范將軍的一句喝令,使得范於風范於靖立馬反應過來,搶在眾人之前把宮門一關的同時。范將軍那洪亮的聲音再次傳來,「還請李大人隨老夫一道去面聖!」

  幾乎是范將軍的聲音一落,眾臣中,也有兩個大臣不陰不陽地說道:「正該如此。李大人,我們一起去見過陛下吧。」

  李原這時剛從地上爬起,陡然聽到這些人的話語,他猛然轉過頭來。這一轉頭,他便對上了這些人帶著得意的目光!

  瞬時,李原恨毒起來。

  轉眼,李原哈哈一笑,於漸漸小下來的雨水中,他伸手朝著姜宓一指,叫:「諸公好歹也是朝中重臣,難道,就憑這麼一個小姑娘的瘋言瘋語,就憑剛才那一下湊巧的雷聲,便想扳倒我李某不成?」

  可惜,這朝中諸公從來都是,不出手則已,一但出手那就絕對不會輕易收回。當下,范將軍聲音沉沉地喝道:「遺花公主是不是瘋言瘋語,那一道雷是不是湊巧,這些陛下自會有定論!李大人,請吧!」

  這一次,范將軍的聲音一落,范於靖和范於風腳步一提,步履沉沉地向李原逼進!

  李原的臉色非常非常難看。

  他轉頭看向在場的各位大臣,可他的目光到處,眾臣不是避開了目光,便是低下頭,竟是一個替他說話的人也沒有。

  沒有人替他說話,宮門又已經關閉,今日陛下面前這一遭,看來是避不了了!

  當下,李大人衣袖一甩,重重哼道:「走就走!」聲音一落,他率先朝著皇宮走去。

  於是,一眾剛剛離開皇宮的人,又轉頭返回了。

  皇帝這時正站在書房外面的走廊上看雨,猛然看到一大串落湯雞朝他走來,不由一怔。皇帝不解地問道:「各位愛卿這是?」

  深知李原老奸巨滑的范將軍第一個衝了出來,他一衝到皇帝面前,便在雨中跪下,沉聲稟道:「陛下,剛才臣等離開時,遺花公主和李大人發生了爭持,遺花公主說她怕李大人報復,因為她壞了李大人在西南布的局。」

  幾乎是范將軍剛剛說到這裡,皇帝臉色便刷地沉了下來。

  皇帝朝姜宓和李大人看了一眼,衣袖一甩冷冷說道:「回書房裡把話說清楚!」

  於是,一眾人濕淋淋地進入了書房。

  一入書房,范將軍再次朝著皇帝稟道:「當時遺花公主說出那樣的話後,李大人當場便斥責她胡亂開口。於是,遺花公主便要李大人立誓,李大人也痛快地立了誓。李大人在誓言中說,『蒼天在上,本官要是與西南反叛一事有任何牽連,就天打雷劈』!」

  范將軍這一番平鋪直述的解說,皇帝越聽越是覺得兒戲。

  當下,皇帝臉上的冷意少去,他小小打了一個哈欠,問道:「就這些?」這種小爭持用得著告到他面前嗎?當下,皇帝又問道:「愛卿怎麼不說了?」

  皇帝問出這話後,見到眾臣表情古怪,不由眉心跳了跳。

  朝著眾人看了一會,皇帝心中咯登了一下。不過,不等他再問,范將軍再次開口了,他沉聲說道:「然後,李大人的誓言一落,天上就打雷了!而且那雷,恰好就打在李大人的頭頂!這一點,微臣和各位大人都可以做證!」

  不說皇帝聽得目瞪口呆,殿中的那些太監宮女聽得也是目瞪口呆。卻說李大人終於開口了,只見他撲通跪在地上,啕啕大哭起來,「陛下,陛下!臣冤啊!司天監早就說了今日有雨,也說了今日有雷。臣只是運氣不好,便被人指責到臣的身上來啊!」

  這一次,李大人的哭聲剛落,另一個大臣站了起來,只見他朝著皇帝一揖,說道:「微臣以為。這天意向來難測,不管李大人是不是被冤,總之今日我等是親眼見到他剛說了『天打雷劈』,那雷便劈下來了的。陛下,事關江山社,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請陛下下令,馬上派人查封李府。」

  另一個大臣也站了起來,「陛下,李大人有沒有犯錯,查過府第便一切水露石出。是李大人自己立了誓,而那誓又當場應驗,要是就此不管,未免會引得世人流言紛紛反而不美。」

  皇帝沉吟起來。

  李大人見狀,慌裡慌張的又準備哭訴,就在這時皇帝開口了,只聽他清聲說道:「諸卿所說也是有理。」他又轉向李大人,「李愛卿也無需擔憂,如果查過之後李卿還是清白之身,朕定當叫遺花公主向你道歉!」

  說到這裡,皇帝手一揮,命令道:「左五,你帶五百人馬,即刻前往李府!」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16 PM

第二十五章 後續

  一個侍衛站了出來,朗聲應道:「是!」

  等那侍衛領著兵馬蹬蹬蹬離去後,皇帝又看向眾臣,他溫聲說道:「諸卿年紀大了,還是快快回去沐浴休息吧。」

  「是!」

  皇帝並沒有留下姜宓,他當場只是看了姜宓一眼,便任由她跟在眾臣身後離開了皇宮。

  這一天,註定不是平靜的一天。

  姜宓剛剛回到府中,剛剛洗了一個暖暖的熱水澡,派出去的僕人便回來稟報了,說是皇宮侍衛真的在李大人的府中搜到了他與西南蔣賊的通信。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倉促,李大人沒有來得及轉移證據,所以那些通信第一時間便在李大人的書房搜到了。

  然後兩個時辰後,又有僕人來稟報,說是在李明慧的閨房中,搜到了她與蔣賊的長公子相互來往的書信,從那書信中看來,馬上就要進宮為妃的李明慧,居然與蔣公子有私情!

  就這樣,隨著這一封封書信搜出,李大人和李明慧父女與叛賊勾結,來往密切圖謀不軌的罪名是妥妥地安上了。然後當天晚上,姜宓便得到消息,說是李氏府第已經徹底查封,李氏一大家子全部入獄。據那回稟的僕人說,李氏一家子被官兵帶走時,有一個中年僕人不停地叫著「反噬!這是反噬」的話。

  李明慧的父親李原做為當朝權臣,不久前還紅極一時門庭若市,這一夜之間傾倒,幾乎震動了整個蜀都。

  而隨著李府一家倒台的消息傳出的,還有姜宓的名字。

  這一次,在李府一案中,姜宓的名字可以說是響噹噹地進入了蜀都人的耳目。

  當然,在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更多的人是覺得好笑。

  如嚴三公子便噴出一口酒後哈哈大笑起來,「這次李原還真是敗得冤。居然那麼巧,剛剛立了誓就有那麼一個雷轟下來了?」

  一側,崔子軒也在忍俊不禁。

  嚴三公子樂了一陣,又道:「說起來小姜宓的運氣還真不錯。要不是那場雷雨湊巧在那個時候下了,只怕她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事實上,許多蜀都人都和嚴三公了一樣,覺得這事真有點湊巧。因為蜀都的司天臨每日測到天象,都會派更夫在前一天向百姓通報。

  也就是說,這一天全蜀都的人都知道會有雷雨,只是那雷雨湊巧了一點,恰好就在李大人立完誓後劈了下來。之所以說是湊巧而不是說姜宓有神通,那是因為那雷只劈了一下,而且也沒有劈著李大人。

  總之,說來說去就是遺花公主運氣太好。

  外面議論紛紛時,遺花公主府中,姜宓正在接受三位媽媽的教導。

  第一個出現的是桂媽媽,見到姜宓,這個老婦人便笑盈盈地稱讚道:「公主殿下這次做得非常好!」

  姜宓本來以為自己會受到批評的。畢竟,她這次的事實在鬧得太大了。

  見到姜宓聽到自己的表揚後瞪大雙眼,一副驚愕的樣子,桂媽媽笑了,說道:「公主,你以為你的處境如何?」不等姜宓回答,桂媽媽便一臉嚴肅地說道:「公主在這蜀都不但沒有倚仗還有一個被人詬病的母親,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公主不起眼的話,陛下和皇后娘娘定然會覺得公主毫無價值。經過這一次的事件,公主總算讓眾人記住了。光憑這一點,以後公主便不用擔心被人隨意踩踐。」
 
  李媽媽則是嫵媚地笑道:「我總擔心公主顯得太稚嫩,現下好了,公主在蜀都的公子們心中會有點神秘。要知道對女人來說,這神秘兩字便勝過無數美貌。」

  至於另一個宮媽媽則是說道:「李明慧那等女子心性狠毒如蛇,她找到任何一個機會都會使公主難以翻身。公主在剛剛得罪她的時候就乾脆利落地解決了她,雖說是碰巧,卻也巧得好,巧得很妙!」

  至於姜武,這時在外面轉了一圈後,也喜滋滋地向姜宓說道:「妹妹,剛才哥哥出去時,好些貴人都向哥哥打招呼呢。便是哥哥這一陣子認識的幾個朋友,他們也特特請了哥哥去吃飯,言裡言外客氣極了。」

  說到這裡,姜武朝著姜宓肩膀上一拍,樂道:「前陣子我還想著,得趁這個機會存一點錢,等啥時妹妹這個公主當不下去了咱們回到巫城也有好日子過。現在看來,咱妹子這公主卻是穩穩噹噹的了。哈哈。」

  得了三位媽媽和兄長的表揚,姜宓喜笑顏開。而讓她更加興奮的是,第二天姜宓便收到了皇后的賞賜,皇后說,姜宓能從糧販子的閒言中察覺到危機,給國家避免了更多的損失,本宮非常喜歡。於是,她讓宮女賜姜宓黃金百兩,玉璧數十,精美陶瓷百件,各色精美綢緞五十匹以資獎勵。

  皇后賞賜過後,姜宓也收到了范府送來的禮物。而范府送的禮物就很厚重了,那是黃金二千兩和上等綢緞二百匹。

  本來,姜宓兄妹身無分文的從楚國過來,這公主府中,除了姜宓身為公主每個月應得的俸祿便再沒有分毫進帳。而那點俸祿,說實在的,姜宓是連公主府現有的那點婢僕都養不起,她原本雄心勃勃叫著管事尋找的三類人才更是因為錢財不足而不得不暫停。現在好了,兄妹兩人抱著這些金子,總算有了一點身為貴氣的底氣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18 PM

第二十六章 康王

  李府事件後,整個朝堂都忙碌起來。

  姜宓有好幾天沒有出門了。

  自從發現姜宓添上了一種叫「神秘」的光環後,李媽媽便大喜過望,她立誓要把姜宓打造成一個比她母親也不輸多少的妖姬,所以一反以前的懶散,開始整日抓著姜宓給她上課,熬制秘方給她養膚養髮,同時,還耗盡口舌地告訴她與各種男人打交道的技巧。

  對於一個還天癸剛到不久,還沒有開竅,對異性還不懂得嚮往的小姑娘來說,李媽媽這些課程是繁重的,也是無聊的。最慘的是,姜宓自己記憶太好理解力太強,經常李媽媽隨口說一句話,她不但記住了,還能舉一反三……這簡直就是一場悲劇!

  這一天,李媽媽總算「忘記」姜宓了,喜出望外的小姑娘,連忙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哥哥的練武場上,強行扯著他的手,準備去逛一逛蜀都。

  現在正是九月重陽,外面吹過來的風有了些微的寒意,姜宓穿上一套胡裝,便與姜武出了家門。

  這個時候,昔日大唐的疆域給分成了十幾個國家,而在這天下間十幾個國家中,蜀國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富裕和安定。但是這種富裕有好也有壞,在這蜀都之地,許多人不知外面到處是戰亂,一個個挺重享受也極奢侈的。

  姜宓一邊和哥哥四下逛著,一邊看著這些蜀國人身著華麗繁複,拿著大盆大盆的白米飯倒去餵狗,不由感慨地說道:「哥,要是巫城也有這麼富有,我們就不會餓那麼久肚子了。」

  姜武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說道:「可我總覺得這樣不好。前陣子在我書上看到「居安思危」幾個字,當時我便想,不管咱們現在的日子過得多好,還是要居安思危的好。」

  哥哥這話,姜宓想了想大有道理,當下她歪著頭說道:「哥哥是大丈夫,你居安思危的話可以苦練武技,妹妹我就不一樣了,成天被三位媽媽扯著學那些女人的手段。」

  姜宓大有牢騷,姜武卻沒有附合他的話。姜武覺得自己身為男子,本來就不懂女人的生存之道,對於妹妹的事沒有評論的餘地。

  兄妹倆走了一會,姜武指著一家綢緞莊說道:「從這家往前十家店鋪,據說都是青月公主的。」過了一會他又說道:「我打聽了一下,這蜀都的皇親國戚,權貴人家,沒有幾個沒產業的。妹妹,你說咱們要不要也置一點業?」

  卻不料,他的話音一落,姜宓便搖起頭來。對上姜武不解的目光,姜宓輕聲說道:「她們有勢力我們並沒有,有了產業也難保住。」片刻後她又說道:「皇帝也不一定會允許我們擁有勢力。」姜宓早就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並經常上報。

  姜武一怔,頓時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突然的,迎面而來的一支隊伍裡,其中一輛馬車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遺花公主?」

  幾乎是遺花公主這四字一出,街道上來往的好一輛馬車都掀起了車簾,馬車裡的權貴都伸出頭朝著姜宓打量而來。

  不管是西南叛逆事件也好,還是李原雷劈事件,都傳遍了蜀都的上層社會。而姜宓來蜀都時日向淺,很多人並不識得她,所以,這些人陡然聽到「遺花公主」四字,便一個個好奇起來。

  喊停姜宓的,卻是經常跟在青月公主身邊的一個貴女。此刻,這個面目姣好的貴女正掀開車簾,笑吟吟地看著姜宓,說道:「好巧啊,居然在這裡遇上了遺花公主。公主殿下,我們正準備出城爬山呢,你要一起來嗎?」

  姜宓正準備拒絕,另一輛馬車中傳來了一個華麗的青年男子的聲音,「這位就是花蕊夫人的女兒遺花公主?唔,倒是難得遇上,來人啊,把遺花公主請上馬車!」

  這青年男子顯然很有地位,他的聲音一落,當下便有一輛馬車和一匹駿馬攔在了姜宓兄妹前面。只見一個臉白清秀的年輕內侍尖著聲音笑吟吟地說道:「公主殿下,我家康王殿下請你上車呢。」

  康王殿下?

  現皇后的嫡子,名望才能僅在太子之下的康王殿下?

  姜宓抬起頭來。

  正好這時,康王也掀起車簾,朝著她打量而來。

  近距離看到這個有名的賢王,姜宓發現他長得挺俊美的,這康王有著一雙含威不露的丹鳳眼。因他的臉非常白皙,越發襯得他發如烏羽眼如星辰般明亮。

  看到康王,姜宓不由想道:這位殿下倒是與皇后長得像。

  當今皇后可是一位難得的美人,這康王十足的遺傳了他母親的美貌。

  在姜宓朝著康王看去時,康王那雙深邃明亮的眼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康王朝著姜宓點了點頭,還在四周女子們的歡呼聲中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一下,再拉上了車簾。

  姜宓知道,這個康王自己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他的要求,也最好不要拒絕的好。

  於是,姜宓朝著康王行了一禮,安安靜靜地上了馬車,而姜宓上了車後,她的哥哥姜武也騎上了那匹駿馬。

  就這樣,本來只是打算上街轉轉的姜宓兄妹,便跟著這些車騎浩浩蕩蕩的朝城外駛去。

  當姜宓隨著車隊來到城外後,她才發現城門處還有一支龐大的,由眾多貴女公子們組成的隊伍正在侯著。

  蜀地本來多美人,而且這些出身權貴的美人們又個個講究打扮,這麼兩支隊伍一會合,頓時胭脂香飄,衣袂如仙,美人凝脂如玉,端的是中人慾醉。

  這時的姜宓還在暈頭暈腦地打量著這些貴女公主,她不知道,不遠處的馬車中,皇帝的另一個兒子平王殿下正在朝她打量。

  那平王長相與皇帝很相似,只見他身材微豐皮膚略黑,五官也很普通。而此刻,這位相貌普通的平王殿下朝姜宓看了一會後,轉過頭朝著身後的人問道:「你說是康王親自邀請的遺花公主?而且當時他還朝著這小姑娘笑了一下?」

  回答平王的,是一個面目極不起眼的年輕人,那年輕人回道:「是。」轉眼他又說道:「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這年輕人的聲音一落,平王便冷笑出聲,只聽他說道:「我這位七弟既然出了手,那這位遺花公主遲早會變成他府中的姬妾。」轉眼他又打量著姜宓,頗有點疑惑地說道:「只是本王有點不明白,這遺花公主算什麼玩意,能被我這位閱美無數的七弟相中?」轉眼他說道:「難道是,我那弟弟想嘗一嘗她那遺傳自花蕊夫人的閨房技藝?」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24 PM

第二十七章 禮物

  這一邊,姜宓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引起了兩位王子的注意。她好奇地掀開車簾,打量著這蜀都城外的風光。

  這時,一輛馬車駛到了她旁邊,同時,那個最初把姜宓叫住,鄭太傅家的女兒鄭紋在一旁輕笑道:「遺花公主是不是沒有來過這裡?」

  上一次姜宓進蜀都是從南門而入,這東城門外的景色她還真沒有看過。於是,姜宓老實地點了點頭。

  鄭紋笑了,她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山,聲音親切地解說道:「現在已是秋時,若是春日時,那座山裡可是開滿了漫山遍野的花。對了,公主明年也可以去那山上種半畝的桃花,那樣到了後年,那片桃樹林花開爛漫時,公主還可以像我們一樣,在林中建一幢木屋,日賞春風夜賞明月的。」

  這確實是一種風雅的享受,姜宓雙眼發亮,她高興地說道:「到得明年我就去試試。」

  鄭紋笑了,她輕聲應道:「恩,如果公主忘記了,我也會提醒公主的。」

  閒聊到了這裡,鄭紋突然問道:「公主殿下覺得康王如何?」

  康王如何?姜宓詫異地轉頭看向鄭紋,納悶地說道:「我才來蜀都,今次也是第一次見到康王真顏啊,我哪裡知道他人怎麼樣?」

  鄭紋捂嘴竊笑,她聲音嬌脆地說道:「不是問那個,我的意思說,公主有沒有覺得康王殿下長得特別俊美?」

  原來是問這個啊?姜宓挺認真地歪著頭想了想,然後回道:「崔子軒比他更俊。」而自從第一次看到崔子軒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後,姜宓覺得自己再看到別的美男子還挺有抵抗力的。

  鄭紋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先是一呆,轉眼,鄭紋笑道:「崔郎自是俊美如日。」鄭紋有點無力地看著姜宓,她現在覺得,對著這個遺花公主,如果不把話說得百分百的明白,她絕對聽不懂!

  於是,鄭紋又說道:「我的意思是,以康王的長相地位還有風流倜儻,公主可有心動?」

  鄭紋問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有點勉強,同時,她看向姜宓的表情卻越見認真了。

  姜宓有點詫異地轉過頭去,對著鄭紋看了一會,姜宓挺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非常認真地說道:「殿下還沒有我哥哥壯呢,也沒有我父親高,我喜歡長得高高壯壯的。」

  姜宓的話音一落,鄭紋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不久後,她把姜宓的原話透露給康王身邊近侍時,那些近侍也僵住了。他們一個個轉頭看向年方十七八歲,卻已逼近九尺身高的姜武,又轉頭看向自家身材頎長卻屬於正常人範圍的殿下,突然的,這些人說不出話來了。

  康王這時也僵住了。他黑著臉看了姜宓一會,又看向姜武。

  康王自是不可能對姜宓真有興趣。他不過是聽到皇帝皇后的交談後,發現姜宓那種通過幾個糧販子的交談便可以洞察危機的本事對自己有用。反正,納姬妾對他來說不過是後院裡多一雙筷子的事,於是他便想著找個機會把姜宓收入後院算了。

  也因為對姜宓不上心,所以他指使鄭紋去直接暗示。按他的估計,這樣他就可以只用幾天就擺平姜宓。

  但生來順風順水的康王沒有想到,他會遇到一個眼光有問題的女人。

  很快的,鄭紋與姜宓的對話也傳到了平王的耳中,當下,平王直是哈哈大笑了一刻鐘!

  眾人說是去登山,事實上他們前去的地方,是蜀都城外六十裡外的小成山。

  小成山風景優美,還有不少熱泉,從前蜀開始,眾權貴便樂於在這裡建立別院,引溫泉而成溪,挖山石而成景。

  眾人的準備是,到了小成山後,大夥就沐浴休息,等到明日了,再一起去爬小成山那座最高的山峰。

  傍晚時,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小成山,這時,小成山上各家別院裡的管事婢僕已經成群成隊的來迎接自家小主人了。

  因姜宓和姜武是康王邀請的,所以兄妹倆也順理成章的跟在康王的隊伍後面,朝著他的別院走去。

  只是姜宓不曾注意到,這個時候,康王每次看姜武一眼,那眼角便會抽動一下。

  一直留神的鄭紋察覺到了這一點,順勢邀請姜氏兄妹進了她的別院。

  轉眼,太陽下山了。

  這時的小湯山上,到處都點著熊熊燃燒的火把,各處別院裡,更是被燭光裝飾得燈火通明。

  姜宓沐浴後,穿了一身鄭紋借給她的衣裳,便高高興興地朝著花園走去。

  此時的花園裡,已被火光照得宛如白晝。

  花園裡,鄭紋和五六個打扮得艷美華貴的少女正三三兩兩地說笑著。看到姜宓過來,她們停止交談回頭看來。

  姜宓穿的是鄭紋的衣裳,這衣裳雖然華麗異常,卻極不合身。畢竟,剛從饑寒中走出才一年多的姜宓身子骨還沒有長成。此刻穿著鄭紋的衣服也就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一樣。

  在眾女看來,鄭紋華服的衣裳穿在乾扁扁的姜宓身上,簡直可以說得上沐猴而冠,於是,她們一個個唇畔微揚,笑容輕蔑起來。

  不一會,姜宓便在鄭紋對面那空著的榻上坐下。

  這時,一個貴女說道:「過幾天就是皇后娘娘生辰,你們想好送什麼禮物沒有?」不等旁邊的人回答,那貴女轉向鄭紋,笑嘻嘻地說道:「我可告訴你們哦,鄭紋姐姐的生辰禮物那可是極貴重的呢。」

  聽到這話,眾女都好奇起來,連忙嘰嘰喳喳地詢問。

  鄭紋卻是低著頭紅著臉沒有說話,見她不說,那開口的貴女笑瞇瞇地說道:「鄭姐姐的禮物啊,可是她這些年來經營的全部產業……」

  幾乎是那貴女的聲音一落,旁邊的貴女們全都驚呼起來。便是姜宓,這時也驚住了。

  因為,別看鄭紋小小年紀,可她逝去的母親卻是出自大富商之家,再加上她母親又極擅經營,等她母親過逝把產業交到鄭紋手裡時,已是十分驚人的數字了。而現在,鄭紋卻準備把這筆多得扎眼的產業全部送給皇后做生辰禮。

  姜宓呆呆地看了鄭紋一會,突然明白過來,那個康王聽說還沒有娶妃,鄭紋此舉,是想通過討好皇后來討好康王。

  旁邊的幾個貴女還在那裡低聲打趣鄭紋,姜宓的耳邊卻突然響起了桂媽媽說過的話,「公主一定要記著,無論到了什麼地步,也不管你有多喜歡那個男人,你的錢財不可全部落到對方手中。因為,人是得隴忘蜀的東西,你一次給了他,他就只有一次的驚喜,這遠遠比不上你時不時地送點小禮物給他來得實在。」

  姜宓還在這裡出神,貴女們的話題已經扯開了。一旁,鄭紋對著一個貴女不無羨慕地說道:「康姐姐的皮膚真好,我聽我母親說過,盛唐時有些了不得的人家,會有養膚美容的方子傳給女兒,真是讓人嚮往。」

  鄭紋這話一落,另一個貴女馬上應道:「是啊,這話我也聽說人說過。」她身子向前湊了湊,聲音小了少許,「我聽人說,像崔子軒的家族博陵崔氏裡,便有這樣的傳承……咦咦咦,想到這一點,我也覺得嫁給崔子軒要比嫁給康王更好了。」

  說到這裡,那貴女發現姜宓有點失神,不由笑道:「喲,看遺花公主都聽呆了呢。喂,我說遺花公主,你母親過逝時就沒有留給你一些好東西?嘻嘻,要是有這類美膚的方子,姐姐我可以出萬兩黃金購買哦。」

  姜宓卻沒有聽清她的話,此刻,她的心正在突突地跳:是了是了,母親在過逝前的那一個月裡,明明病得走一步就喘,還非要帶著我去家後面的那座山,當時她還指著那顆大槐樹讓我記住。只怕那槐樹下,還真埋了一些她遺留給我的禮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28 PM

第二十八章 木訥的姜宓

  姜宓正在出神,旁邊的幾個貴女越發議論得起勁了。

  一個貴女這時壓低聲音說道:「聽說,皇后娘娘手中就有那麼一個可以讓肌膚瑩潤如玉的方子。皇后娘娘並無女兒,前陣子皇后娘娘的姐姐有意索取,也被皇后娘娘明白的拒絕了,只怕這個方子會傳承給未來的康王妃呢。」

  這貴女的聲音一落,幾個貴女都轉頭看向鄭紋,一個個笑嘻嘻地對她說著「恭喜」的話。幾女就此事笑了一陣,突然的,一個圓臉貴女說道:「這樣一說,豈不是過個二十年,紋姐姐還像二八少女,我等卻成老婦了?」

  這個時代的敷臉霜粉中含著大量鉛,長期使用讓人容易顯老。基本上,四十來歲的貴婦一個個都老相畢露,這貴女的話也不是無的放矢。

  因此,隨著那圓臉貴女的聲音一落,眾貴女陡然想起這個現實,不由的,原本還對著鄭紋嘻笑取鬧的她們,一個個臉色微變,竟是笑容都勉強起來。

  原本熱鬧的花園裡,一下子變得安靜許多。這時,鄭紋一眼瞟到姜宓,連忙笑道:「大家都說什麼呢?依我看啊,咱們的遺花公主才是最有福的,她的母親可是花蕊夫人呢。」

  這時眾女也清醒過來,當下一個個順著鄭紋的口風朝著姜宓笑道:「對了,遺花公主殿下,要是你也有這類美膚的方子,哪怕郊果只有皇后娘娘手中那個的十分之一,我也願意花萬兩黃金購買哦。」這個貴女卻不知道,皇后手中的美膚方子,就是傳自花蕊夫人,與姜宓手中的方子本是同一個。

  接著,另一個貴女也笑了起來,「一萬兩黃金哪裡夠啊?這可是傳承子孫萬代,可以讓家族的女兒永遠美麗動人的方子。我看它少說也值五萬兩黃金!」

  「笨,咱蜀國建國才這麼多年,五萬兩黃金哪裡是隨隨便便能拿出來的?」

  「可它也不只值一萬兩黃金啊…」幾個貴女顯然也不覺得窮得一度連飯也吃不飽的姜宓,會真得到花蕊夫人的什麼遺產,一個個只是口頭上笑鬧著,注意力卻不曾在她身上。甚至,她們偶爾掃過了穿著不合身的華服,面容身段都青澀得不行的姜宓時,眼中還掃過了幾分輕蔑不屑。

  而這個時候的姜宓,也如她們所料那樣只是笨拙的陪著笑,甚至談到這些女人無不趨之若鶩的美容手段時,還一副呆呆的走了神的樣子。

  姜宓確實是在走神,她越是尋思著母親臨死前的言語,便越是肯定自家後山那棵大槐樹下埋著什麼秘密。不過尋思了一會後,姜宓還是打消了馬上讓哥哥回去把它挖出來的想法。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邊一直有許多眼目在盯著,這些方子既然連皇后的姐姐也求而不得,那就是價值連城之物,可不能草率行動引起他人注意了。

  幾個貴女雖是相互打趣著,可剛才那一幕終是讓她們有了點隔閡,過了一會,那個圓臉端莊的貴女告辭離去,於是,鄭紋也順水推舟讓眾人都散了。

  姜宓回到了廂房裡。

  她畢竟還小,心思也很簡單,又想了一會母親臨終前的舉動,尋思了一會還有什麼遺漏後,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姜宓是在一陣喧嘩聲中驚醒的,而姜宓洗沐後走出鄭氏別院後,一眼便看到眾貴女和公子們早就準備好了,一個個都衣袂翩翩的沐浴在漫天晨光下,準備著爬山呢。

  看到姜宓,姜武連忙小跑著過來了,他笑呵呵地說道:「妹妹終於捨得起塌了?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中午呢。」

  姜宓打量著一個個又精神又體面的貴女公子們,好奇地問道:「小成山上很好看嗎?他們怎麼這麼大的勁頭?」

  姜武呶了呶嘴,小聲說道:「他們哪裡是看風景?我剛才問過才知道,原來這九月重陽前後踏山訪景,也是這些權貴子女的相看方式……」轉眼他極小聲地問道:「宓兒,我依稀聽到有人說,康王殿下似乎相中了你……」

  姜宓瞪了他一眼,小聲回道:「你放心,現在誰也不會真相中你家妹妹。」

  姜宓這話一出,姜武不由一怔。他打量了一眼身材平板,面容青澀的小姑娘姜宓,又轉頭看向不遠處那群酥胸半露,身段嬌艷的貴女們,頓時覺得姜宓的話很有道理。

  於是,姜武這大為贊同的表情,又引得姜宓黑了臉。

  這時,康王到了。

  今天的康王,身著一襲白色的武士服,行走之間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引得貴女們目光灼熱。

  而康王的到來,也意味著眾人可以動身了。於是,隨著康王率先朝著山峰爬去,姜宓老老實實地跟在眾人後面動了身。

  小成山在成都的山峰中,算是比較高的,而且它風景奇秀,一路順著石階走去,姜宓看得目不暇接。

  只是看著看著,記憶極好,十分擅長分析細節查漏補缺的姜宓,下意識的蹙起了眉峰。

  又走了一會,正當姜宓若有所思時,突然的,前方傳來了一個貴公子傲慢的聲音,「你退後一些!」

  那貴公子斥喝的正是姜武,就在姜宓緊走幾步尋了過去時,旁邊一個貴女有點驕慢也有點嬌氣的聲音傳來,「馮公子的話你沒有聽到嗎?你叫姜武吧?姜武,雖說你現在勉強成為貴族,有了與我等一起行走的權利。可是你應該有自知之明的啊。」這個貴女說這話時甚至可以稱得上很優雅,可她這話一出,姜宓便抿緊了唇。

  她看一眼臉孔漲得紫紅的哥哥,連忙快走幾步衝入人群把他扯了出來。

  而在兄妹兩人退下時,後面傳來了一陣笑聲,間中,有人說道:「還是遺花公主有自知之明。」

  姜宓把姜武扯到後面時,姜武低著頭雙手一個勁的在抖。

   這時,姜宓開口了,她沒有安慰他,而是壓著聲音,極輕極輕地說道:「哥,走

  在前面不安全!」在姜武一怔,迅速抬頭看來時,姜宓一雙明亮的眼睛正警惕的四下看著,她小聲又道:「我們走慢一點,落後一點。這樣才能及時應對。」

  見到姜武還是看著自己不說話,姜宓又小小聲地說道:「剛才哥在的位置最為危險,可那些人居然還在得意,還不想哥與他們走在一起。明明哥哥的武力最強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31 PM

第二十九章 再見崔子軒

  這時,姜武打斷了姜宓的話,他急急說道:「妹妹你發現了什麼?」轉眼他又說道:「走,你與哥哥一道去找康王,去告訴他。」

  卻不料,姜武話音一落,卻看到妹妹搖了搖頭。

  對著滿臉不解的姜武,姜宓瞇著眼睛看向已經快爬到了山頂的康王等人,說道:「來不及了。」

  幾乎是姜宓的話音一落,突然的,半山腰上,恰好是姜武剛剛離開的地方,驀然發出了一陣驚叫聲。而伴隨著那驚叫聲的,是漫天的濃煙和火光!

  卻是有人在半山腰不遠處放了幾處火,因早有準備,那火來勢甚猛,火煙順著風熱衝向眾子弟,一眼之間,那濃密的煙霧和火光便罩住了整個山道,把隊伍攔腰分斷成了兩半!

  而煙霧的前面,正是一眾自詡身價高貴的眾貴族子弟!他們的護衛,因為身份不夠走在後面,而現在,煙霧和火焰把他們隔了開來!

  堵在姜氏兄妹身側的護衛們見到自家公子姑娘遇了難,一個個急得跳腳,可他們的佩刀哪怕嗖嗖的作響,卻也砍不斷煙滅不了火,自然他們的人也衝不過那被火焰隔開的山道,去不到他們主子的身邊!

  姜武緊緊牽著妹妹的手,一步一步退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正好這個地方有點高,視野也很開闊。

  姜武只是一眼,便看到煙火中一陣刀光閃過,再一眼,他竟是清楚地看到那個剛剛趕走自己的馮公子剛說了什麼話,便是一道血光閃過,再然後,一道衝天的血水向馮公子澆來,直是淋了他一頭一臉!

  而這個變故,顯然把馮公子嚇壞了,他滿臉是血地站在那裡,像是傻了一樣。而馮公子的旁邊,那個剛才還優雅地把姜武罵了一頓的貴女,正癱在地上眼淚鼻涕一大把地哭著!

  只是一眼,姜武便猛地打了一個哆嗦,他連忙把妹妹緊緊一握,不動聲色地藏向一處濃密的樹林中。

  姜氏兄妹藏身樹叢時,前面的喊殺聲哭叫聲求饒聲不絕於耳。

  也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一刻鐘,也彷彿是小半個時辰,漸漸的,火焰漸漸熄滅,廝殺聲也少了起來。

  姜武傾聽了一會,低聲說道:「好像沒有再打了。」轉眼他側過頭對著姜宓說道:「宓兒,你躲在這裡不要動,哥哥去打探打探!」

  姜宓知道,哥哥這樣做是目前的正確應對方式,當下,她強忍擔憂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哥,你小心一點。」

  姜武點頭,他躡手躡足的從草叢中爬了出去。

  不一會功夫,姜武便過來了,他喘著粗氣,啞著聲音說道:「康王他們都被抓住了。那些刺客是來擄人的!」

  轉眼,他牽著姜宓的手,小聲說道:「你跟我來。」說罷,姜武帶著姜宓躡手躡腳的順著一側山坡向上爬去。

  不一會功夫,姜宓便知道姜武為什麼帶自己過來了。現在他們藏身的山坳,居然是個極妙的所在。這裡的樹木濃厚可以藏身,還可以清楚地看到康王和一眾劫匪,不遠處更藏著一條下山的小路。

  而姜武之所以沒有當機立斷帶姜宓離開,是因為他更相信姜宓的判斷,想讓她看清了形勢來做決定。

  姜宓悄悄從草叢中伸出頭,認真地朝著前面看去。

  康王等幾十個公子和貴女,正被二百來個劫匪用刀劍指著要害,而不遠處散在四周滿臉急慌之色,卻又不敢有什麼動作的,正是一眾護衛們。

  此刻,那些護衛們又慌又亂,幾個為頭的正在低聲下氣地跟著劫匪說著話,而被劫匪挾持的貴女公子們,則是一個個形容慘淡,有的貴女正是哭哭啼啼著,有的不停的嘔吐一身狼狽不堪!

  這時,姜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說,「妹妹,這樣子你有好辦法沒有?」

  姜宓警惕地盯著那些人一會,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有。」

  姜武輕嘆一聲。

  這時,陽光正白晃晃的照在山峰上,深秋時節有如此陽光,原是讓人覺得溫暖和舒服的,可姜武這時候只覺得寒意滲骨。他喃喃說道:「我們與康王殿下和鄭紋姑娘一道來登山,要是最後他們都遇了險卻只有我們兄妹平安無事,回到蜀都後只怕……」他說不下去了。

  姜宓也變了臉色。

  就在兄妹兩人相對無言,山腰上那些劫匪不知得了一個什麼答案,哈哈一笑逼著康王動身時,突然的,劫匪們正對面的那條山道上,緩緩走來了一個輕袍緩帶,風度翩翩的身影!

  秋日的陽光太暖太美,小成山又是風景極為秀美的所在,那個身影不緊不慢走來時,饒是那些殺戮成了習慣的劫匪,也彷彿目睹到了一副行走在人世間的絕勝風景!

  那緩步走來,優美高華得無法形容,直接把他身後的兩個護衛映襯成了背景的貴族,直到站定了,才有人驚叫出聲,「崔子軒?」

  那個俊美閒適得彷彿是散步,氣度把美男子康王都比到了泥土裡的貴公子,可不正是崔子軒?

  卻說崔子軒走到那處山頭上後,他澄澈深邃的眸光靜靜地掃了眾人一眼后,慢慢落在了劫匪首領的身上。

  因為崔子軒和康王以及劫匪等人的中間隔了一條不寬也不窄的溝壑,溝壑裡面還有不少積水,眾劫匪警惕地打量著崔子軒,沒有立刻上前拿人。

  崔子軒看向那劫匪首領,聲音清悠地說道:「越長文,從小成山前往西南共有三條道,你安插在這三條道上的人陸有,吳普,常丘等人,現在已經逃了!」略緩了緩,他挺有禮儀地說道:「也就是說,現在沒有人接應你們了。越長文,在下這裡有一個建議,你呢,就放了你們手中的人質,我這裡呢,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們離開。如何?」

  幾乎在崔子軒叫出「越長文」這個名字時,那劫匪首領便是臉色一變,待他說出「陸有,常丘」的名字時,劫匪首領越長文的臉色已經是蒼白一片了。

  他們此行非常隱密,擄獲康王等人回西南的計劃更是只有幾個人知道,他實在想不通此事是怎麼洩漏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36 PM

第三十章 崔子軒這個人

  漸漸的,越長文掃了康王和平王一眼,臉上閃過一抹狠戾之色。

  見他如此,幾個匪徒連忙湊了過去,對著越長文低聲說道:「頭,連陸有常丘他們的事都被姓崔的摸清了,不如我們按他說的話吧?」

  越長文低頭打量著自己手頭的人質,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另一個匪徒也低聲開了口,「頭,你這幾年不曾來過蜀地,可能不知道這個崔子軒是什麼人。關於崔子軒,世有「閻王易過,崔郎難逃」的傳言。這大名鼎鼎的蜀國崔郎有兩個蜀人盡知的優點,一是他機算無數,凡是被他算計的人就沒有逃脫過,這一點比閻王爺還厲害,二是他一諾千金。」

  第三個匪徒也小心說道:「是啊頭兒。崔子軒既然說了放我們走,那他就一定會說話算話的。不如我們放了這些人質,先留得這條性命再說?」

  事實上,現在他們接應的人已經不在了,這些深入蜀國腹地的人,就算扣有人質也很難逃脫。現在崔子軒的建議,對雙方來說都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

  見到好幾十個屬下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一副對崔子軒深信不疑的樣子,那首領看向站在對面山頭上好整以暇,也沒見帶有什麼伏兵的崔子軒,沉聲問道:「你且說說,怎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我們離去?」

  聽到這首領明顯意動,眾貴族子弟激動起來,一時之間,好些人發出了歡喜的啜泣聲。

  對面,崔子軒清聲說道:「這小成山山腳下就是羅子河的分支,我在那裡為諸位準備了船隻。今日北風送暖,諸位如果順利的話,只需一天便可以深入西南近百里。」

  崔子軒這話一出,連那首領也呼吸急促起來。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幾個匪徒,啞聲問道:「這崔子軒果然一諾千金?」

  上百個匪徒同時大力點頭!

  這下,那首領有主意了。他看向崔子軒,沉吟著說道:「等上了船我就放了人質!」

  這卻是同意了崔子軒的要求了!一時之間,眾少年少女喜極而泣!

  於四周陡然加大的喧嘩聲中,崔子軒一笑,只見他優雅地退後一步,朝著眾匪徒做了一個禮讓的手勢!

  於是,那首領轉頭吩咐了幾句後,讓眾匪徒放了眾人,只押著康王平王等幾個最有份量的權貴,一步一步的朝著山腳下退去。

  因康王平王這兩個蜀帝的兒子還在匪徒手中,饒是一眾被放了的子弟無比渴望就走離去,卻也只能和眾護衛一樣不遠不近的躡著,跟隨他們朝著河邊走去。

  這時,姜氏兄妹正躲在山道旁的樹叢後,只等眾人不注意時混入人群。

  可姜宓沒有想到,前面從山道間走過的三四個貴族男女裡,傳來一個女子怨毒的咒罵聲,「崔子軒一定早就到了!他是故意不出現的!要是他早出現一會,我們也不會受這麼大的驚嚇,我也不會被燒傷!」

  這時,另一個冷笑中含著恨毒的少年聲音也跟著傳來,「不錯!要不是他故意不出現,我也不會弄得這麼狼狽!」

  「等到了都城,我要告崔子軒一狀!」

  「他定然在看我們的笑話!說不定現在還在心裡笑我們呢!」

  「我的笑話也是那麼容易看的?崔子軒!此仇不報我吳正誓不為人!」

  姜宓的身側,姜武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少年權貴越走越遠,過了一會,他才顫著聲音對姜宓說道:「這,這些人是準備恩將仇報?」

  姜宓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直過了一會,她才咽了一下口水,說道:「難怪桂媽媽跟我說,人心如鬼域!」

  眼前的一切,實在太出乎這對兄妹的意料,直過了許久,姜氏兄妹還是對這些貴族的心性有點畏懼,躲著都不想出去了。

  ……

  與此同時,眾匪徒已經押著幾個人質上了船。

  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眾匪徒上了船後,本來應該把人質放還的眾匪卻沒有動作了。而就在不知何時跳到了一塊礁石上的崔子軒目光銳利地盯去時,那越長文突然把手中的長劍朝著康王頸上一架,衝著人群高聲暴喝起來,「諸君,你們還等什麼?」

  他的聲音一落,便聽得錚錚錚一陣兵器拔動的聲音傳來,轉眼間,從護衛中跳出了四五十人,這些人一個閃身便跳到毫無防備的自家主子前。而眾權貴子弟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發現自己的頸上架了一柄寒森森的長劍!

  沒有人想得到,護衛裡竟然藏了這麼多刺客!

  一時之間,四下一片寂然。

  見到崔子軒終於臉上色變,那越長文哈哈大笑起來,轉眼,他笑聲一收,手中長劍朝著康王一勒,向著崔子軒喝道:「崔公子,你應該還安排了一些人手和船隻吧?現在,把它們叫出來吧!」

  崔子軒抿了抿薄唇,在一眾再次被制住的貴族子弟的乞求中,慢慢舉起了手。

  蘆葦叢中,樹林之後,盪出了十幾隻便於快速行駛的尖刀船。

  一看到這些尖刀船,越長文便知道,這就是崔子軒為了防備自己言而無信安排的後手了。想到自己居然算計了這個號稱機算無雙的貴公子,越長文再次一陣哈哈大笑。

  就這樣,在眾匪徒鬨笑不已,崔子軒臉色發白中,那些匪徒和刺客押著一個個權貴子弟上了船,再一轉眼,眾船開始揚帆,船隻漸漸遠去!

  ……

  沒有想到自家公子和姑娘還是落到了匪徒的手中,剩下的護衛們失魂落魄的。而崔子軒則是沉默地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地看著江水出神。

  這時,姜氏兄妹終於敢出來了。

  姜宓看了崔子軒的背影一會,咬了咬唇後,慢慢來到他的身後。

  ……

  船上。

  那些剛才還大言不慚,說要給崔子軒一個教訓的權貴子弟,這時都瑟瑟發抖地坐在寒風中,一個個臉色灰敗絕望無比。

  突然的,那個最先咒罵崔子軒的貴女尖著嗓子開了口,她嘶聲哭道:「崔子軒就是個窩囊廢!他既然那麼聰明,怎麼就看不出我們身邊混了這麼多刺客?」

  另一個尖臉公子也在那裡叫道:「他本來就是圖有虛名的一個人!」

  「什麼崔郎機算無雙?我看是愚蠢無雙!」

  也許,崔子軒的聰明太深入人心,所以看到崔子軒竟然被匪徒們愚弄了,這些權貴子弟又怨恨起來。他們怨恨崔子軒不夠聰明,怨恨他帶的人馬不夠多,怨恨他不能再次救出自己!

  就在這些權貴子弟一個個惡毒的咒罵不休時,突然的,一個護衛刺客回過頭來,一個巴掌甩向那咒罵得最厲害的貴女!

  「啪——」的一掌扇得那貴女猛然向側跌出一步,險些翻入湍急的河水中後,那護衛刺客喘息地罵道:「我弟弟就是被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蠢貨害死的!」他實在憤怒,竟是撲上去把那貴女的頭髮一揪,左一個耳光右一個耳光的扇了起來。

  另外的幾十個護衛刺客彷彿也被刺激到了一樣,也一個個撲到自家主子身上,對著他們拳打腳踢起來。

  一個護衛刺客一邊扇著一個少年的耳光,一邊怨恨地罵道:「我打死你這個畜生!老子前腳救了你的命,後腳你就姦淫了我那可憐的妹妹!畜生啊,她是在為你送藥啊!」

  ……見到一眾貴族子弟被打得頭破血流,一直笑瞇瞇看著的越少文手一揮,示意船隻減速。只見他轉過頭對著一個老頭子說道:「現在應該安全了,可以讓他們盡興了!」

  可越少文也罷,眾匪徒也罷,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就在前方不到半里的地方,那個長滿蘆葦的葫蘆嘴裡,已無聲無息地冒出了好多黑色的腦袋。

  ……

  姜宓來到了崔子軒身後,她伸出頭,朝著看似憂慮不安的崔子軒望了好一會,還是咬著唇瓣小心地問了一句,「你不是已經救了他們嗎?為什麼後來又故意不救了呢?」

  崔子軒:「……」

  慢慢的,崔子軒回過頭來。

  這個罕見的美男子,就著陽光居高臨下地朝著姜宓看了一會後,慢慢的,他傾身靠近她。

  將薄唇靠近姜宓的耳畔邊,崔子軒挺溫柔挺溫柔地說道:「有時候太聰明了,其實一點也不好。真的!」

  姜宓睜著大大的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不說話。

  對上這雙會說話的眼睛,崔子軒笑了,只見他轉過身來,再次低頭朝著姜宓打量了一會後,崔子軒伸出雙臂虛虛的把姜宓摟在懷裡。然後,他咬著她的耳朵挺和氣地解釋道:「我要是太順利地救了他們,只會引來埋怨甚至可能是報復……可要是我借了他們仇人的手打得他們半死不活,讓他們生不如死後再救,他們就會對我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許。懂?」

  姜宓楞楞地點頭。

  站在不遠處的姜武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半晌後,他摸著後腦殼,憂慮起來:妹妹在佔那個姓崔的大美男便宜呢。我是當做沒看見呢?還是當做沒看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40 PM

第三十一章 餘波

  一個時辰後,眾貴族子弟被崔子軒事先安排在河道中的人救了回來。

  也不知船上發生了什麼,這些被救回的子弟,有的被水泡得奄奄一息,有的遍身傷痕,有的臉腫如豬頭,有的折斷了幾根骨頭。眾貴女中,鄭紋居然是少有的姿容整齊,身體無傷的一個。

  這些子弟坐在船上,遠遠看到崔子軒那輕袍緩帶,風流倜儻的身影時,也不知是誰帶頭,好一些竟像迷路的孩子看到父母一樣嗚嗚哭泣起來。下船時,那兩個不久前還怨毒的恨過崔子軒的貴女,竟像看到親人一個,一前一後地撲向崔子軒的懷抱……

  見到那些貴族子女像小獸一樣依偎在崔子軒周圍,一個個眼巴巴蠢萌萌很聽話的模樣,姜宓忍不住咬了咬食指蓋。

  一側,姜武擔憂地看了妹妹一眼,低聲說道:「妹妹,這個崔郎俊美得不像人,你以後還是不要……」

  他的語氣中儘是擔憂,畢竟,身材乾扁臉沒長開,只有幾分青春和可愛氣息的姜宓和天人化身,高華無匹的崔子軒站在一起,是個人都會感得姜宓給崔子軒當個提鞋的丫環都不配。

  姜武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姜宓便憂心忡忡地打斷了他的話,「哥,這個崔郎不是個好人,他是故意讓這些貴女愛上他的!」姜宓睜大一雙水眸不知如何是好,「怎麼辦?她們都上他的當了!」

  姜宓的話,姜武聽不太懂。

  而姜宓看著前仆後繼的向崔子軒撲去,一個個歡喜感激,神情中帶了幾分痴迷和傾慕的貴女們,真心有點痛苦!

  現場這麼多女子,居然只有自己一個看清了崔子軒的真面目!

  彷彿察覺到姜宓的痛苦,被包圍被眾貴女痴痴仰望的過程中,崔子軒好幾次朝著姜宓瞟來。最後翻身上馬時,他對上姜宓複雜又痛苦,面對眾貴女欲勸又不敢勸的眼神時,還忍俊不禁地揚起了唇。

  與崔子軒寒喧一陣後,劫後餘生的眾人已一刻也不願意停留了,當下,隊伍急急轉向,朝著蜀都駛去。

  而這些人一進入蜀都,知道消息趕來的親人已經一哄而上,於此,未免又是一場驚慌哭泣和兵荒馬亂。

  在這混亂中,姜氏兄妹悄無聲息地回了府。

  而這並不是事情的結束,當天下午,蜀帝便下了旨意,勒令一眾權貴官宦子弟不得無故出城!事實上,早在西南反叛一事爆發出來時,蜀都中就暗流涌動。那天崔子軒出城營救,還是得了旨意的,只是,當時陛下和眾臣是抱著有備無患的心態,沒有想到敵人不但真有行動,而且連滲透進了各府的護衛中了。

  再然後,知道姜氏兄妹差點出事的范於風和范於秀兄妹急急趕來看望。

  到了第二天,被范於風帶到官家辦的演武場的姜武,在一展武技大獲全勝後回來說,當時他戰勝了眾人後,其中一個包廂裡便傳來了哭聲。原來是慕司馬家那個在小成山上燒傷了臉的女兒悔不當初。

  她說,要是早知道姜武如此神勇,那天她和馮公子就不該把他驅逐出隊伍。要知道,那天事發時,匪徒衝擊的重點就是慕姑娘和馮公子那一斷,因為首當其衝,當時譏諷過姜武,把他強行趕走的兩人現在都很凄慘。馮公子斷了一臂,慕姑娘臉頰被火燒傷,雖然都不致命,可他們的前程也都完了。

  這人一絕望,便會不停的反省過去,而曾經尖酸刻薄的慕姑娘和高高在上的馮公子,他們最後悔的事除了不該前往小成山外,便是不該趕走有著強大武力的姜武。

  因姜宓對武技一概不懂,她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誇她哥哥神武不凡。一直以來,她只知道自家哥哥長得比別的男人高大一截,卻從不知道他的武技在蜀都都是出眾的。

  ……

  因小成山受了驚嚇,姜宓這陣子也不想外出,一連幾天老老實實地聽著幾位媽媽的課後。這一天,姜宓想到了那天鄭紋幾女討論過的話,見左右無人,便向桂媽媽輕聲問道:「媽媽,我母親以前在蜀宮時,是不是與你關係特別好?」

  如果不是特別好,花蕊夫人怎麼捨得把那麼珍貴的方子傳給桂媽媽?而桂媽媽怎麼會這麼多年替她保守著方子的秘密,便是皇后那裡,也只洩露了養膚和養髮那兩個方子?

  桂媽媽低頭看了一眼眼神裡明顯有了親近和依賴之色的姜宓,笑了笑後回道:「娘娘救過奴婢三次。」

  姜宓明白了。

  過了一會,她又問道:「那另外兩位媽媽也可靠嗎?」

  「公主盡可相信。」

  姜宓的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轉眼,她徐徐說道:「那從今往後,我府中的下人,就交由宮媽媽吧。」宮媽媽正是三個媽媽中最擅長後宮陰私的。

  姜宓這話其實是在詢問,桂媽媽回道:「姑娘早就應該這樣做了。」

  姜宓當機立斷地叫來宮媽媽和府中的下人,把宮媽媽的權利重申一遍後,姜宓第一次對這些人說道:「我這公主府雖然不怎麼樣,可那些三心二意,另有主子的人是斷斷容不下的!」

  當然,這只是一次告誡,其實不起什麼作用,只是姜宓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轉眼,小成山事件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半個月後,當時受傷不重的大多已經痊癒,一眾愛玩愛鬧愛熱鬧的成都貴女和公子們,又恢復了生機。

  與此同時,范氏一族也從西南事中抽了點空閒出來,於是,范於秀也開始朝姜宓這裡跑動了。

  這一天,姜宓剛剛泡完澡。

  姜宓這個澡可不簡單,裡面的藥物一次就花去了姜宓近百兩金子!其實,這裡面用到的藥物在盛唐時也不是特別稀奇,可現在是戰亂紛紛的五代十國啊!這裡面好些藥材都是生長在其他國度的道地藥材,光是通過重重戰亂運到蜀國,那種花費就可以把這些藥材的價格炒到天上去。

  姜宓泡藥澡還是桂媽媽要求的,她說,姜宓出身貧寒又忍飢挨餓多年,不管是胞宮還是膚質上都不能與蜀都的貴女相比。她現在需要狠下猛藥,從裡到外清理溫養一番,儘快達到蜀都貴女的平均水平才能再談其它。

  而經桂媽媽這麼一說,不久前還覺得自己賺了二千一百兩黃金的姜宓馬上覺得自己的錢不夠用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43 PM

第三十二章 范府

  范於秀蹦蹦跳跳一進來,便看到了出水芙蓉般的姜宓。這姑娘眨了眨眼,圍著姜宓直轉了三四個圈,才一臉驚奇地說道:「阿宓,我發現你一天比一天好看哦。」

  姜宓聽到這裡,心跳快了一拍,她正想著該找一個什麼藉口來回復范於秀。這邊,范於秀自己笑了起來,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是了,我又忘記你母親是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了。嘻嘻,現在整個蜀都的人都在盼著阿宓你長大哦。」

  說到這裡,范於秀扯著姜宓的手朝外就走,「對了,差點又忘記正事了。下午我家裡有宴會,會有好一些姐妹過來,你也一起去玩吧。」

  饒是姜宓現在有了一點名氣,可這種閨秀之間的宴會,要是沒有范於秀帶著,她還真連一家權貴的門都進不了。是,不管是王大人還是昭王都對姜宓表達過好感,可那些都是大男人,而從來主管內宅的都是各位夫人。姜宓清楚地記得,各位大人的夫人可是極恨自己母親的。

  幸好,有了三位媽媽鎮宅後,姜宓做為一個公主必備的服飾釵黛都是有的。因記著桂媽媽的教導,姜宓沒有塗那些含著鉛的粉,只是在唇上塗了點胭脂,眉間畫了點妝,便跟著范於秀向范府走去。

  一邊走,范於秀一邊說道:「聽說因為去小成山是康王力邀的,現在康王被陛下禁足了。」范於秀嘰嘰喳喳地說道:「聽說當時四五十個貴女和公子,最後人模人樣回來的不足五個。而這五個中,貴女就只有鄭紋一人。有人說,那些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貴女公子,都是平素性情暴戾行為不端被人報復所致。這樣一比,鄭紋一下子就出類拔萃了,聽說皇后娘娘都專門召見她賞賜她了呢。」

  四五十個貴女公子,品行端正的不足五人,這十比一的比例實讓人吃驚。可如今這時代,所有的國君都是由武將起家,而這些武將中,性情暴戾殺人如麻,甚至生吃活人的都有。而蜀國,建國到現在也不過是二十多年,那些所謂的權貴也罷,甚至王子公主也罷,都還是一身的血腥莽撞之氣呢。

  說著說著,范於秀輕咦一聲,奇道:「對了,你和你哥哥不是也去了小成山嗎?怎麼好像大伙兒都把你們忘記了?」她上下打量著神采奕奕,小臉蛋白裡透紅的姜宓,扁著嘴又道:「什麼鄭紋是小成山事件裡唯一一個品行端正的貴女,明明姜宓你也毫髮無傷,可比她強多了!」

  姜宓笑了,她可不覺得那樣的虛名對她有什麼好處,再說了,在那些人眼裡,自己和哥哥還算不得權貴呢。當下,她好奇地問道:「那鄭紋現在是不是康王妃了?」

  范於秀搖頭,丟了一個糕點到口中,含糊不清地說道:「不知道。」

  兩女聊著聊著,馬車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范府。

  范府中正是熱鬧之時,府外停滿了馬車,花園裡到處都是華服盛裝的少女。

  范於秀直接牽著姜宓的手回到了她的閨房。

  不愧是武將之女,連閨秀中也擺了刀劍。姜宓一邊看著掛在牆上的一柄古樸舊刀,一邊四下尋去。

  不一會,她終於尋到了幾本書,當下姜宓高興地拿了起來。

  姜宓是個很喜歡看書的人,而且她一拿到書本就容易專註。范於秀說著說著沒了個回應,回頭一看姜宓正捧著本《論語》看得歡,范於秀不由搖了搖頭。轉眼,她想起一事,便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論語》這本書姜宓其實已經可以背了,她翻了幾頁後,記起范於秀來,便連忙把書放下抬起頭來。這一抬頭,姜宓才發現范於秀不見了。

  姜宓端起几上一盅茶喝了幾口,見到范於秀還是沒有回來,她慢步走了出去。

  姜宓剛剛走過一道迴廊,便聽到前面迴廊里傳來一個少女憂鬱的聲音,「我大哥我父親也都說,喜歡誰也不能喜歡崔郎。可我,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喜歡他。」

  崔郎?哪個崔郎?

  姜宓眼珠子一轉,腳步放慢了。

  走廊後,另一個女子溫婉的聲音傳來,「我母親也是這樣,她要是哪天聽到我提到崔子軒的名字,便緊張得臉都白了。」轉眼,這個女子輕輕嘆息道:「我知道她在憂慮什麼,不說五姓七宗那等千年世家,根本就不會接納我們這種陡然富貴的人家的女兒為正妻。就說陛下對崔公子也是排斥的,要不是前年崔公子在陛下祭天時當眾說出了『無意皇權只想逍遙』的話,陛下根本就不會用他。」過了一會,這溫婉女子又道:「所以,崔子軒最好,我們也不能嫁他,你也忘了他吧。」

  果然是崔子軒!果然他是一個慣會騙得女子感情的壞人!姜宓記得桂媽媽再三告誡過,說就算她把女子嫵媚之道學到了她母親那種地步,也得防著這種壞男人的使壞。

  聽到這裡,姜宓退後幾步,再向前走去時,便放重了腳步。

  果不其然,那兩個女子停止了交談。而姜宓轉過一道迴廊後,便與一個氣質空靈長相極美,一個長相溫婉秀雅的少女迎面遇上了。

  陡然與姜宓遇上,兩個少女都是一怔,她們打量著面目只是秀麗的姜宓,微微一笑後便退到了一側。

  姜宓朝她們福了福,提步與她們擦肩而過。

  姜宓走遠後,突然的,那溫婉少女輕叫起來,「啊,那是遺花公主?」

  她旁邊那長相絕美的少女好奇地問道:「曼姐姐,遺花公主是誰呀?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曼姐姐看著姜宓的背影,回道:「你剛回蜀都自是不知道。遺花公主也是剛來蜀都不久,她是到市集買了一次米糧,就發現了西南蔣氏的反叛案。要不是有遺花公主提醒,這一次那些駐守西南的將士不知要多死多少人。」轉眼她又說道:「我兩位哥哥都在靠近西南的城池駐守,這次幸得遺花公主提醒,家族才及時反應過來給他們增派了人馬。總之在我心裡,遺花公主對我家是有恩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47 PM

第三十三章 聚會

  姜宓剛剛出了迴廊,迎面走來一個丫環,這丫環卻是范於秀的貼身婢子。

  看到姜宓,那丫環高興地說道:「奴才正要去叫公主呢,我家姑娘說了,府裡來了好些親戚她得陪著,她讓奴帶公主過去。」

  姜宓點頭,挺有公主范兒的矜持笑道:「那就前面帶路吧。」

  可姜宓跟著那丫環剛剛走過一個小花園,便看到范於秀迎面跑來。一來到姜宓面前,范於秀便揮退那丫環,「還是我親自帶你過去吧。」

  一邊扯著姜宓向前走,范於秀一邊又嘰嘰喳喳地說道:「本來說了只來幾個親戚家的女孩兒的,哪知道臨到中午,卻一個個的貴客上了門……我說了要帶阿宓你認識幾個朋友的,這場合雖然有點出乎咱們意料,可我們也不能怯了。」

  說話之際,范於秀牽著姜宓的手,兩人走過小花園和一道走廊,來到了此次宴會的主要地西苑花園。

  此刻,那西苑花園中或坐或站著二三十個貴女……這些貴女,人人衣飾華貴,個個綽約多姿,更重要的是,她們的一言一行中都透著種典雅大方的味道。而有這種味道的女孩兒,在這個武將稱雄,大多數閨秀都修養不夠的時代,就像月亮在群星中一樣顯目。也怪不得范於秀這個武將女兒說,「我們不能怯了」,面對這些與她有著同樣身份,卻氣質高雅嫻靜得多的貴女們,范於秀心生怯意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事。

  花園裡,被所有貴女圍擁著的只有五人。那五人,任哪一個都生得極美,氣度極雅極帶書卷氣,一看就是眾星捧月的人物。

  姜宓和范於秀過來時,好些貴女都注意到了,她們也回頭看了。面對著兩女,有的貴女微微一笑,有的頜首示意,有的略略福了福。總之,一個個態度都很矜持,而直到范於秀扯著姜宓在眾人中間坐下,也沒有半個貴女主動跟姜宓說話。

  坐下後,姜宓見范於秀眉頭一蹙想說什麼,她輕輕扯了范於秀的衣袖一下,低聲說道:「於秀,你是主人呢。我自己能照顧自己的,你不必守著我。」

  范於秀也是不能不動身了,當下,她朝姜宓低聲交待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而范於秀一走,姜宓在眾貴女的眼中,更像不存在了的隱形人一樣。

  姜宓端起一盅茶喝著喝著,無意中看到一側露出的一張舊邸報,便順手拿起來翻看。這時,一個貴女說道:「聽說前兩日皇后娘娘還召見了薏姐姐,並賞了你一張唐時傳下來的名琴?也是,在咱們蜀國,薏姐姐的琴技不說是無人能比,少說也能排在前二。」

  那個貴女的話,引起了眾女的興趣,一時之間,二三十個貴女就著琴棋書畫討論起來。說著說著,那個薏姐姐還上前表演了一番。而在薏姐姐之後,另外幾個擅長棋,書,畫,以及古箏之屬的貴女也紛紛拿出了絕技。

  這蜀國的人,骨子裡就有幾分熱情和喜好張揚,如今,這些貴女說著鬧著,到了後來漸漸有了攀比之勢。

  聽著眾女彈奏出的美妙樂音,看著她們寫出的字畫,姜宓不由想道:桂媽媽總說要給我延請幾個琴棋書畫方面的先生,說是這樣才能登得上大雅之堂。我以前總不當一回事,可現在看來,要想在這種場合不露怯的話,還是要學,而且還要學得很精。恩,這次回去後,我就叫管事去幫我找先生。

  姜宓站在這些頗具才華的女子身邊,看到她們張揚瀟灑地表現自己的才能,她自然而然便有了幾分羨慕和自形慚穢。

  一側眾女詩酒相娛,偶爾瞟到姜宓,對上她那一臉的羨慕時,她們都會心照不宣地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來。

  就在這時,花園小徑處,那個與姜宓早先遇上過的,長相極美氣質空靈的貴女向姜宓走來。

  那貴女于曼地位很高,看到她走來,好些貴女都上前主動打招呼,可於曼笑吟吟地應了後,腳步卻一點也不停留的向姜宓靠近。

  來到姜宓身前,于曼慎而重之的向她福了福,說道:「遺花公主,這次西南事上於曼要多謝你慧眼過人,早早便發現了端倪,免去了許多家庭的悲傷。」

  這于曼一過來,便這樣把眾女有意冷落的姜宓捧得高高的,一時之間,四下的貴女靜了靜。

  姜宓一驚,她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也會有人專門上前致謝,連忙站起來回禮。

  這時,丫環把一張榻端過來靠著姜宓放著,于曼坐下,她轉過眉目如畫的臉蛋,看著頗有點靦腆的姜宓溫柔說道:「宓妹妹如果不嫌棄的話,五日後我家有一場宴會,於曼想請得宓妹妹前去赴宴。」

  這一次,幾乎是于曼的聲音一落,好一些貴女看向姜宓的眼中已帶上了一些羨慕和妒忌了。

  姜宓一怔,她也不懂於曼家的這場宴會有什麼重要,只是客氣地回道:「多謝曼姐姐相邀,到時姜宓一定會前往。」

  見姜宓應承,于曼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她又與姜宓閒聊了幾句後,才告辭離去。

  而于曼一走,姜宓便發現四周向她盯來的目光更多了。面對著這麼不善的目光,姜宓頗有點不自在,當下,她順手拿著那張邸報看了起來。

  邸報,就是朝廷傳知朝政的文書和政治情報的新聞文抄,從唐時便流行。

  姜宓一沉入文字中,便很容易忽略周邊的環境,終於不用坐立不安的她開始認真地閱讀邸報上面的內容。

  看了一會,姜宓瞟到一則消息上說,南平小國一直對蜀國的邊境虎視眈眈,這一次若不是連下暴雨,只怕已經入侵我蜀國了。

  姜宓看到這裡,又看了看邸報下面的日期,那上面寫的正是九月初十。當下,姜宓暗暗想道:那南平既然是蜀國的鄰國,說明那裡與蜀地一樣的氣侯。九月間正是收割稻穀的時候,這南平暴雨不斷,豈不是說稻穀收割會不順?那南平糧食會有不足?

  不過,現在已經進入十月了,想來那南平早就找到解決辦法了。

  姜宓也只是隨意想了想,看完之後,她便順手把那邸報放在一側。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52 PM

第三十四章 有一種天才

  就在這時,突然的,姜宓的前方,傳來了一個女子彬彬有禮的聲音,「……卻不知遺花公主有什麼擅長的?」

  「啊?」姜宓陡然聽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便不解地抬頭看去。

  開口詢問姜宓的,正是那個蜀都琴技無雙的吳薏。吳薏正認真地看著姜宓,見她抬頭,吳薏笑了笑,挺溫柔地說道:「我是說,咱們這裡的人,幾乎人人都有一些特長,現在,大夥有什麼特長我們都知道,也表演過了,只剩遺花公主還不為眾人所知。所以,我請問一下,不知公主有什麼擅長的?」

  姜宓呆呆地看著吳薏一會,低頭瞟到她面前那張古樸不凡的古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話來。

  見她如此,吳薏挺溫柔地問道:「遺花公主也擅琴嗎?」

  琴?她連聽都沒有聽過兩次。當下,姜宓搖頭。

  吳薏輕輕笑了笑,她又問道:「那遺花公主可是擅棋?」

  姜宓轉頭看向另一個貴女面前的琴譜,再次搖了搖頭。

  吳薏笑道:「那公主是擅書法?」

  姜宓再搖頭。

  這一次,四下隱隱有笑聲傳來了。

  吳薏點了點精緻的下巴,輕言細語道:「既如此,那公主是擅畫,或者擅長於琵琶等樂器了?」

  這時刻,盯著姜宓的貴女有點多了。

  姜宓被她們看得臉有點紅,她搖了搖頭,聲音很小地回道:「這些,我都不懂。」

  眾女恍然大悟狀,四周隱隱有笑聲傳來。

  這時,吳薏輕嘆一聲,徐徐說道:「聽說公主的母親,不但琴畫雙絕,舞蹈更是跳得舉世驚艷……公主,這些你都沒有學一學嗎?」

  吳薏的話說得不重,甚至還帶了幾分溫柔和告誡,可聽到的貴女都失笑出聲,而先前因為于曼的邀請而高看姜宓一眼的那幾個,已是一臉失望和鄙夷了。

  這時,吳薏也轉移了注意力,她看向另一個貴女,笑道:「其實在這個世道,如我等一樣擅長琴棋書畫實在算不得什麼,只有如牛姐姐這樣極擅商道,能夠以稚齡之身便撐起一個家族的花用,才是所有人都嚮往的大才。」

  在一個戰爭不斷,動則饑寒的時代,能賺錢能讓家人後顧無憂確實是一門大本事。吳薏的話音一落,四下眾女紛紛露出讚歎羨慕之色。

  那個牛姐姐五官很普通,不過她皮膚很好,很有幾分珠圓玉潤。得到吳薏等人的誇讚,看到她們眼中的羨慕之色,她自得地笑了笑,隨口說道:「這不當什麼的。」

  「怎麼不當?」吳薏輕嘆道:「聽說皇后娘娘就很看重牛姐姐的才能,還準備聘姐姐為康王正妃呢。」

  康王正妃四字一出,四下嘩聲一片,眾貴女看向牛姐姐時,簡直是羨慕妒忌了。

  姜宓這時則是一怔,她暗暗想道:要是牛姑娘成了康王正妃,那鄭紋怎麼辦?

  不過,她與鄭紋畢竟交情不深,這種擔憂只是在心頭過了過,便被姜宓拋到了腦後。

  聽到連皇后也大為讚美牛姑娘的才能,眾貴女更激動了。於是,她們圍著牛姑娘紛紛詢問起來。

  那牛姑娘極是健談,她高談闊論了一陣後,突然拿起那張邸報感慨地說道:「其實我這種才能還算不得什麼,我太爺爺曾經說過,世間最高明的商人,是能憑著一張邸報就可以發現無限商機的。就說這一條吧……」那牛姑娘舉起邸報,說道:「前日裡,我太爺爺便拿著這張邸報,指著這一條,唔,就是這條:『南平小國一直對我蜀國的邊境虎視眈眈,這一次若不是連下暴雨,只怕已經入侵。』當時,我太爺爺就說,要是頂級的商才,就可以看到這條消息的同時便想到南平九月稻穀豐收時連逢大雨,必然會導致國內谷糧欠收。而這個時候如果當機立斷把糧食運到南平,少說也可以獲五倍以上的暴利。」說到這裡,牛姑娘嘆道:「可惜啊,這麼重要的消息,當時邸報到手時我們竟是絲毫不察,直到時機都過去了,南平國內糧食不足的消息傳得世人皆知,我們才反應過來。可這時已經太遲了。」

  牛姑娘的話一落,眾貴女紛紛嗟嘆惋惜起來。姜宓楞楞地看著牛姑娘,心下實在有點想不通:從那則消息看出南平谷糧欠收,不是很應該的事嗎?怎麼聽這牛姑娘的語氣,這彷彿是一種非常難得的本事?

  這時的姜宓,卻不知道她那憑著蛛絲馬跡便能斷定事情真相的天賦有多麼的了不起。她也不知道,在她看來理所當然的事,對那些沒有這方面天賦的人來說,與登天一樣艱難。

  當然,沒有權勢護航,姜宓的這種天賦最強也是無用。因為在這種兵亂之世,她就算徵集到了谷糧,只怕還沒有靠近南平便會被一路的山匪搶了,也會被各地的官府強征了……

  就在這時,一個貴女瞟了姜宓一眼後,高聲說道:「咱們都不必妄自菲薄,不管怎麼樣,我們總比那些個什麼都不會的人強!」

  這話卻是明擺著取笑姜宓了。

  齊刷刷的,二三十個貴女轉頭朝著姜宓看來,而她們對著眨巴著大眼,兀自楞楞地盯著邸報一臉迷糊的姜宓,都在心裡笑道:這個從小連飯也吃不飽的鄉巴佬只怕是第一次知道這世間還有這麼多博學多才之人,還有那麼多讓人驚艷的天姿、看她現在,都聽傻了呢!

  轉眼她們又想道:到了現在,她應該知道她那兩次碰巧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吧?

  朝姜宓看了一眼後,吳薏率先收回目光,她還是忍不住感慨地說道:「看一眼邸報,便能知道哪裡糧食欠收,哪裡銀錢好賺,這樣的人才也太驚人了一點。」

  另一個貴女也道:「就是,牛姐姐別在意,你太爺爺口中的頂級商才畢竟是極罕見的,我覺得你現在就很了不起了。」

  那牛姑娘輕嘆一聲,笑道:「是啊,我覺得我現在也不差了。畢竟太爺爺口中的那種大才也不知道這世間還有沒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1:57 PM

第三十五章 閒談

  眾女正圍著捧著牛姑娘,說得很熱鬧,一側,姜宓看到范於秀在不遠處向她招著手。

  姜宓早就待得不耐煩了,連忙走了過去。

  轉眼,姜宓便來到了范於秀身前。

  范於秀上下打量著姜宓,擔憂地問道:「她們沒有欺負你吧?」

  姜宓想了想,搖頭道:「沒有。」那些人雖然嘲諷了她,可姜宓並沒有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范於秀放下心來,她拍了拍胸脯大大吐出一口氣,埋怨道:「母親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耐交際,還把一切招待事交給我來做。」轉眼她又高興地說道:「不過現在好了,母親怕我胡說闖禍,已經讓兩位堂姐來做接待這些人了。」說到這裡,范於秀瞟了一眼正把牛姑娘圍在中間,說笑得十分起勁的眾女,好奇地問道:「她們在說什麼呀?」

  姜宓非常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道:「她們,恩,她們覺得牛姑娘一項很尋常的本事很了不起,便在那裡吹捧她。」既然那牛姑娘的太爺爺認為牛姑娘的本事連她姜宓也比不上,那就表明牛姑娘的本事也就那樣吧?

  姜宓想了想後,又很認真地說道:「恩,她們還得到了內部消息,知道牛姑娘會是康王正妃,所以想提前與她處好關係。」牛姑娘會是康王正妃?范於秀一怔,她呆呆地問道:「不是皇后娘娘相中的是鄭紋嗎?怎麼會是牛姑娘?」

  姜宓理所當然地回道:「可這些很有份量的閨秀們圍捧著的是牛姑娘,而不是鄭紋啊!」

  范於秀眉頭一蹙,轉眼她笑嘻嘻地說道:「管它呢。反正這些與我們無關。」說罷,她牽著姜宓便朝前面走去。

  一邊走,范於秀一邊高興地說道:「阿宓,剛才那位蜀都三大美人之一的于家曼兒來找我打聽你的事哦。嘻嘻,于曼好象很喜歡你呢,她一個勁地跟我說,讓我多帶你到她家去玩,還說,以後你要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事也別瞞著她,她會和我一起幫你呢。」

  姜宓聽到這裡,心裡暖暖的起來。她眉眼彎彎地說道:「恩,我知道了。」
  
  范於秀扯著她走過一條竹間小道,來到一處建築在石台上的涼亭坐下,不過,兩人剛坐下,一個丫環便跑了來,朝著范於秀叫道:「姑娘,咱們府裡又來了好些閨秀了,鄭紋姑娘還有楚瓊姑娘她們都到了。現在幾位夫人和三姑娘四姑娘忙得不可開交,姑娘你就不去幫忙嗎?」

  范於秀扁了扁嘴,回道:「我是母親打發出來的,她說我這樣子待客,遲早會把所有客人都得罪光,所以不許我出面。」

  那丫環明白了,連忙向范於秀行了一禮便跑了開來。

  等那丫環遠去,范於秀轉過身又對著姜宓埋怨道:「還有於風哥哥也是的,明明他早就說過,要是你來了就讓我派人去叫他。可我真派人了,他又說什麼陛下有什麼吩咐要急著辦,這陣子抽不出一點空閒來玩耍!這人真是的!」

  范於秀雖然極力想湊合姜宓和范於風,可姜宓這個情竇未開的小姑娘對任何男子都沒有感覺。不對!有一個男子她有印象!而且這印象還十分深刻!他就是那個俊美得不像人,還圖謀欺騙很多女兒家感情的崔子軒!

  因對范於風無感,姜宓也就微笑著任由范於秀發牢騷,兩人又湊在一起嘰里呱里說了一會後,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聲。看來,鄭紋等閨秀應該是入府了。

  這時的范於秀,已完全把自己也當成一個客人了。胡扯了一會,她看著一側小小年紀的姜宓,那側對著陽光沉靜如水的模樣,不由怔了怔。

  姜宓抬頭,見到她這眼神,眨巴著眼問道:「於秀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范於秀晃了晃頭,笑嘻嘻地說道:「也不知怎麼的,剛才看到陽光下你那樣子,特別是你那眼神,我竟覺得你和我父親某個時侯有點像呢。唔,就是那種沉靜又睿智的感覺有點像。」當然,全蜀都的人都知道,遺花公主正式入學才不過一年多,要是有人說遺花公主睿智,只怕整個蜀都的人都會笑瞎。

  聽到范於秀的回答,姜宓也笑了。

  就在兩個小女兒頭挨著頭說著一些瞎話時,不遠處,鄭紋甩掉了眾人,慢步朝著花園裡走來。

  隨著皇后生日漸漸臨近,也不知怎麼的,明明下定了決心的鄭紋心裡有點不安起來。

  因著這種不安,她也不耐煩像平時一樣與閨秀們嘻笑玩鬧了,正好這處花園挺靜的,不知不覺中,鄭紋便走到了一片竹林中。

  竹林清幽,這深秋的陽光照在其中,連不遠處的小池塘的水都帶上了幾分風雅。

  鄭紋暗暗吁出一口長氣,尋到一處涼亭背面的石頭坐下。

  可就在鄭紋坐下時,突然的,她聽到涼亭上面傳來了范府三房的嫡姑娘范於秀清脆的聲音,「對了阿宓,你剛才說牛姑娘會做康王正妃,我現在想了想,突然覺得鄭紋姑娘好可憐哦。其實,這個鄭姑娘人真的還蠻好的。」

  什麼?牛子玉會做康王正妃?

  鄭紋臉色大變!

  轉眼,鄭紋深吸了一口氣,只見她向山壁處靠了靠,越發專註地傾聽起來。

  這時,涼亭上傳來了鄭紋頗有印象的遺花公主的聲音,這個剛到蜀都不久的小姑娘,彷彿底氣不夠一樣,說出的聲音總是軟軟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鄭姑娘的想法……她母親給了她那麼多嫁妝,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全部拿出來換一個康王側妃的名號?可是,以她鄭氏的權勢,明明她什麼也不做也可以做康王側妃啊。」

  聽到這裡,鄭紋唇動了動,可片刻後她還是抿緊唇,一言不發地聽著上面的談話。

  上面,范於秀叫出了鄭紋想說的話:「誰說鄭紋想當康王側妃的?她當然要當就當正妃了!」

  「可是,」姜宓的聲音越發不解了,她疑惑地說道:「吳薏她們的父母家人都是朝中的文官,她們自己也飽讀詩書,像這樣的人才是對朝局最敏感的。她們現在討好牛姑娘而不是鄭紋,那吳薏還說出『皇后娘娘屬意牛姑娘為康王正妃』的話,這分明是皇后和康王那裡已經有了決擇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2:04 PM

第三十六章 鄭紋的決定

  鄭紋突然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她雙手緊緊絞在一起,試圖從中感覺到力量。

  涼亭上沉默起來,過了一會,范於秀不解地問道:「可是,鄭氏那麼大的家族,就沒有一個明白的人來提醒鄭紋嗎?」

  涼亭上,姜宓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也不稀奇啊。不是說鄭紋的母親早就死了嗎?」

  「可,可她不是有父親的嗎?」

  范於秀的聲音一落,姜宓理所當然地說道:「他父親應該不喜歡鄭紋吧。」

  豈止是不喜歡?簡直是怨恨的!靠著石壁,鄭紋冷冷地想道:自娶了新夫人後,他連正眼也沒有看我一次了。

  頭頂上,這時又傳來了姜宓的聲音,「鄭紋身邊應該有提醒她的人,不過那些人的話鄭紋肯定沒有聽進。再說了,說不定皇后娘娘和康王也派了人手在鄭紋身邊誘導她。」

  鄭紋的臉色這時白得非常難看,是啊,是有幾個老僕一直在勸著自己,可那幾個老僕她早就不想理了,當然,鄭氏族人中也有不滿的,可那些人,她一直覺得他們是在打自己錢財的主意……

  范於秀似乎在吃東西,她含糊不清地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側妃就側妃吧。反正那鄭紋喜歡康王喜歡得不得了。」

  不料,范於秀這話一落地,只聽得姜宓清脆而果斷地說道:「可是,這樣的話,鄭妏會死的啊!」

  「鄭紋會死的啊!」

  「鄭紋會死的啊…」

  這時刻,鄭紋的耳邊嗡嗡一片,臉上已經沒了一點血色。便是涼亭上,范於秀也被姜宓的話炸得驚住了。過了片刻,范於秀尖叫道:「阿宓,你胡說什麼呀?」

  姜宓似乎不明白范於秀為什麼這樣吃驚,她疑惑地說道:「我沒有胡說啊。那鄭紋之所以獻上全部財產,為的是能夠當上心上人的正妃,可到頭來她卻成了側妃。而且日後進了康王的門,凡用一草一紙,都要通過她的仇人的手才能有用……她從小就什麼都有,一下子變成什麼也沒有了,再加上獻財產一事得罪了娘家人,回頭也無門,這種情況下,凡是有點驕傲的貴女都會受不了啊。到了那時,她不自殺那一生怎麼熬得下去呀?」

  姜宓的語氣太理所當然!

  而她話中的內容又太殘忍太可怕了!

  一時之間,范於秀像是第一次認識姜宓一樣,呆呆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直過了一會,范於秀才猛然一驚,她跑到涼亭邊朝下面瞅了瞅,轉向姜宓問道:「你剛才聽到有什麼聲音沒有?」

  ……

  鄭紋顛顛撞撞地出了花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鄭府的,她只是渾渾噩噩的在街上轉了一圈後,又來到母親的靈位前哭了一場。

  一個時辰後,鄭紋終於記起還有一個人可以信任。當下,她朝著城西的清靈觀駛去。

  坐在清靈觀等人時,鄭紋的手腳還有點哆嗦,兩個丫環擔憂地看著她,卻什麼也不敢問。

  也不知過了多久,鄭紋聽到有人喚自己進去的聲音。

  ……

  妙觀女道多年不見家裡的人了,得知鄭紋要見自己時,她還微有點不耐。

  可是,直到姐姐的這個獨女撲通一聲跪在自己面前時,妙觀才驚了一下,她對上鄭紋蒼白的臉,抖個不停的身軀,終是忍不住心中的牽掛,關切地問道:「紋兒,你這是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鄭紋還是十歲時見過妙觀的,陡然聽到她關切的聲音,頓時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哇」的一聲,鄭紋撲到她懷裡痛哭起來。

  直是哭得聲嘶力竭後,鄭紋才慢慢止住悲音,她深吸了一口氣,啞聲說道:「姨媽,母親留給我的那些嫁妝,我這些年一直經營得不上不下。過幾日是皇后娘娘生日,紋兒心慕康王殿下,便想著要不要把這些財產都獻給皇后娘娘,以此丹心一片博得貴人的認可,從而嫁得康王為正妃。」

  鄭紋的話剛剛說完,妙觀便惱怒的斥道:「愚蠢!」轉眼,妙觀又喝道:「這個主意何其愚蠢?這世上哪有人會把自己的所有籌碼和底牌,在什麼承諾也沒有的時候就全部交到對方手中的!」

  聽到妙觀這話,鄭紋直覺得從頭到腳都是冰冷一片!

  姨媽這話,與遺花公主的話何其相似!

  鄭紋低著頭,她發了一會怔後,啞聲又道:「紋兒有這個想法由來已久,也曾對人透露過,可除了母親當年留下的管叔幾人,家族中連父親在內,都無一人真心相勸紋兒,更不曾有人把其中的厲害關係說與紋兒聽過。」

  她聲音一低,喃喃又道:「直至今日,紋兒在范將軍府做客,聽到那新封的遺花公主與范府三房的嫡女閒聊,才知道皇后心中的康王正妃另有人選…」

  不等她把話說完,妙觀便沉聲說道:「紋兒,如果你獻上了全部家財,那康王又另聘他人為正妃,那你這一生就完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鄭紋凄然而笑,她喃喃說道:「姨媽的話,與那遺花公主所言一般無二!」

  妙觀問道:「那遺花公主說了什麼,你且一一道來!」

  「是。」鄭紋連忙應了,當下,她把她聽到的對話一句不漏的複述了一遍。

  妙觀認真的傾聽著,直到鄭紋說完,她還許久沒有吭聲。直過了好一會,妙觀才緩緩說道:「遺花公主所言,句句都是至理!那個孩子,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啊!」

  說到這裡,妙觀轉向鄭紋,「紋兒,你現下如何打算?」

  鄭紋抿緊唇,她的唇瓣哆嗦了好一會,才低啞著聲音輕輕說道:「母親留下的財產,紋兒誰也不會給了。」

  妙觀露出一個笑容,她點了點頭說道:「不過你既然放出了風聲,那皇后娘娘的壽宴上,你送的禮就不能太輕。這樣吧,姨媽俗世的家裡,那寢房內側與榻相連的牆壁是中空的,裡面有一個方子你拿去送禮吧。那是雪紋紗的製做方子。」

  雪紋紗?鄭紋騰地抬起頭來,這雪紋紗可是蜀地的名紗之一,這種紗的製造方子可是價值萬金的!

  妙觀看著她徐徐又道:「不過,你在把這方子呈給皇后時,千萬不能靜悄悄的給,一定要趁著人多的時候,陛下也在的時候給!」她解釋道:「這價值萬金的方子做為壽禮,總不會被人說禮薄了。有人的面給,皇后便是因為你不曾獻上所有財產而心懷不滿,以後也不敢明著做什麼!」

  得了妙觀這個主意,鄭紋的心穩了,她連忙應道:「好。」

  妙觀卻是看著她許久,過了一會,妙觀又道:「只是,從此以後,你與康王的緣分也斷了!」

  鄭紋的口裡泛苦,半天後,她啞聲說道:「原本就是紋兒妄求來的……」

  妙觀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還算不錯。行了,你回去吧。」

  「是!」

  可就在鄭紋退出道觀時,妙觀突然喊住了她,「紋兒,聖人曾說,一個好的朋友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中的一個,那就是友直友諒友多才。那遺花公主,我或許不知道她是否寬容,可她為人正直多才是肯定的。以後,你要與她多多相處。」

  在鄭紋心裡,妙觀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再說,因為今天這樣的事,鄭紋對姜宓也有了一種敬畏!當下,她認真地應道:「是。」

  「還有,你改變主意的事是因為聽了貧道的主張,從頭到尾,它都與遺花公主與范府無關,可記得了?」

  「是,紋兒記著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2:10 PM

第三十七章 崔郎和花椒

  范府那天的宴會雖然熱鬧,可姜宓的根基太淺,她母親的名聲太過狼籍,所以,自始至終,除了范於秀和于曼之外,便再無一個貴女理會姜宓。

  因此,回到家裡,三位媽媽問起姜宓此番宴會可有收穫時,姜宓挺垂頭喪氣的,她把白天的事說了一道後,挺失落地說道:「於秀也以為我可以趁機多交幾個朋友,可大夥都不理我,害得她只能從頭到尾陪著我。」

  宮媽媽卻是笑了,她高興地說道:「公主此行能夠與于氏曼兒相識便已大獲成功了。」

  姜宓好奇地問道:「于氏曼兒的身份很了不起嗎?」

  桂媽媽也在一側笑道:「于氏三姐妹人人都有傾國之姿,因此也嫁得很好。于曼的長姐更是當朝太子妃,二姐嫁給了昭王世子,再加上于氏幾個兒郎也頗有出息,可以說,于氏乃是蜀地一等一的門戶,公主現在既然得到了于曼和范於秀的認可,等於這蜀都的貴女圈已經踏進了半隻腳。」

  姜宓明白了,這麼說來,她這次參加范府宴會的目的卻是達到了?當下,她笑得眉眼彎彎起來。

  過了一會,姜宓想起一事,說道:「對了,先前三位媽媽說過的琴棋書畫,我想了想還是學學的好。這請先生的事,就煩勞三位媽媽了。」

  姜宓這話一出,三位媽媽馬上應是。

  正在這時,管事走了過來,向姜宓稟報說,她先前邀請的三類人,現在已經請到了四個了,讓姜宓前去看看。

  ……

  一晃眼,又是四天過去了。

  這一天蜀都城很熱鬧,卻原來今天是當朝皇后的生辰。

  像姜宓這樣的身份,自是沒有資格參加皇后生辰,悶在家裡被三個媽媽拎著教訓了幾天,又沒日沒夜的與管事請來的四人詢問蜀都情況的姜宓,有心去找范於秀玩耍,卻得知范於秀也去參加皇后生辰了。

  下午時,知道姜宓來找過自己的范於秀從宮中一出來便來到姜府。她猛灌了一口茶水,壓低聲音叫道:「不得了了!可不得了了!」她湊近姜宓,興奮地說道:「阿宓你猜發生什麼事了?原本,那個鄭紋不是說要在皇后娘娘的生辰上獻上她名下所有財產嗎?今兒宴會時,我注意到皇后身邊的女官和康王都對那鄭紋挺熱情的,宴中皇后娘娘更是朝鄭紋看了好幾次。可誰也沒有想到,真到獻禮物時,那鄭紋拿出的根本不是她的家產!」

  這個峰迴路轉也出乎姜宓的意料,她睜大眼睛連忙問道:「她拿出的是什麼?」

  范於秀樂道:「她啊,拿出的是一個方子!嘿嘿,雖然那個雪紋紗的方子也算稀罕物,可我注意到皇后娘娘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嘖嘖,她那個失望啊!」

  又抿了一口茶,范於秀嘀咕道:「這幾年雪紋紗很少出現在世間,我母親還說它失傳了呢。沒有想到居然握在鄭紋手中。哎,鄭紋命可真好,她母親居然給她留了那麼多好東西。」

  這時,姜宓卻輕聲問道:「鄭紋獻上了雪紋紗的方子,事情就完了?」

  經她提醒,范於秀才想到話還沒有說完,她搖著頭興奮地說道:「才不是啊。當時陛下也在場,皇后娘娘轉眼就一副高興的樣子,還賞賜了鄭紋呢。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接著皇后娘娘便說,已選了牛子玉為康王正妃。」

  說到這裡,范於秀一連嘖嘖好幾聲,嘆道:「阿宓你不在場,沒有看到當時那情形。那時候大夥齊刷刷地朝著鄭紋看去。說起來我這會倒佩服起鄭紋了,她當時臉上一直掛著笑,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站都有點站不穩了,可她硬是抗著沒有失態。嘖嘖,誰不知道皇后特意在這個時候宣布此事,就是在報復鄭紋的不聽話!」

  姜宓聽到這裡,也對鄭紋有了一些感佩,她點頭說道:「只要熬過了這一陣,以後鄭紋姐姐會過得好的。」

  這時,范於秀突然想起一事,轉過頭對著姜宓說道:「你明天會去參加于府的宴會對不對?」

  姜宓一怔,點頭道:「是。」轉眼她又問道:「怎麼啦,這事有不對嗎?」

  范於秀卻是不說話了。

  她就這樣轉過頭,目灼灼地盯著姜宓上下打量起來。

  就在姜宓被她看得老不自在時,范於秀慢騰騰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只見她把那布袋朝著姜宓懷裡一塞,說道:「給你的!」

  姜宓一怔,她看了范於秀一眼,低頭打開了布袋。

  布袋裡面卻是一小把花椒。

  花椒在蜀地是常見之物,姜宓眨巴眨巴著眼,抬頭見到范於秀還氣呼呼的,她便把花椒倒在掌心,對著陽光左瞧右瞧起來。

  過了一會,姜宓認真地說道:「還挺新鮮的,籽粒也大小不齊,就是隨手在野外採集之物。」說到這裡,姜宓朝著范於秀軟軟的,可憐兮兮地說道:「於秀,你在生氣嗎?可你為什麼生氣呢?是不是你也喜歡這種花椒?我可以叫我哥哥去給你採上幾十斤回來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范於秀突然伸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半晌後,她閉眼道:「我跟一個什麼也不懂的黃毛丫頭計較什麼呢?」

  閉眼過後,她再次一副牙痛的樣子長嘆道:「咱們這麼多貴女,都跟一個什麼也不懂的黃毛丫頭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悲嘆了一會後,范於秀鬆開手,見到姜宓還在眨著水盈盈的大眼睛表情萌萌地看著自己。她終是有氣無力地說道:「知道這東西是誰送的?」

  姜宓搖頭。

  范於秀冷笑起來,「是崔郎!」

  什麼?是那個風流浪蕩子?姜宓騰地跳了起來。

  見到姜宓由一開始的滿臉迷糊,這一轉眼間變成了戰意昂昂,范於秀很有點納悶。不過她也沒心情在意這些。范於秀只是從鼻中發出幾聲冷哼,說道:「宮中散宴之後,傾倒了咱們蜀都所有女兒的,像天人一樣完美無暇的崔郎特意找到了我。」

  范於秀一副要殺人的表情,雙眼圓睜怒氣沖沖地瞪著姜宓,叫道:「你肯定不懂那是什麼樣的情形!那時刻陽光照在咱那崔郎身上,那時刻所有的女兒家都在裝作無意地偷看咱們崔郎,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向我范於秀走來了。啊啊啊,我的崔郎居然邁動他的大長腿,俊美絕倫的臉上帶著淺笑,踩著漫天金光向我走來了……」

  聽到聽著,姜宓突然不合時宜地想道:我還以為於秀沒讀什麼書呢,沒有想到她文采還蠻好的嘛。

  范於秀說到這裡,一臉陶醉地捂著自己的臉,她夢幻般地說道:「所有人都在看著我,所有的女兒家眼中都在冒火,當時我的心啊,『砰砰砰』就像要從嗓子口跳出來了一樣。就在我雙腿打顫人也差點幸福得暈過去的時候,崔郎來到了我身前。他低下頭,含情脈脈,溫柔如水地朝我看來,然後用他那優美的嗓子低沉的對我說道:「范於秀?」啊啊啊啊!原來我的名字由崔郎的薄唇裡吐出時,會是那麼的好啊啊。啊啊啊啊,我發現我周圍的女子雙眼都要把我燒穿了啊!就在這時,就在這時!」

  范於秀特意強調了幾遍「就在這時」,叫道:「就在這時,崔郎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對我笑著說道:『范姑娘,這裡面是一些花椒子』」

  猛然的,范於秀抓住姜宓的肩膀,她一邊搖晃著姜宓,直晃得姜宓一陣頭暈,范於秀一邊大聲叫道:「當著那麼多人,在皇宮那麼莊嚴的場合,所有蜀都姑娘都暗暗愛著的崔郎給了我一包花椒子!啊啊啊啊,崔郎給了我花椒子!對了,你知道花椒是什麼嗎?《詩經》上說過「椒聊之實,藩衍盈升」,漢朝時把皇后的居所稱做「椒房」,多少年了,這花椒都是男女定情之物啊!啊啊啊啊,我當時看到那些個平素裡看不起我的女子一個個都要哭出來的樣子,心裡那個得意那個歡喜啊。」

  姜宓被她搖得只能傻傻地聽著,她見到范於秀只顧著「啊啊啊」的胡叫,聽故事聽得上癮的姜宓於是迫不及待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范於秀慢慢地低下頭來,只見她瞪了姜宓一會後,突然頭一低在姜宓的腮幫子上重重咬了一口後,也不等姜宓呼痛,她頭一低便把腦袋埋到了姜宓的懷中。

  然後,范於秀咬牙切齒,無比痛恨的聲音從姜密的懷中悶悶地傳來,「然後,崔郎繼續說道:「這東西,就麻煩范姑娘轉送給遺花公主。還請姑娘告訴她,明日于府之宴,我會親自接她同往!」

  一字一句地複述完崔子軒的話後,范於秀賴在姜宓懷裡不準備起來了,她假假地哭了起來,「嗚嗚嗚,你現在知道我當時有多丟人了嗎?!啊啊啊,我這一輩子都沒臉出門了!」

  假哭了一陣,范於秀猛然抬起被悶得紅通通的臉蛋,瞪著捂著臉上的牙印淚眼汪汪的姜宓叫道:「說!你用了什麼妖法,居然讓我們大家的崔郎送定情信物給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2:14 PM

第三十八章 姜宓和崔子軒

  范於秀最後離開姜府時,還頻頻回頭望去。自從她把那事說完後,小姜宓就「歡喜」得雙目含淚,呆呆怔怔的,而且范於秀每次說出一些羨慕妒忌的話后,姜宓還含著兩汪淚水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她,這讓范於秀幾欲抓狂。無奈何時辰實在不早,丫環都催了幾次了,范於秀只好滿頭霧水地離開了姜府。

  自然而然的,這一個晚上,姜宓睡得不太好。

  第二天,姜宓起了個大早,她剛剛準備妥當,便聽到門房來稟,說是崔子軒的車駕到了!

  崔子軒到了!

  姜宓嚴肅著一張嬰兒肥的小臉,在幾位媽媽和一眾婢僕的目光中,步履鏗鏘地出門了。

  ……

  不遠處,牛子玉的馬車正緩緩駛來,這個新鮮出廬的康王妃,在看到遺花公主府的字樣時,定定地張望了一會。然後,當她看到漸漸靠近的崔子軒的車駕時,慢慢轉過頭朝著身側的一個貴女輕聲說道:「四妹,你說崔子軒那是什麼意思?」

  那貴女與牛子玉有幾分相似,聞言她不解地看向牛子玉。

  牛子玉正瞇著眼睛看著崔子軒那豪華的座駕,直是盯了好一會,她才輕聲說道:「我其實就是不明白,怎麼我前腳向母后提出,願代康王娉姜宓為庶妃,母后也剛剛被我說服點了頭,崔子軒就這麼巧地站出來了?」

  那四妹聽到這裡,卻是驚訝的輕叫道:「可是姐姐,不是說陛下和皇后娘娘之所以把這姜宓叫到蜀都來,還封她為遺花公主,就是想把她送到南唐嫁給南唐皇帝嗎?怎麼這好端端的又想讓她嫁給姐夫了?」

  牛子玉笑了,她不以為然地說道:「姜宓就算成了你姐夫的姬妾,將來一樣可以嫁到南唐去啊。」

  對上自家四妹瞪大的驚愕的雙眼,牛子玉說道:「姜宓那樣的貨色,在父皇和母后眼裡就是一顆棋子,本就無關緊要。現在這顆棋子你姐夫想嘗嘗鮮,那就讓他嘗了便是。等將來你姐夫玩厭了,再讓這姜宓在南唐使者面前跳一支舞唱一段曲的,事情也就成了。」

  轉眼她又笑道:「你還是不明白對不對?告訴你啊,現在那位南唐皇帝啊,他對自己的女人是婦人還是處子都是無所謂的……所以,你現在知道母后為什麼會答應了?」

  見到自家妹妹終於明白了,牛子玉再次轉過頭去,她眯著眼睛看著悠哉悠哉走下馬車,然後倚車而立的崔子軒,再看了一眼剛從大門走出的,其貌不揚的姜宓,眉頭蹙了蹙後,再次低聲說道:「崔子軒這次這麼做,是真對她有意呢?還是針對康王而來?」

  沉吟了一會,牛子玉聲音微提,向著馭夫吩咐道:「行了,我們去于府吧。」

  「是!」

  ……

  姜宓剛一出府門,便看到長身玉立的崔子軒倚車而立,那俊美得宛如朝陽一樣的眉眼帶著溫柔得容易讓人認為是寵溺的笑容,正在朝她定定望來。

  可他越是這個樣子,姜宓便越是警惕!

  她挺直腰背,小臉嚴肅,眼神銳利地走到崔子軒面前,瞟了一眼侯在不遠處她自己的馬車和婢僕,然後姜宓又轉頭目光銳利地盯向了崔子軒。

  崔子軒忍著笑,只見他朝著姜宓風度翩翩的一禮後,挺是溫文地問道:「公主殿下,你似乎並不樂意看到我?」

  姜宓還在板著一張嬰兒肥的小臉盯著他,等崔子軒把話說完後,姜宓一板一眼地回道:「我昨天晚上翻了一夜的書。」

  崔子軒大奇,他不解地問道:「翻什麼書?」

  姜宓蹙了蹙眉,認真說道:「我一直覺得,世間眾生諸相,不管是忠是奸是好是壞,先賢都會教導我們相應的應對方法。」

  崔子軒隱隱明白了一些,他樂道:「然後呢?」

  姜宓盯了他一會,皺起小臉說道:「針對崔郎這種人,我只在佛經上找到了應對方法。那佛經上說,色慾的危害性確實大過世間諸般慾望。要想根除那俊美威儀,優雅磁音帶來的種種影響,需做九種觀想,如想像你崔子軒死了後屍體腫脹,青紫,發黑,膿血腐爛……」

  崔子軒的臉黑了,他連忙右手一揚,輕喝道:「打住!」

  姜宓非常聽話地住了嘴,可她過了一會又瞅著崔子軒很老實地說道:「可我想了一晚,還是覺得我沒有法子讓那些被你誘惑的貴女們也做這九種觀想。」

  崔子軒的嘴角終於控制不住地抽了一下。而姜宓走到他面前來,顯然就是為了告訴他這句話,轉眼看到這個只及自己腋下高的小姑娘嚴肅古板的走回她自己的馬車旁,崔子軒實在忍不住了,他把拳頭抵在自己額頭上,低低地笑了起來。

  ……

  這是姜宓第二次與萬眾矚目的崔郎走在一塊。

  一進入于府所在的街道,凡是前往於府赴宴的貴人,在看到姜宓和崔子軒的馬車時,都會掀開車簾仔細看來。

  而姜宓便是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這些目光的灼熱度!

  來到于府的大門外時,崔子軒率先跳下馬車,而當他走到姜宓的馬車前笑盈盈的向她伸出手時,姜宓更覺得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如刀子般鋒利了。

  這讓姜宓的身板挺得越發筆直,步履越發鏗鏘,嬰兒肥的少女臉蛋越發嚴肅了!

  崔子軒實在忍不住了,於是,他在姜宓下了馬車後,果斷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果不其然,他的手握上那一刻,姜宓僵硬了。

  感覺到她開始一臉嚴肅的同手同腳走路,崔子軒低下頭,他忍著笑一臉溫柔地湊近她耳邊,小聲說道:「遺花公主,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昨天呢,陛下突然把我叫進宮,說是要我教導青月公主彈琴。我當時便回陛下說,我已經先行應承了你遺花公主了。我當時還說,如果青月公主不嫌棄的話,可以與遺花公主一道跟我學琴。」

  說到這裡,崔子軒朝著小手冰冷的姜宓笑吟吟地說道:「所以呀,以後每隔三日,就請公主殿下前往天羅台側的雅集軒。本先生會在那裡恭侯公主大駕光臨。」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02:17 PM

第三十九章 還是孩子的姜宓

  崔子軒把話說完後,看到姜宓歡喜得膝蓋都變硬了,走出去的步子硬得像是殭屍步,他挺體貼的在她肩膀上拍了下,溫柔交待道:「你先進去吧。嚴三他們來了,我去見一見。」

  聽,多像情人之間的囑咐?姜宓嚴肅著一張嬰兒肥的小臉目送著他離去,忍得只能磨牙。

  當姜宓把目光從崔子軒身上移開時,赫然發現,離她不足十數步處,七八個貴女正一臉複雜表情地盯著她

  也不知她們在那裡看了多久?

  在姜宓與眾貴女面面相覷中,于曼越眾而出,她快步走到姜宓面前,朝著她看了一眼後,于曼垂著眸光,微笑道:「公主來得有點遲了。」

  姜宓突然記起那一天在范府聽到的于曼和她朋友的對話,她知道眼前這個大美人一直是傾慕著崔子軒的。於是,姜宓認真地看向她,迅速地回道:「我與崔子軒沒什麼!」

  于曼抬頭看向她。

  見到于曼臉上的笑容有點怔忡,姜宓認真地再次說道:「我與崔子軒真沒什麼。我還是一個孩子呢!」

  于曼:……

  眾貴女:……

  一側走過來的兩個公子:……

  這也由不得眾人不傻,實在是年已滿了十五歲,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十六歲的大姑娘遺花公主,這麼嚴肅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地宣稱自己是孩子的表情,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也不知過了多久,于曼的身前身後撲哧聲一片,于曼也彎起了唇,她打量著一臉對她自己的話深信不疑,真覺得自己是個孩子的姜宓,想了想後還是溫溫溫柔柔地解釋道:「其實崔郎也不老,他才十九呢。也就比公主大三歲而已。」

  也不知是于曼的哪句回話惹笑了眾人,四下再一陣噗哧笑聲傳來。

  這時的姜宓,並不知道她那句「我還是個孩子呢」的話,會在不久後連皇帝皇后也逗樂了。她現在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于曼,那表情似乎有點不能接受她居然與崔子軒是同一年齡層次的人。

  再一次,當眾人看到姜宓的表情又樂得前仰後俯時,范於秀終於過來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姜宓,遠遠瞟到范於秀那張紅朴朴的,神采飛揚的臉蛋,覺得自己總算活過來了。當下她推開圍觀的眾人,忙不迭的朝著范於秀跑去。

  范於秀正與幾個閨秀在說話,一看到跑來的姜宓,這個睡了一晚便會又變得樂可可的姑娘高興地迎了上來。她親親密密地摟住姜宓的手臂,高興地說道:「阿宓來了?哼,總算你這丫頭還知道要來歡迎我。唔,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昨天你傷了本姑娘心的事本姑娘決定忘光它!」

  說著說著,范於秀一眼發現四周瞅向姜宓的眼神有點不對,她心裡咯登一下,連忙向那幾個同來的閨秀說一聲後,便牽著姜宓的手,昂著挺胸,氣勢昂昂的向前走去。

  有了范於秀在側,姜宓的心穩了一些,現在好友又一副保護的姿勢擋在身邊,姜宓的心越發穩了。兩女從那些表情複雜,笑聲隱隱的眾人身邊走過後,范於秀湊近姜宓,小聲問道:「崔郎送你來的時候,她們都看到了?」

  豈止是看到了!那簡直就是從頭到尾都被圍觀了!

  姜宓一臉牙痛狀的『恩』了一聲。

  范於秀因心裡還有一丁點妒忌,也不想再提崔子軒了。當下她一邊打量著於府裡來來往往的貴女公子,一邊高興地說道:「都說每一年的這場宴會,聚集的是蜀都最頂尖的那一圈子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這還在路上呢,我就見到了幾個平素難得一見的權貴。」

  聽到這裡,姜宓一怔,她詫異地問道:「最頂尖的那一圈子人?」

  「是呀是呀。」范於秀得意地說道:「就像我家,去年時,我范氏一門的年輕一輩還沒有一個有資格參加這場宴會,可經過一年的努力,今年我就得到邀請了。」轉眼,她回頭看向姜宓,叫道:「不對,你也得到了邀請!啊啊啊,小姜宓,你老實交待,到底是誰請的你?這人可太給你面子了。」

  姜宓回道:「是于曼。」她這時記起,那天于曼在范府邀請自己時,范於秀是沒在場。

  幾乎是姜宓的聲音一落,范於秀便迅速地說道:「于曼嗎?做為蜀都三大美人之一,于氏一族還沒有出嫁的嫡女中最有份量的一個,她是有這個資格。咦咦,那天她向你發出邀請時,旁邊的那些人就沒有妒忌嗎?啊,還是可惜了,要是阿宓你有母親有祖母的,就可趁這個機會給你說一門好親事了。」

  基本上,范於秀說話又脆又快,不用姜宓說什麼她一個人就可以說下去。就這樣說著說著,范於秀指著前方喧嘩熱鬧,脂粉流香的花園,高興地叫道:「快看,她們都已經到了!」

  姜宓順著范於秀的目光看去,卻見右側的花園處,或坐或站或三五成堆的,居然聚集了三四十個風姿卓約的貴女!

  就在姜宓朝著那些貴女看去時,她的耳邊傳來了范於秀壓低的囑咐聲,「阿宓看到那些女子沒?她們中的絕大多數可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人。恩恩,還有呢,蜀都的貴女們雖然因為陛下不喜的緣故,被家族勒令離崔子軒遠一些。可咱崔郎依然還是蜀國所有春閨女兒的夢裡人。所以所以,就算崔郎送了你花椒子,你也要離他遠一些,千萬千萬不能倚仗他的喜歡,與他親親密密談笑無拘,那樣會激起眾怒的知道不?」

  她的話剛一說完,便愕然地看到姜宓走路的姿勢變成了同手同腳。

  正當范於秀把姜宓一拉就要細問時,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范於秀和姜宓同時回頭看去。

  只見六七個貴公子簇擁著康王和幾個做大臣打扮的中年人,正大步朝這邊走來。

  這些人來得很快,路過滿院的鶯鶯燕燕時他們連頭也沒有抬一下。在經過眾人時,姜宓聽到康王在那裡沉聲說道:「那些都是我們的人在南唐,南楚和南平等國收羅到的,幾個國家今年的邸報。父皇說了,凡是能夠通過邸報就可以分析到各國國情的,一律都是大才,要一個不漏地請到蜀都來厚加封賞,直到他們心甘情願的為我蜀國所用!本王那未婚妻牛氏在這方面就相當不錯,各位要是見識了,也就知道本王選她為正妃沒有選錯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10:54 PM

第四十章 出面

  眾人目送著康王等人離去。

  直到這個時候,姜宓才發現,原來牛子玉在這蜀都人的心目中,那地位還真挺高的,像那康王便是一副以她為榮的模樣。

  這時,姜宓兩女也來到了眾貴女圈中。

  幾乎是姜宓剛剛站定,便看到一個長相嬌媚,年約二十左右的夫人在兩個婢女地扶持下穿花拂柳而來。

  那夫人一眼看到姜宓,便聲音嬌柔地喚道:「你就是遺花公主?」

  姜宓連忙應道:「是。」

  對上姜宓恭敬的態度,那夫人一臉輕慢,她微微側了側身避過姜宓的行禮後,輕言細語地說道:「不敢。聽聞公主進學不過一年許,自進學以來,公主從不學規矩進退,也厭惡這女子的貞守之道……只一門心思學那閨房之秘媚人之術,然否?」

  這位夫人的聲音不響。

  可她說出的話,卻實是讓人震驚!

  一個女子,不在意女子貞守,也不學規矩,只像那些青樓女子一樣學習著怎麼在床榻間討好男人!這,這,這種女子,竟然也讓她居於大雅之堂,還敢出現在於府之宴這種頂尖貴女才能進入的圈子裡?

  這位夫人透露的內容太讓人震驚,而顯然她的身份也足夠高,說出去的話自然有著足夠的威信力!所以,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只聽得嗖嗖嗖的,原本還散站在姜宓身周的眾貴女,竟是齊刷刷退後幾步,像避瘟疫像逃離髒穢之物一樣離得姜宓遠遠的!

  一時之間,便是站在姜宓旁邊的范於秀也是臉色蒼白,她擔憂地轉頭看向姜宓,那眼中都有擔憂的淚光了!

  這是姜宓長到這麼大,第一次體會到言辭殺人的威力!

  於眾人注視下,姜宓轉過頭,向著明明在眾人的目光下,雙腿都在顫抖了,卻依然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邊的范於秀問道:「她是誰?」

  范於秀朝著那位美麗雍容的夫人看了一眼,輕聲回道:「平王妃。」

  姜宓『哦』了一聲,她抬頭對上眾女厭惡鄙夷不屑的目光,正準備說些什麼,卻發現無論她怎麼回答都很難有效的反擊回去!
 
  就在這時!突然的!姜宓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男子低沉動聽的哧笑聲,「真有意思!姜姑娘入了蜀都後,四處尋覓三類才學之人的事明明盡人皆知,便是前不久她還憑一已之力破了西南謀逆布局,揭開了李原案。怎麼這一會,又有人拿著子虛烏有的話來踩踐這麼一個於國於民有功的小姑娘了?」

  卻是崔子軒不知何時來到了姜宓身後,他大步走了過來後,掏出懷中的手帕朝著姜宓一遞,冷冷說道:「怎麼在我面前什麼話都敢說,被人欺上門卻又訥訥不知言辭了?」

  姜宓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出面,她楞楞地接過他的手帕,楞楞的在崔子軒的示意下擦了擦汗,再楞楞地看著他從她手中接過手帕放入懷中後。就那麼看了一眼平王妃,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薄唇那麼輕蔑的一扯,便施施然地越眾而出,轉眼便消失在竹林中。

  那平王妃沒有想到崔子軒會撞個正著,還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之間,她臉上的表情裂了!

  一側的眾貴女經過崔子軒的提醒,發現自己還真是想多了。她們詫異地看向平王妃,一個個低頭接耳地詢問起平王妃與遺花公主之間是否有怨。

  只是,這個時候還是有好一些人的臉色不好看,平王妃自是一人,而眾貴女中,那些對崔子軒有意的,也在不約而同地想道:這崔子軒早不來遲不來,偏這個時候過來!他不但給遺花公主解圍,還掏出手帕給她拭汗!誰能說他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沒有時刻關注她的動靜?

  這麼一想,她們的心頓時酸澀成了一團。

  這時,平王妃緩過氣來了,她雖然差點絞爛了一塊手帕,這時刻揚起的笑容卻還是溫婉而燦爛,她看向姜宓,慢慢言道:「崔郎的話雖是有理,可遺花公主專門找人學習那些女子媚惑之道的事也是真的……公主,別怪本王妃無禮,你母親當年的路其實是不對的,望以後你能好自為之!」

  她卻是咬定姜宓了!

  姜宓抬頭打量著平王妃,心裡想道:我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這位平王妃了,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姜宓還在尋思,身後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轉眼,打扮得華貴得體的鄭紋帶著兩個婢女過來了。

  看到鄭紋過來,眾貴女不動聲色地避了一步,移開了目光。

  平王妃卻像是盯死了姜宓一樣,她還在那裡輕輕笑道:「公主覺得本王妃的話可有道理?」轉眼她又輕叫道:「啊,是了,本王妃差點忘了,崔郎最高潔,他也是男人啊。記得公主的母親在蜀都時,那可是所有男人也逃不出她手掌心的。」

  平王妃這句話一落下,四周的貴女中有了些微的議論聲。當年花蕊夫人之艷,以及她媚惑的男人之多,現在的民間還有傳說。不說別的,像這次姜宓這個鄉巴佬能夠封為公主,聽說就是迷戀她母親的大臣們推舉的……

  看到剛剛平息下來的眾女,再一次對著自己眼神不善起來,姜宓冷笑了一下準備回擊。

  可再一次,她剛準備開口,只聽得一個輕緩而脆的女子聲音從後面傳來,「聽王妃的意思,凡是男人為遺花公主說了公道話,那就必然是被她迷惑了?小女子不才,一直記得我母親曾經說過一句話,她說呀,做妻室的無能,沒本事管住丈夫,就不要把錯誤賴在別的女人身上!」

  這句話,卻是明明白白地嘲諷平王妃了!

  平王妃臉上怫然作色,她騰地站起,朝著從姜宓身後走出的鄭紋怒道:「你!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這一次替姜宓出頭的,正是鄭紋。鄭紋這陣子瘦了不少,臉色也發白,顯得很有點憔悴,她瞟了平王妃一眼,也不理會她,只是轉頭對著姜宓客氣地說道:「公主殿下,這裡太吵了,我們去前面那個亭子裡看魚吧?」

  姜宓瞟了一眼越發生氣的平王妃,心裡想道:從崔子軒與我一道赴宴開始,就註定我走到哪裡都不受歡迎。既然如此,不如去躲個清淨?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11:40 PM

第四十一章 邸報

  想到這裡,姜宓也放棄了與眾女交好的打算,點了點頭後牽著范於秀的手,在平王妃憤怒的目光中與鄭紋一道離開了花園。

  鄭紋走在前面,她一邊帶路一邊輕聲說道:「平王妃的嫡親兄長,也給牽連到了西南叛逆案中了。三天前她兄長被判了斬刑,她父親伯父也被連累去了職,連平王妃她自己的位置也不穩了。所以,她對最先暴出西南謀逆案的公主很怨恨。」

  姜宓這下明白了,她點頭道:「原來如此。」

  鄭紋又說道:「聽說你深受康王關注後,平王也派人調查了你的一些事,好像還說過什麼話,所以,平王妃才會知道公主每日在家裡讀了什麼書。」

  轉眼,鄭紋笑道:「說起來公主應該感謝崔郎。要不是因為崔郎突然對公主表達了好感讓兩位王爺有所顧及,公主早就沒有這麼清淨了。」

  三女來到的亭台處,卻是極為開闊清凈。鄭紋慢慢走在其上,她撫著台柱發了一會怔後,在姜宓兩女來到她身後時,鄭紋極為突然地說道:「那次要不是聽了公主的話,鄭紋只怕日後怎麼死的也不知道。公主殿下,我鄭紋欠了你一次救命之恩!」

  鄭紋這話一出,兩女都是一驚。

  過了一會,范於秀啊的叫了一聲,說道:「那天是你在涼亭下聽到我與阿宓的談話了?怪不得那時我就覺得有人經過。」

  鄭紋點頭,她感激地看向姜宓,說道:「是!那天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轉眼,鄭紋又苦笑起來,「自那日後,那些平素裡與我來往密切的,知道皇后對我不喜,一個個都離我遠遠的。正因為如此,我也怕誤了公主,才一直沒有前去公主府拜望。」

  說到這裡,鄭紋有點緊張地看著姜宓,等著她的嫌棄,或者像她那些閨密一樣的迅速遠離!

  姜宓抬頭,當她對上鄭紋那緊張中帶著蒼白的臉孔時,馬上便明白了,當下,姜宓認真地說道:「那又不是你的錯,你有什麼好怕的?」

  鄭紋笑了,她走到一側盈盈坐下,輕聲細語道:「公主一片純真,才以對錯來論世事。」說是這樣說,可感覺到姜宓並沒有遠離她的意思,鄭紋還是放鬆了。

  這時的姜宓並不知道,自從上次她以那種近乎睿智的論斷改變了鄭紋的想法後,鄭紋對她已經產生了一種敬畏心理。可以說,姜宓討不討厭她,遠不遠離她,對鄭紋來說很重要!所以她剛才才會那麼緊張,得到姜宓一句「那又不是你的錯」後,她又這麼放鬆!

  就這樣,三女面對面的坐下了,而隨著范於秀一句吩咐,絡續有婢女送上瓜果酒食。

  鄭紋這時連臉色都不再那麼蒼白了,她姿態端雅地坐在那裡。畢竟是蜀都出了名的修養出眾的閨秀,鄭紋光是一坐,便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嫻靜之美。

  姜宓看著美貌優雅的鄭紋,想到牛子玉那張圓潤普通的臉蛋和同樣圓潤普通的身材,暗暗忖道:鄭紋比起牛子玉強了十倍,也不知康王是怎麼想的,居然放棄這樣的美人而選了牛子玉那麼一個普通的。

  這時,范於秀顯然與姜宓想到一塊去了,她大大咧咧地說道:「康王一定會後悔的。」

  鄭紋明白她的意思,當下,她苦澀地說道:「不會的,康王殿下對牛姑娘很滿意,牛姑娘不但會賺錢,還處事周到為人圓通,甚至連邸報分析這種儒家大才才能掌握的事她也精通。比起她,我差遠了。」

  說到這裡,鄭紋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康王也罷,牛子玉也罷,都與鄭紋再也沒有關係。來,兩位妹妹,咱們乾一杯。」

  鄭紋心有愁緒,藉著勸酒一連喝了好幾盅。不一會功會,她已雙頰暈紅。

  范於秀手快,連忙搶了鄭紋手中的酒,鄭紋倒也不爭,她只是雙手撐著頭一聲不吭著。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范於秀好動,她連忙說道:「是不是又來了什麼大人物?我且去看看。」

  不到一刻鐘,范於秀又跑回來了,一屁股坐在姜宓旁邊,她甩給姜宓一張邸報,說道:「牛子玉來了。那些人真是的,平素裡那麼高傲,剛才看到我們還一個個趾高氣揚的,現在見到牛子玉就像見到什麼大人物一樣,一個個圍著吹著捧著了。」說到這裡,她朝著鄭紋看了一眼,向著姜宓壓低聲音說道:「鄭紋姐姐的弟弟也在那裡,正跟在牛子玉後面屁顛屁顛的。他還拿著一張邸報大肆吹噓牛子玉的大才,還說什麼牛子玉根椐這張邸報上的消息,分析出了南唐兩大黨派握手言和的事。聽說這結論還呈送到了皇帝面前,牛子玉還對皇帝說,根據這種種跡象,南唐將會在近期內攻打我蜀國呢……你也知道的,現在陛下正為西南叛逆的事頭痛著,這內憂未平外患又生,陛下當時聽了就火速召集群臣,現在朝中的大臣們正就此事議論得厲害呢!」

  姜宓一怔,順手把邸報拿起來。

  因那則消息觀閱的人多,被重點標了出來,姜宓一眼便看到了。她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又仔仔細細地把邸報其它的內容都認真看了一遍。

  一側,范於秀見到姜宓眉頭微鎖,不由說道:「阿宓,你看得這麼認真,不會也看出什麼來了吧?」

  姜宓蹙了蹙眉,她輕聲說道:「可不對呀,明明這南唐的陛下是個喜歡詩酒美人的,而且南唐國內稅收好像挺重的,還有,他們的黨派根本沒有握手言和。」她指著那則被眾人特意標出來的消息,認真說道:「南唐權臣張泊對政敵的這一招,根本就不是握手言和,而是捧殺!依我看來,近期內南唐別說攻打我蜀國,他們自己不鬧起來就是好的。」

  范於秀聽到這裡,嘻嘻笑了起來,「你這話聽起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一側,鄭紋也在那裡笑道:「確實,公主殿下連那南唐國內稅收很高都知道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11:50 PM

第四十二章 一句簡單的問話造成的

  姜宓嚴肅地看了一眼兩人,想道:明明我說的是事實,她們還以為是玩耍呢。

  不過,姜宓也不在意,她把邸報放在一側,偏過頭聽了聽前面熱鬧的花園,轉向范於秀問道:「你好不容易參加一次宴會,還是去與她們說說話罷。我在這裡有鄭紋陪著呢。」她們三人中,只有范於秀不曾被孤立,所以錯過這樣的宴會對范於秀來說挺可惜的。

  范於秀回過頭朝著花園尋邊望了望,還是搖頭道:「不了,我要陪著你。」

  這時,姜宓站了起來,朝著兩女嘿嘿笑道:「我要去更衣了。」說完,她叫來一個婢女帶路。

  望著姜宓離去的身影,范於秀想了想,轉頭朝著鄭紋交待了一句後,她提步朝著那熱鬧的花園中走去。

  姜宓確實是想上廁所了。

  可她沒有想到,她剛被婢女帶著走過一處走廊,便遇上了迎面走來的一伙人!

  這些人中,有康王,有牛子玉,另外還有十幾個貴女公子。他們顯然剛從花園中過來,只是沒有想到,會與姜宓碰個正著。

  陡然看到姜宓,眾人目光一凝,其中一個貴公子低笑道:「這位姑娘是誰家閨秀,怎麼我從來沒有見過?」

  一側,回答他的是牛子玉,原本長相平凡氣質也平凡的牛子玉,今日是經過了精心打扮。可她本身底子不怎麼樣,就算再精心打扮,看起來也很普通,甚至比剛剛有了一些秀麗之姿的姜宓都不如。

  長相雖然不出眾,牛子玉的氣勢很足,她朝姜宓瞟了一眼後,微笑道:「她就是遺花公主!」

  不得不說,遺花公主現在也算是個名人,一時之間,眾貴女公子齊刷刷的向姜宓看來。

  正在這時,康王在一側說道:「行了,走吧。」他顯然心中有事,只朝著姜宓微微一笑後便率先提步。

  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牛子玉在經過姜宓的身側時放慢了腳步,她微笑著說道:「遺花公主,到這邊說說話吧。」說罷,她扯著姜宓走到了一側。

  來到十步不到的竹林旁,牛子玉溫婉地說道:「公主,皇后娘娘說了,你雖然出身一般,可人聰慧能幹,她很喜歡。娘娘說了,我與康王大婚三個月後,允許康王接你入府。」

  這「允許」兩字,被她用這麼溫婉的語氣說出,還真透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施捨!

  略頓了頓,牛子玉看著姜宓突然睜大的雙眼,越發笑得大氣而高貴,「我現在告知公主此事,便是想著公主以後能潔身自好,恩,也不要什麼人都當成朋友……康王殿下雖然大度,可有些方寸我們這些做妻妾的還是應該注意一下的。」

  也就是說,不管是崔子軒還是鄭紋,都是她不能當成朋友的,最好識相點離他們遠遠的?

  姜宓聽得很認真!

  事實上,也不是她認真,而是她那張嬰兒肥的臉蛋上,那大眼閃乎閃乎著時,總給人一種專註又嚴肅的感覺。

  姜宓的這個表現,牛子玉還是滿意的,她說到這裡後,一派雍容的又交待了兩句,「我的話就這些,以後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牛府找我……我平素雖然十分繁忙,還是會見你一見的。」

  這「見你一見」幾個字說出時,真是高傲高貴又高高在上到了極點!

  姜宓挺認真地看著她。

  就在牛子玉自顧自地把話說完,轉身準備離開時,姜宓突然說道:「牛姑娘,其實我一直都有一件事弄不明白。」

  牛子玉回頭,她一派雍容和善的說道:「你說。」

  姜宓說了,她的表情很認真,大眼中透著滿滿的不解,「牛姑娘,你長得這麼難看,身材也是又肥又平,人也不見得聰明到哪裡去,可為什麼你竟然自信到了這個地步呢?」

  姜宓的聲音不大,可是也不小。

  因為牛子玉拉住姜宓,其實是想在康王面前表一表功,所以她們離眾人只有十步不到。

  也就是說,姜宓的話,一字一句,全都清楚無誤地落入了在場的康王和那些貴族男女耳中了!

  一時之間,四下寂然!

  所有人都轉過頭,他們在看到睜著一雙純真的大眼,表情嚴肅又認真,分明帶了幾分孩童般懵懂無知的姜宓,馬上明白過來,這個遺花公主說出那樣的話,還真沒有諷刺的意思,她還真是就事論事!

  可這就事論事的內容,也太讓人驚愕了點!一時之間,眾公子紛紛朝著康王看去,一個個表情都是要笑不笑的,眾貴女則抿著唇苦苦忍著笑。所有的人,這時刻竟感覺到了一種痛快!

  是的,是痛快!要知道在蜀都這種美人如雲的地方,牛子玉這種普通的,與一眾又有美貌又會打扮的閨秀們一比,還真可以說醜。可奈何牛子玉身份高貴才能不俗又極其自信張揚啊。所以雖然人人知道她長相不怎麼樣,卻是從無一人對牛子玉說過!

  牛子玉這時氣得在發抖!

  康王那張俊美的臉,這時也透著青色,他看到牛子玉那張憤怒到扭曲的圓臉時,又瞟到一眾好友那要笑不笑的表情時,竟對讓自己失了顏面的牛子玉生出了淡淡的厭惡。

  過了一會,牛子玉對著姜宓嘶著聲音喝問道:「你,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姜宓錯楞地看著她一會,老老實實地說道:「明明是你假傳皇后之令,就好像我是一個傻子一樣的想耍弄我。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才詢問你的。」

  轉眼,姜宓又不解地問道:「可我剛才問的都是事實啊。難道,牛姑娘一直覺得你很美貌?」

  這問話一出,四下隱隱有笑聲傳來,而牛子玉,已氣得整個人站都站不穩了。

  牛子玉氣到了極點,可因為她要與康王等人在一起,婢女僕從早就使得遠遠的了。所以她怒火熏心忍無可忍時,只得親自上場。

  如此時,牛子玉十指一抓便朝著姜宓的臉上撕來!

  居然使出了市井潑婦打架的姿勢……

  姜宓嚇了一跳,連忙向後一退。而她越是退,被怒火沖得已經失去理智的牛子玉越是憤怒。

  看到她向自己縱身撲來,目眥欲裂的,姜宓連忙向後竄去。

  姜宓生於農村,從小到大都是做農活做慣了的,那身手自是比嬌生慣養的牛子玉靈活十倍。於是牛子玉找她拚命時,姜宓還逃得遊刃有餘的。而且退著退著,姜宓還很好心地提醒她道:「牛姑娘千萬息怒。你身上這套衣裳有點緊,一點也不適合打架。真的,小心你動作太大撕裂了它。」

  姜宓說到這裡,只聽得「噝——」的一聲裂帛聲傳來……

  眾人:……

  康王:……

  康王這時終於回過神了,他迅速脫下外裳,喝道:「子玉,回來!」

  可他到底是反應遲了。

  牛子玉的外裳本來就緊,而且她還學著蜀都這些貴女穿的是露胸裝。於是在她朝著姜宓張牙舞爪準備撕了姜宓的臉時,她那雙臂過於劇烈的動作令得她的上裳是從中撕開的……

  也就是說,現在的牛子玉胸乳幾乎全露,那些個眼尖的公子,這麼一瞬間已把她那兩隻晃動跳脫的白兔給看了個分明!

  ……

  事情是電光火石間發生的,隨著牛子玉發現自己衣裳撕破,尖叫著雙臂抱胸蹲在地上,隨著康王脫著衣裳大步走來,卻一眼看到牛子玉這衣裳的破裂程度,足夠令她名節有虧,時間就彷彿凝固了一樣。

  ……許久許久,四下再無聲息!

  過了一會,康王猛然轉頭,他狠狠瞪了那幾個公子一眼,讓他們轉過身去後,康王回頭望向在剛才的追逐中,變得鬢髮凌亂,裸露的肌膚白晃晃的刺著人眼睛的牛子玉,心下想道:居然被這麼多人看到了身子,牛子玉已不配做我的正妻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11:54 PM

第四十三章 事情的發展

  拿定了主意後,康王走到牛子玉身前,他把脫下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含著幾分怒意幾分隱忍地低聲說道:「去換過衣裳吧。」

  牛子玉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悅,不由冷嗖嗖打了一個寒顫,本來還渴望著情郎的溫暖的少女,頓時整張臉蒼白如紙。

  就這樣,牛子玉在急急趕來的兩個婢女地扶持下離開了。

  姜宓自從牛子玉果然衣裳破了後,便一直捂著雙眼不忍卒睹,現在,她透過大開的手指縫看向康王等人,見到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再加上她也實在是想上廁所了,便悄無聲息地溜了。

  鄭紋和范於秀很快就知道這個消息了,事實上,她們算是最遲知道的。

  兩女站在竹林中,望著花園中那些交頭接耳,卻一個個強忍著笑意的貴女公子們,一時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鄭紋才喃喃說道:「我前來時得到消息,牛子玉極力攛捅康王納姜宓為庶妃……我這次前來,本來是想與阿宓結盟,好一起防備牛子玉的迫害的。」

  過了一會,她又喃喃說道:「牛子玉最是固執,為了達到目的向來不擇手段。我隱約知道,她已準備在阿宓拒絕後拿她哥哥姜武下手,聽說牛子玉連人手都安排好了……」

  又過了一會,鄭紋還道:「我剛拿了一萬兩黃金,派人四處尋找大才,也不求其它,就只盼著有人能在邸報一事上壓下牛子玉的風頭,省得她聖眷太過……」

  念經一樣地念到這裡,鄭紋徹底的沉默起來,過了許久許久,鄭紋說道:「我做了那麼多準備,也有了二年至三年衝破困境的打算……阿宓怎麼能上一次廁所就把事情都做完了?」

  范於秀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笑了一會,她又小心地問道:「那你說,阿宓闖了這麼大的禍,後果會怎樣?」

  「後果怎樣?」鄭紋恍恍惚惚的,她道:「如果牛子玉還是康王妃,就憑著阿宓那句「牛子玉又醜又肥」的話,不但使得牛子玉恨毒了她,還拂了康王和皇后的顏面,所以,正常情況下,她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可誰叫阿宓運氣好呢?誰叫牛子玉後來出了這麼大一個醜呢?所以,她現在,大概,也就得罪了牛家吧?」

  鄭紋在這裡說著話,不遠處的貴女們,一個個以袖掩嘴忍笑忍得厲害。

  說實在的,姜宓說的那句話,她們早就想說了,可奈何牛子玉背景了得自身才能也出眾,所以,她們楞是讓牛子玉橫行了這麼多年,居然無一人敢把真話說出來!

  而她們不說,牛子玉的親人婢女自然更不會說,也就是說,牛子玉長到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她不但醜得還長得肥。

  過了一會,一個貴女咳嗽一聲,說道:「我今天怎麼這麼開心呢?」

  另一個貴女說道:「牛子玉向來張揚傲慢,特別是與康王定親後,更是不可一世。所以,明知道牛家與我家是姻親,可我還是忍不住樂到現在。」

  第三個貴女忍著笑徐徐說道:「本來我是討厭那個遺花公主的,現在看到她能說出我忍了多年的真話的份上。我決定了,接下來牛家要是準備對付她,我定然會攔一攔!」

  另一個長相雍容美貌的貴女也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也會攔一攔!」

  「我也會出手攔一攔!」
 
  「遺花公主有什麼錯?她不過就是說了一句真話罷了,而且還是在牛子玉編造皇后的口諭欺負她的時候……所以,這一次的事,我保遺花公主到底!」

  「我也會保遺花公主!」

  不遠處,於曼看到眾位公子們也在議論著低笑著,她垂了垂眸。一側,她的婢女湊近來,低聲說道:「姑娘,你看這事?」

  于曼拿出手帕捂著嘴,她慢慢咳笑了一聲後,輕聲言道:「派幾個人,恩,就把剛才遺花公主和牛子玉的衝突,真實的,一言不漏地放出去……記著,事情不可誇大也不可偏袒,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訴世人,遺花公主其實就只是說了牛家的那位姑娘長得醜身材不好而已,後面發生的種種,不過是牛子玉沉不住氣。」

  那婢女連忙應了一聲「是」,轉身大步走開……

  姜宓從廁所裡出來時,突然有點不安。

  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把事情鬧大了。

  當姜宓躡手躡腳來到亭台時,赫然發現那亭台附近也有了不少貴女公子,而這些貴女公子在對上她時,還衝她笑了笑!

  這可真是……讓人驚嚇!

  姜宓慢慢挪到范於秀和鄭紋的身邊,也不等兩女說什麼,姜宓突然把肚子一捂,艱難地說道:「我好像身子有點不適……於秀,阿紋,這樣的宴會可以提前退場吧?」不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得回去跟三位媽媽商量一下。

  這時的姜宓卻沒有想到,她那三位媽媽多年沒有在權貴圈中混,對於有些事情的判斷根本就不靈敏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姜宓是裝的,可包括鄭紋在內,也覺得她受了驚嚇是應該回去休息一下,於是,于曼率先走出,親自領著姜宓出了於府。

  就這樣,正宴還沒有開,青月公主等人還沒有到,崔子軒還在那裡與嚴三等人說話,姜宓已經二話不說就溜回家了。

  回到家後,三位媽媽聽到姜宓的訴說後,頗有點六神無主。而直到此時,她們才赫然發現,在她們眼裡乖巧聽話悟性奇高的姜宓,本質卻是個書呆……所有的陰謀陰謀韜光養晦皮裡陽秋虛與委蛇,她通通都懂,說起道理來也頭頭是道。可一碰到事情,她就像那梗著頸子爭著道理的倔書生一樣,與人直著來!

  心下不安,三位媽媽便勒著姜宓天天在家裡讀書。她們不停的要求姜宓讀著那些權謀書和《中庸》,一邊不停地講著以往的經歷,用自身做例子說著那些沒有忍一時之氣而被權貴打壓的故事,試圖讓姜宓明白什麼叫低聲下氣,什麼叫忍無可忍還需再忍。

  同時,她們也積極地派人在外面打聽事情的發展。

  事情的發展出乎三位媽媽的意料,首先,當日發生的事宴會之後竟傳得滿街都是……也就是,牛子玉的名節真沒了!

  然後,康王出面放話了,他說,他的正妻之位虛懸中,當然,他也會對牛子玉負起責任,據各路消息透露,康王有意設立一個平妻之位給牛子玉坐。

  畢竟,通過邸報一事,連陛下都認為牛子玉有大才,而且牛子玉賺錢的本事也是實實在在的,再加上牛家這個岳家也不可小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 11:57 PM

第四十四章 花蕊夫人留下的寶藏

  接下來,姜宓一家人都在等著牛子玉的報復。畢竟,姜宓不僅毀掉了她的王妃夢,還壞了牛氏一族的算盤!

  可讓三位媽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們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了快兩個月,都把姜宓關在家裡讀書讀傻了,也不見牛子玉或牛氏一族的報復。

  ……那牛子玉吃了這麼大的虧,居然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這時的三位媽媽也罷,姜宓也罷,姜武等人也罷,自是不知道,來自牛家的狂風暴雨,早在還沒有刮到姜宓身邊時,就被那些個貴女公子們擋下了。

  因一直提心弔膽著,姜氏兄妹還沒有注意,時間就到了正旦了,然後,又過了元宵了。

  也因為一直提心弔膽,姜氏兄妹寸步不曾外出,一天一天的,姜武苦練武技到深夜,姜宓一邊讀書一邊與三位媽媽學習到深夜,姜武也就罷了,姜宓這陣子,早就把崔子軒讓她前往那啥樓學琴的吩咐忘到了腦後!

  轉眼,新的一年到了。

  隨著春風拂面而來,蜀國的朝堂中越發風聲鶴唳,因為,蔣賊在西南自立為王了。而牛子玉關於南唐有意攻蜀的判斷也得到了各位大才的肯定。內憂外患之下,蜀國的高層們早就忘記了姜宓的存在。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那些奉皇后之令安排在姜府的婢僕們,已經消極怠工多時,姜宓許久都沒有那種時刻有雙眼睛盯著的感覺了。

  想了想,姜宓趁著開春天暖了,便讓哥哥姜武回巫地一趟,一來,兄妹倆富貴了,姜宓讓姜武帶點東西回去分給鄉親們,也算是衣錦歸鄉。二來,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條,她得趁所有人都忽視了她的時候,讓姜武把她母親埋在大槐樹下的東西挖出來。

  按姜宓想來,世人都說她母親貪財,也許那槐樹下埋著大筆的寶藏呢?府裡的錢都被她吃藥泡澡用得沒幾個了,她現在窮得慌,急需要大筆錢銀維持公主府的龐大開銷啊!

  姜武離開後,姜宓繼續閉關。可能現在蜀都的氣氛實在是緊張吧,這陣子,連好動的范於秀都閉門不出,不曾來找過姜宓了。

  姜武是陽春三月的時候回來的。

  一回來,姜武便遞給姜宓一個木箱。這木箱,正是姜武從自家後山那大槐樹下挖出來的。

  把木箱交給妹妹時,姜武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道:「我在路上忍不住打開看了,可沒有想到木箱裡面還是木箱,而且裡面那個用的是魯班鎖,哥哥太笨解不開,也就沒看了。」

  木箱裡面果然還是木箱,姜宓的聰明才智上遠勝其兄,三不兩下便解開了那把鎖。

  可是!!

  ……箱子裡面居然還是箱子!

  於是,姜宓又花了三天,解開了這第二把魯班鎖。

  這一次的箱子打開後,姜宓總算看到了裡面的內容。

  這裡面,是一疊厚厚的帛書。

  姜宓翻啊翻,一直翻到最後,也沒有看到哪怕半張金葉子銀葉子銅葉子的。

  真是,好生失望啊…

  姜宓在失望,一側的姜武,在見到箱子裡只有這些帛書後,也怏怏地退下了……

  緩了一口氣後,姜宓無精打彩地翻開第一張帛書,只見上面寫著「雕瓷抓泥澆釉」幾個大字,然後下面附著幾張圖和詳細的製做流程。姜宓粗粗看了一眼,這種技法是用來製造唐三彩的。

  看著這玩意兒,姜宓失望地想道:怎麼母親費了這麼大力氣藏得這麼緊的,居然是這種玩意兒?

  這時的姜宓卻不知道,眼前的這個「雕瓷抓泥澆釉」技法,是盛唐時流行,卻在唐後期失傳了的一門絕技!而她的母親,當年之所以掌了權後臭名昭著,是因為她喜歡收集這些東西。當年的花蕊夫人徐淑妃和其姐,一個喜歡收集獨門絕技一個喜歡金銀,所以很多貪官奸宦,會在走投無路時用這些來賄賂,這也就加速了前蜀的敗亡。

  姜宓無精打彩地翻開了第二張帛書,這帛書上面,畫的是一種叫做「陌刀」的製法和工藝!

  同樣,養在深閨的姜宓並不知道,這種唐朝失傳了的陌刀,是天下間最頂尖的兵器之一!如果有人把這張帛書送到蜀帝或者南唐皇帝,或者當今任何一個皇帝面前,少說也能得到一個爵位!

  當然,這張「陌刀」的帛書之所以這裡出現,也是被姜宓那個有著收藏嗜好的母親強搶豪奪而來後,順手收藏的!

  然後下面是一本書,那書叫做《孫臏兵法》!

  《孫臏兵法》!名傳於漢,失傳於中唐,天下兵法排名前三的《孫臏兵法》!

  同樣同樣,從沒有讀過兵家書,也從來不關心兵家事的姜宓,並不知道這本《孫臏兵法》,是能夠與《孫子兵法》相提並論的絕世典籍!是兵家,天下的武將們做夢也想得到的至寶!

  若說,陌刀的價值連城的話,那這本《孫臏兵法》的價值還在陌刀的十倍以上!

  姜宓順手把《孫臏兵法》丟在一側,拿起了下一本帛書。

  下一本帛書,叫做《鬼谷子易容方術》

  易容?姜宓若有所思地想道:母親明明美艷無雙,卻能在巫城那樣的地方生活多年,連我也以為她長相只是尋常,看來她是學了這上面的易容術了。

  想到這裡,姜宓把這本《鬼谷子易容方術》小心地放在一側,拿起了最後一本帛書!

  這最後一本帛書,叫做《夏姬美容養生秘法》。

  夏姬?

  天啊!居然是夏姬!

  這位可是春秋戰國歷史上一位鼎鼎有名的紅顏禍水,是甚至影響了春秋戰國歷史進程的美人。

  這位美人,不但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而且她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她活到四十歲五十歲的時候,見到她的男人,就沒有不被她的容顏折服的!她的一生「三為王后,七為夫人」。

  傳說中,夏姬會一種永保處女之身的內視法。這方法可以使人童顏不改,青春常在,不論歲月怎麼增加,她都照樣美麗窈窕,嫵媚動人。而且,凡是與她發生關係的男人都會為她神消魂倒,再也無法擺脫她忘記她!

  姜宓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的手裡會握著一本《夏姬養容美生秘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12:54 PM

第四十五章 神奇的方子

  看著這本《夏姬美容養生秘法》,姜宓直是深吸了一口氣,才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書頁。

  很明顯,這本秘法是她母親抄寫過的,字跡非常熟悉,用的也不是先秦時代的文字,這讓姜宓鬆了一口氣。

  帛書上字數不多,也就一二千,在正文後面還附了幾個方子。姜宓一看,桂媽媽教她的那肌膚生香方,吐氣如蘭方,和私處嫩方都在,只是另外二個玉膚方和墨髮丹不在這裡。

  然後,肌膚生香方等三個方子下面,另還有三個方子!

  第一個方子共有十味藥,方名叫做「十全大補養身方」,方子下面有說明,說是少女來了天癸後常用此方,可以潤養皮肉,強化五臟,通理筋脈,使人由時到外都瑩潤美好。上面還特意標明,若想青春不老身體強健紅顏永駐,此方不可斷!

  青春不老紅顏永駐!

  這個方子,莫非就是令得夏姬永遠能夠美得傾國傾城的法門?

  姜宓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激動不已的心情。然後,她的目光移向下一個方子。

  下一個方子,叫做「補精駐元方」,上面寫著,此方適用於武將,用後能強其體壯其筋,補其精固其元氣,長久服用,可使人有千夫莫當之勇!

  這說法也太誇張了點吧?

  姜宓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移向第三個方子。

  第三個方子卻很複雜,足有五六十味藥,方子名字叫做「奪陽補陰萬壽駐顏方」。再下面,則清清楚楚地畫了一些春宮圖,而每副圖下面,都有相應的呼吸之法和動作要領。同時,那方子下面還寫道,在每次與男子交,合後,在一刻鐘內服用「奪陽補陰萬壽駐顏方」,就會讓人永如處子,容顏不老。

  只是,這個方子上面的大多數藥物,姜宓聽也沒有聽過。

  自從得了桂媽媽那五個方子後,姜宓便弄來了好一些藥書在看,基本上常用的藥物名她都知道,圖畫她也都有印象。

  也是,夏姬畢竟是千年前的人物,時移世易,這麼漫長的歲月裡,有些藥物早就換了名字,有的藥物更是可能不見了蹤影!

  姜宓暗暗想道,她見到這個頗有點邪門的「奪陽補陰萬壽駐顏方」不能用,還悄悄鬆了一口氣。

  想了想,姜宓把「十全大補養身方」和「補精駐元方」抄錄了下來,又打開了一旁的《鬼谷子易容方術》。

  這《鬼谷子易容方術》是非常厚的一本帛書,上面有不同的人留下的筆跡。姜宓也無心細看,她草草翻到最後,終於看到了桂媽媽傳給她的五個方子中的另外兩個「玉膚方」和「墨髮丹」。這兩個方子後面還有幾個方子,不過姜宓只掃了一眼便把這本帛書合上了。

  早在姜武前往巫城時,姜宓便悄悄在自己的榻之側的牆壁上弄出了一個洞,現在,她把這些帛書照樣放在箱子裡層層鎖好,便把它放回洞裡。

  姜宓稍稍一弄,洞口便恢復如初,任誰看了也不會知道這裡有什麼不同。

  把一切恢復原狀後,姜宓翻看著「十全大補養身方」和「補精駐元方」,把這兩個方子記牢後,她一把火燒了方子。

  接下來,姜宓尋思了半天,還是決定試用一下「十全大補養身方」。

  當下,她叫來管事,叫他把「十全大補養身方」和「補精駐元方」上面的藥物全部買三份來。因為謹記著有本藥書上寫過的一句話,「藥方的不傳之秘在方子劑量上」,姜宓教給管事的藥物劑量那都是做了手腳的。

  姜宓給出的藥物都很常見,不到一個時辰管家就把藥物買來了。

  姜宓把自己關在房裡,把「十全大補養身方」配好後,便按照上面的要求,把這些藥物通通搗碎,再叫來婢女讓其去熬煮。

  這「十全大補養身方」,姜宓一連用了三天。

  這三天裡,姜宓自是容光煥發,不過她本來就被桂媽媽把身子養得差不多了,小姑娘本就青春勃發,這方子有效沒效她還真是看不出來。

  效果看不出來,姜宓卻因為對著夏姬的敬畏,連那藥渣也捨不得丟,順手就把它們晾在靠近窗邊的木几上。

  ……

  蜀都的氣氛不再那麼緊張後,第一個前來拜訪姜宓的並不是范於秀,而是鄭紋。

  今日的鄭紋,比上次見面時容色好多了。她穿著一襲精緻而高貴的紫色羅衣,臉上還修飾了一番,整個人顯得高貴又美麗。

  一進入姜宓的院子,鄭紋便輕言細語地說道:「陛下雖給了宓妹妹公主的名份,可這公主府也建得太粗疏了。」

  這個姜宓早就心裡有數,她輕笑道:「我不過是一介偽公主。」

  鄭紋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

  鄭紋率先帶著姜宓朝她的寢房走去,說道:「你遺花公主現在在蜀都名聲可不小,昨日裡在周府的宴會上,還有好幾個貴女提到你呢。」

  姜宓悶悶說道:「肯定沒有好話。」

  「錯了!」鄭紋笑道:「以前牛子玉有多驕橫,大夥心裡就對你有多感激。她們說,就喜歡你那什麼話都敢說的直性子,痛快!」

  只憑這句話,姜宓就知道,自己在牛子玉一事上不會吃什麼虧了。當下她笑得眉眼彎彎。

  這時,鄭紋又說道:「你拉下牛子玉後,我是最高興的,你這個人情我是記下了!」說著說著,一腳踏入姜宓寢房的鄭紋吸了吸鼻子,奇道:「這是什麼香?如此清幽神秘?」

  「香?」姜宓一怔,說道:「這香很稀奇嗎?我聞起來也就這樣。」鄭紋卻理也沒有理她,一邊吸鼻子一邊尋去。

  不一會功夫,鄭紋來到了窗戶旁,她低下頭在那堆藥渣上聞一聞。

  不一會,鄭紋突然說道:「阿宓,你把這香隨隨便便扔在這裡,可見對你不緊要,不如姐姐替你收著它們?」

  這些畢竟是藥渣,姜宓也沒有多在意,當下,她隨意地說道:「你要喜歡就都拿去吧。」

  幾乎是姜宓的話音一落,鄭紋便雙眼一亮,她裝做無事人一樣地說道:「那我就全收了。」說罷,她掏出一疊手帕,還當真把這些藥渣全部裝了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12:58 PM

第四十六章 賺大錢了

  鄭紋並沒有在姜宓這裡停留多久,她來見姜宓,主要是為了感謝姜宓把牛子玉拉下馬。

  而鄭紋離去後,姜宓又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功課。不過,這一次在學習三位媽媽交待的功課之餘,姜宓還會趁著無人時,開始抄錄那本《鬼谷子易容方術》。

  轉眼,又是三天過去了。

  這一天,姜宓還在房裡練字,突然的,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等姜宓抬頭,便聽到一個婢女急急叫道:「鄭姑娘,奴還沒有給公主通報呢。」那個婢女的聲音剛落,姜宓便聽到鄭紋的命令聲傳來,「我都已經到了,還要通報做什麼?行了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這時,姜宓在裡面叫道:「行了,你們退下吧。」

  姜宓的話音剛落,鄭紋已經衝入了房裡!

  鄭紋的雙眼亮得驚人!

  她一眼看到姜宓,便是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轉眼,她想到了什麼,又回頭把廂房門關上。

  再然後,鄭紋來到姜宓面前,只見她打開手帕亮出裡面姜宓眼熟的「十全大補養身方」的藥渣,急急問道:「阿宓,這藥方掌握在你手裡對不對?」

  姜宓雙眼呆滯地看著那「十全大補養身方」的藥渣,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

  鄭紋興奮至極,她把手帕又重新小心翼翼地包上,在廂房裡轉悠起來。一邊轉,鄭紋一邊激動地說道:「阿宓,你知道你這個方子有多神奇嗎?」她一眼瞟到還有點呆滯的姜宓,扁了扁嘴後說道:「算了,你鼻子肯定不靈。那天我一聞這香便發現這是我平生僅見的,可你到好,還覺得沒啥稀奇,還把那麼寶貝的東西就這樣隨隨便便放著。」

  轉眼,鄭紋又興奮起來,她激動地說道:「那天我不是從你這裡弄了這些東西嗎?當天回去後,我就把它們分放在幾個香囊裡。結果我出去時,我那些姐妹們都說我身上的香味清幽極了,簡直如夢如幻。然後我一個玩得好的表妹趁我不注意搶了我一個香囊。結果第二天她來找我了,你說怎麼著?」

  姜宓這時也好奇了,她連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鄭紋深吸了一口氣,興奮地低叫道:「她身上散發著一種自然的清香,那香味似梅非梅,既冷又幽,與我身上的那種夢幻般的香味截然不同!」

  鄭紋滔滔不絕地說到這裡,又道:「當時我便心裡一驚,便又拿出一個香囊,並把裡面的香分成十份發給我的姐妹們。結果你知道怎麼樣嗎?」

  姜宓搖頭,她這時也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鄭紋壓低聲音快樂地叫道:「結果,剛才我與她們見面後,馬上發現,我每個姐妹身上的香味雖然都十分好聞,可香味真的完全不一樣!」

  她衝到姜宓面前,扶著她的肩膀快樂地說道:「阿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的這些香啊,她能夠與女兒家本身的體味融合,然後散發出獨屬於個人的幽香!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這代表天下的香都可以扔了!這代表所有的貴女都會為它瘋狂!」

  她按著姜宓坐下,雙眼發亮地蹲在她面前,說道:「阿宓,我們合夥吧!我有店面有人手,你有方子,我們來合夥做這個生意吧!」

  鄭紋實在激動到了極點,說出這話後,她又握緊拳頭一臉亢奮得意地說道:「牛子玉會經商算什麼?只憑著這千變萬化女兒香,我就可以把牛子玉輾成渣!」

  她說到這裡,抬頭見到姜宓沒有做聲,不由緊張地說道:「怎麼,有什麼難題嗎?」

  姜宓搖頭,她認真地說道:「如果這香真有你說的這麼好,只怕憑你我兩人無法守住它!」

  鄭紋顯然早就有了設想,她馬上說道:「我們可以拉于曼合夥!于曼這個人我了解,她有點清高,便是她那家族也是講究風骨的。她後台夠硬。有了于曼加入,再加上我的家族,便是皇后也不敢輕易謀奪!」

  姜宓想了想,說道:「那范於秀?」

  「范於秀不行!」鄭紋搖了搖頭,她直視著姜宓,低聲說道:「到時方子掌握在你手裡,肯定是要保密,絕不能外洩出去的!畢竟你姜宓在這蜀都無根無底的。可你覺得以范於秀那大咧咧的性格,她守得住這麼重要的秘密嗎?」見姜宓沉思後搖了搖頭,鄭紋又道:「再說,范府的勢力弱了一點,把份子給他們浪費了。」

  聽到鄭紋考慮得這麼周全,姜宓點頭說道:「好,這個生意我們做了!」轉眼,姜宓又道:「一共十個份子,我一人佔四成,你和于曼各佔三成,如何?」

  鄭紋笑道:「自是聽你的。」她本來也是這樣想的,現在見到姜宓這麼懂事,也就不多說了。

  鄭紋與姜宓商量了一會後,便匆匆離去了。第二天,那二十幾味藥材,於府便派人送來了十份。

  接下來,姜宓一連吃了十天的藥,留下的藥渣全部晾乾,而鄭紋和于曼便忙著試驗。

  經過兩女的調試,她們發現一個香囊裡只需放上三錢藥渣,便可以保證幽香不絕。這樣一來,幾乎是一劑藥方可以裝上三十個香囊。按照鄭紋分析後的結果,三女把香囊定為三十兩黃金一個!

  而實際上,那「十全大補養身方」的方子一副也只要三十兩黃金。也就是說,這一包裝,它就是三十倍的利潤!

  因有了鄭氏姐妹的前例,于曼的香囊剛剛拿出,便被那些閨秀一搶而光。而那些閨秀佩戴了兩天後,幾乎整個蜀都的閨秀都驚動了,一時之間,鄭紋的那個脂粉店變得門庭若市。

  不過,讓鄭紋兩人失望的是,姜宓需要的那二十幾味藥,她們剛剛購置了兩次市面上就沒有了。也就是說,接下來她們需要派出人手,專門去天下各地囤積那二十幾味藥材了!

  不過這消息卻讓姜宓鬆了一口氣。這一連二十天,她天天喝藥都喝得要吐了,同樣被她逼著喝那「補精駐元方」的姜武,現在一看到自家妹妹就想逃。

  藥材供應不足後,賺錢賺瘋了的兩女冷靜下來,最後決定每個月只讓姜宓配出五劑藥,也就是每個月只出一百五十個香囊,然後每個香囊的價格提升到五十兩黃金!

  月底時,姜宓算了算,這個月買出了二十劑藥渣,以每個香囊三十兩黃金的價格算,她們一共賺了黃金一萬八千兩,這其中扣去成本一千六百兩黃金,光是姜宓個人,這個月就分得黃金六千五百餘兩!

  月入黃金六千五百兩!這收入比得上許多家族一年的收入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01:02 PM

第四十七章 變美了

  姜武站得姜宓的廂房裡,目瞪口呆地看著擺放在地板上,那一大堆金光燦燦的黃金,直過了好一會,他才猛地吸了一口口水。

  轉眼,姜武搓著手雙眼發光地問道:「阿宓,這些黃金都是我們家的?」

  姜宓點頭,她快樂地說道:「對,這些黃金都是我們的。它是我一個月內賺到的。」

  幾乎是姜宓這句話一落地,姜武便高興得哈哈一笑。

  示意他壓低聲音後,姜宓輕聲說道:「哥,以後咱們也算是有家業的人了,你也別整天的練武,這掌管錢財的事你得擔起來。」雖然三個媽媽很可靠,可在姜宓心裡,她唯一能夠毫無防備信任的就只有姜武了。而把自己好不容易賺來的錢財放在最信任的人手裡,而不是由外人來管理,這對姜宓這個貧寒出身的人來說才是正理。

  姜武狠狠點頭,他轉頭看向姜宓,高興地說道:「我的妹妹真是太能幹了!」過了一會,他又激動地說道:「我一定會好好管理家裡的錢財,有了錢,就算以後咱們在蜀都待不下去了,回到巫城也能過得很好。」

  姜武還是覺得現在這種日子如同做夢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夢就會醒,所以他時刻做著打道回府的準備。也因為這種心理,自來到蜀都後,姜武練起武來就很拚命,他渴望能擁有強大的武力,好在關健時候保全自己和妹妹的性命。

  同樣,姜宓也有這種不安全感,所以她學習起來也很認真,雖然,她並不知道那些知識能不能在將來保住她的性命。

  ……

  把黃金全部交給姜武保管後,姜宓也空閒下來,她繼續研究起她母親留下來的那些帛書。

  這一天,足有好幾個月沒有踏過姜府大門的范於秀來了。

  范於秀開始走動,也就意味著蜀都的氣氛沒有那麼緊張了。姜宓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卻原來,去年還被牛子玉和幾個大儒肯定了「君臣和睦,有向外侵襲之心」的南唐,傳出了權臣張泊把另外幾個實力派大臣抄家滅族的消息!也就是說,如今的南唐內亂已生,自顧尚且不暇,哪裡有什麼精力侵襲蜀國?牛子玉的判斷完全被推翻了!

  范於秀也不知道牛子玉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只知道,她又可以放鬆地玩耍了。

  蹬蹬蹬跑到姜宓的府第,范於秀一邊橫衝直闖一邊哇哇大叫,「阿宓,我來了!阿宓你在哪裡,快快出來迎接姐姐我!」

  她叫著叫著,沒有見到姜宓出來,便砰的一聲撞開了姜宓的寢房。

  恰好,姜宓剛剛換好衣裳,聽到撞門的聲音,她回過頭來……

  只是一眼,范於秀便傻傻地睜大了雙眼!

  她目不轉睛地朝著姜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突然的,范於秀咽了一下口水,說道:「也沒有多久不見啊,阿宓,你怎麼變美了這麼多?」

  現在的姜宓,確實變美了許多。首先,經過近二年的豐衣足食和全方位的補養,她已經沒有了半分以前的饑寒窘迫之相。白裡透紅的臉蛋,烏黑髮亮的秀髮,以及亭亭玉立,已呈現前突後翹的少女身段,都讓姜宓與半年前大不相同。

  這些也就罷了,畢竟有著花蕊夫人的遺傳,現在的姜宓,她的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可就是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如,她的眼睛略顯細長上挑了,那眼角薄薄一層暈紅,把她那雙明明清澈至極的眼神襯得多情起來,如,她的嘴唇越發櫻紅了,還有,她在眼波流轉,眉目顧盼時,已有了美人才有的韻味……

  以前的姜宓,站在任何一個蜀都貴女面前,都顯得乾巴巴的毫不起眼,現在的她,姿色已與大多數貴女相當了。

  范於秀呆了好一會後,她跑到姜宓面前,圍著她轉起圈來。

  轉了一個圈後,范於秀湊上前朝著姜宓身上嗅了嗅,奇道:「不但人變了一個樣,連站在這裡也彷彿有股幽香。怪不得那些人總是說,你是你母親的女兒,終有一天會長得與她差不多。沒有想到他們說的居然是真的!」

  轉眼,范於秀跑了過去拿起几上的銅鏡朝她自己照了照,然後她頗為失望地說道:「我也比阿宓大不了半歲,怎麼就什麼變化也沒有呢?」

  姜宓笑笑,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便只好這樣看著她。

  范於秀自顧自地失落一會,轉眼想起一事,急急說道:「阿宓我們快走,這次大夥被白白關了幾個月,是都憋著一股勁呢。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了,那些人準備來幾場馬球賽過過癮呢。走走走,咱們也去看馬球賽去!」

  她扯著姜宓的衣袖便朝外跑去。

  姜宓許久不見范於秀,心裡也很開心,便笑著跟在她身後,兩女一道朝著天羅台跑去。

  今天的蜀都城裡煞是熱鬧,白晃晃的太陽下,一輛輛華貴的馬車駛過,一個個鮮衣怒馬的蜀都少年來來去去,到處都是笑聲,到處都是花香。

  姜宓兩人的馬車很快便來到了天羅台,把馬車停好後,姜宓一眼瞟到不遠處的雅集軒,不由忖道:這個樓閣的名字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她還在尋思,恰好這個時候,幾個錦衣公子簇擁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大美男從雅集軒裡走了出來。

  而被眾人簇擁著的那個美男,長身玉立,氣勢逼人,可不正是崔子軒?

  幾乎一見到崔子軒,姜宓馬上記起來了:是了,那天在於府宴上,崔子軒讓我到雅集軒裡跟他學琴,可因為得罪了牛子玉再加上蜀都氣氛也不對,我就給忘了……

  對於崔子軒,她也不知怎麼的,頗有點不敢與之相處。現在遠遠看到崔子軒和各位公子步履瀟灑地走出,姜宓下意識地朝著范於秀身後一縮。

  可她沒有動作也就罷了,這一縮,馬上便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當下,一位公子朝著姜宓瞟了一眼後,目露奇色,然後,只見他微微側頭,朝著崔子軒低笑著說了一句什麼話。

  幾乎是那公子的聲音一落,崔子軒便是腳步一頓,然後,他緩緩轉頭,面無表情地朝著姜宓看來……

  直直的朝著姜宓上下打量了一會,崔子軒突然長腿一提,大步朝著姜宓和范於秀兩女走來!

  從來,只要是崔子軒出現的地方,便是眾人矚目的焦點,而現在隨著崔子軒一走,好一些貴女也轉頭朝著這個方向看來。一陣輕微的議論聲中,青月公主從一處樓閣上朝著這個方向望來。只看了一眼,她便轉頭向著旁邊的一個貴女說道:「范於秀身後那美人是誰?」

  那個貴女正在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姜宓,聞言回道:「是遺花公主!」

  「什麼?」青月公主不敢置信,她猛然轉頭,朝著姜宓盯了一會後,青月公主黑著一張臉說道:「居然變了這麼多!」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01:07 PM

第四十八章 算計

  姜宓看到崔子軒步步逼近,不由身子縮了一縮。

  見到她表情不對,一側的范於秀小聲說道:「阿宓,你怎麼啦?」

  姜宓警惕地看著崔子軒,小聲把崔子軒讓自己前去學琴,卻被她拋諸腦後的事說了一道。哪知,她的話音一落,范於秀便氣哼哼地說道:「真是太過份了!從來都是我們想著法子求著崔郎,哪有你這樣還要崔郎開口相逼的?」轉眼她又哼哼說道:「不過這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他崔子軒這半年可也沒有留在蜀都!哼,正旦時一個從楚地來的貴女見不到崔郎,還說什麼『若早知蜀無崔郎,她也不會費盡心力前來』的話呢。」

  原來崔子軒這半年也不見蹤影?姜宓雙眼一亮,突然的,她覺得自己面對這個氣勢洶洶,心性陰險卻世人不知唯有她知的崔家郎君很有底氣了!

  就在姜宓挺直腰背目光炯炯的與崔子軒直視,對視久了她還驕傲的下巴一抬時,崔子軒已來到了兩女面前。

  只見他微笑了一下,轉頭對向范於秀,聲音磁沉溫柔地說道:「范姑娘,我有些話要對遺花公主說,且把她借給我一用可好?」

  也不等姜宓開口,范於秀已雙頰紅紅的,忙不迭地應道:「好啊,好啊。」

  見她答應得爽快,崔子軒笑了,只見他朝著范於秀點了點頭,低沉說道:「那就多謝了。」聲音一落,崔子軒已右手一伸,提著姜宓朝自己面前一放,再然後,他居然把她夾在腋下朝著一側的坐騎大步走去!

  他居然把姜宓夾在腋下!

  他居然把她夾在腋下!

  姜宓大羞大怒,她漲紅著嘴尖聲叫道:「姓崔的,你把我放下來!」

  豈料,她這句話剛剛出口,便看到了四面八方的貴女們投來的艷羨目光,有些貴女甚至目眩神迷著。在姜宓掙扎時,她還清楚地聽到身邊傳來一個貴女的嬌吟聲,「啊,被崔郎這樣對待的人怎能不是我?」

  什麼?這是什麼鬼話?

  姜宓臉一黑。

  就在這時,她身子騰空,卻是被崔子軒拋上了馬背。再然後,崔子軒自己也翻身上馬,再然後,他馬鞭一甩,掉轉馬頭,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載著姜宓揚長而去。

  眾女:……

  青月公主:……

  范於秀呆了一會,才發現自己的嘴居然張了半天沒有合攏。她好不容易合攏,便看到一個太監急匆匆走來。

  那太監看到范於秀,頓時雙眼一亮,只見他快步小跑到范於秀面前,尖聲尖氣地說道:「是范家姑娘啊,遺花公主呢?皇后娘娘想見她。」

  范於秀還有點發楞,當下她呆呆應道:「阿宓被崔子軒擄走了。」

  「擄走了?」也不知是不是范於秀的錯覺,這太監的聲音有點尖利,似乎帶著質問。

  對上這個皇后身邊近侍盯迫的目光,范於秀老實點頭,老實回道:「是啊,剛才崔郎一過來,便把阿宓挾在腋下,現在,那兩人已共騎一匹馬出去了。」

  范於秀同樣沒有注意到,不管是那句「把阿宓挾在腋下,」還是那句,「共騎一匹馬」的字眼,都令得對面這個太監臉色大變。

  就在那太監沉下臉時,他聽到四周傳來了隱隱的議論聲,「前陣子聽人說,崔子軒曾經把一把花椒送給遺花公主時,我還不信呢。沒有想到這兩人真有私情!」「是啊,以前我見那遺花公主與崔郎站在一起,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便不以為然。真是沒有想到,他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四周的議論還在持續,不說以青月公主為首的貴女臉色難看,便是皇后身邊的這個近侍,那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過了一會,那太監悻悻轉頭,臉色發白地回到皇宮。

  在進入皇后所在的宮殿時,那太監腳步遲疑起來。就在這時,一個上了年紀的宮女清脆的聲音傳來,「余公公。」

  太監連忙轉頭,見到那個宮女,他馬上笑容滿面,態度恭敬地喚道:「李媽媽。」這個李媽媽向來與他親近,對他也照顧頗多,所以余公公見到她很高興。

  宮女走了過來,她打量著余公公,輕聲問道:「剛才見到余公公在這裡徘徊,莫非遇到了什麼為難事?」

  余公公的臉苦了下來,他低聲說道:「奴剛才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去召見遺花公主,卻沒有想到,甫一趕到,便聽到那崔子軒當眾把遺花公主夾於腋下,後又與她共騎,一道離開了天羅台……」

  余公公只說到了這裡,那宮女臉上的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過了一會,那宮女說道:「皇后娘娘對那『千變萬化美人香』的香很喜歡,她剛才已經下令,讓下人去囤積藥材了……」

  尋思了一會,那宮女低聲說道:「你且回去,等到娘娘心情好時再回稟此事。如若娘娘問起,你便說是回去想法了。」這宮女臉色很不好,她實在太熟悉自家皇后了,對皇后來說,遺花公主那就是個隨手可殺隨便可取的玩意兒。

  這一次,娘娘放在遺花公主身邊的耳線上報說,遺花公主和鄭紋于曼走得很近,還說公主府經常熬藥,再加上這陣子公主府明顯充裕了的財力,皇后馬上判斷出,那「千變萬化女兒香」的藥方是遺花公主提供的。

  對皇后來說,「千變萬化女兒香」就是一隻能下金蛋的母雞,既然方子掌握在姜宓這種小人物的手裡,那她讓她的兒子康王娶了那遺花公主為庶妃便是。只要姜宓到了康王府中,她的一切不就都是皇后娘娘的?

  只是皇后娘娘想不到,這姜宓居然真與崔子軒關係匪淺,還到了這個地步!或許別人皇后還不會忌憚,可出自千年世家的老牌門閥博陵崔氏的嫡子崔子軒,她是不敢不忌憚。畢竟,蜀國也才立國十幾年,她這個皇后更是才登上皇后位不到二年,真觸怒了博陵崔氏,他們不是沒有辦法使蜀帝再換一個皇后……

  對李媽媽的意見,余公公向來非常在意,當下他連聲說道:「是,是,奴婢這就先回去想想法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01:10 PM

第四十九章 告訴

  卻說姜宓被崔子軒挾持著縱馬出了天羅台。

  駿馬在風中奔馳,身後男人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摟在她的腰間,氣惱了一陣的姜宓,這時已飛快地尋思起來:這個崔子軒為什麼又當著這麼多貴女抱我?難道說,我上次看破了他的本質,所以他準備藉那些貴女的力量來懲罰我?

  轉眼她又想道:這個人蔫壞蔫壞的,那次他明明是要救康王等人,卻要害得他們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才伸手,由此可見他是何等的睚眥必報!是了是了,我早就應該想到,上次他既然當著我的面露出了的本來面目,那就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

  想到崔子軒是來報復自己的,姜宓暗中冷哼一聲,腰身已是越挺越直!

  在這種亂世,街道上馳馬實是很尋常的事,不一會功夫,崔子軒便策馬來到了靠近西城門的一處山坡處。

  這山坡上綠草青青,山坡雖然緩緩而上,卻有點高度,策馬站在上面,小半個蜀都城都在眼底。

  崔子軒一直策馬來到山坡上才放下姜宓。

  結果,他一轉頭,便看到了腰身挺得筆直,面容莊嚴,一身凜然已呈備戰之姿的姜宓,差點失笑出聲。

  姜宓也注意到了他的笑容,當下,她那雙大眼的杏眼越發帶上了幾分警惕了。

  崔子軒連忙咳嗽兩聲,他翻身下馬後,伸手在馬背上拍了拍,讓那馬自顧自去吃草後,崔子軒轉過頭看向姜宓,他輕咳一聲,沉聲說道:「遺花公主!」

  果然來了!他攤牌了!姜宓腰身挺得越發筆直,表情越發莊嚴起來。

  崔子軒實在忍不住,他用拳頭放在唇前悶咳了一會後,才轉過頭來,他朝她上下打量一番,突然挺溫柔地說道:「沒想到半年不見,你就長大了這許多,都成一個小美人了!」

  他的話音一落,姜宓便小聲打斷他,「崔公子,你有話就直說吧,我聽著呢。」

  「好!」崔子軒也嚴肅起來,他盯著姜宓,慢吞吞地說道:「這樣說吧,上次小成山上,蜀都那麼多貴女公子任我玩弄於掌股當中……」他差點沒有說完,因為他對面的姜宓眼神冷峻嚴肅起來,那一副『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我就知道你要說這件事』的表情實在太鮮活太生動太有趣了。

  因此,崔子軒略頓了頓,才接著說道:「咳,因不巧被公主發現了我的本來真相,所以崔某想來想去,覺得放過公主乃是養虎遺患……」他差一點又說不下去了。

  崔子軒看著對面的姜宓,在對上她眼神時,他差點噴笑出聲,於是過了好一會他才接著說道:「所以,公主最好老實一點,本公子讓你來雅集軒,你就老老實實過來……」

  其實崔子軒話還沒有說完,因為他還沒有想好接下來的話,可這時姜宓已經咬了咬牙,忍氣吞聲地開口了,回道:「我知道了!」

  過了一會,姜宓輕聲又道:「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她深知自己沒有向崔子軒提條件的能力,便小小聲地說道:「阿秀是我的好朋友,她人也憨憨的,你以後不能再用那種聲音那種表情對她說話……」

  崔子軒忍笑道:「我什麼聲音什麼表情?」

  姜宓警惕地看著他,說道:「就你現在這種聲音這種表情!」

  「哦?」崔子軒笑了,他用那越發磁沉溫柔的語調輕聲說道:「就是你那天說的,佛經上所言,俊美威儀,優雅磁音嗎?」

  姜宓老老實實地點頭,應道:「是!」

  「咳咳咳!」崔子軒一連咳了好幾聲,才點頭應道:「好吧,我答應你!」

  姜宓雙眼亮晶晶地笑了。

  崔子軒揚起唇,他負著手走了幾步,來到一處青草特別茂盛乾淨的地方,袍子一拂優雅坐下,然後,崔子軒朝著身邊拍了拍,命令道:「過來,坐這邊!」

  姜宓順從而聽話地坐下。

  望著遠方,崔子軒輕嘆道:「這蜀國的江山還真是美啊。」剛剛說到這裡,他一眼看到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跟她說這個的姜宓,唇角一揚,忍不住便加上了一句,「有所謂人傑地靈,這蜀國的女兒也是多嬌。」

  果然,他的話音一落,姜宓的眼神便變成了瞭然……

  崔子軒側過頭去,他懶洋洋地說道:「唔,話說那一天你在于府的宴會上,一句話害得人家牛姑娘由康王準妻變成平妻不久,本公子也離開了成都,所以,那教你學琴一事也給耽擱了,這是本公子不對,我向你道歉。」

  他這語氣囂張得很,哪裡像是道歉的模樣?姜宓低著頭小聲回道:「崔公子言重了。」

  崔子軒略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對了,這次我回成都時,在江上遇到一條沉沒的貨船。聽說那條船上裝的都是藥材,特別是其中有兩味藥材還是成都于府和鄭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各國收羅來的……真是可惜,那麼重要的藥材,居然就這麼給沉了!也不知少了那麼兩味藥,于府和鄭府的生意還做不做得起來?」

  他這純粹是閒聊的口氣。

  可聽著這話的姜宓,卻是整顆心完全提了起來!過了一會,姜宓才白著一張臉結結巴巴地問道:「不,不會是真的吧?還有,你,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純是閒聊罷了。」

  崔子軒將手放在唇邊一個哨,令得那走遠的坐騎重新回到他身邊後,他從馬背上的包袱裡拿出一葫蘆酒,向著姜宓晃了晃,溫柔問道:「這是楚地弄來的,要喝喝嗎?」

  姜宓臉色還是很白,她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

  崔子軒笑道:「真是可惜,這楚酒很難得的。」說到這裡,他「啊」了一聲,轉過頭來看向姜宓,陽光下,這廝俊美的眉眼帶著一種可惡的囂張,「我好像忘了,那條貨船是被我的座船一不小心撞沉的!」在姜宓瞬時睜得老大的雙眼中,崔子軒湊近她,十分十分溫柔地問道:「小阿宓,你的眼睛好像有點紅呢,怎麼,是誰讓你傷心憤怒了?可憐的小姑娘,看起來怪委屈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01:15 PM

第五十章 論姜宓是怎麼恨上崔子軒

  有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現在的姜宓,可想而知有多憤怒多傷心!

  可她能讓崔子軒知道嗎?不能!

  所以她苦苦忍耐著,在她這麼辛苦的時候,崔子軒還湊近她溫溫柔柔地說著話,他那雙深邃得過份的雙眼還那麼擔憂同情地看著她,這讓姜宓憋屈又痛苦到了極點。

  她重重閉上眼睛,直感覺到這個人人稱頌的美男子連呼吸都撲到了她臉上,姜宓才以絕大的毅力控制自己的語氣,只聽她低而顫抖地說道:「我,我沒委屈……」

  「真沒委屈?」

  「真,真的……」

  「那你眼睛怎麼都紅了,咦,你眼角有淚光呢?」

  姜宓磨牙,過了一會她才低聲說道:「你看錯了……」

  「是嗎?」

  「是,是的!」

  「真是個可憐的小姑娘,也不知是被誰欺負了,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強忍著悲傷和憤怒的。」這話被崔子軒說出來,真是溫柔憐惜到了極點,而且他還靠她那麼近,近得她總是彷彿聽到了他強忍的笑意。

  姜宓的唇哆嗦了一下,過了一會又哆嗦了一下,終於,她覺得自己忍無可忍了!姜宓騰地站了起來!

  姜宓低著頭看著地上的青青草叢,小聲說道:「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阿秀會擔憂的。」

  她的理由很充足,於是,崔子軒遺撼的輕嘆出聲,說道:「好吧。」

  一聲哨招來坐騎,崔子軒再次抱著姜宓跳上馬背。因為溫柔和憐惜,他不忍姜宓被這四五月份的進入初夏的和風吹冷了身子,還很體貼地把姜宓的臉按在自己的懷裡,讓她時時刻刻感受著他的溫暖和強有力的心跳……

  然後接下來的一路上,崔子軒如願以償地聽到姜宓那強自忍耐的磨牙聲……

  ……

  這一邊,姜宓和崔子軒朝著天羅台奔回時,那一邊,余公公在得到了一個消息後,大喜若狂地朝著皇后的宮殿跑去。

  來到皇后的宮殿外時,余公公收斂起眼中的笑意,強行裝出一臉失落。

  宮殿中,幾個宮女正在給皇后按摩,旁邊,還有一個太監在給皇后念書。

  看到余公公過來,皇后臉上露出了一個隱不可見的,高興的笑容,只見她揮了揮手,然後,殿中的宮女和太監們開始退去。

  當殿中剩下的都是皇后絕對相信的人時,余公公過來了,他朝著皇后行了一禮,低聲說道:「娘娘,剛才奴婢得到消息,那條被于府和鄭府寄以厚望,到各國收羅藥材的貨船,在屬於楚國的長江河段沉沒了!」

  皇后一怔。

  她揮退給她按摩的那個宮女,慢慢站起,板著一張臉很是不快地問道:「什麼回事?」

  那余公公連忙說道:「奴婢派人打聽了,那條貨船上的淫羊藿,說是已把諸國的存貨收羅一空的,而現在,生產這味藥材的產地正處於戰亂當中,據估計近十數年戰亂不會平息。也就是說,那條貨船上的淫羊藿本來已是最後的了,可現在,那藥材全部沒了……」

  「沒了?」皇后實在太失望了,因此她的聲音都有點尖利,她憤怒地低喝道:「好端端的,船怎麼會沉?那于府和鄭府的人也太不會辦事了!」

  見到皇后怒不可遏,余公公連忙說道:「此次事件中,於府和鄭府也是損失頗大,為了收集這些藥材,這兩個家族是費了大力氣的。他們原本還請了不少大夫在家裡,專門破解那二十幾味藥,據說是遺花公主在每味藥物的具體劑量上做了文章,他們一直沒有辦法弄到真正的方子……不過現在,他們不僅再也賺不到香方帶來的巨額收入,連以前賺得的錢財也盡數虧掉了,那些大夫更是白請了!」

  聽到于府和鄭府也吃了大虧,皇后冷笑了兩聲,坐下後,皇後端起一側的茶盅慢慢抿了幾口茶後,問道:「也就是說,本宮就算弄回了那個方子,也賺不到錢了?」

  余公公連忙說道:「是!」

  皇后淡淡說道:「這麼說來,這次也就那鄉巴佬一個人賺了錢?加上存貨,她應該會賺到二萬兩黃金吧?」聽她言下之意,竟是對姜宓僅有的這點錢也起了心思……

  余公公低著頭連忙說道:「還有一事娘娘可能不知。」余公公這才把前去天羅台時,聽到的崔子軒和姜宓走動密切,關係曖昧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余公公小心又道:「也不知遺花公主使了什麼妖法,崔家郎君對她的態度,確實比別的貴女完全不同……」

  皇后聽懂了余公公的提醒,他的意思是說,區區二萬兩黃金,還不值得她去冒得罪崔子軒的風險。

  當下,皇后扶了扶頭,沒好氣地揮手道:「行了行了,退下吧。」

  「是!」

  ……

  皇宮裡發生的事,姜宓自是不知道。

  她面無表情的被崔子軒強行按在懷裡,任他極其招搖地摟著她策馬穿過了小半個蜀都,再次回到了天羅台。

  這一次,姜宓窩在崔子軒「溫暖強壯」的懷抱,「招搖得意」的回歸時,所有看到的貴女都保持了沉默。

  上次崔子軒送花椒給姜宓時,她們雖然不快,卻也沒有太在意。因為當時的姜宓就是個沒有長大的鄉下姑娘,她們根本就不相信天下間的女兒家都喜歡的崔郎會中意那樣一個黃毛丫頭。

  可這次就不一樣了,因為現在的姜宓,已儼然長成了一個美貌的大姑娘了!更重要的是,她們這是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崔郎也有這麼溫柔這麼招搖,把一個姑娘摟得這麼緊的時候!

  在這種異常的氣氛中,在眾目睽睽之中,崔子軒翻身下馬,只見他溫溫柔柔地把姜宓從馬背上抱下後,他低頭,他眸光溫柔專註地凝視著姜宓,他湊近姜宓的耳邊,張著他那讓無數貴女午夜夢回時幻想過的完美唇瓣,在姜宓的耳邊小心又體貼地交待起來,「好像青月公主在看你呢……唔,不止是青月公主,似乎還有一些你得罪不起的小娘子都在死死地盯著你!她們的眼神好生兇悍,好像準備把你生吞活剝…小姜宓啊,你處境如此不妙,可你崔家哥哥一點也不想幫你的忙呢,這可怎麼辦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01:19 PM

第五十一章 閒事

  姜宓拳頭握得死緊死緊,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控制著沒有一拳砸在崔子軒高挺的鼻樑上!

  不過這時,崔子軒已經聽到了她牙根咬得格格作響的聲音。

  當下,崔子軒滿足地放開了姜宓,含著笑邁著大長腿風度翩翩地走向眾公子。

  姜宓感覺到四周如有實質,壓迫極重的目光,生生打了一個寒顫後,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來到了范於秀的身邊。

  此刻,眾貴女也站在不遠處,對上小臉煞白,居然還帶著幾分委屈無力模樣的姜宓,她們的表情十分僵硬……能得到崔郎如此溫柔,居然還敢一臉委屈?這遺花公主的表情怎地如此可惱?

  轉眼,姜宓來到了范於秀身邊。

  范於秀上下打量著她一會,長嘆一聲,右手扶著自己下巴她喃喃說道:「罷了罷了,崔郎雖好,終究是怎麼也落不到我的碗裡,被你拾去,總比別人得去的好!」自我安慰過後,范於秀高興起來,她朝著四周妒意深深地盯著姜宓的目光,一時嘿嘿直樂。

  姜宓極其難看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這時,范於秀一眼看到前方,連忙牽著姜宓的手小聲說道:「青月公主過來了,多半是衝著你來的,快,我們離開這裡。」聲音一落,姜宓已牽著她的手忙不迭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跑了……

  很顯然,衝著姜宓前來,而她兩個又惹不起的貴女實在太多,姜宓兩人東躲西藏,最後藏到了一處茶館的廂房裡,聽著外面的熱鬧和歡笑聲,兩女只能凄凄惶惶地對著對方發呆……

  過了一會,姜宓小小聲地說道:「要不,咱們回家吧?」這裡太危險,還是逃跑的好!

  范於秀有氣無力地伏在几上,她朝著姜宓翻了一個白眼,悶悶埋怨道:「說得容易!」轉眼她又悶悶說道:「憑什麼享受崔郎溫柔的是你,逃跑的卻是我們兩個?」

  姜宓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勸誡一下友人,於是她慎重地說道:「那崔子軒,他不是一個好人……」對上范於秀瞪大的雙眼,姜宓連忙極認真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真的!我不騙你!」

  范於秀哧的一聲冷笑,她懶洋洋地說道:「這話我大哥也說過,他說,我那未來的大嫂一個勁的嗔他不是好人,還說這是『打情罵愛,皆是夫妻情趣』。」

  姜宓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了。

  她真的很痛苦,全蜀都的人都被崔子軒蒙蔽了,只有她一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可她說出來的話居然沒人相信!

  「叭」的一下,姜宓有氣無力的用下巴擱在几上了……

  過了一會,范於秀站了起來,說道:「你在這裡待一會,我去上個廁所。」

  只是姜宓沒有想到,范於秀這個廁所去了就沒有回來。

  這一天裡,唯一讓姜宓高興的是,當她久等范於秀不到,最後嘗試著悄悄溜走時,居然成功了!居然一個人也沒有驚動,她就悄悄地溜出了天羅台,成功回了家!

  回到家後的姜宓,得到的都不是好消息。先,鄭紋告訴她,她們運送藥材的貨船沉了。

  雖然姜宓已經知道此事是崔子軒幹的,可有了范於秀的前車之鑒,她已不會再傻呼呼地說出來……因為說出來壓根就沒有人相信!

  貨船沉了,而那味淫羊藿恰好是「十全大補養身方」必須用到的,無奈何之下,姜宓只能跟鄭紋宣布,她們的香配不成了!

  香配不成了,剩下的那些藥材,以每個月五劑的度,只能再售六個月。無奈何之下,鄭紋和于曼在向眾人宣布這個噩耗後,只能把最後這些香囊,由原來的五十兩黃金一個的價抬到一百兩黃金。

  於是,姜宓以後每個月雖說能賺到五千多兩黃金,可這好事只能持續半年。半年後,她又要琢磨新的進項了。

  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掌管了家裡財政大權的姜武,便決定以後賺來的黃金全部存起來,家裡的用度從現在開始節儉。

  ……

  鬱悶了一天後,第二天的馬球賽還在繼續,沉悶了半年之久的蜀都貴族們,開始琢磨著在馬球賽後再舉行幾場宴會,至於以什麼名目舉行宴會,她們還在尋思當中。

  而這些,都與姜宓無關……她第二天還躲在家裡避禍呢。

  這天下午,姜宓得到一個消息,陷入西南叛賊事件中的李明慧被人贖走了,據說贖她的那人是個南唐商人。當然,裡面肯定還有內幕,只是姜宓這個邊緣人無法知道罷了。

  第三天,馬球賽進行到最後一天時,姜宓接到了王大人自她來到蜀都後的第一次邀請。王大人派來的人說,今天是他的長子王琿的生辰,因他嫡女王玉對姜宓很感興趣,纏著他開口邀請,他也顧不得姜宓的公主府裡沒有長輩做主,冒昧前來請得姜氏兄妹前去了。

  那人雖然是這樣說的,可姜宓還是可以聽出,王大人是很真心地邀請她和她哥哥,他也有意想讓姜氏兄妹與他的兒女交好。這樣小兒輩來往密切了,他才好在平日裡多加照拂而不被人閒話。同時,王大人也是覺得,姜氏兄妹這樣在蜀都無根無基的人,能多幾個同齡的夥伴也是好的。

  對姜氏兄妹來說,王大人可是他們的恩人,當下,姜宓和姜武爽快地應了,沐浴更衣後,兄妹倆便坐上了馬車,朝著王府駛去。

  王大人名王城,現任戶部尚書,是當今蜀國掌有實權的高官。

  馬車上,姜宓正拿著一本《中庸》在看,一側,姜武瞟了一眼妹妹,說道:「馬車晃得厲害,你讓眼睛休息一下。」過了一會,他又說道:「阿宓,一切有哥哥呢,你不用這麼辛苦的!」也許是以前的生活太過困苦,有了條件後,姜氏兄妹都養成了利用一切時間來提升自己的習慣。而姜宓的這個習慣,每次姜武看到了,總忍不住會拿妹妹與蜀都那些生活得快樂無憂,天天只想著怎麼玩耍遊樂的貴女相比,這時,他總會生出一種心痛的感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01:23 PM

第五十二章 王琿

  姜宓兄妹身份不高,來到蜀都後,姜宓還因為遺花公主這個稱號,與人有了幾次交遊,至於姜武,像今天這樣正式的邀請還是第一次。

  所以,當他的注意力從妹妹身上移開,轉向越來越近的王府時,姜武緊張起來。

  察覺到哥哥的緊張,姜宓暗暗想道:我們要想在蜀都過得好,哥哥也應該有自己的幫襯才好。

  在兄妹倆各懷心思時,馬車駛到了王府,停了下來。

  王府裡,正是人來人往熱鬧之時,透過門口,更可以看到花園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姜宓和姜武進入時,王府的管事連忙迎了上來,笑呵呵地說道:「原來是遺花公主和姜武公子,請,兩位裡面請!」

  不得不說,現在『遺花公主』這個稱號還是有點份量的,幾乎是那個管事聲音一落,左右的貴女公子便同時轉頭朝著姜宓看來。

  而這時的姜宓,外表身段也不再是半年前的模樣,所以來往的公子裡,有好些個對著姜宓注目不已的,隱隱的,還有人低聲說笑起來,「那小美人就是昔日天下第一美人花蕊夫人的女兒?雖然不及其母,卻也骨秀神清,是個美人兒……」

  「這你就不知道了,據說半年前這個遺花公主前來蜀都時,那還是其貌不揚,當時的人見了,都會說她一句鄉巴佬,可見這半年裡她美貌了許多!」

  「昔日花蕊夫人少女時也曾其貌不揚的,依我看遺花公主往後還會變得更加美貌,所以諸兄中有想下手的,不妨趁她現在還不曾傾國時先行下手……」

  「現在下手已經遲了,兩日前那崔子軒當眾擄了此女招搖過市,已用行動向天下人宣布了這遺花公主的歸屬……所以諸兄,就算是美人還未傾城時,也輪不到你我了,除非咱們拼得過人家蜀國崔郎!」

  隨著最後這句話落地,眾公子的聲音停止了。

  這些人的談話,姜宓自然不知道,從發現哥哥有點緊張後,姜宓悄無聲息地牽上他的手,便昂起下巴步履優雅的朝著院子中走去。

  兄妹倆剛一入門,正被眾公子圍在中間的王琿便告罪一聲後向兩人大步走來。這個王琿,今天剛滿十七歲。

  王琿是個美男子,其外表還在康王之上,他可以說是姜宓見過的,僅次於崔子軒的大美男。

  可這個美男子,是與這個時代喜愛的武勇強健之美完全不同的孱弱之美。他彷彿弱不勝衣一樣的體型,配上他那過份白皙的臉孔,和過於狹長而又黑沉的眸子,和那總是含笑,卻同時又總給人幾分涼薄的薄薄的唇,使得這個美男子有一種不怎麼合乎時宜的冰寒陰冷之姿。

  王琿快步走到兄妹倆人身前後,他朝著姜宓行了一禮,說道:「可是遺花公主和姜武兄?父親說了,你們兄妹他一直都很喜愛,讓我把你們當成親兄妹看待。現在武兄和宓妹妹既然來了,那就儘管放心玩耍,萬不可把自己當成了客人才是。」

  姜宓兄妹受了王公很多的幫助,對他心裡是十分感激的,聽到王琿這麼一說,兄妹倆連忙行禮,姜宓乖乖地喚了一聲,「琿哥哥。」姜武則高興地叫道:「琿弟。」聽到這兄妹倆憨厚的稱呼,看到他們望向自己時,那臉上不自覺露出的依賴表情,王琿似乎怔了下,轉眼,他笑容明亮許多了。當下,王琿朝著右側一揮,溫聲說道:「各位賓客都在那裡,走,我帶你們去認識認識!」

  說是帶兄妹倆去認識,其實主要帶的還是姜武,姜宓因為男女有別,只是靦腆地站在那裡乖乖地看著。

  王琿帶著姜武走了一圈後,又繞回到了他的幾個好友身邊,指著一高一胖的兩個年輕公子,王琿向姜武介紹那高個子俊朗公子道:「這是江岳,他在家裡行三,你可以叫他江三。」然後,他又轉向另外一個圓臉上總是帶著笑的胖子,介紹道:「這位是黎成,他是家族中的長子,你可以叫他黎大。」然後,他又向江岳和黎成介紹起姜武來,「這位是姜武,是遺花公主的親哥哥。不過你們可別小看了姜武兄,據我父親說,他一身武力非同小可,放在戰場上那可是百人敵千人斬的猛將!」

  在當今這個亂世,很多時候武力是唯一的保障,江黎兩位公子聽到姜武如此不凡,頓時雙眼都是大亮。這兩人也罷,王琿也罷,都是善於交際的好友,而姜武則是天性豪爽,所以只是一會功夫,他們已經稱兄道弟,談笑風生起來。

  姜宓站在不遠處,她看著因結識了新朋友而眉飛色舞的姜武,不由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容。

  而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貴女圈子裡,時不時出一陣輕笑聲來。姜宓看到有個貴女看了她一眼後,故意提高了聲音問道:「各位,你們有與遺花公主相熟的嗎?看她孤零零一人站在那裡怪可憐的。你們若是與她相熟,不妨請她過來。」

  這時,另一個貴女笑了,她在那裡說道:「聽說遺花公主這次一口氣得罪了以青月公主為的所有一等權貴家的女兒,這個時候,誰敢與她走近?」

  接下來,似乎還有貴女在對著她指點著說笑著,不過姜宓也無心傾聽了,她在心裡暗暗罵道:都是崔子軒惹的事!總有一天我會報復回來!

  眾貴女說了這麼久,也不見王公的嫡女,那個特意邀請她過來的王玉前來,姜宓呆站在原地,有點無所適從了。她站在原地待了一會後,轉眼看到王琿那含笑望來的目光,姜宓心下想道:索性,我就跟著哥哥算了。

  唐朝本來就對女子的束縛很少,如今這個亂世,更沒有什麼人專門盯著女子說教。所以姜宓真與幾個公子混在一起聽他們說話,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

  當下,姜宓提步走到了姜武身後。

  別說,當姜宓乖乖站著,大眼睛眨巴眨巴傾聽時,那就會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乖妹妹。現在也是這樣,她在姜武身後一站,眾公子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違和,那王琿更是說了幾句,便朝她的手裡塞幾個蜜餞,再過一會,又是一小盅甘蔗酒給她,又過一會,又有幾個果子遞過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01:26 PM

第五十三章 趙可可

  姜宓乖乖地接了,接過來便順從的乖乖地放入嘴裡吃了,幾位公子在那裡交談得歡,她就像一隻倉鼠一樣啃個不停,不過因為她吃東西時沒有聲音,而且配上她那乖巧可愛的表情。幾位公子偶爾看到,竟忍不住衝她笑了笑。特別是王琿,他似乎挺喜歡看到姜宓這個樣子的,那塞東西的動作更頻繁了,幾乎是姜宓剛一吃完,她的手裡馬上就會多一樣東西。王琿極細心,到了後面他塞過來的糖果糕點,全都是姜宓喜歡的味道……

  遠遠的,王玉一走過來,便看到了這麼一副景像。

  當下,她轉過頭,朝著身後的婢女抱怨道:「大哥從來沒有這樣照顧過我!」

  婢女自是不答。

  王玉輕哼一聲,提步向幾人走來。

  來到面前,她朝著王琿和幾個公子行過禮後,便轉向姜宓笑瞇瞇地說道:「你是遺花公主吧?父親總是說起你,今日得見,你果然便如他說的那樣讓人喜歡。」

  姜宓連忙站起,她臉紅紅地喚道:「玉妹妹。」

  王玉應了,她朝著自家兄長瞟了一眼後,牽著姜宓的手便朝外走,一邊走,王玉一邊問道:「阿宓,那邊那麼熱鬧,你怎麼在這邊乾坐?」她說的自然是眾貴女那邊。

  姜宓老實地回道:「她們不喜歡我。」

  王玉一怔,她回頭朝姜宓看了一會,突然輕笑道:「真與他們說的一樣,阿宓是個心憨的。」她牽著姜宓來到離眾貴女們很近的一片竹林裡,一邊閒閒地吹著風,王玉一邊問道:「阿宓,聽說你與崔子軒走得很近呢,你以後準備嫁給他嗎?」

  姜宓駭了一跳,她連忙說道:「才不會!」在王玉轉來的目光中,姜宓朝四周看了一眼,向她小聲警告道:「那崔子軒不是個好人!」

  王玉看到一本正經,表情眼神誠摯到了極點,簡直就是巴巴地期待著她能相信她的話的姜宓,先是一呆,轉眼,她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王玉低聲說道:「……天下的女兒,哪個希望心上人在自己面前還是個『好人』的?你這話不要說了,會讓人妒恨的!」

  姜宓一下子洩了氣。

  王玉看到她似乎連尾巴都無精打采地垂下來了,不由又想笑了。轉頭打量著姜宓,她突然說道:「怪不得你都搶了于曼兒的心上人,她卻依然對你頗有好感,遺花公主,我現在也有些喜歡你了。」

  說了這句話後,王玉回過頭去,閒閒又道:「好了,咱們蜀人向來直爽任性,你這樣的真性情擺出來,她們想來也討厭不起來。走吧,我帶你一起去認識幾個貴女吧。」說罷,王玉站了起來。

  帶著姜宓走了幾步後,王玉又耐心地交待道:「今兒不止我哥哥生辰,西院那邊我伯母也請了一些人來玩,人多就雜亂,公主剛來蜀都不久,對這些大家族裡的事情都不怎麼懂,待會你要是閒逛的話,記著注意一點。」

  轉眼她又說道:「你也別感激我,這些都是我父親交待讓我教你的。」

  聽到王玉的告誡,姜宓乖乖地點著頭。這麼一會功夫,王玉已經帶著她來到了貴女圈中。

  幾乎是王玉一出現,眾貴女便高興地圍了過來,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與王玉說笑著,不知不覺中,便把姜宓推到了外圍……

  王玉與眾貴女笑鬧了幾句後,一回頭看到被擠到了邊緣處的姜宓,她暗嘆一聲,想道:看來就算是我把她帶過來的也沒用,遺花公主根本就不會被她們接受!

  本來王玉接近姜宓,並領著姜宓前來交際,只是得了她父親的教誨,現在見到這種情形,王玉也懶得動作,便任由姜宓被排擠得離眾女越來越遠……

  姜宓沒有待多久,見到王玉被眾貴女簇擁著離去,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尋姜武幾人。

  可姜宓走到原來的地方時,姜武幾人早就不見了。恰好這時,剛被王琿餵了兩盅甘蔗酒的姜宓有點想方便了,便叫來一個婢女問了問,轉身沿著一側的走廊朝後院走去。

  走過走廊,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不大的花園。這花園裡假山林立,樹木幽深,顯得很偏靜。

  姜宓剛到不久,突然的,一處假山的後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哎喲」聲。

  姜宓回頭看去。這一轉頭,她便看到一個貴女倒在地上,正抱著一隻足呻吟。

  姜宓連忙走了過去,來到這個臉蛋暈紅得有點異樣,頭也有點亂的貴女身前,姜宓問道「你不要緊吧?」

  姜宓的聲音不大,可那貴女卻駭了一跳,她抬頭對上姜宓擔憂的眼神,低下頭輕聲說道:「我足踝扭了。」

  她那左足確實是扭了,姜宓看到她掀起的裙角下,那踝關節都腫得高高的。

  當下,姜宓連忙問道:「你婢女呢?」

  「不,不在。」

  姜宓問道:「那要我扶你嗎?」

  那貴女咬著唇點了點頭。說起來,這個貴女臉蛋小小的,長相十分秀美,而且她說話的聲音輕而軟,透著幾分惹人憐愛的乖巧,很是讓人有好感。

  見到她同意了,姜宓走上前去,她扶著那貴女,一邊走一邊關切地問道:「這附近有你的親人嗎?要不,你到前面的石頭上坐一下,我去問過這王府的主人……」

  不等她說完,那貴女連忙細聲細氣地說道:「我母親就在前面。」說著,貴女朝不遠處的廂房一指。

  姜宓恩了一聲,扶著那貴女朝廂房走去。

  走了幾步,貴女細聲細氣地問道:「我叫趙可可,姐姐貴姓?」

  姜宓對這秀氣嬌俏,宛如白兔的姑娘很有好感,便笑著說道:「我叫姜宓。」

  「原來是姜姐姐。」

  兩女一問一答中,不一會功夫,趙可可所指的那處廂房也到了。

  姜宓扶著趙可可一推開廂房門,便看到裡面坐著一個打扮雍容,面目與趙可可有四分相似的和善貴婦,那貴婦顯得心事沉沉的樣子,正在那裡轉悠著,這一看到趙可可的樣子,她連忙上前一步扶住,說道:「可兒,你這是怎麼啦?」

  趙可可羞澀地回道:「只是腳扭了一下。」轉眼她看向姜宓,「幸好這位姑娘經過。」

  趙夫人連忙向姜宓致謝。

  本來,姜宓出來就是想上廁所,她與趙氏母親寒喧兩句後,不好意思地問過附近的廁所所在後,便匆匆告退離去。

  ……趙可可一直目送著姜宓離去。

  過了一會,她垂下眸,這個剛才還一臉羞澀的小姑娘,這會聲音冰冷地說道:「母親,你不是正擔心著我與陳郎幽會被王家的大夫人捅出嗎?我這裡有一個主意。」

  趙夫人連忙問道:「什麼主意?」

  趙可可細聲細氣地說道:「王家大夫人只是懷疑了我與陳郎……待會,我把這個叫姜宓的引到這間廂房來,把陳郎也叫來,再在房中點上迷情香,等兩人事了後

  母親你就把眾人都引過來……我的背影與這姜宓的背影本有幾分相似,這不就能解去王家大夫人的懷疑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10:36 PM

第五十四章

  趙夫人聽到這裡,先是讚許地點了點頭,轉眼她又說道:「你說得對,她的背影確實與你的有幾分相似……既然如此,你這計劃可以少少改動一下。」

  對上趙可可疑惑的雙眸,趙夫人卻是輕嘆一聲,她溫柔地告誡道:「可兒,這世間的真情不是這麼輕易就可拋棄的。陳午對你痴心一片,因為這件小事就毀了他也太可惜了。要知道,以陳午的身份和他對你的心,你以後就算嫁到了王府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啊…」

  她說到這裡,特意停頓了一下,等趙可兒低頭沉思了一會後,趙夫人又道:「你讓人去把那姜宓叫過來吧……要解去王大夫人的疑惑,不必殺敵一千自毀八百!」

  趙可可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見到她一副勝在握的樣子,趙可可本來有點不安的心驀然穩了下來。對於母親的能耐,她可是非常信任的,想當年她的母親不過是一個蜀都庶民家的女兒,論姿色性情也不見出眾,她最後能壓倒一眾貴女,成功嫁給她那擁立有功而成為蜀都新貴的父親,憑的可不僅僅是他父親對她的那一點點好感。

  想到這裡,趙可可安心地說道:「好,我讓人去堵那個姜宓。」

  ……

  不過一會功夫,剛從廁所出來的姜宓便跟在趙可可的婢女身後過來了。

  一看到姜宓,趙可可那清純秀麗的臉上便浮起一抹紅暈,她激動又感激地望著她,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姜姐姐,剛才我與母親說起你呢。母親說,你肯定是初次來到王府,正好我也是這樣,這蜀地的貴女自成派系,尋常都不怎麼理會咱們這些外來的人。所以母親便說,讓你陪我說會話……姜姐姐,我因為一已私慾把你叫過來陪我。你不會怪責可兒吧?」嘴裡說著這樣的話。趙可可卻吐了吐舌頭,朝著姜宓做了一個可愛又羞澀的鬼臉!

  姜宓本來以為有什麼要緊的事才過來的,現在已經過來了。又聽到趙可可這番話,她本就無可無不可,便不好意思馬上離開。

  當下,姜宓在趙可可對面坐下。笑道:「正好我也無事,閒著也是閑著。那咱們就說說話吧。」

  說到這裡,姜宓轉頭看了一眼,好奇地問道:「可可,你母親呢?」

  「母親在隔壁。」

  說到這裡。趙可可示意婢女給姜宓上茶。

  可是,就在那婢女端著茶盅走到姜宓面前時,也不知她踩到了什麼。手中茶盅一歪,滿滿的一盅茶竟是全部傾倒在了姜宓身上!

  姜宓的裳裙陡然被茶水一淋。衣襟都已濕透,猝不及防之下,她低叫一聲急急站了起來。

  姜宓剛剛站起,只聽得「撲通」一聲,那婢女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她臉色煞白,一個勁地朝著姜宓磕頭說道:「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這婢女的頭磕得很猛,姜宓蹙了蹙眉頭,這時,趙可可輕叫一聲急急站起,她走到姜宓面前,朝著她那衣裳打量一眼後,皺眉說道:「姐姐要是不嫌棄的話,可可這裡還有一身備用的衣裳!」

  說到這裡,趙可可又向那婢女斥喝道:「好了!你禍都闖了,現在這個樣子又有什麼用?還不快快起來服侍姜姑娘把衣裳換了。」

  轉過頭,趙可可又不停地向姜宓陪罪。

  姜宓連忙說道:「沒事的,沒事的。」不過現在畢竟是在別人家做客,她不可能穿著濕衣裳到處走,所以姜宓在看到那婢女拿來的趙可可的衣裳居然挺合自己身形時,便走到後面把衣裳換了。

  姜宓剛換過衣裳,便聽到了外面的廂房熱鬧起來,似乎是趙可可的母親回來了。

  就在姜宓打開窗戶,把自己的衣裳放在太陽下時,一陣腳步聲響起,那剛才打翻了茶盅的婢女走了進來,朝著姜宓說道:「姜姑娘,我家夫人要見你。」

  姜宓一怔,她朝那婢女看了一眼後,提步走了出去。

  這時,廂房裡已不止是趙夫人一個貴婦,在趙夫人的身邊,還有幾個身著華服的中年貴婦坐在那裡。

  婢女把姜宓帶出後,連忙提步走到了趙夫人面前,對著她低語了幾句。

  幾乎是婢女的話音一落,趙夫人的臉色就變了!

  四周的眾人都是察顏觀色的好手,她們發現趙夫人臉色一變,便不約而同地住了嘴,再然後,一個個順著趙夫人的目光,朝著姜宓看來。

  趙夫人正雙眼銳利地盯著姜宓,緊緊地盯了她一會後,趙夫人突然輕輕說道:「姜姑娘,我念在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也不願相逼太甚……那塊玉佩,乃是我家趙家幾代傳下來的寶物,你現在把它還給可可,本夫人保准不會再讓任何人說起這事!」

  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廂房中,瞬時議論紛紛,那幾個貴婦更是不敢置信地看著姜宓,顯然她們不敢相信,這麼一個眼神清明長相美麗的小姑娘,居然會是個手腳不乾淨的竊賊?

  見到各位貴婦人一臉厭惡地盯向姜宓,趙夫人表情緩和了些,她溫和地看著睜著一雙大眼,顯得格外懵懂的姜宓,輕聲又道:「姜姑娘,望你好自為之!」

  這時,姜宓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話,她只是心思電轉:趙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對,她是在陷害我!可好端端的,這母女倆為什麼要陷害我?

  想通了這倆母女在是設陷阱傷害自己後,姜宓那記憶超群的大腦便飛速地轉動起來,從一開始見到趙可可,再到與趙母見面後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一個細節也不放過的從她腦海中經過……要知道,姜宓最大的本事,就是擅於從細節中觀察蛛絲馬跡,而現在,她的大腦正在急速轉動,試圖從這場明顯是一個陷阱的坑裡找到自救的法門!

  而姜宓連自辯都不敢,幾個貴婦越發寒了臉。趙夫人隱不可見的瞇了瞇眼,轉過頭,她一臉無奈的,頗有幾分嘆惜的向婢女吩咐道:「去叫王大夫人叫過來吧……這畢竟是發生在王府裡的事,既然姜姑娘不肯認錯,那就讓主人出面勸勸她吧!」

  ……她這是想把事情鬧大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2 10:39 PM

第五十五章 一針見血的反擊

  不過轉眼功夫,廂房外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低語聲,一個個貴婦和貴女們走入了廂房,低聲詢問起來。

  王大夫人也就是王琿的母親,她來得很快,進入廂房後,她一眼便認出了姜宓。對這個曾經勾走了丈夫魂魄的花蕊夫人的遺女,王大夫人是沒有好感的,現在,她一聽完趙夫人的說法,對姜宓越發厭惡起來。

  就在這時,王大夫人的身側,一個婢女輕咦一聲,低語道:「夫人你看,這位遺花公主的衣裳好生面熟!」

  王大夫人一怔,不由朝著姜宓細細打量起來。

  待她看清了姜宓的這身衣裳,又朝她的背影細細看了一眼後,王大夫人一臉看到什麼骯髒東西一樣地說道:「原來是她……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這個遺花公主,不但手腳不乾淨,居然還在別人家裡就迫不及待地與男人苟合!

  還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就在王大夫人覺得自己每看姜宓一眼,便被噁心得想要吐出來時,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的趙夫人開口了,只聽她輕嘆一聲,說道:「算了算了,姜姑娘畢竟還小,年輕人嘛,犯錯是難免的。」

  她看向姜宓,溫聲說道:「姜姑娘,你只需要向本夫人認了錯就可以出去了。本夫人剛才的話依舊有效,只要你把那塊玉佩還給可可,本夫人便不會再計較今天的事。」

  姜宓終於開口了!

  她歪了歪頭,一雙清亮透徹的眸子在認真看了一會趙可可後,姜宓轉向趙夫人,說道:「剛才我一直在想,我也不曾得罪過你們母女。為什麼你們要說出這種陷害我的話?」

  幾乎是姜宓這話一出,趙夫人便氣笑了,她高聲說道:「是不是陷害,姜姑娘何不到袖袋裡尋一尋?」

  姜宓自是知道自己的袖袋裡被塞了一塊玉佩,所以,她也沒有與趙夫人辯駁此事,而只是清了清聲音。語調微微提高的。雙眼亮晶晶地說道:「是了,我知道了,難怪我剛剛與趙可可相遇時便覺得不對勁。難怪她剛才足踝扭傷了卻沒有一個婢女在身邊,難怪剛剛看到夫人你時滿臉憂慮……夫人,你的女兒趙可可剛才在西側小花園時,是在與男人幽會吧?」

  廂房裡變得安靜至極!

  在所有貴婦倒抽了一口氣。所有貴女不約而同地轉頭朝著姜宓看來,在趙夫人騰地站起。趙可可臉色大變中,姜宓脆生生的聲音在安靜的廂房裡繼續響起,「……趙可可與男人在花園裡幽會,我恰好經過那裡。所以趙可可以為我看到了她的醜事?是了是了,難怪夫人你幾次看著我的背影不說話,是因為我與你的女兒身形相似嗎?這樣說來。你讓婢女把我的衣裳弄濕,讓我換上你女兒的衣裳。也是早有預謀了?」

  ……這一次,有人打斷了姜宓的話,開口的正是王大夫人,她盯視著姜宓,沉聲問道:「這麼說來,姜姑娘你本來的衣裳呢?」

  姜宓下頜一抬,朝著廂房後一點。

  有兩個婢女走了進去,不一會功夫,她們便捧著一件兀自還殘留著茶漬的女子衣裳走了出來。兩婢來到王大夫人身側時,後面,一個與姜宓有過照面的貴女輕聲說道:「啊,她說得不錯,這件衣裳確實是遺花公主入府時穿的……」

  馬上,又有一個貴女說道:「記得遺花公主是與她哥哥一起來的,進府時她身邊沒有帶婢女。」

  身邊沒有帶婢女的意思,也就是沒有配置備用衣裳。因為一個貴女是不可能手裡提著一套備用衣裳去參加人家的宴會的,要提,也是婢女提……

  第二個貴女的聲音落下後,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趙可可。特別是王大夫人,這個時候,一個婢女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於是,王大夫人那雙眼睛,便不停的在姜宓的背影和趙可可的背影上轉,轉來轉去,她那張臉已慢慢沉了下來。

  趙夫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姜宓這樣的貴女出門,居然連個婢女也沒有帶,一時之間,她一慣平和自在的臉色變得慌亂起來。

  轉眼,趙夫人笑道:「且不提衣裳的事,姜姑娘,本夫人只想知道,我趙府那塊傳了幾代的玉佩,現在在不在你身上!」

  自是在姜宓身上!

  姜宓目光清明的與趙夫人相視片刻,突然的,姜宓露齒一笑,憨憨地說道:「夫人是因為懷疑我目睹了趙可可與男人有姦,所以才特意讓婢女打濕我的衣裳,再趁機把玉佩放在我身上來陷害我吧?」

  這一次,她的聲音剛落,趙可可已尖聲嘶叫道:「你胡說!」轉眼她又叫道:「明明你是與人幽會!明明是你與男人有私!」

  趙可可騰地站了起來,只見她嗖地轉頭,看向聽到騷動後趕來圍觀的眾人中的一個青年公子。盯著那公子,趙可可尖聲叫道:「陳午!剛才明明是你與姜姑娘在約會,便是姜姑娘身上的這套衣裳,也是你送給她的……明明是她穿著你送的衣裳與你相好,你要是男兒的話,敢不敢站出來承認這件事?」

  幾乎是趙可可一喊出『陳午』的名字,眾人便齊刷刷轉頭看去。而等趙可可的聲音一落,那個站在眾公子中,臉色蒼白面目俊秀的青年,已經唇瓣微顫。

  於眾目睽睽之下,陳午慢慢站了起來,他抬起頭,雙眼無神的朝著姜宓看了一會,眾人只聽得他低聲說道:「……是,與我幽會的是姜姑娘……她身上的衣裳,也是我送的……」

  「嘩……」

  眾人:「……」

  王大夫人:「……」

  無數的低語聲喧嘩聲中,無數的震驚議論裡,趙可可已滿意的垂下雙眸,至於她的母親趙夫人,唇角已揚起了隱不可見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咳咳咳」的清咳聲發出,而發出這聲音的,卻是姜宓。

  眾人轉頭看向姜宓,卻發現這個鄉下來的小姑娘依然是平靜得很,甚至,她的眼神純澈中還帶了幾分童稚的不解,望著這些明顯相信了陳午的話,一臉厭惡地看向自己貴婦貴女,姜宓清清脆脆地說道:「可這又有什麼好爭的呢?到底是我清白還是趙姑娘清白,不是派一個媽媽檢查一下就可以知道嗎?只需要查一下誰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不就都明白了嗎?」

  有著盛唐遺澤,浪漫熱情的蜀都女兒,情之所至時,與情郎有肌膚之親確實不是稀罕的事,更何況,姜宓初見趙可可時,她的形容不對……可以說,姜宓的建議一針見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3 01:21 PM

第五十六章 皇后侄女

  幾乎是姜宓的話一出口,四下便出現了少有的沉寂。

  這時刻,圍觀的人已經很多了。

  姜宓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她必是清白無疑,一時之間,好一些目光都看向了趙可可。

  趙可可正在用絕大的毅力制止自己的顫抖,她抿著唇站在那裡,俏白的臉上有著不被人察覺的驚惶……

  確實,姜宓的這個建議一針見血,趙可可一個深閨女兒根本不敢開口拒絕或反駁。
 
  這時,趙夫人跳了起來,她黑著臉沉聲喝道:「我的女兒乃貴族之女,千金之軀,這樣的話說都不用說,它是一種侮辱!」

  轉眼,趙夫人又狠狠盯向姜宓,冷冷說道:「聽說姜姑娘是鄉下來的?怪不得連一點女兒家的矜持矜貴都不曾有!」

  確實,姜宓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主動提出要驗清白,確實不合體統,畢竟這樣的檢查對兩個姑娘都是一種侮辱。

  因此,趙夫人聲音一落,四下嗡嗡聲再次明顯起來,而那些準備應合姜宓的人,腳步也變遲疑了。

  就在這時,姜宓轉頭看向趙夫人,她睜著一雙黝黑清亮的大眼,認認真真地回道:「可是,外面這麼多人,你女兒趙可可卻能一口就叫出了「陳午」的名字,又只說了一句話,便能讓陳午寧願犧牲自己的名聲也要保護她……這不明擺著他們之間有關係嗎?這麼明顯的事實你們當看不到,所以我便建議叫一個媽媽出來檢查啊。」

  姜宓這話不說也罷,一說出來,四周的眾人便不約而同地想道:這話很有道理啊!細細思量,陳午對這個趙可可也太言聽計從了些……

  世間很多事,都是不能想不能捅穿,一捅穿一細想,便處處是漏洞。因此,對著四周慢慢投向自己的目光,趙可可的臉色變得煞白起來。她幾乎是有點絕望的求救地望向她的母親……

  這時刻,幾乎是大半個王府的人都過來圍觀了。

  這些圍觀的人中,牛子玉也在其例,與那些蠢貨不同。牛子玉一直是公認的聰慧。所以,她只朝趙可可瞟了一眼,便對事情的真相有了個了解。

  就在這時,牛子玉的身後,傳來了一個不疾不徐。充滿著貴族氣的嬌慵女聲,「聽說牛姑娘與遺花公主之間有深仇?我這裡有一個提議,若是牛姑娘願意把南門的那兩家首飾店送給我,那本姑娘也願意送一個媽媽上去給你的仇人檢查檢查身子……」

  牛子玉赫然回頭。

  站在她身後的,是當今皇后的侄女,康王的表妹吳靜秀。這個吳靜秀,據說是皇后在發現自己娘家的女兒家都上不得檯面後,特意從鄉下找回來的一個庶女。據說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書法謀略無一不通,現在也是康王正妃的熱門人選之一!

  面對牛子玉地盯視。吳靜秀溫溫雅雅地笑著……

  過了一會,牛子玉眼睛一陰,徐徐應道:「可!」

  幾乎是牛子玉這句承諾一出,與其皇后姑母一樣貪財的吳靜秀笑了,她輕言細語地說道:「你不會後悔的。」

  聲音一落,吳靜秀走了出去,只見她聲音溫雅地說道:「姜姑娘這話很有道理……不如,這個媽媽的人選,便由本姑娘身邊的人擔任如何?我身邊的這位媽媽,是皇后娘娘親賜的。」

  吳靜秀原本的出身雖不怎麼樣。可她深得皇后喜愛,她抵達蜀都那一日,皇后還專門為她召開了一場小型的宮宴,可以說。她是現在蜀都的貴女中,風頭正勁的人物之一!

  再則,這吳靜秀一來與姜宓和趙可可都沒有交際,想來也不至於偏袒誰,二來她剛才的話語中提到了皇后娘娘,誰又敢不給皇后的面子?

  於是。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中,身為東道主的王大夫人率先開口道:「可。」

  接著,另外一個貴婦也道:「就這樣吧。」

  過了一會,趙夫人也低聲說了一句,「好吧。」

  由此,媽媽的人選選定了!

  姜宓站在一側,她靜靜地看著吳靜秀身後走出一個上了年紀的宮女,又看著那宮女領著趙可可率先進了後面的廂房。

  姜宓本來鎮定自如的一顆心,突然莫名的慌亂起來……

  很快的,她的慌亂得到了印證,只見那宮女轉身走了出來,向著眾人一板一眼地稟告道:「趙姑娘還是冰清玉潔之身!」

  趙姑娘還是冰清玉潔之身!

  趙姑娘還是冰清玉潔……

  猛然的,在短暫的安靜過後,四下嗡嗡聲大作!

  猛然的,那些圍觀的眾人,齊刷刷掉轉頭朝著姜宓看來!

  這時刻,所有看向姜宓的眼神裡,都帶上了幾分嘲笑!

  這時刻,趙夫人的臉上笑容燦爛,王大夫人則低頭沉思著,牛子玉在後面冷笑地盯著臉色發虛的姜宓!
 
  姜宓的臉白得不成樣了!

  她雙手顫抖著,一瞬不瞬地盯著趙可可,這時刻,姜宓只有一個想法:她們有勾結……事情不是這樣的,她們是相互有勾結!

  對上臉白如雪的姜宓,趙夫人突然笑出聲來,只見她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姜宓走來。

  一邊走,趙夫人一邊啞聲說道:「遺花公主!我趙氏在這蜀都一地,也是響噹噹的豪門,本夫人都已經饒過了你的偷盜玉佩之罪,你居然還信口雌黃,肆意誣我?」

  趙夫人的臉色這時黑得非常難看,她義憤填膺地喝道:「遺花公主,我趙氏滿門,這幾十年來都沒有受過如此羞辱!今日之事,你必須給我和我可憐的女兒一個交待!」

  一邊言辭沉痛地喝問著,趙夫人一邊走到了姜宓面前。站定後,趙夫人手一揮,朝著左右啞聲命令道:「這事是由遺花公主盜竊我兒玉佩開始……來人啊,替遺花公主搜搜身上,本夫人倒要看看,我家那塊祖傳玉佩到底在沒在遺花公主的身上!」

  玉佩當然還在姜宓身上……剛才一直這麼多人盯著,她根本來不及扔去!

  幾乎是趙夫人聲音一落,四周的嘲笑聲,戲弄聲,低語聲,還有冷笑聲猜度聲便不絕於耳。而趙夫人的身後,已站出了兩個婢女,她們一左一右向著姜宓包抄而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3 01:25 PM

第五十七章 運氣太好沒辦法!

  ……玉佩就在姜宓身上,如果讓她們搜出,今日之宴將是姜氏兄妹在成都的最後一次宴會!從此後,姜宓將被釘在恥辱碑上,永遠無法掙脫,也永遠無法回復清白之身!

  一時之間,姜宓抿著唇身子搖搖欲墜,對面的趙夫人則是一臉得意!不遠處人群中的趙可可則是笑意盈盈!

  所有人都在看著這一幕!

  所有人都在等著這一幕!

  姜宓深吸了一口氣,騰地轉頭看向了趙可可,她慌不擇言地叫道:「我不服!剛才的檢查我不服!有所謂處子之身,當眉聚而不散,眼尾不是桃紅色……」姜宓這陣子老在研究夏姬留下來的東西,這一緊張便把其中的知識脫口道出。

  她也沒有察覺到眾人的詫異,和男人們的低笑聲,更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姜武和王琿等人正急匆匆趕來,只是高聲叫道:「還有,趙姑娘行動之間扭腰擺臀,分明已有風塵之色……」

  一連兩句,姜宓的叫聲令得趙夫人和趙可可臉色大寒後,姜宓突然再次聲音一提,急聲喝道:「趙可可,你敢當眾發誓你還是清白女兒嗎?」

  趙可可這時已被姜宓的話深深激怒,特別是感覺到四周男人們投來的目光,她深刻的知道,這一次就算毀了姜宓,她自己也落不到好處,因為姜宓這兩句話無論如何也會在眾人的心裡留下陰影。

  因此,現在聽到姜宓讓她發誓,趙可可尖叫一聲,回道:「你居然還不死心!行,你是不是要我發了誓你才認罪?好,我趙可可現在就發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如我趙可可不是清白之身,就讓天降巨石,砸我一個頭破血流……」

  ……

  可是。可是,就在趙可可尖著聲音誓辭滔滔時,她猛然發現,站在她對面的母親臉色突變……

  臉色變了的不止是趙夫人。這時刻,站在趙可可對面的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再然後,眾人聽得一陣輕微的破空聲傳來……

  然後,所有人都是齊刷刷一扭頭,順著那聲音望去……

  眾人的動作太慢。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趙可可從她母親的表情中察覺到有不對勁時,只聽得「砰——」的一聲響,一樣灰僕僕的物事從天而降,砸上了趙可可的額頭!

  那物事來得太快太突然,趙可可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的額頭便被砸中,只聽得「卟」的一聲,趙可可額頭靠近髮際處變得鮮血淋漓!

  於全體肅默中,那砸得趙可可頭破血流的物事在地上彈了彈。才漸漸不動了……它是一塊嬰兒拳頭大的石塊!

  ……它是一塊從天上掉上來的石頭!

  ……趙可可前腳發誓說『如我趙可可不是清白之身,就讓天降巨石,砸我一個頭破血流』,後腳,果然就有一塊石頭從天而掉,砸得她頭破血流!

  眾人:「……」

  大步走來的王琿等公子:「……」

  趙可可的母親趙夫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半晌後,她突然「啊」的尖叫一聲,暈死了過去!

  於四周眾人的面面相覷中,王大夫人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有點啞,「來人,把府中的李媽媽和鄭媽媽叫過來,便說。請她兩位給趙姑娘驗驗身!」

  兩個婢女朗應一聲,掉頭就跑的那時刻,四周還是沒有聲音發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牛子玉的嘴唇動了動,不過她還沒有發出聲音,便警醒地閉上了嘴。

  與牛子玉的神色不變不同的是。這時刻,皇后娘娘的侄女吳靜秀臉白如雪,她站在那裡的身軀都搖搖欲墜了。

  可以說,現場最慌亂的三個人中,趙夫人暈過去了,趙可可茫茫然地站在那裡,剩下的,便是這個一臉慌亂的吳靜秀了。

  吳靜秀剛入蜀都不久,可以說,今天這一場露面,本來應該是她在蜀都閨秀中的第一次表演……可根據眼下的情形看來,她這一場表演,只怕引發的後果是她承擔不起的!

  那兩位媽媽來得很快,她們檢查時,王大夫人和幾位貴婦還特意站在外面一路監督。

  所以,一刻鐘後,兩個媽媽走出來向眾人宣布說,「趙可可早已失身」時,沒有一個人有異議。

  最後,趙氏母親是被人扶著回家的。

  姜宓被哥哥拉上馬車時,她還有點渾渾噩噩。

  事實上,渾渾噩噩的不止是姜宓,宴會散盡後,王大夫人便叫來了長子王琿和女兒王玉,對著這兩個由她肚子裡生下的孩子,王大夫人直發了好一會呆,才聲音乾澀地說道:「以後,你們多與遺花公主交往……」

  「為什麼?」問話的是王玉,她睜大雙眼,好奇地問道:「母親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她嗎?」

  王大夫人的聲音有點啞,她遲疑了好一會,才輕輕說道:「當年曾有高人斷言這位遺花公主福運極旺,能益親友。據今天的事看來,只怕那斷言……是真的。」

  「可是,今天的事不能做數啊!」王玉馬上打斷母親的話,脆聲反擊道:「那塊石頭分明就是小五小八他們幾個頑童戲耍時,一不小心扔出去的!現在小八還在跪祠堂呢,這怎麼能做數?」

  王大夫人卻是搖了搖頭,她輕聲說道:「話是這樣說,可那時機……來得太巧了!」

  一側,王玉又準備反駁時,她的哥哥玉琿已經應道:「好!」在兩母女詫異看去時,王琿笑了笑,俊美陰沉的眉眼中竟帶著幾分明亮和愉快,「我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遺花公主的。」

  說到這裡,王琿站起,他扶著幾看著自個母親,淡淡說道:「當初母親相中了那個趙可可,要把他說給大哥時,我就不同意。我當時說了,趙可可舉止輕佻心計深沉,雖然家世是與大哥相配,可這樣的女子進了門不是王家之福。可母親非要同意,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雖說於大哥名聲有礙,可能退了這樁婚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說到這裡,王琿揚長而去。

  看到哥哥的背影,過了一會王玉反應過來,她也顧不得跟母親再多說,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跑到王琿的身後,王玉連忙說道:「哥,那遺花公主身世複雜,陛下把她叫到蜀都來明顯是想利用於她。你是我王家的希望,可不能戀上這樣的女子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3 01:29 PM

第五十八章 後續和再遇崔子軒

  王琿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妹妹一眼,笑了笑後,伸手在王玉的頭上揉了一把,居然二話不說地揚長而去,害得王玉一直用擔憂的目光目送著自家哥哥的背影。

  這一邊,姜宓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已經把剛才發生的一幕都弄清楚的姜武,這時還有點膽戰心驚,他棄馬坐車,小心地挨著姜宓坐著。

  過了一會,姜武頗有點不寒而慄地說道:「那趙可可怎麼能這樣?你與她無冤無仇不說,甚至還好心幫了她……她怎能去隨隨便便地算計一個對自己有恩的人?」

  姜宓還有些暈乎,所以她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姜武問道:「妹妹,你說這件事後面會怎樣?」

  「怎樣?」姜宓嘀咕道:「趙可可應該是完了,她母親名聲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這時的姜宓並不知道,事情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嚴重。那趙可可本來是與王家的庶長子定有婚約,雖說這個亂世沒有人太在乎女子的貞節,可她趙可可居然在未婚夫的家裡亂搞,這就問題大了。至少,通過這件事,說明趙家的家教非常不好。

  因此,趙可可的事情一傳回趙氏家族,她便被趙氏族長送到了祠堂裡幽閉起來,而整個趙氏家族的女子,無論出閣和沒有出閣的,一時都大受嘲諷。至於趙可可的母親,也因為趙可可的錯誤而被休棄。

  事情過後,陳午雖然很想娶了趙可可回去,可陳氏家族雖然不如趙家,可也禁不起這樣的醜聞,更不敢得罪勢力比趙家還要雄厚的王家,於是,陳午根本與趙可可的面都沒有見到,便被強行送離了蜀都。

  這件事受到影響的並不止這三人,皇后的侄女吳靜秀,本來身上寄託了她那個家族的厚望。而這一次王府之行,也將是她輝煌命運的開始……可她因為貪財,竟然輕易涉入這等與她無關的事中,還打著皇后的招牌幹著偽造證據的事。所以。她的一切輝煌從此而止,只能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了!

  ……那康王到現在,他的正妻人選中,先後有兩人因為姜宓而落馬,這件奇妙的事一時傳為笑話。當然。要是眾人知道,實際上鄭紋也是因為聽了姜宓的分析才放棄爭奪康王正妻之位的,那一連幹掉康王三個正妻侯選人的姜宓,就稱得上是康王的「正妻」剋星了。

  ……與康王的笑話相同的,還有姜宓那奇妙的運氣。這時候,蜀都人紛紛記起李氏家族的倒台,那過程,還真與今天陳可可的經歷如出一轍!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蜀都的貴女公子們覺得,也許再見到這位遺花公主。自己應該對她稍稍客氣一點。

  而蜀都的那些貴婦人們,這時也對姜宓這個鄉下來的公主有了興趣。

  ……

  坐在馬車裡的姜宓,與哥哥姜武閒扯了幾句後,便有點神色怏怏。

  ……她確實提不起力氣來。這次被趙氏母女算計事上,姜宓實在無辜,來自鄉下小城的她,一時還無法接受這種不需要理由的陷害。

  就在姜宓怏怏不樂時,突然的,她坐的馬車晃了晃,然後。姜武在一側提醒道:「阿宓,快看外面是誰來了!」

  誰來了?

  姜宓連忙伸頭。

  這一伸頭,她便對上了那個一身玄衣,策馬得意洋洋而來的崔子軒……當然。這個『得意洋洋』,純粹是姜宓個人的感受!

  見到崔子軒居然直接朝著自己的馬車過來,姜宓腰身一直,瞇著眼睛警惕地想道:這廝定然是來取笑我的!

  姜宓因為太過緊張,並沒有注意到,一側的姜武見到馬車停下後。便一個縱躍跳下馬車,重新回到了坐騎上。因為不用憋屈地窩在小小的馬車廂裡,他騎上馬背時還高興地吁出一口長氣。

  這時,崔子軒策馬來到了姜宓的馬車前。

  蜀國崔郎那是何人?

  看到崔子軒過來,姜宓的馭夫自發地停了車,一側跟著兄妹倆人的兩個僕人自發地躬身行禮,然後,這三人熱切地抬起頭,高興而又得意地看著崔子軒走向姜宓——瞧瞧,他家公主雖然樣樣稀鬆,可奈何她和她母親一樣會迷惑人啊,現在連

  讓整個蜀都貴女都迷戀的崔郎也對她與眾不同了……

  崔子軒策馬來到了姜宓的面前。

  他本來是挾著一分怒火過來的,在過來時,他還朝著姜宓上下打量一番,見到她安然無恙才怒火稍息。

  ……可這所有的怒火,在對上那睜大圓溜溜水靈靈的大眼,那挺得筆直莊嚴的身軀,那呈劍拔弩張備戰之姿的姜宓時,全部變成了另外一樣情緒……

  崔子軒笑瞇瞇地靠近了姜宓。

  在朝著姜宓有點嬰兒肥,白裡透紅氣色極好的小臉蛋瞅了瞅後,他優雅的把手撐在了姜宓的背後,隨著崔子軒身子一傾,他就呈半摟之勢把姜宓罩在自己的陰影下了……

  低著頭對上姜宓的雙眼,崔子軒輕聲嘆道:「遺花公主,你知道為什麼那趙可可不欺負別人,卻敢欺負你嗎?」

  這正是姜宓一直在尋思的。當下,她忘記了自己與崔子軒之間的『仇恨』,也忘記了這個人的狠辣,很是嚴肅認真地看向他,非常老實地說道:「是因為我少了權勢?」

  崔子軒搖頭。

  姜宓一怔,她低頭認真尋思片刻後,又抬頭問道:「那,是我沒有足夠的影響力和好名聲?」

  崔子軒再搖頭。

  姜宓這下不解了。

  對上她水靈靈的疑惑的雙眼,崔子軒低下頭來,他的薄唇在離姜宓的耳垂只有三寸遠時停了下來,姜宓正要躲避,就聽到崔子軒那極正經極認真的告誡聲,當下,她連忙停止閃避,反而把臉向著崔子軒湊近些許。

  就這樣,在姜宓的小臉幾乎與崔子軒貼到一塊時,咱們的遺花公主聽到了崔子軒那一本正經的勸誡聲,「趙可可之所以敢隨意的算計你,吳靜秀也敢隨意使人做出偽證,主要是因為你遺花公主沒有緊緊抱住一個背景雄厚,智慧通天,人人忌憚的大人物的大腿……」他笑眯眯地看著她,挺溫柔挺溫柔的輕聲說道:「例如,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3 01:32 PM

第五十九章 金大腿啊金大腿

  姜宓瞪大雙眼面無表情地盯著崔子軒。

  崔子軒低著頭,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姜宓那張白裡透紅的小臉,在一點一點變得漆黑……

  過了一會,姜宓咬著牙根很是從容地回道:「謝了!但是不用!」

  這話,說得可真是勇氣十足啊!

  崔子軒強忍著笑意,事實上,他這時臉色已經沉下來了,微微移開姜宓少許,崔子軒寒著一張俊臉威嚴地盯了姜宓一會後,聲音輕柔地問道:「你確定?」

  他的聲音太輕,他的目光太冷,已經四面楚歌的姜宓一下子變得不敢『確定』了。於是,她畏縮了一下。

  崔子軒很滿意地看到姜宓總算知道害怕了,他微微頜,說道:「不確定就好……明天雅集軒裡學琴,要是有人再次忘了前來,說不定本公子一不小心就說出了什麼不當的話,做出了什麼不妙的事……」

  姜宓警惕地看著崔子軒,急地想道:他這話什麼意思?他想對我說什麼不當的話,做什麼不妙的事?

  見到她又恢復了如臨大敵的模樣,崔子軒的心情妙極了,他忍著噴笑的心情,挺有禮儀的朝著姜宓頜說道:「公主既然來了朋友,那崔某人就先行告退了,有什麼話,我們明兒再說。」聲音一落,他風度翩翩的策馬離去。

  姜宓目呆呆地送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想道:我來了朋友?我哪裡來了朋友?於是,後知後覺的姜宓開始四處尋去。

  很快的,她對上了一個人,一輛馬車!

  只是與那人對了一眼,姜宓的心中便閃過一抹絕望,她想道:今天果然不宜出行!果然不是黃道吉日!

  卻原來,那個端坐在馬車上,正寒著一張臉盯著姜宓的,卻是青月公主!

  見到姜宓終於看到自己了,青月公主示意馬車上前。

  來到姜宓面前後。青月公主上上下下朝她打量了一番,然後心平氣和地問道:「崔郎的臉是不是挺滑的?遺花公主貼得那麼緊,當時心情很愉快吧?」

  不是!當然不是!

  姜宓唇瓣抖了抖,垂著眉低聲下氣地說道:「不。不滑……」轉眼她見青月公主眼中寒意大作,馬上發現自己說錯了,便又急急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心情一點也不好,真的。我的心情一點也不愉快!」

  青月公主冷冷說道:「是因為被我撞見了,所以心情不好嗎?」

  姜宓剛要點頭,反應過來後馬上搖頭,接著她又點頭,再接著她的臉皺成一團苦巴巴地說道:「其實公主真誤會了,剛才你的崔郎是在威脅我!」為了表示她說的是真的,姜宓還用力地點了點頭,認認真真說道:「我說的是真的!你那崔郎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

  豈料,姜宓的話音一落,青月公主的臉色更難看了。她冷冰冰地說道:「是呀,我在旁邊看了這麼久,我的崔郎卻直到要離開才發現我的存在。而他為什麼直到那時才發現我在一邊呢?那是因為他的注意力一直在你遺花公主的身上,一直威脅得你很歡樂,也一直在高高興興地當你遺花公主的『壞阿郎』!」

  『壞阿郎』三個字,是蜀都的女兒們羞答答的嬌罵情郎時的專用詞。現在,這個詞從青月公主的口中吐出,她的妒恨可想而知!

  ……姜宓絕望地看著青月公主,她從內心深處現,她的人生自從遇到崔子軒後。就總是一團亂!而她的那個仇人不但堵她的財路斷她的幸福,現在還煽動著一大圈蜀都貴女怨恨著她!

  見到姜宓乾脆破罐子破摔,緊緊閉著嘴一個字也不說了,青月公主的臉色越青黑起來。

  青月公主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死死地盯著姜宓一會,見到來往的車輛行人都在朝自己兩人看來,她深呼吸幾下,慢慢挺直腰背後,朝著姜宓極有貴族風度的輕笑道:「聽說遺花公主明天也到雅集軒裡來跟崔郎學琴?真好啊!看來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說到這裡,青月公主猛然回頭。朝著馭夫厲聲喝道:「楞著幹什麼?還不快走!」

  就這樣,在青月公主的暴喝聲中,她那馬車急急離去了。

  青月公主一走,姜武便來到了姜宓身側,他回頭看了一眼,轉向姜宓大咧咧地笑道:「阿宓不必擔憂,有蜀國崔郎看著呢,青月公主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姜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被哥哥的話安慰到了。

  就這樣,兄妹倆人回到了公主府。

  幾乎是一回府,范於秀便急匆匆趕來了,然後鄭紋也來了,再然後于曼也來了。

  三個貴女圍坐在姜宓的書房裡,在于曼饒有興趣地翻看著姜宓書架上的書籍時,向來大大咧咧的范於秀對著姜宓高興地說道:「阿宓,這下你的名聲又大了……哈哈哈,一下子幹掉兩個貴女一個貴夫人,阿宓你可真能幹!」

  一旁,鄭紋優雅淡定地回道:「不是阿宓能幹,是那塊砸得及時的石塊很能幹!」

  鄭紋這話一出,連于曼也哧一聲笑了起來……

  范於秀一向沒心沒肺,她傻呼呼地跟著笑了一陣後,說道:「現在可好了,以前我喜歡來找阿宓玩,我那兩個伯母還老在那裡教訓。范於風那裡也是,自從家裡知道他對阿宓有好感後,他的事情就一下子多得幹不完了。現在好了,今天我那大伯母還讓我多與阿宓親近呢……嘿嘿嘿,她們定是覺得阿宓福運挺旺的。」

  一側,鄭紋輕言細語地回道:「這個說法雖是在小範圍內有了點流行,不過也不能太在意。」她轉向姜宓,認真說道:「阿宓,今天那個趙可可和她母親之所以敢肆無忌憚地拿你開刀,主要是她們覺得你勢單力薄得罪了也無所謂。所以當務之急,你還是找一個靠得住的金大腿傍著吧!」

  見姜宓臉色一下子不好了,鄭紋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不管是權還是勢,或者是名聲地位,都需要一段時間的經營才能起作用。可阿宓你的年歲不小了,勢單力薄的困境已是當務之急,所以如今最好的辦法,是你找到一個靠得住的金大腿,讓他處處護著你。」略頓了頓,鄭紋輕言細語道:「從這方面來說,我和于曼的勢力都差了一點。」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3 01:36 PM

第六十章 第二天

  鄭紋說的這一點姜宓其實知道,只是一直以來,她覺得三位媽媽的告誡更加容易做到。

  三位媽媽認為,姜宓最好多多參加宴會多多交遊,最好能因此多交幾個過硬的閨蜜。雖然當今之世女子力弱,又身後各有家族,到了關健時候往往遲疑的多,可那多少也能形成一種勢力。

  鄭紋說到這裡,見到姜宓沉思,她笑了笑後拿起一本書簡翻看起來。

  看了一會後,鄭紋突然說道:「聽說宮中傳出消息,皇后娘娘把吳靜秀痛責了一番後,還感慨說可惜牛子玉出了那樁子事,使得她思遍整個蜀都,竟找不到一個更適合成為康王正妃的人選!」

  于曼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皇后娘娘對牛子玉的評價這麼高?」

  鄭紋說道:「是啊。雖然前陣子牛子玉對南唐形勢預料錯誤,可她畢竟是唯一一個能與各位大儒交流的貴女……」

  鄭紋這話一出,于曼輕嘆出聲,她喃喃說道:「我等深閨女子,又哪有幾個真能給男人們在政事上有助益的?牛子玉被皇后看重,我們也就只能羨慕了……」

  兩女交談之際,范於秀眨巴著大眼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鄭紋說的話,范於秀隱隱有點耳熟,彷彿對於南唐形勢的分析她曾聽人提過一樣……不過,范於秀這人向來心粗,又對這種男人們的事全無興趣,所以她眨巴了幾下,便把兩女的對話忘到了一側。

  在場的四女,只有姜宓知道,從南唐一事上可以看出。自己在政事方面的才華在牛子玉之上……

  至於一側談論得起勁的鄭紋,那日姜宓說事時她已喝多了酒,姜宓說了什麼她早就忘光了。

  兩女說著說著,突然的,于曼又道:「對了,聽說不久後南唐和楚國都會派使者前來……嘻嘻,也不知那些使者會是什麼樣子?」

  這個消息另外三女都是第一次聽到。頓時好奇地追問起來……

  ……

  于曼鄭紋幾人在公主府玩了二個時辰才告辭離去。而她們一走,姜宓則徹底的懶散下來。

  在書房裡躺了半天後,對著滔滔不絕的桂媽媽。姜宓突然問道:「媽媽以為,如此亂世,身為一個女子要做到哪一點才能保全性命得享榮華?」

  桂媽媽地回話非常乾脆,「自然是找到一個了不得的夫婿!」

  姜宓悶悶的扭轉了頭。

  這時。桂媽媽又道:「身為女子,無論是太平盛世還是這等動蕩之世。找到一個好夫婿永遠是安身立命的第一要緊事!」說到這裡,她終於記起了姜宓的處境,連忙又說道:「公主雖然以後的婚姻未必能夠自主,可要是公主學得了你母親的艷媚之術。就算將來的夫婿是一個昏庸君王公主你也能幸福。」

  說著說著,桂媽媽有點說不下去了,她看向嬰兒肥的臉蛋上五官雖然精緻。可被那嚴肅認真的眼神楞是烘托出了幾分書呆氣的姜宓,第一次深深的懷疑起來:公主這麼書呆。她學得會花蕊夫人的媚好男人之術嗎?

  不說桂媽媽突如其來的擔憂,只說三位媽媽聽了姜宓今天的遭遇後,一致以為,她還需要加深對女子之間爭鬥的認知,於是接下來她們教授的重點,開始偏向花蕊夫人在後宮時曾經遇到過的陰謀和陷害……

  轉眼一天過去了。

  雖然姜宓很是抗拒第二天的到來,第二天還是到了。

  今天是姜宓到雅集軒跟崔子軒學琴的日子,因為想要對抗那個壞人,姜宓整個晚上都在思量策略。

  本來,崔子軒也是男人,而對付一個男人,三位媽媽有的是法子教導姜宓。可奈何姜宓剛把這事說給桂媽媽聽了,桂媽媽馬上便教導起姜宓如何嬌笑,如何拋甩眼波,如何調整姿勢讓自己時刻處於最美的狀態……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明明一夜沒有睡好,可姜宓坐上馬車朝著雅集軒駛去時,還是精心抖擻雙眼炯炯有神——沒辦法,只要一提到崔子軒的名字,姜宓便全身戒嚴……

  五月的蜀都,已經有了幾分炎熱,姜宓的馬車一路駛出時,不再像前陣子一樣,總能看到穿著胡裝準備打馬球的貴女。

  雅集軒位於天羅台,在姜宓第三次吩咐馬車夫減慢行駛速度時,姜宓一眼看到,不遠處的一處樓閣前面,幾個爭持吵鬧著的公子中竟然有熟人。

  寒著臉站在台階上的正是王琿,而舉起拳頭衝上前去廝打,卻被人攔下的則是王琿的好友黎成。黎成給姜宓的印象,是個十分喜歡笑的胖子,可這個時候他滿臉寒霜,因為憤怒而額頭上青筋畢現。

  當下,姜宓朝著馭夫說道:「上前去看看。」

  「是。」

  不管是王琿還是黎成,都是有身份的貴族,而貴族最講顏面。想來,要不是發生了不可忍受的事,黎成也不至於當眾揮拳吧?

  姜宓的馬車到達時,那三個與王琿和黎成對峙的公子已經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姜宓正好與他們擦肩而過,她聽到其中一個公子冷笑著說道:「王琿也只囂張得這麼一時了,這兩年裡,王城做事屢屢出錯,陛下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另一位公子也附合著說道:「皇后娘娘早就看那王家的幾個不舒服,我們這次要是收拾了王琿,娘娘那裡只會叫好……」

  這時,姜宓的馬車已經來到了黎成和王琿旁邊,不等姜宓叫喚,她便聽到黎成在那裡鬱恨地說道:「自來伴君如伴虎……這虎還沒有亮出燎牙呢,虎身邊的倀鬼就一個個跳出來了!」轉眼,黎成對著王琿又沉聲說道:「阿琿,你接下來最好能做一兩件讓陛下滿意的事,只有這樣,那些慣會見風使才會安份下來。」

  王琿苦笑起來,他啞聲說道:「君心難測……我哪裡知道哪件事做出了會讓陛下滿意,哪件事卻又碰觸到了他的禁忌?」

  就在這時,就在王琿的聲音落下時,他聽到了一個清而軟的聲音,「猜度上意並不難,邸報上經常會提到一些國家急需解決的難題,只要能在陛下開口之前解決一兩起,陛下就會覺得做事的人很合心意了……」

  卻是姜宓開口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3 01:40 PM

第六十一章 姜宓的大才

  說實在的,姜宓不管是形像還是氣質,都給人一種鄰家女孩的感覺。雖然,她這種極度質樸的形像,因為三個媽媽的時時提醒百般教導而漸漸染上了幾分清媚,可她在眾人的印象中,一直是不起眼的。

  兩位公子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不被蜀都人重視的,來自鄉下的遺花公主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過了一會,黎成在一側笑道:「小姑娘可不要隨便開口,這種事可是頂尖的才智之士才有資格發言的!」

  姜宓睜大眼睛看著他們,挺是認真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猜度上意並不難,邸報上經常會提到一些國家急需解決的難題,只要能在陛下開口之前解決一兩起,陛下就會覺得做事的人很合心意了……」

  這時,一側的王琿突然說道:「如此,還請遺花公主隨我兩人到酒樓喝上兩盅薄酒!」說到這裡,他風度翩翩的右手一揚,說道:「請!」

  姜宓點了點頭,走下馬車跟著王琿兩人入了茶樓。

  三人一在廂房裡坐下,王琿便朝黎成點了點頭,當下黎成站了起來,不一會功夫,黎成便重新回到了廂房,而他的手裡,則拿著十幾份邸報!

  見到姜宓望來,王琿說道:「這陣子蜀都流行一股閱讀邸報分析邸報的風氣,所以阿成才能這麼快就弄到。」

  姜宓點頭。

  黎成把邸報朝著姜宓面前一放後,他在姜宓的對面坐下。這個素來愛笑的胖公子正襟危坐地看著姜宓。嚴肅地說道:「但願公主能再說出個丁卯來!」

  一側,王琿苦笑著續道:「阿宓剛才來了一會,應該聽到他們的話了。是,我王家現在處境確實不妙,自從三年前因為立后的問題我父親得罪了當今皇后後,便一直被針對。這兩年裡,父親又辦砸了幾件事,使得聖眷一日不如一日。」

  說到這裡,王琿嚴肅起來,他站了起來。朝著姜宓深深一揖後。王琿說道:「如果遺花公主真有妙法解我王家之危,以後公主但有召喚,王琿定然無所不從!」

  這誓立得有點重了,一旁的黎成不停的朝著王琿擠眉弄眼的。可王琿明明看到了卻視而不見。只是專註的凝視著姜宓。

  其實王琿不說這樣的話。姜宓也會盡自己的全力,因為,她姜宓就是王公一手帶到蜀都來的。可以說,王公也是她姜宓的後台。

  姜宓站起來,朝著王琿回了一禮後,她輕聲說道:「琿哥哥不必說這樣的話。」說罷,她拿起了那些邸報翻看起來。

  姜宓看得很認真,而這麼多邸報,便是粗粗過目也要耗費很多時間,可一側的王琿也好,黎成也好,都在認認真真等著。

  這是很奇怪的事,本來,他們不應該這麼相信姜宓,也不應該任由她這樣浪費自己的時間,可這兩人的態度卻很誠懇。

  過了一個時辰後,姜宓拿出一張邸報朝著兩人面前一放,她指著邸報上的一條消息中的一句,說道:「你們看這句話。」

  當下,黎成王琿同時低頭朝著消息看去。

  這句話很簡單,放在那條字數頗多的消息中很不顯眼,因為上面只有幾個字,「李文成抵達清縣。」

  她翻了一個時辰,居然就翻出了這麼一句?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難道還有玄機不成?

  王琿:……

  黎成:……

  兩位公子面面相覷後,同時怔忡地看向了姜宓。

  姜宓也不賣關子,她輕聲說道:「據說這個李文成很得陛下的看重,陛下還不是皇帝的時候,李文成便經常替他辦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堪堪聽到這裡,王琿便是一凜,他下意識地認真看向姜宓,對上她那張嬰兒肥的臉蛋,王琿不自然的用上了敬語,「殿下請說!」

  姜宓又翻出兩張邸報放到兩位公子面前,然後她指著其中的幾條消息說道:「這條消息上說,成州刺史閉門不出月餘……然後這上面又說,成州刺史的長子在赴成州時被流匪殺死……這條則說,成州司馬胡長河向來與成州刺史不合。」

  隨著姜宓抽絲剝繭地說出,兩位公子的雙眼已經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這時,姜宓又道:「從這三條消息上可以看出,成州亂了,而在這個時候陛下派出擅長偵探消息的李文成前往靠近成州的清縣……」

  不等她說完,黎成便失聲叫道:「陛下想取成州!」

  堪堪吐出這幾個字,黎成便呼吸急促起來,他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兩張邸報,突然間,他竟然生出了馬上把此事稟報自己家族的衝動!

  ……陛下想取成州!這是多麼重大的一件事啊,這件事要是應對得好,他那在朝為官的父親和大伯父由此更進一步不在話下!

  轉眼,黎成懊惱地想道:王琿家裡都這個樣子了,我要是還搶他的機遇,那還叫兄弟嗎?

  就在這時,黎成聽到王琿低啞的聲音,「陛下想取成州是國之大事,這樣的大事不是我王家一家拿得下的,阿成,你馬上帶著這幾張邸報回去向你父親稟報!」

  黎成大喜過望,他連忙響亮地應道:「是!」說到這裡,他撲上去拿了那三張邸報便匆匆朝外走去。剛剛來到廂房門口,他又回頭朝著姜宓深深一揖,再才昂頭挺胸的大步離去!

  這時,王琿的聲音從後面追來,「阿成,阿宓的事只可以說給你父親聽。」

  黎成大大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們放心!」聲音一落,他已急步衝了出去。

  王琿站起來重新把廂房門關上後,他轉頭朝著姜宓深深一揖,沉聲說道:「這事太過要緊,我也要馬上找到父親稟報這個消息了。」說到這裡,王琿又道:「蜀都這麼多人,只怕無一人知道阿宓有這樣的大才……」

  過了一會,他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再次說道:「阿宓這份禮物太過貴重,我王氏一族愧領了!」

  他實在心急如焚,說完這話後朝著姜宓又行了一禮,便捲著那些邸報大步流星地離開酒樓。

  這時,天色已經不遠了,姜宓走出酒樓時,瞇著眼睛看著漸漸西斜的太陽,記起自己竟然又對崔子軒失約了……堪堪念到這裡,姜宓便激淋淋打了一個寒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3 01:45 PM

第六十二章 崔子軒和黎府的各自反

  姜宓站在酒樓門口,憂傷地仰望著天邊的日頭,神色頗有點躊躇。

  現在的情況是,她已經遲到了,而且遲到了一個時辰有餘!

  堪堪念到這裡,姜宓又想起昨日裡崔子軒和青月公主兩人的警告,不由越發憂鬱起來。

  做為一個喜歡在書本中尋找答案的書呆,姜宓這時刻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去搜搜書籍,看看哪本書裡有她當前處境的解決方案。

  只是一個轉眼,姜宓馬上又反應過來:這樣的事,書本上怎麼可能記載?

  煩惱來煩惱去後,姜宓還是決定繼續朝著雅集軒行進,於是她老實地爬上馬車,有氣無力地吩咐道:「繼續去雅集軒……」

  雅集軒的閣樓上,崔子軒和一位貴公子正相對而坐,就著徐徐而來的清風慢慢品著茶水。

  這位貴公子,也是五姓七宗中的子弟,並且,他還與崔子軒同一個姓,乃清河崔氏之嫡子。

  這位叫崔岑的貴公子,年歲與崔子軒相仿,也是風度翩翩一美男。畢竟,傳承了這麼多代的世家,基因早就優化了,這種家族的後代如果生出來是個長得醜的才是稀奇事。

  崔芩見到崔子軒雙眼微瞇,冷笑地看著一輛朝著雅集軒駛來,卻速度慢得像烏龜的馬車,他不由好奇地問道:「馬車中是誰?」

  崔子軒回頭瞟了他一眼,「與你無關的人!」

  崔岑笑了,他好整以暇地說道:「實是很難見到你這麼表情豐富的樣子,好奇罷了。」轉眼他再次好奇地問道:「馬車中是誰?」

  崔子軒瞇著眼睛,淡淡回道:「是一個平素裡又憨又呆,關健時候很聰明。最重要的是,這次還膽子大得包了天的小姑娘!」聲音一落,崔子軒騰地站了起來。

  看到他唇角一揚,廣袖一拂便大步朝著閣樓下走去,崔岑朝一側崔子軒的僕人揮了揮手,好奇地問道:「你家崔郎有心上人了?」

  那僕人嚇了一跳!

  崔芩馬上反應過來,這樣問話只會把話題問偏。於是他笑盈盈地說道:「我剛才看到你家公子下樓閣時。那態度頗耐人尋味,他臉上帶著狠色,眼中卻有笑意。唇角若有薄怒,腳步卻輕鬆自在,下面馬車裡來的是什麼人,竟讓你家郎君的表情這麼豐富?」

  那僕人認真地尋思了一會後。回道:「回公子的話,我家公子最近迷上了欺負小姑娘的遊戲了。之前他曾經說過。會在短時期內把事情處理完後就離開蜀國。不過以小人看來,公子現在一定是改變主意了。」

  ……

  這時,崔子軒已經來到了姜宓的馬車旁。

  看到見到自己後,雙眼瞬時瞪得溜圓的姜宓。崔子軒極有風度的衝她一笑。

  可不料,他這一笑過後,姜宓更緊張了。她抿著唇默不作聲的與崔子軒對視片刻,姜宓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其實我……」

  不等她其實其實地說出完整的話,崔子軒聲音挺輕柔地說道:「剛才我在閣樓上時,第一次發現,原來一輛馬車要慢得像烏龜一樣,竟然是可以做到的!」他轉頭對向姜宓的馭夫,頜首贊道:「君駕車的技術跡近乎道。」

  不說得到崔子軒一句肯定後,欣喜若狂的馭夫,姜宓這時緊張得拳頭下意識地握得死緊……天可憐見,崔子軒的聲音其實很溫柔,他的表情裡也看不到半點介意呢……

  崔子軒轉過頭來,見到姜宓只顧緊張地看著自己卻不回話,他雙手抱胸,慢騰騰又道:「公主可是來學琴的?可惜啊,公主來得太遲了……今日包括青月公主在內,本有三位身份很不一般的貴女來到了雅集軒,不過,本公子見到遺花公主遲遲不至,心灰意懶之下便讓青月三人回去了,本公子對她們說,『遺花公主沒來,我崔子軒哪裡還有心情彈琴奏樂呢?』」

  這一次,崔子軒的聲音一落,姜宓的臉色徹底變得雪白了。

  她呆呆地看著崔子軒,過了一會,姜宓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可,可我不是故意的!」馬上,想到了事情嚴重性的姜宓哭喪了臉,她苦巴巴地說道:「我,我本來早就到了,可是在路上看到王琿他們……」說到這裡,姜宓的話停了下來,因為她發現自己下面的事不能跟崔子軒說。

  崔子軒等了一會,也沒有等到姜宓的下文,他的雙眼瞇得更厲害了,伸出右手撫著下巴,他沉吟地說道:「王琿?唔,細想起來,王城大人的這位嫡子生得不錯,是個風流公子的模樣,怪不得遺花公主看到他連學琴的事也忘記了!」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姜宓便覺得他瞇得厲害的雙眼中透著森嚴的殺機!

  ……

  卻說黎成和王琿拿著邸報離開後,便急忙來到了馬車旁。

  一上馬車,黎成便壓低聲音向著左右詢問道:「周圍可有形色不對的人盯著這裡?」

  兩個僕人一怔,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後,楞楞地搖了搖頭。

  黎成鬆了一口氣,他急聲說道:「快,那就快快回府!」

  「是!」

  馬車堪堪駛動,一個僕人便聽到自家公子自言自語的聲音傳來,「總覺得人帶少了。」

  不一會功夫,黎成的馬車便駛回了黎府。

  一入府門,黎成便朝著他父親的書房大步走去。剛一跨入書房,黎成便在外面命令道:「所有人都退下!」接著他又命令道:「把房門帶上!記著,不管誰來了都給本公子攔在外面!」

  見到兒子這麼一副緊張的模樣,黎成的父親黎信皺起了眉頭,他揮了揮手讓下人退去後,黎信不悅地說道:「慌慌張張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黎成連忙上前一步,他走到父親身前,把那幾張邸報在黎信面前一放後,然後壓低聲音把姜宓的分析一條一條地說了出來……

  黎成才說了兩句,身為官場宿吏的黎信便表情凝重起來,待得聽完,黎信拿起那幾張邸報沉吟起來。

  半晌後,黎信騰地站起,朝著黎成吩咐道:「快,去把你大伯和三叔叫過來!對了,如果你大哥和三堂哥也在,就一併叫來!」

  「是!」

  黎成一見到父親的態度,馬上知道姜宓的分析果然是對的!現在,父親已經重視起這個消息了!

  黎成剛剛轉身,卻又腳步一頓,他回過頭朝著黎信說道:「父親,當時王琿也在場,王琿說,最好不要讓外人知道這事是遺花公主分析出來的。」

  中年威嚴的黎信看了兒子一眼,淡淡說道:「如遺花公主這樣的大才,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對咱們就越有利!」轉眼他又吩咐道:「聽說那個小姑娘現在處境頗為不妙?你想辦法讓咱黎氏的子弟多護著她點。」頓了頓,黎信又加上一句,「那小姑娘知道王城處境困難後主動提出相助,可見是個重情重義的。對於這種本身聰慧又重情重義的小姑娘,我們不能用手段來迫使她靠攏我們,而要用恩義相交。以後,你就和王琿一樣,把人家小姑娘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顧。」

  黎成馬上應道:「是!」他轉過身,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目送著兒子離去的背影,黎信撫了撫鬍鬚,低低嘆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以前有一個崔子軒,現在又來了一個姜宓小姑娘,哎!」轉眼,他又低語道:「幸好阿成運道不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04 PM

第六十三章 王家的震驚

  這個時候,王琿也回到了王家。

  這時他父親已經下朝,王琿問過下人,才知道父親回來後已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個時辰了。

  當下,王琿提步朝著他父親的書房走去。

  這個時候,王城正在書房裡踱來踱去,轉了一會,王城慢慢坐在榻上,重重嘆了一口氣。

  王大夫人在外面站了一會了,隱隱聽到書房中傳來的丈夫的嘆息聲,她的眉間也惹上了一抹憂愁之色。

  過了一會,王大夫人端過婢女手中的茶水,提步朝著書房走去。

  王大人正在煩惱之際,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他沒好氣地喝道:「都退下去!」

  「是我。」王大夫人溫柔地喚了一聲,輕步邁入了書房中,她走到王城的身邊,把那茶水小心地放在几上後,王大夫人低聲說道:「夫君,是不是陛下又發火了?」

  王城重重朝著榻後一靠,揉搓著眉心,精疲力盡地說道:「剛才在朝堂上,又有人在陛下的面前挑老夫的刺了……有所謂樹倒猢猻散,這老夫還沒有倒呢,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

  說到這裡,王城苦澀地說道:「老夫倒不是戀棧權位,實是這些年我王家做事任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現在在這個位置上還好,真怕有朝一日退下了……」

  下面的話,王城沒有說完。

  丈夫雖然沒有說出來,可王大夫人也明白他的話中之意。這個世道畢竟不是太平盛世。很多時候,權位不僅僅是榮華富貴的保證,它還甚至是身家性命的保證。別看王家現在這麼風光,王城真要從目前的位置上退下來,那些做事向來不擇手段的武將和政敵們,為了防止王城起複,趁機斬草除根的事不是做不出!這樣的事,這些年裡王大夫人還看得少嗎?

  聽完丈夫的話,王大夫人已是憂心忡忡,她強忍著淚水。不安地看著同樣失魂落魄。已經消瘦得不成樣的丈夫,低聲說道:「還不到最後一刻,就總會有轉機的……我們王家這些年來行善積德,會有上蒼垂憐。」可從來亂世當中。人命宛如草芥。王大夫人這樣的話說出來。是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因此,她後面的話說出時。聲音越來越低……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轉眼間,只聽得「砰」的一聲響,卻是王琿破門而入!

  看到兒子,王城饒是心事沉沉,這時也不由斥喝道:「怎地如此慌慌張張?簡直是不成體統!」

  王琿卻根本沒有聽清父親說了什麼,他急步衝到王琿面前後,便把那一疊邸報放在几上,再然後,王琿從中翻出三張邸報,壓低聲音,強抑著興奮和激動地說道:「父親,我們家族的轉機來了!」

  「轉機來了?什麼意思?」這一下,王城和王大夫人都抬頭看向了兒子。

  王琿因為半路折轉,為尋來這三張邸報浪費了一些時間,這時氣息有點不穩,他對上父母的臉,也不顧喘勻氣,便壓低聲音迅速地說道:「父親,你看這幾條消息。這條消息上說,『李文成抵達清縣』。這條消息上則說,成州刺史閉門不出月餘,這上面又說,成州刺史的長子在赴成州時被流匪殺死,這條則是說,成州司馬胡長河向來與成州刺史不合……」

  王琿壓抑著激動,一字一句地朝著王城說道:「綜合這幾條消息可以看出,成州亂了,而這個時候陛下派出擅長偵探消息的李文成前往靠近成州的清縣,那是陛下想取成州!」

  王城本來就臉色微變,這時更是騰地站了起來。

  他因動作太急,差點撞翻了幾。王城拿過王琿手中的邸報,低頭把那幾條消息看了又看……

  過了一會,王城放下邸報,負著手在房中踱來踱去,他越踱越快,自言自語的低語道:「陛下要取成州?陛下要取成州!這麼重大的事,我怎麼就沒有看出來呢………我一直以為陛下是想對哪個大臣下手,卻沒有好好想一想,為什麼陛下在召見過李成文後,李成文就去了清縣……」

  他本是朝中老臣,政治敏銳度不可謂不高,現在王琿把那幾張邸報在他面前一擺,陛下的舉動中他以前他看不清楚的地方,現在就都明白了。

  王城在書房中轉了幾個圈後,轉過頭來看向王琿,「琿兒,這消息是誰告訴你的?」轉眼他又大笑著說道:「能在我王家如此危難的時候做出雪中送炭的舉動,這個送消息給你的人不但才智高絕,還對我王家心存善念,有意周全啊!」

  王琿笑了,他低聲說道:「是遺花公主!」

  「什麼?」

  「什麼……」

  在王城和王大夫人齊齊的驚叫聲中,王琿苦澀的一笑,說道:「父親,母親,這消息確實是遺花公主分析出的。她路過時聽到我和黎成說起王家現狀,便主動提出相助。父親,她是當著孩兒和黎成的面看完這疊邸報,得出這個結論的……從頭到尾,遺花公主不過花費了一個時辰的功夫!」

  一個時辰,就可以從汗牛充棟的邸報消息中,分析出最有便於王家操作得利的消息,遺花公主這份才華不可謂不驚人,一時之間,王城倒吸了一口氣,一側的王大夫人,則是驚住了。

  又過了一會,王城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道:「姜宓那孩子果然不凡!」轉過頭,他朝著王大夫人捉狹地笑道:「夫人,這下你不會再怪為夫偏疼那孩子了吧?」

  聽到丈夫帶了幾分調笑的問話,王大夫人臉孔微紅,她嗔了丈夫一眼,轉向王琿說道:「母親原來只以為那個小姑娘運氣不錯,沒有想到她還有這等讓人震驚的才華!幸好,那小姑娘是你父親弄到蜀都來的,她和我王家本來就關係匪淺!」略頓了頓,王大夫人又頗有點遺撼地說道:「當時那小姑娘說事時,要是只有琿兒一個人在就好了……哎,這麼大的好事,黎家卻要撿一半便宜了。」

  王城在一旁揮了揮手,笑著說道:「我現在在朝堂本就急需要盟友,黎家實力不錯,與他們結成同盟也很不錯。」他抬頭看向王琿,說道:「遺花公主在這方面的才華太過驚人,你去告訴她,讓她平時不要輕易顯露出來。還有,告訴遺花公主,以後她的背後,已有我們黎家和王家可以依靠!」

  「是。」王琿應了,知道父親要忙,他轉身退了出來,就在王琿關門離開時,他聽到他的母親在那裡說道:「……這次的事太便宜黎府了!」過了一會,王城的聲音傳來,「既然成了定局,再埋怨也沒有什麼用?不過,誰都知道遺花公主與我王家親近,黎家就算想要親近她也得通過我們,這件事細算起來不虧。」

  這時王大夫人似乎也想通了,她高興的聲音隱約的傳來,「前後只用了一個時辰,便分析出了這樣一條消息,小姜宓的本事大著啊。夫君以後倚重她的地方只怕不少,沒有想到你當時一個舉手之勞,結下了這麼一個善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34 PM

第六十四章 皇后召見

  姜宓正在很認真的與崔子軒對恃!

  這時刻,崔子軒的怒意越是隱忍著,姜宓就越發盯著他猛看。她歪著頭看著崔子軒的俊臉,心裡暗暗忖道:崔子軒為什麼一聽到王琿的名字就這麼不高興?

  在姜宓心中,崔子軒=壞人,而讓崔子軒不高興的王琿,那自然而然就等於好人了!

  得出這個結論後,姜宓又想道:肯定是這狡猾狠辣的崔子軒與王琿哥哥早有仇怨,哼,王琿哥哥也很厲害嘛,居然連讓崔子軒這麼忌憚。

  這時的崔子軒,要是知道姜宓在想什麼,定然會悶得吐出一口血來。可惜他並不知道,他瞇著雙眼盯了一會姜宓後,見到她那雙溜溜轉個不停,臉色變來變去的臉,崔子軒饒有興趣地欣賞了一會,他朝姜宓伸出了自己的手,風度翩翩地說道:「公主殿下既然來了,何不下車到雅集軒走走?」

  姜宓挺認真地看了他一會,片刻,她嚅嚅地說道:「我覺得時辰好像不早了……」

  果不其然,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崔子軒便抬起雙眼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等姜宓的聲音啞在了咽中後,崔子軒挺溫柔地問道:「公主殿下這意思,是不想去雅集軒了?」

  對上他一臉的溫柔,姜宓生生打了一個寒顫,於是她連忙說道:「不是,我這就下車。」

  於是,姜宓老老實實地爬下了馬車。

  當她跳下馬車時,崔子軒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一把牽著姜宓的手,崔子軒提步朝著雅集軒裡面走去,解釋道:「雅集軒可是蜀國眾多琴技大師的聚集之地。據說是當年公主的母親喜歡聽琴。當了太妃後設立這個雅集軒的。」

  正好這時,雅集軒李走出了幾個文士,看到他們迎面過來,崔子軒自然而然地扯著姜宓的手朝自己身邊一帶,在令得她腳步不穩身子歪向自己後,崔子軒又自然而然地伸手摟住了她的細腰。

  ……他摟住了她的腰!

  ……崔子軒居然摟住了自己的腰!

  渾然沒有大姑娘意識的姜宓,先是呆呆地低下頭看了看崔子軒鎖在自己腰間的手。在她低頭看去時。崔子軒的唇角是上揚的。他低著頭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傻傻看著他那大手的姜宓,唇角越翹越高。

  過了一會,姜宓迅速地反應過來。開始警惕地四下觀望,待發現不遠處似乎伸出了幾個腦袋,隱隱也有人在朝這邊指指點點後,姜宓的唇瓣哆嗦了一下。只見她朝著崔子軒嚅嚅地說道:「當日崔公子你曾經說過。如果我沒有準時前來雅集軒,你就會做出一些事說出一些話讓我好看……現在公子摟我。便是『你會做出的一些事』嗎?」

  說這話的姜宓,語氣非常認真,眼神也非常認真,那張嬰兒肥的少女臉蛋上。就差沒有寫上幾個字:終於來了,總算來了。

  崔子軒身子一僵!
 
  崔子軒的臉黑了!

  想他崔子軒,那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人物?從來。不知有多少女兒會因為他的回眸一顧而感動得涕淚交加。他這還是第一次碰到一個女子,被他摟了腰後不是又羞又喜。而是緊張和恐懼的……

  崔子軒不用抬頭,也能聽到頭頂欄杆旁崔芩強自忍耐後一不小心發出的噴笑聲!

  崔子軒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他轉頭看向姜宓,很輕柔地笑道:「是啊!遺花公主真聰明!」

  接著,姜宓的耳根一暖,卻是崔子軒親昵的湊上前來幫她把幾根亂髮拂到了耳後,湊近姜宓,他溫溫和和地說道:「還有一事公主殿下可能不知……青月公主那些人呢,平時有派耳目盯著我的習慣呢。」

  崔子軒這句話,姜宓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

  這一想明白,她便立馬跳離他三步遠!同時,姜宓還不安的四下張望起來。而她的這個舉動,再次令得樓閣上的崔芩噴笑出聲。

  就在姜宓疑惑地抬頭看著崔芩望去時,一輛馬車駛了過來,一個臉白無鬚的太監下了馬車。
  
  來到崔子軒和姜宓面前,那太監尖聲說道:「遺花公主,皇后娘娘要見你!」

  說完這句命令的話後,那太監又笑著轉向崔子軒,說道:「崔郎,青月公主上午回到宮後就病倒了,這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可是為崔郎而病的喲。」

  這太監的語氣中,有著對崔子軒的諂媚。

  崔子軒挺和氣地笑了笑,他朝著一側睜大雙眼,嬰兒肥的小臉上表情懵懂的姜宓看了一眼,知道她還不知道皇后召她入宮的用意。想了想,崔子軒突然說道:「既如此,那崔某願意入宮,不知?」

  太監一驚,他馬上高興地說道:「奴才這就回去稟報皇后娘娘!崔郎願意入宮,青月公主的病自然會不藥而癒的!」

  崔子軒笑了。

  那太監向崔子軒告了罪,又轉向了姜宓,尖聲說道:「遺花公主,請吧!」

  當下,姜宓在那太監地盯迫中,連衣裳都來不及換,更是不曾沐浴更衣,就不得不上了馬車,朝著宮中駛去。

  ……

  這是姜宓第一次來到蜀國皇宮。

  本來,蜀帝既然封她為公主,按照常理他便應該見一見姜宓的,便是皇帝不見,皇后也應該見她一次。可一直以來,蜀國這兩位至高無上的人物自從把姜宓弄到蜀都來後,都不曾理會過她。

  坐在馬車中,姜宓饒有興趣的左右張望著,這蜀國物資豐饒,舉國上下都有奢侈之風,而皇宮自是其中之最。時雖五月,姜宓一路走來,處處都是盛開的各色從沒有見過的鮮花,花園裡更是奇石林立,來來往往的便是普通宮女,也是衣飾華麗多姿。

  姜宓跟在那太監的身後走了一會後,便聽到了前面的宮殿中隱隱有輕笑聲傳來。

  望著那金碧輝煌的宮殿,姜宓好奇地問道:「公公,前面就是皇后娘娘的居所嗎?」

  幾乎是姜宓的聲音一落,那太監便停止了前進,轉過頭來盯向了她。

  這太監的眼神很是有異,姜宓不由有點緊張。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37 PM

第六十五章 心上人是崔子軒

  「不是咱家不提醒你,公主要想在蜀都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待會娘娘問什麼,你都得老老實實回答了,不得欺瞞。」

  「是。」

  就這樣,姜宓一步一步的,跟著那太監的身後,來到了皇后娘娘的宮殿前。

  兩人剛剛來到殿門口,便見到一個華服貴公子翩然而出,來人玉面朱唇,正是康王。

  看到康王,太監連忙諂媚地問安。康王本來都走上了另外一條路,這一眼看到姜宓,他便提步走來。

  康王大步來到姜宓面前,低頭朝她打量了幾眼後,康王暗暗想道:真不愧是昔日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兒,不過區區大半年,她是越長越好看了。

  康王本來對姜宓就有點意思,而隨著她現在福運旺的名聲漸漸外傳後,他就越發中意這個還帶了幾分鄉土氣的小姑娘了。

  溫柔地低頭看著姜宓,康王說道:「遺花公主可是第一次來?不要害怕,我母後向來和善,又一直喜歡公主,你就把她當成自個的母親親近便可。」

  姜宓連忙低著頭向他福了福,小聲回道:「不敢。」

  「沒什麼不敢的。」康王打趣道:「現在蜀都的人都說,你遺花公主是我康王的正妃剋星……這不,這才短短幾個月,我先後兩任未來的妻室都因公主落馬了。」

  他真是打趣著說出的,可說出這樣的話後,領著姜宓前來的太監不由自主的向旁縮了縮。越發默不吭聲。

  至於姜宓,在康王地盯視下,她終於慢慢抬起頭來。

  睜大雙眼對上康王的眼睛,姜宓小小聲地說道:「這事不過是湊巧。」

  康王對上姜宓水靈靈的大眼睛,以及那因為嚴肅認真總有幾分憨相的嬰兒肥臉蛋,他不由向姜宓走出一步,靠近姜宓,康王低笑著說道:「雖是湊巧,可本王怎麼覺得,公主應該賠我一個夫人才好?」

  這是調戲嗎?

  這一定是調戲!

  姜宓認真尋思片刻後。她小小聲地說道:「蜀都的貴女很多。殿下一定能再找一個如意的妻室。」

  說到這裡,她朝著康王福了福,恭敬地說道:「皇后娘娘還在等著臣女,殿下。遺花告退了。」說罷。姜宓越過康王。急匆匆的朝著皇后的宮殿走去。

  ……

  皇后正坐在廂房裡,她的下首坐著幾個貴婦,看到姜宓過來。皇后娘娘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她朝著姜宓揮了揮手,慈祥地喚道:「是遺花公主嗎?過來吧。」

  姜宓連忙走了過去,她來到皇后面前,朝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幾乎是姜宓剛一站直,皇后便連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抬著頭細細打量姜宓一番,皇后轉向身邊的幾個貴婦,笑道:「你們不是剛才還在問,那個福運旺得連朝中大臣也擋不住的小姑娘是誰嗎?那就是你們眼前的這位遺花公主。」

  幾乎是皇后的聲音一落,幾位貴婦便齊刷刷轉頭向姜宓打量而來。

  一位貴婦說道:「原來這位就是拉下李原的遺花公主啊?堂堂李氏一族,在這蜀都也算是根深蒂固,卻一夜之間飛灰煙滅,聽說都是遺花公主的功勞呢。」

  這位貴婦的話語不善,她明面上是在讚美姜宓,實際上卻是在替她拉仇恨。姜宓聽著聽著,不由轉頭朝著那位夫人看了一眼。

  那貴婦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生著一張容長臉蛋,她眉頭上有一顆黑痣,五官說不出多美,皮膚卻極白嫩,是個長相端莊的。

  只是,她是誰啊?

  就在姜宓暗暗尋思時,另一旁,一個貴婦哧笑出聲來,只聽她溫溫和和地說道:「林夫人太過誇讚遺花公主了,那天本來就要下雨,遺花公主不過是運氣太好,就那麼碰巧撞中了!」

  這位貴婦的話,讓在座的幾人都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不由都眼著噴笑起來。

  見到姜宓看向自己,替姜宓解圍的貴婦笑笑著說道:「公主可是不識得我?我夫家姓黎,公主可以喚我黎夫人。」

  姓黎?黎夫人?是了,黎成也姓黎!姜宓一下子反應過來,眼前這個貴婦應該是黎成的什麼人。

  這時,皇后開口了,她輕笑道:「你們說得不錯,遺花呢,若說有什麼大本事也不見得,不過從目前看來,她的運氣卻是不錯的。」

  接著,皇后溫聲又道:「還不請遺花公主坐下?」

  等姜宓坐下後,她又對著姜宓和和氣氣地問道:「公主今年滿了十六了,是嗎?」

  姜宓低頭應道:「是。」

  「十六了,歲數不小了。」皇后笑笑著說道:「我蜀都十六歲的大姑娘,許多都已定下婚約。就是不知遺花可有心上人?如果有的話,不妨說出來讓本宮聽聽?」

  心上人?

  皇后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姜宓想到了剛剛遇上的康王,一時警惕起來。

  警惕過後,姜宓便想著應該怎麼回答皇后的問題了。

  目前的情況是,她如果回答沒有心上人,那皇后就很有可能替她賜婚,命令她嫁給康王。

  想了想,姜宓低聲說道:「有,卻是有的……」

  遺花公主有心上人?

  一時之間,宮殿中氣氛大變,眾貴婦齊刷刷轉頭看向了姜宓,端坐在主座上的皇后娘娘,那眼中卻第一次顯露出了怒意,

  轉眼,皇后笑道:「不知遺花公主的心上人是誰?可否說給本宮聽聽?」

  不能說王琿……王家很忌憚皇后,把王琿抬出來只能害了他!

  姜宓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終於,在皇后按住不耐煩,微笑著再次問道時,她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個名字,「是,是,我的心上人是崔子軒……」

  「蜀國崔郎?」一位貴婦失笑出聲,她說道:「這蜀都的貴女問起心上人,十個倒有八個會說蜀國崔郎,沒有想到遺花公主也是他的傾慕者。」

  果然!

  姜宓大喜,她得意地想道:果然說出那廝的名字就是對的!嘿嘿,整個蜀都的貴女裡有八成暗戀他,那加上我一個也不算什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41 PM

第六十六章 崔子軒來了

  確實,全蜀都喜歡崔子軒的那麼多,加上一個遺花公主算不得什麼。可禁不住皇后從自家女兒的口中,知道崔子軒對姜宓這個鄉巴佬態度很是不同啊!

  慢慢的,皇后收斂住笑意,她盯著姜宓,有點厭煩地想道:果然是個鄉下來的,真是個不知道輕重規矩的玩意!

  轉眼,皇后又綻開了一個笑容,她端起一盅茶慢慢飲了,朝著姜宓輕聲說道:「遺花可能忘了,人家蜀國崔郎是博陵崔氏的嫡子呢……這等千年世家向來門閥森嚴,就算納妾也不會納一個名聲不乾淨的……」

  皇后雖然沒有說完,可所有人都聽得出來,她說的那個名聲不乾淨,不配做崔子軒一妾的,自然就是姜宓!

  一時之間,有兩個貴婦似笑非笑,站在皇后身后的宮女們則是掩袖捂嘴擋住臉上的笑意。

  在一殿眾人的輕鄙眼神中,姜宓嬰兒肥的臉蛋上已帶了幾分委屈。

  見到她還敢在自己面前顯露委屈,皇后更不耐煩了,她揮了揮手,輕聲吩咐道:「唔,遺花公主難得來皇宮一趟,你們帶她出去逛逛。」她所指的,正是她身後的兩個宮婢。

  兩宮婢連忙應了,一左一右伴著姜宓出了皇后的宮殿。

  一出殿門,一個宮女便對著姜宓說道:「遺花公主明知道我家青月公主傾慕崔公子,還非她不嫁,剛才卻還敢當著娘娘的面說出對崔公子的心思……公主這是非要與青月公主做對嗎?」

  姜宓一呆,她轉頭看向那宮女,不解而又嚅嚅地說道:「可,可剛才那位公公交待過,凡娘娘有所詢問,必須如實相告。我,我不知道原來那話是不能說的……」

  那宮女一噎,這時,另一個宮女在旁邊溫溫和和地笑道:「遺花公主才來蜀都不久,很多規矩不懂也是常情。」

  轉眼。她看向姜宓,挺和氣地說道:「有一件事公主可能不知道,那就是陛下和娘娘雖然不嫌棄公主的出身,讓你享受了榮華富貴。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公主的婚姻是不能由你自己做主的。」

  說到這裡,這宮女抿著唇靦腆一笑,說道:「瞧我,一句大實話都把遺花公主說哭了。」

  姜宓低下頭來老老實實地走著路。

  一側。另一個宮女則在那裡說道:「聽說前陣子流行的那種千變萬化女兒香,那方子是公主的?」

  正題來了!

  姜宓一凜間,已經認定鄉巴佬姜宓幕巴耆聽不懂的宮女徑自又道:「那種香娘娘很喜歡呢,不知道公主這次有沒有把方子帶來?想來公主要是把那方子進獻給了娘娘,說不定娘娘以後會在公主的婚事上關照一二。」

  得,這下直接索要了……

  這時刻,姜宓想到的,竟然是:早就聽人說過當今皇后出身武將之家,識字不太多,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

  兩個宮女都在看著姜宓……

  事實上。這次皇后把姜宓召入宮裡,確實是有想法的,她最主要的想法是看一看姜宓這個運氣好象真不錯的姑娘到底長什麼樣,順便也把讓姜宓嫁給康王做妾一事提一提。當然,在皇后的想法中,姜宓這樣的鄉巴佬能夠成為一國王爺的妾室,怎麼說也是佔了大便宜,為了表示敬意,姜宓怎麼也應該把她那個「千變萬化女兒香」的方子獻給她。雖然說那方子現在沒什麼用了,可握在手裡終是一樣寶物,她回頭可以贈給娘家。等過個幾十年,那方子也是她娘家的傳家之寶。

  可皇后好好的盤算,被姜宓一句『有了意中人』的回答打亂了算盤,索性。她也懶得跟姜宓多打機鋒了,使出兩個宮女直接把她的意思告訴姜宓,接下來就看姜宓識不識相了。

  ……姜宓確實不識相。她呆了呆後,張著紅紅的小嘴傻乎乎地回道:「可,可那個方子是崔子軒送給我的啊。」姜宓的聲音有點急,她認真說道:「我說的是真的!當時崔子軒告訴我。說那東西放在他家倉庫裡都發霉了,他無意中找出後,便扔給我試試。如果能用的話就當做是娶我的聘禮……」

  正因為知道崔子軒不可能娶她,所以姜宓這一番話說得有恃無恐!

  可惜,姜宓這話太經不起推敲,兩個宮女壓根就不祝就在她們沉下臉來準備斥責時,突然的,前方的竹林處,傳來了一個華麗的,動聽得宛如琴弦的男子聲音,「她說的是真的!」

  於是姜宓騰地轉頭,兩個宮女一驚當中,一襲紫色華服的崔子軒負著手悠然踱出,他的身後緊中著兩個太監和宮女。

  崔子軒緩步走到姜宓面前,朝她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後他轉向兩個宮女,很隨意地說道:「那個古方放在我崔家地下庫房裡一直沒有人在意,自從這次遺花公主發現它的用途後,家族已讓我收回方子了……唔,現在吳越國應該也流行開了,可惜終是藥材難得,流行也只流行得這一二個月。」

  後蜀和吳越之間還隔了一個南唐,這吳越發生了什麼事,還不是由得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姜宓抬頭看了一眼與自己配合良好的崔子軒,挺有點為這個壞人對自己偶爾的好意警惕不安著。

  崔子軒顯然真不把皇后放在眼裡,他徑自說出這番話後,便極有風度地朝著兩個宮女一禮,聲音低沉而優雅地說道:「兩位,請把我的遺花公主還我可好?」

  崔子軒何等魅力?兩個宮女連話也沒的聽清,便被他的笑容他的聲音迷得忘了方向,當下,她們訥訥地應道:「好的,好的。」當下,崔子軒把姜宓小手一抓,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帶著她朝宮外走去。

  姜宓有點弄不情狀況。

  崔子軒走在皇宮中,卻如走在自個後花園一樣,偶爾遇到一個宮妃幾個太監,他都是風度翩翩一頜首,而那些人對他也恭敬客氣得很。就這樣走了一會後,崔子軒回頭看了姜宓一眼,見她還一臉迷糊,崔子軒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說道:「皇后發現你或許真有福運,又想把你配給她那兒子了吧?遺花公主,本公子今日要是不來救場,你可是處境堪憂啊…」說到這裡,他輕輕哼道:「說吧,你準備怎麼謝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45 PM

第六十七章 崔子軒的袒護

  姜宓低頭尋思片刻後,不答反問,「可是,要是以後皇后娘娘再來找我,可怎辦才好?」

  崔子軒笑了,他溫溫柔柔地說道:「你有了困難,總算知道問我了……」

  姜宓沒有察覺到他語氣中的溫柔,她老老實實地回道:「在我認識的男子中,是你最狡猾啊。」

  合著,這才是她開口向他求助的理由?

  崔子軒的臉黑了。

  他默不吭聲地盯著姜宓。

  不等崔子軒開口,後面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一個太監笑容可掬地朝著崔子軒追來。

  崔子軒朝姜宓盯了一眼後,提步迎向那個太監。姜宓低著頭用足尖在地上轉了一會,見到崔子軒還負著手低頭傾聽著那太監的說話,不由納悶地想道:在說什麼呀?怎麼這麼久?

  最後,崔子軒低聲說了幾句,在讓那個太監離去後,他優雅的朝著姜宓走來。

  這時的崔子軒表情有點奇怪,像是似笑非笑,也像是在嘲諷,更像是有些許隱藏得很深的喜悅。

  就在這時,後面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這次氣喘吁吁跑來的是青月公主,她的後面還跟著幾個不停叫喚的太監宮女。遠遠看到崔子軒,青月公主便叫道:「崔郎!」她急步跑到崔子軒身後,高興地喚道:「崔郎,他們說你來看我了,可怎麼我等了那麼久你都不到我宮殿里來?」青月公主顯然真受了風寒,她話一說完,便不停的咳嗽起來。

  雖然咳嗽著,青月公主看向崔子軒的眼神卻熱切而又快樂,姜宓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那裡,她竟是直到現在還沒有現。

  崔子軒淡淡回頭,他看了青月公主一眼後,朝著她施了一禮,挺是恭謹客氣地說道:「這事是崔某的不是……其實崔某今日入宮,乃是不放心姜宓。才藉口說要找公主的。這事是崔子軒的錯,公主殿下千萬恕罪!」

  幾乎是崔子軒這話一出,青月公主也罷,緊跟著青月公主而來的幾個宮女太監也罷。都齊刷刷的變了臉色。

  青月公主是大喜過後的傷心失落妒恨交加,那幾個太監宮女,卻是因為崔子軒這話中,有著對皇后的極端不信任和不客氣……什麼叫「不放心姜宓?」,怎麼皇后娘娘召見遺花公主。他崔子軒就不放心了?

  想來,崔子軒這話要是傳到皇后耳中,一定會引得她勃然大怒!

  可話又說回來,博陵崔氏的公子別說對皇后言辭裡有幾分不敬,便是他真做出什麼事來,皇后也只敢生受著!

  在青月公主含著淚水一臉痛恨地瞪向姜宓時,姜宓正詫異地看向了崔子軒。

  剛才這番話中,崔子軒直接把皇后的仇恨拉到了他本人身上,也直接把姜宓護到了他自己的羽翼之下。而且這種袒護,是光明正大的。是當著所有人宣布的!因為他為了姜宓連皇后也敢頂撞,其餘的人再想動姜宓,豈能不稱稱自己的份量?!

  剛才姜宓還問他,如果皇后以後再召她入宮她怎麼辦?這番話中崔子軒便給出答案了:以後,皇后如果有召,她完全可以藉口崔子軒不肯,崔子軒交待過她怎麼怎麼,從而拒絕入宮。

  這,這崔子軒,怎麼能為她毫不猶豫的得罪皇后?怎麼能護她這麼多?

  姜宓呆了。

  青月公主喘息起來。她聲嘶力竭地咳嗽了一會後,好不容易順過氣,便朝著崔子軒顫聲說道:「崔郎,你這話是哄我的吧?你這話一定是哄我的……她姜宓有什麼好?不過一個鄉巴佬。不過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你蜀國崔郎怎麼可能真正對她動心?」

  用一種乞求的語氣說到這裡,青月公主又轉向了姜宓。她越是打量姜宓,便越是覺得自己樣樣勝過她。特別是對上姜宓那看人時楞楞的眼神,那嬰兒肥的臉蛋,她就越覺得眼前這個還沒有長大。還不懂風情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真是人崔子軒的意中人。

  面對青月公主的淚眼,崔子軒笑了笑,他也沒有回話,只是走到姜宓面前牽著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走了一會,青月公主聽到姜宓小心地詢問聲,「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是啊,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在青月公主豎起雙耳傾聽當中,崔子軒那特有的,低沉動聽卻又優雅舒緩如弦樂的聲音特溫柔低沉地響起,「我當然要……想小姜宓長到十六有餘,生平從來不識情滋味,這一動情,就全部傾注於崔某人身上……小姜宓對我的感情深啊,深得到了皇后娘娘面前都無法掩抑內心的激動,都可以不顧場合不顧他人非議地說出我崔某人就是她的心上人。哎,崔某人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等對我情深意重,痴心一片的小姑娘。就算為了回報這份真情,我也要護著這個小姑娘一二。遺花公主,你說對不對啊?」

  青月公主沒有聽到姜宓的磨牙聲,沒有看到她那黑的臉色,她只是流著淚水想道:不對!不對!我青月對你崔郎的心意,比姜宓重得多!全蜀都的人都知道我青月對你崔郎痴心一片,為何你卻只看到了她的付出?

  這時的姜宓特別激動,是的,她特別激動!

  因為崔子軒那番吟誦出的,如樂如詩的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完了!完了!前不久她還當著崔子軒說,她每次念及他的名字,就會做九種觀想,就會想像他屍骨腐爛流膿的醜樣,可現在她又在皇后面前說喜歡他……這廝一定非常得意!一定在心裡笑她口是心非!一定會把此事當成把柄,拿捏得她永遠也抬不起頭!

  姜宓垂頭喪氣的低著頭,過了一會,她有氣無力地說道:「其實那話你不能太相信……」

  崔子軒馬上笑瞇瞇地回道:「我沒有太相信啊!我只是非常非常感慨,非常非常高興啊!」

  姜宓說不出話來了。

  崔子軒轉過頭,他忍著噴笑看著連腳步也虛飄起來了的姜宓,輕聲又道:「阿宓,你既對我情深一片,我又為了你冒著身家性命不保的危險得罪了當朝皇后……咱們的愛情,明日傳遍蜀都時,一定會引得無數人涕淚交加感動不已。要不,為了不讓大夥失望,我明兒搬到你府中,從此與你耳鬢廝磨,再不分開好不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50 PM

第六十八章 心意

  不好!當然不好!

  接下來姜宓的反應正如崔子軒所料,她激動得跳起來了……

  因崔子軒與姜宓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這時刻他們已經出了宮門。姜宓還在那裡激動得滿臉通紅,滿頭大汗時,身後不遠處已傳來了一個中年男子沉洪嚴肅地叫喚道:「崔公子!」

  一聽到那男子的聲音,崔子軒便慢慢收斂起了臉上懶洋洋的表情,他在姜宓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示意她自個回去後。崔子軒轉過身,提步朝著那中年人走去。

  不一會,崔子軒便上了那中年人的馬車。

  馬車裡,還坐著四五個中年人,看到崔子軒上來,這些高冠博帶,一看就是飽學儒士的文士齊刷刷地朝著崔子軒低頭一禮,那態度恭敬至極。

  崔子軒坐上馬車後,一個中年人低聲道:「公子,李成文去了清縣。」

  中年人一到這裡,崔子軒便了頭,他輕聲道:「不錯,孟昶要取成州!」

  那中年人馬上恭敬地問道:「我家主公就是想來問一問,這一次孟昶能成事嗎?」

  「能!」

  幾個文士相互看了一眼,最後,一個文士嘆道:「士氣如虹,攻無不克?現在的蜀國還不可攻打啊…」

  過了一會,另一個文士道:「還有一事,南唐那裡……」

  「南唐不足為患!」不等他完崔子軒便道:「南唐如今那位主子喜歡安逸享受。不過,南唐雖然苛捐雜稅讓百姓苦不堪言。可國力還在,還待再等些時日才能元氣耗盡。」

  一個文士運筆如飛,刷刷刷地把崔子軒的話記錄下來。

  又過了一會,第三個文士問道:「主公還有一個問題,崔郎說了只有蜀國待上三年便會回去,如今三年已滿,怎地崔郎戀棧不往?」

  還別,這個文士的話一出口,一向懶洋洋的,似乎什麼都成竹在胸的崔子軒俊臉竟是紅了紅。

  在幾個文士驚愕地注視中。崔子軒咳嗽一聲。低低道:「這個,只是遇到了一個好玩的人……等我厭了自會離開。」

  幾個文士相互看了一眼,同時在心裡想道:崔郎表情有異,看來要查一查了。

  他們又向崔子軒詢問了幾句。文士們這才告退。而他們一離開。崔子軒的馬車便被幾個青年騎士護著駛動了。

  崔子軒的馬車走動時,一個青年策馬走到他的馬車旁,朝裡面低聲稟道:「公子剛才的話已經傳到了皇后耳中。她非常生氣,大罵公子『總有一天要把博陵崔氏連根拔起』!」

  聽到這話,崔子軒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唇角一揚。

  外面,那青年繼續稟道:「然後皇后問左右的人,「那姜宓不但能讓立誓的人馬上應誓,還能引得崔子軒這樣的人護著,難道她的運氣真如淨遠禪師所言?」後來她又道:「怪不得陛下現在已經不太想把她送嫁南唐了,只怕也是在顧及那奸妃之女的福氣!」再然後,皇后還說:「陛下讓本宮探一探姜宓的福運真假,正好今日她和崔子軒這對奸夫淫婦也激怒了本宮。你們去告訴李福,讓他放手去做,那什麼遺花公主不過是本宮和陛下一時興起收下的一個玩物,就算弄死了也無大礙。」

  到這裡,那青年心地看著馬車裡的崔子軒,低聲道:「公子,這事我們要提前插手嗎?」

  他和他身邊的人親眼看到自家公子對遺花公主地看重,所以畫蛇添足地問出了這一句。

  不想,崔子軒卻出乎青年意料的沉吟起來。

  一想到姜宓這個人,崔子軒總是想笑,他現在也是這樣,笑吟吟地握著自個下巴尋思了一會後,崔子軒快樂地回道:「唔,咱們就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站在旁邊看熱鬧吧。」

  那青年一驚,他輕叫道:「可是公子,李福是出了名的陰狠,由他出手,只怕遺花公主難有幸理!」

  崔子軒笑了,他淡淡道:「難有幸理?你們不是一直在旁邊盯著嗎?」

  轉眼,他又一臉好奇地道:「其實一直以來,我也很想知道運氣這事是不是真的存在,還存在得這麼玄妙?如果當年那個妖物和淨遠禪師所言是真,說不定下面本公子就可以又看到姜宓的好戲了。再說了,她不是一直認為我是個壞人嗎?她姜宓要是不落難,我崔郎又怎麼當一個壞人呢?怎麼趁人之危呢?我不趁人之危,又怎麼能看到姜宓那生命不熄奮鬥不止的蠢相呢?」

  其實崔子軒的話中有很多是那青年聽不懂的,可這並不妨礙他感受著自家公子的好心情。側過頭,那青年悄悄打量著崔子軒,暗暗想道:前陣子老夫人還在詢問公子有沒有中意的姑娘,還只要公子不是太上心的話就不用管了,以公子一向顧全大局的性格,他會接受家族替他定下的妻室的。公子現在這種表現,我要不要告知老夫人呢?

  ……

  姜宓回到家中時,范於秀鄭紋甚至于曼都在。

  她一下馬車,便對上三雙緊張望來的眼睛,在對上姜宓迷糊望來時,鄭紋湊到她耳邊,一臉緊張的低聲道:「聽娘娘這次召你入宮,是打定主意要把你許給康王殿下,她曾經還放出風聲,你本來是不配成為康王的庶妃的,不過如果你知情識趣地獻上咱們那個『千變萬化女兒香』那就一切好談……怎麼樣,現在情況怎麼樣?皇后有沒有發火?她逼著你做出了多少讓步?」

  這下姜宓明白了,為什麼原本不怎麼喜歡來姜府的于氏曼兒也來了,原來是緊張那千變萬化女兒香!

  當下,姜宓眨巴眨巴了眼,老老實實地回道:「我見了娘娘後,她問我可有意中人,我就回答她喜歡崔子軒。」

  三女一也不為姜宓喜歡崔子軒的事實驚倒,只是異口同聲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姜宓迷糊地眨了眨眼,回道:「後來,皇后就突然生氣了,然後她讓人把我帶到宮外,再然後崔子軒突然出現了,再然後,我就跟在他後面一起離開了皇宮……」

  姜宓還有稀里糊塗的解釋著,卻不想三女卻齊刷刷地瞪著一雙眼,用一種無比妒忌的目光盯著她!

  在姜宓嚅嚅地閉上嘴時,于曼失落的呢喃起來,「如果不是時時刻刻放在心上,他又豈會出現得這麼及時?」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54 PM

第六十九章 姜宓的課程

  三女前來,主要是想知道姜宓與皇后的交涉中有沒有失城失地,以及她現在處境如何。現在得到答案,于曼已直接失去了交談的興趣,怏怏地告辭離去。這陣子與于曼交情不錯的鄭紋見她神色不對,也伴她離去,只剩下范於秀像個瘋子一樣圍著姜宓又是取笑又是嘻鬧的。

  如此鬧了半天後,范於秀才告辭離去。

  姜宓回到書房時,卻現三個媽媽都在,而且都是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姜宓一驚,她不安地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桂媽媽最先搖了搖頭,她苦笑著說道:「我們知道皇后貪婪,卻沒有想到她貪婪到了這個地步!」她恨聲說道:「老奴拿出兩個萬金不易的方子換來她對姑娘的照顧,沒有想到她如此慾壑難填!」

  見到姜宓還沒有想明白,李媽媽在一側低聲說道:「當年阿桂拿出那兩個方子給皇后後,皇后一直懷疑阿桂手裡還有方子,還對阿桂囚禁綁架諸般手段用盡…現在公主拿出了這『千變萬化女兒香』,皇后只怕疑心又起。殿下,這位皇后為人貪婪手段狠毒直接,只怕今日的麻煩只是開端啊!」

  姜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了!

  見她抿著唇在那裡蹙眉尋思,李媽媽又轉向姜宓,輕聲說道:「公主,現在唯一能護著你的只有博陵崔郎,從今天起,你要多多討好討好這位貴人才是。」

  本來,今天崔子軒幫了姜宓大忙,她心裡是非常感激的,可那個人實在太過惡劣,真要討好他姜宓心裡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因此李媽媽這話一出,姜宓便悶悶地低下了頭。

  這時,李媽媽又輕笑著說道:「說起討好男人,公主的母親那是箇中高手……為了公主的身家性命和一生幸福,老奴說不得從現在開始要對公主特別訓練了!」

  一聽到李媽媽這話。姜宓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自從現崔子軒對她與眾不同,而姜宓卻太不懂珍惜後,李媽媽每次教學時,都著重讓她想像崔子軒的儀容風姿。訓練她對他做出種種討好取媚之事……這已經不能忍了好不!!

  聽到李媽媽又要加重訓練,還是這種訓練,姜宓苦著連嗓子口都是悲傷的。

  一側,宮媽媽最擅於察顏觀色,她見到姜宓那悲憤的模樣。忍不住揚了揚唇。過了一會,宮媽媽也在一側曼聲說道:「還有,既然已經猜到皇后下面還有手段,那老奴的教學任務也要加重了!」

  ……

  誰也不知道,姜宓處於水深火熱當中的事,會在第一時間傳到了崔子軒的耳中。

  事實上,姜宓這個公主府本來就像篩子一樣。基本上她這裡有什麼舉動,如果不是特別小心,通常會很快傳到皇后耳邊。後來崔子軒發現皇后派在姜宓身邊的耳目眾多後,便順手收買了兩個給他自己提供消息。

  現在。李媽媽對姜宓特意加練的內容,已經呈送到了崔子軒的案前。

  崔芩來找他時,一眼便看到崔子軒單手支頜,瞇著一雙鳳眼懶洋洋地看著几案上地卷宗,上揚的唇角遮都遮不住他那眼裡蕩漾的愉悅……

  不知不覺中,崔芩停下了腳步,他倚著門框等待起來。

  直到崔子軒第五遍看向那疊卷宗,崔芩才輕輕一聲咳嗽,把他驚醒過來。

  見到是崔芩,崔子軒沒好氣地說道:「怎麼又是你?」

  崔芩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也不在意地走過去。他在崔子軒對面坐下後,傾著上身看著崔子軒,好奇地問道:「那叫姜宓的小姑娘又鬧出了什麼可樂的事?看你都笑成這樣!」

  說實在的,這陣子崔子軒還挺喜歡聽到別人提起姜宓的。因此他也不冷淡了。伸手在案冊上一拍,崔子軒笑瞇瞇地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姜宓那小姑娘一直很排斥我嗎?下面收集消息的人說,現在她那府裡的媽媽,天天逼著她練習如何在我面前煙視媚行,如何向我坦承心情傾訴愛意……」

  崔子軒的話還沒有說完。崔芩已經笑噴了。他哈哈樂道:「居然還可以這樣?哈哈哈,那小姑娘現在的臉色一定非常好看!」

  這話真是說到崔子軒的心坎上去了。他撫著自個下巴笑吟吟地說道:「是呢……這下怎麼辦?我又想見她了!」

  轉眼崔子軒又高高興興地問道:「你說,我要不要趁著姜宓的那幾個媽媽在場的時候去姜府拜訪?」

  他這個主意實在太壞了,崔芩連忙說道:「要,一定要!」轉眼他又眼巴巴地問道:「可以帶我去嗎?」

  果不其然,他的話剛一說完,便收到了崔子軒瞟來的一個冷眼。

  見他不肯,崔芩悻悻地收回了枉想,他冷眼瞅了一下再一次笑吟吟地翻著那捲案冊的崔子軒,忍不住說道:「喂,要是你那憨呆憨呆的小丫頭真被調教得煙視媚行了怎麼辦?我說她那幾個媽媽有沒有見識啊?咱們這種五姓七宗的世家子弟,難道還見少了會獻媚的女人?」

  崔芩還在那裡說著,卻發現崔子軒沉思起來。

  他沉思的時間實在太久,崔芩忍不住叫道:「喂,你在想什麼?」

  崔子軒懶洋洋地撐著下巴回道:「在想小姜宓與我獨處時,特意對我煙視媚行的樣子啊…奇了,也不知怎麼回事,以往我見到那等女子都是恨不得朝她們的心窩踹上一腳,踢到我眼不見為淨的地方去……怎地我現在想著想著,發現還挺期待的?」

  崔芩聽到這裡不由翻了個白眼,他暗暗想道:這有什麼好想不通的?你對人家小姑娘感興趣了唄!

  當然,這話崔芩是不會說的。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一個青年護衛的聲音響起,「公子,康王等幾位王爺,青月公主等數位公主,叫上幾十個貴女公子去賞景宴遊,據查遺花公主也在被邀請行列!」

  幾乎是那青年護衛的聲音一落,崔子軒便站了起來,他笑吟吟的,語調愉快地說道:「如此盛事,又豈能沒有我蜀國崔郎?走,咱們也去湊熱鬧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01:58 PM

第七十章 真相?

  到了現在,西南蔣賊之事也平得差不多了。如今天高氣爽之時,眾貴女公子故態復萌,又想在蜀都附近走走,這事無論是誰都沒有反對

  只是,唯一被嚇壞的寶寶就是姜宓了!

  她坐在自家府第裡,先後接到了五個請帖,第一個派人來請她參加宴遊的,乃是康王——剛才皇后魔掌中逃出的姜宓,豈能不慌張?

  哪知,這世間的事從來只有更痛苦沒有最痛苦的,幾乎是半個時辰不到,又一個宮婦帶著幾人大搖大擺地敲開了姜府的門,而這一次讓人派了邀請帖的,是青月公主!當然,她的目的與康王一樣!

  青月公主!!姜宓幾乎是一想到那日在皇后時,青月公主看向自己怨妒痛恨的眼神就猛打寒顫!

  就在姜宓忍著牙痛時,平王府也派人來了,再然後,還有太子府和王玉派人送來的請帖!

  短短兩個時辰不到,一共五張請帖,任哪一個都份量賊重!這讓姜宓都怕得麻木了。

  這時,三個媽媽也被這幾張請帖的份量嚇壞了,姜武急匆匆趕回來,雄糾糾氣昂昂地準備護著妹妹,不過這四人都被姜宓安撫住了。姜宓只說了一句話,這四個親人便笑瞇瞇地走了,而姜宓所說的那句話便是,「不要擔心我,崔子軒也會去呢!」

  天可憐見,這句話她純是為了安撫他們撒的謊,可幾乎是這句話一出口,三位媽媽便笑容滿面,姜武便笑呵呵地摸了摸後腦殼又去練他的劍術了。

  因為姜宓在家裡猶豫了太多時辰,她出城時,眾人的車駕早就到了城外。然後姜宓的馬車格支格支駛來時,原本熱鬧喧嘩的貴族們靜了一下。

  這是真正的靜了一下!

  一不留神,還在想著自己心事的姜宓,陡然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這其中,有強忍著厭惡妒忌上下打量她的貴女們。有好奇的,有驚訝的,有目光帶著幾分稱量的。

  當然,不友好的佔了大多數。

  姜宓略一猶豫。便吩咐馬車向前。

  幾乎從姜宓一出現,青月公主便雙眼如冰一樣地盯著她。此刻見姜宓過來,青月公主直接讓所有人等散開一些,然後她驅車擋在了姜宓面前。

  掀開車簾,青月公主冷冰冰地盯著姜宓。冷冰冰地說道:「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還望遺花公主能夠解惑!」

  這時的姜宓又哪裡敢說不願意?當下她硬著頭皮小聲說道:「殿下請說!」

  青月公主凄然一笑後,啞聲說道:「我就是想問,崔郎他相中了你哪一點?」

  幾乎是青月公主這話一出,附近聽到了的幾個貴女便朝著姜宓緊張地看來。一不過,因為青月公主剛剛把眾人趕遠了,大多數人還是沒有聽到她和姜宓的對話。

  姜宓非常認真的低著頭,非常認真地尋思了一會後,她抬起頭看向青月公主,大眼睛裡儘是誠摯地說道:「因為我對上他崔郎時的反應與你們不同吧。」

  姜宓這個回答。大大出乎青月公主和眾女的意料。青月公主怔了怔後,反問道:「你的反應哪裡有不同?」

  姜宓略一尋思,便果斷回道:「我每次一與崔郎見面,便會默念『崔郎雖俊,雖華,雖容止無雙,雖聲如弦樂語意溫柔……」姜宓說著說著,旁邊的幾個少女便、一個個心搖神馳起來,隨著姜宓的話,她們想到了崔子軒的俊美無雙。一個個露出了幾分歡喜幾分羞澀的笑容。

  這其中,只有青月公主還在冷冰冰地盯著姜宓。

  看了青月公主一眼,姜宓還在極誠摯地說道:「我繼續默念,『可他若是死去。定然一樣的屍體青紫泛黑,或腐爛流膿,或屍流黃水,或蛆蟲爬遍……』」

  所有聽到的貴女臉色都變了!

  青月公主忍著作嘔的衝動,揮手低喝道:「閉嘴!閉嘴!」她對上聽話的閉上嘴的姜宓,忍怒說道:「你。你竟敢這樣詛咒崔郎?」

  青月公主的身後,幾個貴女也在那裡小聲罵道:「這鄉巴佬好大的膽量!」

  對上憤怒責怪的眾女,姜宓睜大眼認認真真地回道:「可這是佛家的九種觀想法啊!它專破夢幻痴想!」

  現場所有被蜀國崔郎的色相迷住了的貴女們:……

  青月公主:……

  青月公主沉默得太久,直到姜宓小心的準備驅車離開,她才喚住姜宓,遲疑地問道:「你,你真每次見到崔郎就這樣念,而他也聽到了?」

  姜宓回頭,她很老實地點著頭,很老實地回道:「是啊是啊。」

  青月公主怔怔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她小聲問道:「有用嗎?」

  不等姜宓回答,青月公主便冷笑道:「當然沒用,如果有用,你又怎會還是迷戀上了崔郎?」

  說著這話的青月公主,心裡卻忍不住暗暗忖道:難道說崔郎正是因為聽到了遺花公主這些話,所以故意靠近她引誘她?

  說起來,青月公主追逐了崔子軒這麼久,對他的性情還是有所了解的,她心裡想到:母后讓我弄清楚崔郎和遺花公主的關係……母後向來剛愎,她不知道崔郎這人特別護食,凡是他盯上的人,不管是情人還是仇人,總是不容他人染指!這次回去後,我得勸母后歇停歇停,便是想與遺花公主算帳,也大可等到崔郎對她沒有興趣的時候再下手不遲……

  青月公主到了這個時候,似乎已完全明白了崔子軒對姜宓另眼相看的原因。而這個原因,讓她對姜宓的妒恨一下子消了個乾淨,轉過頭看著姜宓那單純憨傻的眼神,她在內心深處,甚至還有了一些同情!

  也因為明白了『真相』,剛才還一臉苦大仇恨,讓旁邊的人總覺得她下一刻就會把姜宓碎屍萬段的青月公主,已恢復了以往的明艷爽朗。只見她朝著姜宓微一頜,淡淡說道:「你可以走了。」聲音一落,青月公主已輕快含笑地驅車回到隊列中。

  這時對姜宓敵意全消的不止是青月公主,旁邊聽到她與青月公主對話的另外幾個貴女對上姜宓也是和和氣氣了,而這一幕神奇的變化,直讓離得遠些的貴女公子們暗暗稱奇。

  早就策馬越眾而出,隨時準備衝上前來護著姜宓的王琿和王玉兄妹,把坐騎一勒後,兩兄妹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同時在心裡想道:姜宓不愧是能夠看懂邸報,能憑著邸報上的寥寥幾語就把君心揣摩得一清二楚的大智慧者!原以為這青月公主會成為她的死敵呢,沒有想到不過說了幾句話,她連這種奪愛之恨也擺平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4 10:30 PM

第七十一章 暗夜

  接下來的行程裡,眾貴女雖然對姜宓頗為冷落,可像之前青月公主那般針對的已經沒有。再加上王玉一路上有意的維護,這一路上姜宓過得還算輕鬆。

  指著前方青山綠水的所在,王玉在一側揮鞭說道:「那是明玉莊,早在幾十年前,這片地帶便被風水師斷定為吉地,再加上這地方山清水秀景色極美,很多貴族在這裡置辦了莊子,展到現在,這地方已然是一個小蜀都了。」

  她轉向姜宓,笑笑說道:「這地方因為地勢的緣故,到了夏天特別涼爽舒服,可以說是貴族們的消暑勝地。據說你母親當年在這裡一住就是半年數月的!」而現在已經進入了六月天,於蜀地,這已經到了炎熱的季節了。

  姜宓順著王玉的目光看向前方,對於她母親在這蜀都無所不在的印記,她都已經熟悉得沒有感覺了。

  這時,王玉策馬湊近她,低聲說道:「母親讓我謝過你,她說上次你到了我家沒有認真招待,以後你可以把王家當成自己家,母親還吩咐下人專門為你們兄妹騰出一個院落來呢。」

  王玉這次的態度,與上次那溫和中帶著傲慢完全不同,這一次,她看向姜宓時眼神甚至是有著敬意的!

  當然,姜宓那種萬中無一的才華,也確實值得她尊敬!

  姜宓低頭向她道了謝後,又轉頭看向前面的明玉莊。

  明玉莊確實是山青水秀,人剛一走近,一股似乎含著靈氣的清爽氣息便撲面而來,讓人汗意全消心曠神怡。

  姜宓看著兩側的小橋流水,農田阡陌,又看了看明玉莊後面的那座隱藏著許多樓閣的山峰,忍不住說道:「這裡可真是一個好地方。」

  這一次,她的讚歎才過,便聽到一個貴女轉過頭來笑盈盈地說道:「這明玉莊最好的莊子裡有三座是你家崔郎的哦。遺花公主要是喜歡,何不向崔郎說幾句軟話撒撒嬌?以蜀國崔郎的應有盡有。說不定他一喜歡就把莊子送你一座呢!」

  這貴女說這話時聲音很不小,而且明知不遠處就是青月公主等人,她還把這話說得這麼響亮,彷彿姜宓真是崔子軒什麼人一樣……這明顯就是挑拔!

  見到姜宓睜著大眼看著那個貴女。一側,王玉在旁低聲說道:「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吳靜宜,一向與青月公主不對付。」身為皇后侄女,卻與自家親姑媽的女兒做對,這不是愚蠢還是什麼?因此王玉低聲又道:「這吳靜宜雖不受寵。卻是個喜歡搗亂的,你小心一點。」

  姜宓點頭,所以她沒有理會那吳靜宜。

  吳靜宜一番話說出後,見到姜宓沒有響亮,不遠處的青月公主當成沒有聽到,不由有點失望,當下,她冷笑了一聲。

  轉眼,隊伍駛入了明玉莊的大門了。

  在這動亂時代,明玉莊這個莊子外面也圍了一圈城牆。而且這城牆還做得相當結實,讓住在裡面的人很有安全感。

  姜宓仰頭看著那城牆壁,不知不覺中,她的馬車隨著人流正式進入了明玉莊內。

  明玉莊離蜀都足有六十幾里路,眾人的馬匹雖然都是良駒,這一路來玩玩跑跑,到得此時也已經是傍晚。

  也不知什麼原故,進入明玉莊後,眾貴女公子並沒有馬上趕回各家的莊子,而是選擇在離城牆不遠的一排驛館樣的廂房裡過一晚。

  與眾貴女一樣。坐了一天馬車的姜宓也累了,她在婢女侍侯下,舒舒服服洗了一個溫泉浴後,便早早回到床榻上休息了。

  ……

  ……姜宓是在一陣搖晃中清醒過來的。

  一睜開眼。姜宓便現自己置身於一輛搖晃的,正在行進中的馬車當中。

  姜宓猛然驚醒過來!

  她騰地坐直,這一直起,她赫然現自己確實坐在馬車裡,而馬車正在月光下奔走。至於她自己,她的手腕和足踝處。都被繩子捆得緊緊的……她竟然被人綁架了!

  可綁架的人沒有堵住她的嘴,姜宓轉頭看去,透過時不時飄開的車簾,她隱隱約約看到了緊跟在車駕旁的幾個黑衣人。

  姜宓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後,啞著聲音說話了,她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綁架我?」

  外面,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過了一會,姜宓又問道:「你們,是不是綁錯人了?」

  在姜宓想來,目前她得罪的人中,皇后等人要對她下手,那也是陰謀,是內宅手段。她是真地覺得自己沒有值得綁架的價值!

  這時,外面終於有人開腔了,那人的聲音很啞,是一種特意故意壓低嗓音後帶來的嘶啞,「你母親當年得罪了那麼多人,還壞了我前蜀的大好山河。你竟然不知道我們為什麼綁架你?」

  這一次姜宓沉默得有點久。

  黑暗中,姜宓一雙明亮的大眼閃乎著,她冷靜地看著外面,心裡想道:這人拿十幾年前的舊事說話,明擺著不想讓我知道真相,準備把我唬弄過去……不過,他們既然有心唬弄我,便說明沒有殺我的心思,說不定事後還會把我放回去。而有了這兩點,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感覺到足夠了的姜宓,也就不想說話了,於是,在外面那人鬱悶的傾聽中,她安安心心地閉目養起神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的,馬車停下來了。

  就在姜宓睜開雙眼時,她沒有注意到,馬車的一角裡塞進一個竹筒,而那竹筒裡正飄著煙。所以,姜宓才傾聽了一會外面的動靜,便感覺到頭越來越暈,越來越暈……

  不一會功夫,姜宓暈倒過去,隨後,車簾被人掀開,幾個黑衣漢子抬著姜宓跳下了馬車。

  看到那幾人抬著姜宓朝著前方的山腳下走去,一側,一個矮胖子旁邊,那黑衣領壓低聲音頗有點不安地說道:「福哥,我總覺得這樣不好……娘娘的意思只是讓我們懲戒測探一下遺花公主,可沒有說要把她送到這種地方來……這地方,可是疫遷所啊!」

  黑衣領的聲音一落,矮胖子便冷笑出聲,他嘎聲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娘娘那人啊,只有我李福最了解了。她呀,天生就是那種誰讓她一時不痛快,她就讓誰一世不痛快的人!這遺花公主命好,不但有昭王等人護著,還被崔子軒看上了。可不管是崔子軒還是遺花公主本人,居然敢對娘娘不敬,那就都是娘娘的敵人!你想想,如果有一個機會能毀掉遺花公主,能讓驕傲的崔子軒束手無策,這對娘娘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說到這裡,矮胖子李福伸出粗肥的手指,指著消失在黑暗樹林中的姜宓等人,嘎聲說道:「我把遺花公主丟到關押麻瘋病人的地方,這是一件多麼讓娘娘痛快的事……嘿嘿,那些人不都說遺花公主運氣好嗎?那她就最多運氣更好一點,這樣的話她就能平平安安的做為一個正常人從這種地方出來……只是到了那時,誰會相信她的身上沒有留著麻瘋病毒呢?還有那崔子軒,他不是一向自詡才智無雙嗎?就是不知身上殘餘了麻瘋病毒的遺花公主,他還敢要麼?他還會要嗎?」

  黑衣領一行人雖然知道李福讓馬車朝這個方向駛是想對遺花公主不利,可他也是片刻前才知道,這李福竟是想把她丟到麻瘋病人中去!這主意是如此陰狠,如此做事不留底線!

  而且,做出這等陰毒無底線之事的人,行事卻算不得聰明……因為真正的聰明人,必然不敢這麼徹底的得罪崔子軒!人家蜀國崔郎是什麼人?他可是博陵崔氏的嫡子,是千年世家的繼承人,那樣的世家門閥,便是蜀帝也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底牌,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李福卻得罪得這麼沒有顧及!

  一時之間,那黑衣領想到了民間對崔子軒的評價,是寒嗖嗖地打了一個冷噤!而且,他還產生一種感覺:不久之後,蜀國崔郎便會知道他也參與其中……這樣的感覺不出現也罷,一旦出現,簡直讓那黑衣領從頭冷到腳。下意識的,他朝著身後黑暗的原野處看去,因為他總覺得那裡就有蜀國崔郎派來的人在看著這一幕……

  還別說,黑衣領這次的直覺得對的!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草叢裡,正伏著兩個人。不過,這兩個遠遠跟著馬車一路尋到這裡的崔氏部卒,這時也是臉色大變。他們朝著姜宓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部卒低低說道:「這次公子低估了李福的瘋狂!快,你快回去把此間事稟報給公子,我想辦法摸到裡面去,看能不能隨機應變救出遺花公主!」

  「……是!」第二個部卒應到這裡,在轉身準備離去時,他回頭看著姜宓消失的山林處,忍不住小聲說道:「聽人說這個遺花公主是個福氣特別旺的人……也不知面對如此絕境,她會不會爆出奇蹟來?」

  第一個部卒苦笑了一下,他低啞地說道:「如果她真能爆出奇蹟,那,那就不要只救出她自己!最好,最好連那個叫李福的,以及李福背後出主意的主子也受到教訓!」轉眼,他又低低說道:「可,這又怎麼可能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5 11:30 PM

第七十二章 這算不算運氣?

  幾個黑衣漢子抬著姜宓,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樹林中。

  樹林後有一片山澗,跨過這片山澗,半里開外的癘遷所,在月光下黑沉沉地屹立著,隔得這麼遠,還可以聽到裡面時不時傳來的慘叫聲和哭啼聲,簡直就像鬼窟一樣。

  看著那癘遷所,幾個黑衣漢子激淋淋打了一個寒顫,竟有點駐足不前了。畢竟,那個地方如同人間鬼域,從來只聽過有人進去,卻沒聽到有人出來過!明明知道那地方還遠著,可幾個黑衣漢子覺得自己光是站在這裡,那吹來的風就帶來了麻瘋惡疫,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逃離!
 
  遲疑了一會,一個黑衣漢子低頭看著昏睡得正香的姜宓,低聲說道:「總覺得福大人這次做得過份了!」

  另一個黑衣漢子也說道:「是啊,陛下要不是重視這位公主,又怎麼會千里迢迢把她從楚國請回,還封了公主位?陛下費了這麼大精力,這位遺花公主還沒有派上用場呢,李福就準備這樣生生地毀了她……總覺得這事不妥當!」

  「是啊,是有點不妥當呢!」

  就在幾個漢子低聲說著時,一側,一直沉默不語的一個中年黑衣人在旁冷冷說道:「就算不妥當你們又準備如何?難道你我敢違抗李福和皇后娘娘的命令,救下這小姑娘不成?」

  只是一句話,這中年黑衣人便使得另外三人都噤了聲。過了一會,一人低聲說道:「別說了,我們照著辦吧。」

  他的聲音一落,幾個黑衣人抬著姜宓繼續行進。

  這時已是夜深,自秦朝建立癘遷所以來,這地方都是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因此行人很少。幾個黑衣人所走的山路灌木橫生落葉堆積得老厚,還聽不聽可以聽到蟲蛇爬過的聲音。

  幾個黑衣人越走越是小心,倒有一大半精力放在腳下了。

  走了一刻鐘後,幾人已來到了一處山澗旁。越過這道山澗,就離癘遷所不遠了。幾個黑衣人不由加快了腳步。

  就在這時,一個走在後面的黑衣人突然顫聲叫道:「鬼,鬼火……」

  他這話一出。另外三個黑衣人齊刷刷回頭。瞬時,他們也嚇得臉色慘白。只見右側的樹林中,竟幽幽地飄來了幾點光芒。而那光芒,正是大名鼎鼎的鬼火!

  眼看那鬼火越飄越近,竟是直接朝著四人追來。四個黑衣人驚叫一聲同時提速!

  他們提速也就罷了,因為慌亂和手腳軟,也不知是誰先鬆手,只聽得被他們抬著的姜宓撲通一聲,竟是從一側滑了下去,然後骨碌碌地滾向了山澗!

  四個黑衣人大驚,一個急地叫道:「快,快追!」另一人則叫道:「快點燃火把,快!」

  就在這時,第三人黑衣人驚咦一聲。叫道:「那鬼火呢?」這話一出,另外三人齊刷刷回頭,而他們的左右前後月光幽幽,草木森森,哪裡有什麼鬼火?剛才把幾人駭得魂飛魄散的東西竟是突然間不見了!

  也不知怎的,這一幕讓四個黑衣人更怕了。他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會,一人說道:「我,我們離開吧。」另一個黑衣人顫聲說道:「今天的事本來就不能幹。幹好了我們會得罪陛下,得罪昭王殿下和崔子軒這些大權貴,說不定一樣的死路一條。現在這樣不定是天意。我,我們逃吧。」「對,我們逃。反正這天大地大的,大不了我們先逃到哪裡潛伏一陣。或者跑到南唐南楚也行。」

  幾個黑衣人你一句我一句,漸漸的主意已定,當下幾人跌跌撞撞的朝外逃去!

  ……

  姜宓是被水嗆醒的。

  她一醒過來,便騰地坐直了身子。

  天空上,月亮漸漸西傾,東方的天邊浮現了一道亮光。應該是快天亮了。

  姜宓猛然低頭,她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溪流裡。溪流裡的水不深,到處都是一些鵝卵石……奇怪的是,姜宓現自己除了手裳上有些許擦傷,身上便再無任何不適。

  姜宓又朝左右看了一會,因為她在馬車中便被藥暈了過去,並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所以姜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自己半夜裡被擄到馬車上,馬車旁還有幾個黑衣人押著,再醒來時,卻出現在溪水裡,身邊空無一人。

  眼見天地間漸漸有了一些薄亮,姜宓站了起來,她拿起一根樹枝充當拐杖,開始一邊打草驚蛇,一邊順著溪水向下走去。

  走著走著,姜宓突然聽到溪水的左側處傳來了一陣馬車駛動的聲音和低語聲。

  有人!遇到人了!

  姜宓大喜,她騰地站了起來就準備叫喊。可就在這時,姜宓想到了擄她出來的黑衣人,那狂喜前衝的動作又僵了下來。想了想,姜宓貓著腰,開始尋著聲音小心翼翼地靠近。

  不一會功夫,躡手躡腳的姜宓便來到了一片灌木叢後,這裡再過去,就是聲音傳來的方向。姜宓停止前進,悄悄挑開一片灌木叢朝前方看去。

  她的眼前是一條可容馬車通行的道路,現在,一輛馬車正駛了過來。而馬車前進的方向,就在姜宓右側,離她只有三四百米遠的一排木屋。

  駛來的馬車很大,馭座上坐著兩個黑衣人,當馬車從姜宓眼前駛過時,風恰好吹開了車簾,姜宓抬頭一看,赫然發現馬車裡竟然堆了七八個孩童。而此刻,那些孩童手腳都用繩子綁住,嘴也被布條堵上。

  只是一眼,姜宓便赫白了臉。她迅地低下了頭。

  直到那馬車駛到了木屋前,從木屋中走出幾個婦人和壯漢,一個個拎起馬車裡的孩子回到馬車,再到四野恢復安靜,姜宓才極小心極小心的向後退去。

  黎明時正是人最睏倦的時候,姜宓行走又極小心,所以,當她一直後退一直後退,走了約四五百米足狂奔後,那木屋裡的人都不曾發現她!慌不擇路的姜宓繞回到癘遷所附近後,讀了不少史書的她一眼就看懂了那個招牌。連忙手腳並用的向反方向逃去!

  天色大亮時,姜宓已跑了大半個時辰了,她沒頭沒腦地狂奔,看到哪條路寬就走哪條。如此跑著跑著,居然也讓她上了官道。

  姜宓不知道的是,這時刻,一個從另一條小路上慌亂追上來的青年護衛,在看到她上了官道後。大大鬆了一口氣,只見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喘息著說道:「總算找到了……上了官道就好,我也好回去通知公子來接了。」

  姜宓並不知道身後多了一個人然後又消失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官道上,走了一陣,姜宓四顧茫茫,想道:也不知哪邊才是蜀都的方向?

  她弄不清方向,索性也不多想,只是一個勁地朝前走。這條路畢竟是官道。只要遇上了人,總可以問清方向的。

  走著走著,姜宓的眼前出現了一條三岔路。這三岔路都很寬大,不遠處房屋林立,細細傾聽起來竟有絲竹之音。

  看來是到了繁華地方了!

  姜宓大喜。

  就在姜宓提步朝著那三岔路走去時,迎面駛來了一個車隊。

  那車隊裡,馬車寬敞豪華,馭馬駿偉高大,騎士兵甲凜然,一看就是一個權貴的隊伍。

  權貴好啊!對方是權貴的話。說不定能派人護送她回蜀都!

  姜宓更歡喜了。

  這時的姜宓卻不知道,其實她現在站著的地方,就是明玉莊的背面!也就是說,她離蜀都不過五六十里路。離明玉莊則才一二里遠!

  就在姜宓歡歡喜喜地站在一側,昂著頭眼巴巴地等著那個車隊過來時。那車隊裡也有人看到了她。

  一個矮胖子一眼便看到了穿著一身濕了又乾的皺巴巴的衣裳,形容狼狽不堪的姜宓。迅速的,他雙眼一瞇,策馬來到了一輛馬車旁。

  靠近那馬車,矮胖子低聲說道:「姨媽。前面那個是遺花公主!沒有想到這麼巧,她昨晚才從侄兒的手裡逃離,今日又撞到我們手裡了!」

  車簾掀開,一個貴婦露出了面容。

  這個貴婦,與皇后有一二分相似。

  聽到矮胖子李福的話,貴婦抬著頭朝著站在路旁的姜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片刻後,她輕言細語地說道:「不過是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送到癘遷所的小事,你居然也能辦砸,阿福,姨媽對你非常失望!」

  卻原來,這個貴婦李吳氏,正是建議李福把姜宓弄到癘遷所的人!當日,皇后下令讓李福對姜宓進行測試時,她心裡只是覺得李福手段陰狠,姜宓這次測試中肯定會受教訓。至於把姜宓弄到癘遷所,皇后可沒有想到過。畢竟那種地方太髒太可怕,姜宓對她來說還有大用,她只是想教訓一下而已,並不是想把人徹底弄廢。

  而想要把姜宓徹底弄廢的,卻是這個李吳氏。李吳氏的性情與李福差不多,都是手段陰狠毒辣,喜歡幹一些見不得光的事的人。要說她與姜宓之間,還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要說有,也就是皇后的侄女吳靜秀,本是李吳氏一力推舉並帶回蜀都的。結果吳靜秀才到蜀都,就給毀在姜宓手裡這點仇怨在那裡。

  李福向來敬畏這個姨媽,聞言他羞愧地低下頭來。

  這時,李吳氏已向左右吩咐道:「把馬車駛上去。」

  「是。」

  轉眼,李吳氏的馬車便來到了姜宓面前,伸出頭,這個美麗的貴婦一臉雍容地看著姜宓,憐愛地說道:「可憐的孩子,你這是從哪裡來?怎地如此狼狽?」

  李吳氏的聲音太溫柔,人顯得太慈祥,一時之間,擔驚受怕了一晚的姜宓連眼淚都出來了。她忍著淚水向李吳氏行了一禮,低聲把自己的經歷草草說了一遍。當然,她只說自己被人綁架,趁亂逃出,現在想回蜀都。

  李吳氏一臉憐愛地聽完,輕嘆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說到這裡,她抬頭吩咐婢女,「拿一套衣裳給遺花公主換上。」

  「是。」

  「好孩子,你先就著冷水梳洗梳洗,回頭到了明玉莊再沐浴壓驚。」

  一聽她要回明玉莊,姜宓簡直是驚喜了。她抬頭感激地看著這位像母親一樣的慈愛貴婦,連忙應道:「好。好的,多謝夫人。」

  轉眼,姜宓隨著婢女離去,望著她消失的身影。李吳氏轉向李福曬道:「就這麼一個憨傻天真的小姑娘你也弄成這樣?李福啊李福,你可真讓人失望啊!」

  李福低頭,他羞慚得滿臉通紅!

  馬車裡,姜宓就著端上來的兩盆冷水把頭和身上草草抹了一遍後,換上婢女遞來的乾淨衣裳穿上。整個人才有重新活過來了的輕鬆感。

  這時,隨著李吳氏一聲令下,車隊轉向,朝著明玉莊駛去。

  見到李吳氏為了自己特意讓車隊轉向,姜宓更感激了。她喝著暖暖的薑湯水,忍不住朝著婢女低低感慨說道:「你們夫人真是一個好人。」

  明玉莊很近,車隊很快便來到了莊外。

  明玉莊外,卻正是熱鬧之時,康王青月公主等人的車駕正準備迴轉,都聚集在那裡。一個個貴女和公子們三五成群地散站在那裡,彼此低聲談笑著,身著宮裝的婢女端著茶水糕點穿梭在中間,連空氣中,都散著一種懶散自在。

  這時,眾人現了李吳氏的馬車,一個個回頭看來。

  在眾人的目光中,李吳氏率先下了車,她在婢女地扶持下走到眾人面前後,回頭朝著一輛馬車揮了揮手。叫道:「遺花公主,下車吧。」

  遺花公主?

  青月公主康王等人齊刷刷回頭看來。今天一早,他們現姜宓不見了的時候還尋了她一陣,所以現在聽到姜宓與李吳氏在一起後都吃了一驚。

  在眾人的目光中。姜宓下了馬車。

  幾乎是姜宓一下車,她那一身婢女裳服便引起了眾人的驚愕,王玉迅速的策馬過來,驚叫道:「阿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等姜宓回答,一側。李吳氏嘆息一聲,溫婉說道:「看來昨天晚上生的事你們不知道啊!是這樣的,前陣子橫行西南的行盜趙應子竟不知如何盯上了遺花公主,還把她連夜擄了出去……」

  聽到這裡,除了姜宓還一臉迷糊地回頭向她看來,其餘的人已齊刷刷驚呼起來!

  橫行西南的行盜趙應子,乃是這兩年最名聲最著的採花大盜!

  一時之間,連向姜宓走來的康王都迅速地停下了腳步!

  眾貴女公子臉色大變,議論不休,姜宓便是最迷糊,聽了幾句對話也聽弄明白了行盜趙應子是什麼人!

  刷的一聲,姜宓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吳氏!

  轉眼,她明白過來了,怪不得她一直覺得這李吳氏面熟,原來她與皇后娘娘如此相似!

  是了,是了,怪不得李吳氏身邊的那個矮胖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聲音聽起來也有點耳熟,昨天晚上那個壓著聲音與她說話的黑衣劫盜,可不正是這樣的身形相似的聲音?要知道,生長在鄉下的姜宓雖然本質上單純至極,可她畢竟是個聰明絕頂,善於觀察細節的人。先前她是不敢朝那方面想,現在一點通,她就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這李吳氏想毀了她!

  ……昨天晚上特意把她劫出去的矮胖子與李吳氏是一夥的,他們都想毀了她!

  四周的貴女公子們竊竊私語不休,姜宓那一夜沒睡殘留下來的狼狽,眾人看在眼裡,不免有了豐富的聯想。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們相信了李吳氏的話!

  ……姜宓還在回頭一瞬不瞬地盯著李吳氏。對於一路上表現稚嫩的姜宓,李吳氏又哪裡會在意?她和李福,這時刻都露出了一個得意的微笑!

  對上眾人盯來的憐憫的目光,姜宓突然清脆地說道:「可是趙應子是誰呀?夫人姐姐,我昨晚睡著睡著,可醒來時卻現自己在馬車裡,那劫我的一伙人一直蒙著臉呢,夫人姐姐好厲害啊,居然知道那些蒙面人是趙應子,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眾人:……

  對上明顯變得疑惑了的眾人,李吳氏頭都懶得回,她唇角浮著一抹冷笑,憐憫地想道:可憐的鄉下來的小姑娘,還以為這等名節之事隨口說兩句就能扳轉回來呢。

  因為不屑,李吳氏甚至都懶得反駁姜宓。

  姜宓還在繼續說著。「後來,那伙人把我載到一處樹林前,我聽到一個又矮又胖的人說什麼到了的話。」說到這裡,姜宓轉頭。她盯著李福,伸手朝他一指說道:「那人與這位公子長得好像啊!身材一模一樣,連聲音也一模一樣!」
 
  齊刷刷的,眾人又看向李福。

  在場的哪一個人都是人精,他們一看到李福。又看到李吳氏,再想到姜宓與皇后之間生過的衝突,心裡哪裡會沒有想法?

  李吳氏還在笑著,她還在憐憫地想道:可這有什麼用呢?可憐的小姑娘,她不明白啊,對於真正有權有勢的人,沒有真憑實據的猜測毫無意義!就算眾人懷疑李福做了什麼,可那又有什麼用呢?遺花公主的名聲還是狼藉不堪了啊…

  就在這時,就在連李福也冷笑連聲,卻不屑於第一時間解釋時。姜宓突然驚叫起來,她高聲說道:「後來,那些人把我抬到樹林中,我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就掙扎起來了,在經過一片山澗時,那些人手一滑,竟讓我掉到了山澗裡……」

  說了自己這一番歷險後,姜宓猛然回頭,只見她盯著李吳氏和李福。伸手指著她們高聲說道:「然後,我在山澗旁邊的一個平原上的木屋裡看到了好多孩子!那木屋裡關了好多孩子!從三四歲到十五六歲的都有,他們都給綁了手腳堵住了嘴…」

  幾乎是姜宓剛剛說到這裡,在場的所有人就臉色都變了!

  這陣子。蜀都丟失了很多孩童!

  而且,這些丟失的孩童中,絕大多數都是權貴家的子嗣!

  ……也就是說,如果姜宓說的是真的,那她這個發現將救得無數孩子的性命,會引來無數孩童的親人的感激!而且感激她的人還通通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

  ……一時之間。康王等人連連變色,那些公子已經騰地忙碌起來。

  就在眾人震驚地看向姜宓,好些人迫不及待的,臉露感激的向她圍來時,沒有人發現到,李吳氏臉色大變!

  可姜宓的話還沒有完,眾人只聽她口齒伶俐地說道:「當時我看到情形不妙,便悄悄逃了,後來我逃了一陣,便發現對面是癘遷所!」

  這一下,所有家族裡有丟失孩子的人都知道姜宓口中的木屋位置了,於是,一聲令下後,無數個騎士奔馳而出……

  在十幾個公子感激的目光中,姜宓卻回頭盯向了李福,只聽她高聲叫道:「這位李公子,為什麼你當時會出現在那個木屋裡呢?那些孩童那麼小,為什麼見到你那麼害怕?還有那些守著孩子的黑衣人,為什麼會叫你『少主人』呢?」

  轉眼,她又盯向李吳氏,清聲質問道:「夫人,你就是那些黑衣人口中的三夫人嗎?他們說,奉了三夫人之令抓了這麼多孩童,這話中的『三夫人』不是夫人對不對?」

  轟!!!

  姜宓最後兩句質問,宛如驚雷炸響,一時之間,四下嘩然驚惶一片!!

  「信口雌黃!」李吳氏畢竟久歷風霜,她黑著一張臉大步朝著姜宓走來,在經過一個護衛時,她還嗖地一聲拔出了他的佩劍。

  鋒利的劍尖指著姜宓,李吳氏厲聲笑道:「真可笑!太可笑了!你一個小姑娘不過出去一晚,居然就有那麼多隱密的事擺在你前面讓你知道了?姓姜的,本夫人不過是向眾人告了你被採花大盜擄走的事實,你居然就這樣信口雌黃編排我李家和吳家!你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事實上,不用李吳氏提醒,眾人也覺得姜宓透露的消息太多了。在眾人看來,也許那木屋裡關了遺失孩童的事是真的,可後面她透露出的李吳氏和李福也牽涉其中的事,應該是挾怨報復。畢竟,李吳氏也罷,李福也罷,他們沒有動機啊!

  眼見李吳氏一步步向自己逼來,看到她手中森寒的寶劍,看到她眼中的騰騰殺機!姜宓臉色一白,她知道李吳氏這是真想殺她了!而且,以她的身份,她真殺了自己也必然安然無恙!

  無比的慌亂中,姜宓這個一處於極度緊張中便口不擇言的性子又犯了,只見她伸手指著李吳氏的身後,尖聲叫道:「可明明那些孩子就是你綁的!他們都是你綁走的!」

  姜宓慌不擇言的指責,引得李吳低冷笑連連。

  可她沒有注意到,一側的李福看到她身後,一瞬間臉色如土瑟瑟發抖!

  而旁邊,那些圍觀的權貴,這時看到李吳氏身後的馬車,也是一個個臉色大變!

  於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李吳氏聽到自家侄兒顫聲提醒,「姨媽,姨媽……」

  李吳氏惱怒的回頭瞪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就是這一眼,原本雄糾糾氣昂昂,立誓要把姜宓馬上斬於劍下的李吳氏瞬間臉白如雪。

  在李吳氏瞪大的雙眼中,只見眾人齊刷刷看去的方向,一輛李吳氏帶來的馬車中,那車簾正被大風吹得捲到了車頂上,而車廂裡,一個五花大綁住,嘴裡也被堵上了布條的孩子正瞪大眼地看著眾人!

  可那孩子,那孩子……李吳氏從咽中出一聲尖叫,叫道:「他不是,不是……」

  ————這個孩子確實不是,那些孩童被盜案也確實與李吳氏和李福都沒有關係。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5 11:38 PM

第七十三章 事情發展

  ————這個孩子確實不是,那些孩童被盜案也確實與李吳氏和李福都沒有關係。

  原來,眼前這個孩子被五花大綁的孩子,本是李吳氏遠在東南的一個好友的兒子,前幾天李吳氏才發現這小子竟混在車隊裡隨她來到了蜀都。李吳氏無奈之下只好收留了這小子。今天這小子竟然一個下人也不帶,便準備偷偷溜到明玉莊來玩。李吳氏好不容易追上,可這小子又打又鬧最後竟引得『豬婆風』犯了。為了免得這小子誤傷誤咬到他自己,李吳氏只好把他四肢五花大綁,嘴也堵住了。

  ……本來,以李吳氏的身份地位,綁了一個小兒根本算不得什麼!可關健是,時機實在不對!

  最讓李吳氏痛苦的是,這件事她甚至無法說清!因為這孩子的親人都遠在千里之外的東南邊郡,在蜀都就沒有一個認識他的有份量的人!

  剛剛還手裡提著一把,準備把姜宓斬於劍下的貴婦,這一瞬間冷汗涔涔!她竟是突然發現,自己竟被姜宓逼到了絕境!

  ……不,不!不止是她,連同李福,連同皇后娘娘,也被姜宓一句話逼到了懸崖邊上!

  這時刻,四野很安靜!

  所有貴女公子都停止了喧嘩,所有人都錯愕地瞪大眼看著李吳氏!

  對上這些平素對自己恭敬有加的年輕人的目光,李吳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啞聲說道:「你們要信我,事情不是這樣的,這孩子是我東南一個好友家的兒子,他悄悄隨我來了蜀都……」一邊解釋。她一邊朝著眾人走去。

  不料,李吳氏一動,眾人也動了,他們齊刷刷的向後退去,竟是對李吳氏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至於她說的話,這些人壓根就不信!

  李吳氏猛然臉色灰敗!

  轉眼,她想到了罪魁禍首。便猛然轉頭瞪向姜宓。恨毒的嘶叫道:「遺花公主,你竟敢這樣編排於我?」

  可她這話毫無力度,因為。那個被五花大綁的孩子坐的是她李吳氏的馬車,守在孩子旁的婢女是她李吳氏府上的婢女!

  ……讓人窒息的安靜中,一個個公子還在派人前往癘遷所,而姜宓的身邊。不知不覺中圍上了一群貴女公子。

  這些平素對姜宓不屑一顧的人,呈保護之勢守在姜宓身邊。一個貴女還解下身上的披風。輕輕地披在姜宓的身上,一位公子則回頭吩咐了一聲,讓下人牽來了自己的馬車,再然後。他恭恭敬敬地把姜宓迎上了馬車……

  在眾人看來,姜宓或許真如李吳氏所言那樣,是被什麼人欺負過從而名節有虧……可這又怎麼樣?蜀地女兒火辣多情。本就沒有別國的人那麼重視貞節。如果他們家裡的親人因姜宓被救,那恩情才叫大呢!

  就在這時。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後,緊接著,眾人的身後,屬於崔子軒的那沉穩而威嚴的聲音驀地響起,「茲事重大,我已派人通報有司!現在還請李夫人和李大人上車!」

  他指的,自然就是李吳氏和李福兩人!而隨著崔子軒手一揮,一隊手持利劍身穿盔甲的士卒齊刷刷向兩人圍來,看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赫然是把兩人當成了重犯!

  一時之間,李吳氏氣得幾欲暈厥,一直對自家姨媽深為信服的李福,也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什麼叫大勢已去!

  就在眾士卒押著李吳氏和李福向馬車走去時,李福驚醒過來,他跳著尖叫道:「姨媽,快叫那小子自己說話!他不是你好友的兒子嗎?叫他自己跟大家把事情說清楚啊!」

  相比李福宛如抓到救命稻草的喜悅,李吳氏卻是臉色蒼白如紙,那個常年處於疾病中的七八歲孩童,他哪裡知道事情輕重,什麼話說得什麼話說不得?

  經過李福提醒,青月公主急急攔住崔子軒。急急趕來的吳靜宜則衝到那馬車旁,把那孩子嘴裡的布條扯掉後,她顫著聲音向那孩子求道:「孩子,李姨是父母的好友對不對?李姨是你的親人對不對?她之所以綁住你是為了你好對不對?你這孩子,快快說話啊!」

  孰料,於眾目睽睽之下,那孩子卻只是憤恨地瞪了李吳氏一眼,便扭轉頭叫道:「哼!壞人!」

  隨著這壞人兩字一出,李福軟倒在地,李吳氏白著臉一聲不吭,吳靜宜則急得滿頭大汗,便是青月公主,這時也是滿臉憂色。

  崔子軒冷眼看到這裡,清聲命令起來,「時辰不早了,走吧!有什麼話,到了陛下面前再說不遲!」

  說罷,崔子軒押著李吳氏和李福揚長而去!只是,就在崔子軒離開的那時刻,他轉頭朝著姜宓看了一眼。

  崔子軒這一眼頗有點意味深長,姜宓楞楞地看著他,暗暗想道:怪了,我怎麼覺得他剛才的眼神好像挺溫柔的……

  這時,王玉駛到姜宓的馬車旁,輕聲說道:「阿宓,你受了這麼大的驚嚇,不管如何,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姜宓便覺得疲憊如潮水般的湧來。

  雙眼都睜不開的姜宓一回到公主府便倒頭大睡時,外面,癘遷所事件和孩童綁架案把整個蜀都都攪翻天了!

  首先,眾公子派去的騎士們,真的在癘遷所不到二里的地方發出了一排木屋,而那木屋裡,足足關押了三四十個孩童!

  再然後,崔子軒派出的人,逮到了當日暗算姜宓的幾個黑衣人。據這些人招供,他們確實是和李福一起綁架了遺花公主,而他們綁架遺花公主的目的,就是把她丟到癘遷所好讓她身惹惡疾。至於什麼採花大盜的事,他們根本沒有聽過!

  緊接著,由皇帝親自下令的皇家衛隊在清查了那些關押孩童的婦人僕役後,皇帝得出結論,這事實是西南蔣賊的餘孽所為,目的就是報復蜀國的這些權貴,攪亂人心。

  可這所有的說辭,根本無法洗脫李吳氏和李福身上的嫌疑,便是那孩子後來改了口,眾人也只會覺得其中另有隱情!

  ……

  皇宮裡。

  皇后臉色蒼白地坐在花園裡,她沒有發現,自己放在塌旁的保養良好的雙手,正隱不可見的顫抖著!

  顫了一會,皇后啞著聲音向身後的一位媽媽問道:「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那媽媽在皇后還是姑娘時便是她的心腹,聽到皇后不安的問話,她低聲說道:「娘娘別慌,現在陛下已派人緊急趕往東南,只要陳氏來人證明了那孩子是他們的孩子,那娘娘和吳家面臨的指控都會不攻自破!」轉眼她輕聲又道:「你看陛下就一點也不相信。」

  皇后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她還是慌得直打哆嗦。

  見她亂成這樣,另一個媽媽輕聲說道:「娘娘你一定要穩住,現在是非常時機,連你也不穩住,那吳家就真完了。不管怎麼樣,娘娘和吳家都沒有綁架朝中諸臣子女的理由。這件事過久了眾人就會相信了!」

  皇后雙手撐著臉,喃喃說道:「東南太遠了,等東南來人,事情都過去半年了……我本來就不是陛下真心所愛,那些個妃子對我虎視眈眈,朝中大臣也向有對我不滿的。平素時候,這些人沒事也會挑我三分刺,何況現在這麼大一個把柄放在那裡半年?」因怕到極點,皇后竟是哽咽起來,她嗚嗚哭道:「我好怕,好怕……嗚嗚,李福那個蠢貨,什麼地方不可以毀一個人,偏要在那些盜竊孩童的犯人旁邊做這事?我妹妹更是個愚不可及的……這些年來我一直警告她,讓她做事別那麼陰損,適可而止就好,可她偏不聽……媽媽,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一直以來,都是皇后令得別人害怕得哭泣,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和慌亂。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6 10:32 PM

第七十四章 崔子軒來姜府

  在事情發生半個月後,這事有了最後結果。

  雖然皇帝和一些大臣極力證明皇后娘家吳氏一族在孩童綁架案一事上的清白,可畢竟言論滔滔。最重要的是,李福和吳李氏為了些許恩怨,竟想把蜀帝親封的遺花公主置於死地,這種無法無天的行為太過惡劣。所以,為了以儆效尤,最後皇后娘娘站出來大義來親,將李福判了斬刑,吳李氏則關入家廟茹素,一生不得出。

  也就是李福和吳李氏的審判出來後,外面那些對皇后和皇后娘家不利的流言紛紛消失。

  這個結果傳回姜府時,姜宓還在苦苦思索,三位媽媽已經喜形於色。

  宮媽媽久經宮闈,她第一個歡喜得顫聲說道:「公主,這樣才是最好的,一來公主你沒有與皇后娘家結成死敵,二來連李福和皇后的妹妹都倒台了,皇后娘娘的日子定然不好過了,公主可以安生一陣了!」

  李媽媽則在那裡嘀嘀咕咕在說道:「這件事挺奇怪的……明明不久前我們還在為皇后的敵視而擔驚受怕,怎麼這一轉眼間就什麼都解決了?」

  桂媽媽也在那裡笑道:「是挺怪怪的……總之,咱們公主不好惹就是了。」她這位一出,一房的婢僕連同姜武都笑了起來。

  桂媽媽看向姜宓,又道:「別的事老奴不知道,可這件事上,人家蜀國崔郎是出了大力的。要不是他施壓,皇后又怎麼捨得拿出她的親妹妹抵罪?公主,你以前對崔郎避之唯恐不及,可從現在開始,你得好生去感謝人家了。」

  幾乎是桂媽媽的聲音剛落。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一婢在外面興奮地叫道:「稟公主,崔子軒求見!」

  崔子軒求見?崔子軒求見!

  在姜宓反射性地睜大雙眼時,三個媽媽已是一臉歡喜地站了起來,爭先恐後地迎了出去。

  一側的姜武則連忙走到姜宓身側,對著她輕聲囑咐道:「妹妹。待會見到崔公子你要客氣一些……我這次在外面聽了不少傳言。有人說。當時事情發生後,皇后其實是準備了很多手曾經還說過,你姜宓也是孩童綁架案中的主謀。只因內部出現衝突,你才跳出來檢舉同伴。她還說,明玉莊的圍牆何等森嚴,你姜宓半夜三更的說出來就能出來……總之。以皇后和皇后娘家的權力,再加上陛下對皇后顏面的刻意維護。事情出現逆轉完全是有可能的事。可這些都被崔公子擋下了,連那兩個要害你的人也被他處理了。所以,你欠他的人情真是欠大發了……」

  姜武還沒有說完,睜著大眼睛認真觀察著哥哥的姜宓就突然說道:「這些傳言真是你隨便聽說的?」

  姜武一楞。

  姜宓抿了抿唇。暗暗想道:這話明顯是崔子軒讓人說給我哥哥聽的!哼,別的人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這崔子軒是生怕他做了什麼事我不知道。居然還特意請人說給我哥哥聽……

  在心裡腹誹著的姜宓,並不知道現在崔子軒已經來到了她家正房處。

  長身玉立的蜀國崔郎。此刻負著手好整以暇地觀賞著姜宓府中的布局。欣賞了一會後,他笑了笑,轉向一臉諂媚的李媽媽問道:「聽說媽媽曾經是花蕊夫人身邊的老人,一直以來極得夫人信任?」

  李媽媽恭敬地應道:「公子消息靈通!」

  崔子軒瞇著眼看著前方,想著遲遲沒有過來的姜宓,他放慢聲音,語氣溫和親近地說道:「當年的花蕊夫人風情萬種,曾被稱為天下第一美人……我看阿宓樣貌比她母親不差多少,若是也能有她母親的風情,將是何等讓人喜愛啊?」

  崔子軒這話,簡直就是直接對李媽媽說,你前陣子教導遺花公主煙視媚行,我本人是極滿意的,而且我也一直抱著深沉的期待……

  一時之間,李媽媽笑得歡喜至極,她高興地在心裡想道:我就說了,公主要抓住像蜀國崔郎這樣的絕世俊彥,不學會使一些手段怎麼行?轉眼她又想道:公主與她母親長相差那麼多,可在崔郎眼裡卻是不相上下,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啊。我要加強對公主這方面的培養,爭取讓崔郎更為她痴迷,更願意護著她。

  要是姜宓知道,這麼短短的時間內,崔子軒就挑唆了李媽媽這麼多,她一定不會故意拖延,可惜她不知道……

  姜宓拖延了半天,終於出現在崔子軒面前了。

  今天的崔子軒,身著黑紅相間的衣裳,整個人看起來貴氣非凡。

  姜武的話,姜宓其實是信了的。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從書中得出一個道理,那就是,這個天下,道理是掌握在權勢者的手裡!事情的發展能夠對她這麼有利,崔子軒在其中必然是出了大力的。

  所以,姜宓是抱著感激之心而來的。為了表示這種感激是多麼莊重,姜宓今日還特意換了一襲青色衣裙。

  就在姜宓來到崔子軒身前,朝著他盈盈一福,小小聲地喚道:「崔公子」時,崔子軒卻只是瞟了她一眼,便轉頭看向李媽媽,只見他極溫和親切地說道:「媽媽,其實我最喜歡看女孩子著紫色衣裳了,唔,若是粉紅淺綠也還勉強……」

  崔子軒的聲音一落,李媽媽便提高聲音朝姜宓身後的婢女交待道:「聽清了沒有?人家崔郎喜歡紫色和粉紅淺綠,通知下去,就這三種顏色,給公主制四季衣裳各十套!」

  姜宓:……

  姜宓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她必須藉由這個動作,才能讓自己的臉色顯得不那麼難看!

  負著手悠然走過的崔子軒,在瞟到姜宓極力忍耐的表情後,他的唇角再次一揚。慢慢走到一側湖邊走廓中,崔子軒聲音磁沉的再次說道:「這走廊是木製的,下面是中空吧?聽聞當年吳王夫差做了一座迴音廊橋,常令西施空足走在其上,美人玉足,翩然來返間,那音宛若世間至樂。李媽媽,不知當年的花蕊夫人,她舞蹈學得如何?」

  對一心想要姜宓討好崔子軒的李媽媽來說,她最恨的就是不知道崔子軒的愛好。所以,聽到崔子軒這話,李媽媽馬上接話說道:「崔郎有所不知,我家公主也是個擅舞的。」

  姜宓確實是擅舞,做為花蕊夫人幾大優點之一,舞蹈是三位媽媽見到姜宓第一天後就重點訓練的,再加上她身體條件極好,所以姜宓的舞蹈還真跳得不錯。

  得了李媽媽的話,崔子軒笑得牙齒白晃晃的,他瞟了姜宓一眼,忍著噴笑的衝動和抽搐的嘴角,溫柔地吟唱道:「飄若驚鴻宛若游龍嗎?若是有一日能看到阿宓為我在這走廊上做赤足凌波之舞,那可真是什麼都值了。」

  其實他的話不用說這麼明白。早在他提到這走廊的特質時,李媽媽就恨不得扯住姜宓,令她馬上為蜀國崔郎舞上一曲。

  所以,現在李媽媽雙眼明亮摩拳擦掌,並對一直木呆木呆地跟在後面,一點也沒有把前陣子她所教導的煙視媚行技能用上的姜宓急得不行……

  崔子軒低頭,他的目光掃到姜宓那腿側已經緊緊握著的拳頭時,笑容越發溫柔了,只聽他輕咳一聲,指著前方又道:「咦,那湖中之石宛如手掌……聽聞昔日漢武帝寵愛的趙飛燕,便擅做掌上之舞……」

  ……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

  姜宓握緊小拳頭,鼓著嬰兒肥的臉蛋,一臉嚴肅地想道:再讓他說下去,我會忍不住殺了這傢伙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6 10:38 PM

第七十五章 崔子軒和姜宓

  於是,就在崔子軒還在風度翩翩地回憶昔時趙飛燕與漢武帝之間的閨房樂事時,姜宓突然大步走到了崔子軒面前。只見她手一伸,無比果斷地握住崔子軒的手,再然後,姜宓身子一轉,扯著崔子軒朝著那走廊深處跑去。

  姜宓這個動作,沒有絲毫女子嬌媚如水柔情。李媽媽正要叫住她,一側的宮媽媽扯了扯她的衣袖,忍著笑低聲說道:「你傻啊,沒看到崔公子一直在等著公主那樣做嗎?」轉眼宮媽媽又向下人吩咐道:「大家都退下吧,這裡就不用安排人手了……」她手一揮,領著眾人退了個乾乾淨淨!

  於是,偌大的院落裡,只剩下了姜宓和崔子軒了。

  姜宓發現這一點後,向前急步的腳步一頓,就在她反射性地甩開崔子軒的手時,那廝五指一張,竟是反手把她的小手握住。

  崔子軒任由姜宓掙了好幾下,直到她最後有氣無力的放棄了,他才笑吟吟地朝前走去。

  走了幾步,崔子軒朝四下看了看,突然輕咦一聲,向著姜宓說道:「公主,你的媽媽和下人都散了呢。她們好像都挺歡迎我的……也不知是什麼原故?」

  明知故問!

  姜宓扯了扯嘴皮,剛剛到了唇邊的指責,想了想後她還是低聲說道:「前陣子的事,多謝了。」

  姜宓這句話說出後,很久都沒有聽到崔子軒回話,她怔了怔,抬頭向他看去。

  崔子軒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對上姜宓時,他目光澄澈而溫柔。竟一掃剛才的戲謔。

  轉眼,崔子軒收回目光,他負著手走出幾步,頗有興趣地打量著姜府的布局,說道:「謝就不用了。到底是去得遲了一步。」

  姜宓還沒有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崔子軒又慢騰騰地說道:「其實我那也不全是為了幫你。經過這樁子事,青月公主總算沒有心力糾纏我了。」

  姜宓想道:這廝真不是好人!

  也只有壞人。才會把姑娘們的真心真意當成隨意拋甩的玩意!哼。這種貴公子仗著自己出色,不停的騙得女子對其真心,可往往他們得到了真心。又會棄之如蔽履!

  就在姜宓暗中唾罵時,崔子軒懶洋洋的聲音又繼續傳來,「可不管怎麼說,本公子這次還是幫了遺花公主的……這樣好像很不划算啊。明明你違逆了我觸怒了我,那天我讓你前往雅集軒。你為了與那長得漂亮的王琿小白臉兒約會還故意遲到……這麼品性惡劣的小姑娘,我崔郎怎麼就對她這麼好呢?居然那麼拚命地維護她?」

  這人明明剛剛說過,他那樣做也不全是為了她,這一轉眼間又說是拼了命在救她!

  呸!說話前後不一。語無倫次,就,就不是個好人!

  看到姜宓那唇越抿越緊。表情越來越嚴肅,那悄悄瞟向他的眼神越來越鄙視。崔子軒不知為什麼又想笑了。

  他忍了一陣,突然輕聲說道:「對了,過陣子我家族有人前來,你到時記得來見一見。」

  這一下,姜宓僵住了,她睜大眼睛看著崔子軒,半晌後結結巴巴地說道:「為,為什麼,我要去見你的家人?」

  「這個還用問為什麼嗎?」崔子軒震驚地看向她,詫異地說道:「你不是痴戀我如狂,對我相思入骨嗎?我崔子軒這一世什麼都不怕,就怕欠人家小姑娘的情債……所以前陣子家族來人時,我一不小心就把你愛慕我的事告訴他們了,現在家族來人了,當然要見你一見。」

  崔子軒越說,姜宓的臉色越黑,只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當黑到了極致後,姜宓突然緊緊一握拳,身子一佝哎喲叫道:「我肚子好痛!」

  姜宓瞪著一雙嚴肅認真的大眼睛,佝著腰對著崔子軒呻,吟道:「我肚子好痛!」

  崔子軒的回話非常溫柔,而且認真至極,他認真問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當然是你滾蛋,我回去想轍!

  當然這話姜宓說不出口也不敢說,她與崔子軒大眼瞪小眼一會,嚴肅認真地說道:「我要先下去一會,崔郎且自己在園子裡閒逛一二。」

  崔子軒也嚴肅認真地看著她回道:「那個,其實……我崔某人還是一個醫道高手!」他衝姜宓點了點頭,非常堅持地說道:「你既然肚疼,定然是腸胃受了風寒,來,本公子給你把把脈。你放心,我的醫術真的非常高明,公主不管得了多大的病都可以藥到病除!」

  姜宓:……

  這戲不應該是這樣演的!

  姜宓呆呆看了崔子軒半晌,面對他那同樣非常認真非常堅持的表情,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好像好了許多……」

  崔子軒忍俊不禁,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他還低低向她告了一聲罪後,走到樹林後用拳頭抵著嘴咳嗽了一會。

  再出來時,崔子軒又恢復了風度翩翩,他熟門熟路的上前撈起姜宓的手,緊緊握住後,崔子軒看了看太陽,溫柔地說道:「啊,時辰不早了。」

  姜宓眨巴著眼,一臉期待地想道:是吧是吧?所以你可以告辭離去了吧?

  崔子軒低頭看向姜宓,見到她如會說話的眼中神采,忍不住撲哧一聲,轉眼他又收起笑容,牽著姜宓的手一邊朝前走去,一邊說道:「我想了想,既然青月公主因家事心神不濟,那你小姜宓完全可以趁虛而入,抓住這難得的時機與本公子廝會啊…所以我們一起逛街去吧!」

  姜宓:……

  姜宓真是第一次發現,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居然還有這麼大言不慚,不知羞愧是何物的人!

  見到姜宓居然敢腳步遲疑,崔子軒似笑非笑地回過頭來,只見他朝著遠處樓閣間,隱隱可見的三位媽媽的身影看了一會,然後,崔子軒以一種吟唱的語調慢騰騰地說了起來,「阿宓如果不想逛街,那也是可以的……本公子特別喜歡看如小姜宓這樣的女兒學那趙飛燕跳那掌上之舞……啊,要是那跳舞之人是在本公子的手掌上翩躚起舞,她曼妙的身姿隨著輕風飄蕩,赤白晶瑩的玉足緊緊蜷縮於我掌心……」

  姜宓順著崔子軒的目光看去,當她看到站在不遠處眼巴巴喜滋滋朝著這裡望來的三個媽媽時,再一聯想崔子軒剛才說的話……姜宓激淋淋打了一個寒顫,連忙說道:「崔郎,我們逛街去吧!」

  「真的去?」

  「真的去!」

  「咦,你剛才不是明明不願意的嗎?」

  「……沒有,我剛才沒有說那話……」

  「也罷……那本公子就勉為其難陪你逛一次逛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6 10:41 PM

第七十六章 皇后的害怕

  與此同時,皇宮。

  整整半個月了,皇后一直把自己鎖在院子裡,寸步不曾外出。

  她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也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吳皇后是三年前成為當今陛下的繼皇后的。因為太后和太妃都是出自吳家,所以當年的吳家嫡女在蜀都閨秀中的影響極大!

  這種勢力可怕到什麼程度呢?當年整個蜀都的閨秀,都要仰其鼻息而生活。曾有兩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就因為得罪了她,被吳皇后發話之後,整個蜀都的閨秀集體冷落她們,再然後,她們的家族因為受不了這種冷遇,只得把她們放逐出蜀都。後來,那兩個閨秀都選擇了自縊而亡!而事情的起因,不過是一個與吳皇后就一個觀點爭持了幾句,一個得到了吳皇后那時傾慕的男人的心。

  自那兩個閨秀後,蜀都的貴女見到吳皇后,無不是噤若寒蟬,後來她當了皇后後,更是隨隨便便一句話,便可以斷去一個女子的前程。

  所以,吳皇后這一生還真是囂張慣了!

  現在,吳皇后呆呆地坐在窗檯前,半個月了,她每天都在追索事情的起因,都在尋找她和她的家族落到如今舉步唯艱狀況的原因。

  她實在不明白,做為皇族之外的第一家族,吳氏怎麼在一夜之間,突然就變得狼狽了?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是了,是從她把那個鄉巴佬姜宓叫進宮開始的。那個姜宓,她有那樣不堪的母親,自身又是泥腿子出身,在她眼裡,那就是個玩意兒……連個奴才都算不上的玩意兒。畢竟她身邊的奴才都是得了她的眼的。

  那鄉巴佬進宮了,是了,她居然不想獻出那個香方。這讓她很惱怒,她當時在想:我這幾年當皇后當得越發慈祥了,先是一個鄭紋,後是這個姜宓,居然一個個的敢忤逆我了!

  當時她真動了怒。不過她還是克制住了。便讓宮女帶那鄉巴佬出去讓她清醒清醒。後來怎麼了?是了,後來博陵崔氏的那個嫡子來了,他一來就把那姜宓帶走了。話裡話外還羞辱了她這個當朝皇后一頓!

  吳皇后當時特別生氣,她很懷念前幾年,那些所謂的五姓七宗的門閥不曾出現在蜀地的日子。

  因著這種憤怒,她決定教訓那鄉巴佬一下。於是她叫來了李福。

  事情發生後,李福向她稟報。李福說。他當時是要把鄉巴佬扔到那「癘遷所」去,當時她聽了有點惱火,癘遷所那種髒地方,能用來懲罰那個鄉巴佬嗎?吳皇后罵李福是豬腦子。想扔一個人都扔不對地方,明明還有青樓可扔,偏要扔什麼癘遷所!

  再然後。李福身邊的人怎麼說?是了,他說。他們抬著昏迷不醒的姜宓前往癘遷所,途中被鬼火嚇倒了,便把那姜宓扔下了山澗……再然後,就是李福和她的妹妹巧遇了脫險歸來的姜宓……

  想來想去,吳皇后甚至感覺不出在這件事上,姜宓所謂的好運氣有明顯發揮的地方。一切都只是李福和她妹妹兩個豬腦子不會辦事,李福是選幾個辦事的人都選不好,堂堂大男人居然被鬼火嚇跑了。她妹妹更蠢,既然要向那鄉巴佬身上栽贓,又怎麼帶著個犯了豬婆風的雜種到處跑呢?

  皇后想著想著,忍不住向身後擔憂看來的媽媽低聲問道:「媽媽,本宮為什麼會這麼害怕呢?」

  皇后喃喃地說道:「這不應該啊,本宮殺的人多了,也從不信陰司報應,可怎麼這次的事讓本宮這麼害怕呢?」

  不遠處,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宮女聽到這裡後,低下頭想道:因為你做過太多讓人害怕的事,現在不過是果報要來了!

  皇后再一次向媽媽問起時,那媽媽小聲地說道:「娘娘,許是害怕那博陵崔子軒會報復吧?」

  皇后搖頭,她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只知道我現在好怕,可我怎麼會這麼害怕呢?」

  這個並不聰明的吳皇后顯然沒有想到,她之所以害怕,是因為那些被姜宓救了親人的權貴們,其實都信了姜宓的話,把她的娘家吳氏當成了綁架案後的真兇!

  吳皇后也不知道,她會害怕,更是因為皇帝在眾權貴和以博陵崔氏為首的五姓七宗的眼裡,看到了他們對吳氏的厭棄……本來吳皇后就不得皇帝的歡心,現在娘家不穩,眾人厭棄,皇帝自然而然的,也就想過換個更能母儀天下的女人來坐這個位置了!

  ……

  不止是吳皇后害怕,現在被發配到祠堂裡菇素終生,永世不得出的李吳氏,現在也怕得直發抖!

  不過短短半個月,李吳氏就瘦得不成人形了,她那曾經囂張至極,視人命如草芥的眼神中,現在只剩下了絕望和不敢置信。她和吳皇后一樣,一日一日的反省著半個月前的那一幕,因為她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敗了!

  李吳氏和吳皇后一樣,算不得多聰明的人,一直以來,吳皇后貪婪,她李吳氏就狠毒。對的,是狠毒,而不是陰毒,因為李吳氏還沒有那個智商去行陰謀事。她只是喜歡看到人恐懼絕望的表情,也習慣了睚眥必報!她是真正的睚眥必報,如有人敢瞪她一眼,她是絕對敢殺了人全家的!

  李吳氏就是不明白,她這麼風光這麼得意這麼高高在上的一個人,怎麼就落到了今天這種活不成死不成的地步?她真的想不明白啊…

  ……

  姜宓隨著崔子軒出了府。

  因不敢反抗崔子軒,姜宓這次外出不但沒有坐車,而且還沒有戴紗帽。她就這樣與崔子軒手牽著手,高高興興地走在蜀都寬敞繁華的街道中……當然,那『高高興興』四個字,形容的是別人眼中的姜宓。

  被崔子軒緊緊牽著手,慢騰騰地走在街道中的姜宓,並不知道對面的街道上,范於秀和幾個閨秀,正傻呆傻呆地掀開車簾,一邊拚命地揉眼睛,一邊定定地朝著她和崔子軒那緊緊相依的身影看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6 10:53 PM

第七十七章 他欺負她

  因為太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范於秀身邊的兩個閨秀,一直揉眼睛一直揉眼睛,直把眼睛都揉紅了。過了一會,一個閨秀轉過頭看著范於秀,帶著哭腔問道:「天下人都說崔郎目高於頂,非美於他者不近,非聰慧過他者不近,非富貴過他者不近……蜀都女兒傳唱這三條都傳唱了三年,憑什麼他崔郎竟對那鄉巴公主笑得如此溫柔,還雙手相牽形影相依了?」

  范於秀聽完這話,不由摸了摸後腦殼,楞楞地說道:「原來崔子軒要找比他自己長得美的?還要比他自己更聰慧的?比他博陵崔氏的門第還更高貴的?咦,這世上有這樣的女子嗎?」

  另一個閨秀在旁恨鐵不成鋼地回道:「你們兩個都是傻的!這三個條件一聽就知道是那些求崔郎而不得的女子故意編出來的……他崔郎又不是要嫁人,幹嘛還要找什麼家世比他更高貴的?這不明顯是在唬人嗎?」

  先前那個閨秀顯然不想聽這個,她還在盯著姜宓和崔子軒,盯了一會,那閨秀恨聲說道:「這遺花公主有什麼好的?看她那眼神就知道了,楞楞的,彷彿那些多了的文士一樣。哼哼,她在看崔郎呢,這人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用這種鄙視的眼神看著咱們的崔郎?啊啊,崔郎笑了……」這閨秀下面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她失魂落魄地說道:「世間那麼多千嬌百媚,萬種溫柔,他偏選了個書呆的,現在這書呆子還一臉鄙視地瞅著他……崔郎真是眼瘸了!」

  這時的姜宓,確實極其隱密的鄙夷地瞟了崔子軒一眼。

  崔子軒自是沒有看到姜宓那眼神,他還撈著她的手慢步走著,走著走著,崔子軒轉頭瞟到了范於秀等人,當下他朝著姜宓慢騰騰地說道:「你的好朋友在看你呢。」

  姜宓一怔,連忙轉頭看去。

  她看到了范於秀。

  楞楞的姜宓與同樣楞楞的范於秀對視一眼後。姜宓衝著范於秀勉強一笑,這個勉強,自是因為姜宓覺得自己處於「被挾持」當中,不能自由行動。所以用笑容表示歉意了。

  范於秀旁邊,那個閨秀冷冷地說道:「連個笑容都這麼呆,哼!」

  姜宓的一側,崔子軒饒有興趣的低頭打量著姜宓臉上的笑容,欣賞了一會後。他極溫柔地建議道:「小姜宓,現在名滿天下的博陵崔郎都與你手牽手了,這是何等榮幸之事?你不跟你的朋友炫耀一二嗎?」

  姜宓的臉色有點黑,她唇瓣動了動,過了一會後她才小聲回道:「於秀不喜歡聽這個的。」

  崔子軒笑了,他眯著雙眼極溫柔地說道:「可本公子怎麼覺得,她一定喜歡聽這個呢?」

  又來了!

  又來了!!

  自從她跟他上街之後,他開了口的事,姜宓那是必須去做,一旦稍有遲疑。他就用這種語氣威脅她!

  忍著心底湧出的無邊苦澀,姜宓硬著頭皮朝著范於秀走去。

  可當她來到范於秀身邊時,現崔子軒落在後面的姜宓一回頭,才現那廝負著雙手站在後面,那朝著天邊仰望的身影,看起來真是高貴軒昂神秘優雅極了!

  ……真是上天無眼!

  因為崔子軒雖有落後,可離她也只有這麼遠,能夠隨時聽到姜宓的話。不敢違逆他意思的姜宓當下結結巴巴的向范於秀說道:「阿秀,我,我與崔公子。牽手了。」

  范於秀:……

  另外兩個閨秀:……

  范於秀上下打量著姜宓,她這是第一次發現,站在自己眼前的好友還挺會招人恨的!

  當下,她瞪著姜宓。沒好氣地回道:「我眼沒瞎,早就看到了!」

  她的話一出,姜宓的臉苦得都要滴出水來,她硬著頭皮又道:「那個,那個,是我主動跟他牽手的……」

  范於秀繼續沒好氣地回道:「是啊。全蜀國的女兒都想牽上崔郎的手,可只有你成功了,所以你很得意是吧?」

  姜宓的唇瓣哆了幾下,她結結巴巴又道:「我,我喜歡他,所以,所以逼著他上街,還非,非要牽著手走……」

  范於秀的聲音更不中聽了,她悶悶地說道:「所有蜀國的女兒都想逼他一道上街,都想與他兩手相牽!」她瞪著姜宓,薄怒道:「你別得意得太早!總有一天別的女人也會牽上他的手!」

  范於秀的聲音一落,旁邊一個閨秀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全蜀國女兒都傾心著的夢中人居然被你遺花公主得了,這是應該向我們炫耀一下!哼,你是想通過我們的口警告那些對崔郎念念不忘的閨秀們,想通過我們的口顯擺你的成就吧?可惜啊,我們三人都是嘴緊的!哼!」

  幾乎是她聲音一落,這個閨秀便對上了姜宓那感激的眼神。甚至在她重重一哼時,姜宓還以與剛才截然不同的,乾脆連貫的語氣迅反問起來,「你發誓?!」

  ……不等那個閨秀明白過來,一旁負手看風景的崔子軒輕哼一聲,他大步走到姜宓面前,一把撈起她的手便轉身離去。

  崔子軒這次走得有點急,他大步走了幾十步後,腳步恢復了從容。回頭似笑非笑地瞟了姜宓一眼,崔子軒朝著不遠處的角落微一頜。

  蹬蹬蹬,一個僕人從角落裡鑽了出來,他快跑到崔子軒面前,低頭恭敬地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崔子軒瞟了姜宓一眼,慢騰騰地說道:「把趙飛燕的《掌上凌風飄雲曲》送去姜府,跟姜府的三位媽媽說,這支《掌上曲》是我崔郎最喜歡的一支舞曲,我希望能在短時期內,看到遺花公主為我舞上一次!」

  那僕人連忙應道:「是!」

  崔子軒又瞟了姜宓一眼,輕輕哼了一聲,又道:「還有,告訴三位媽媽,你家公子見慣了繁華看多了舞曲,這是遺花公主為我跳的第一支舞,本公子希望它能盡善盡美……」

  那僕人又應了一聲,才轉過身急跑而去。

  姜宓張大嘴看著那僕人遠去的身影,她那黑苦的臉色這時黑色更深苦意更濃了。她又轉過頭愕愕地看向得意洋洋的崔子軒,恨道:這個人太討厭了!我什麼都按他的話做了,他還是出爾反爾!

  這時的姜宓真是覺得,那些喜歡崔子軒的女兒家一定是眼睛都瘸了!就這傢伙這樣的品行她們還爭來爭去的。哼!沒有一個有她的眼光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6 11:02 PM

第七十八章 得知

  這時的姜宓,小手又被崔子軒緊緊包住,兩人再次提步朝前走去。

  七月的成都,其實是炎熱的,不過今天天氣很好,天空陰著,一股清風吹著,它拂起了崔子軒的衣袍,令得這個著名的美男子宛如一副行動的風景畫,引來路人頻頻注目。

  然後,因為崔子軒的被注目,連帶得被他緊緊牽著的姜宓也成了人群的中心。

  ……姜宓很不適應。

  每一個看到他們的人,先是雙眼一亮地盯上了崔子軒,在欣賞了一會這個有名的蜀國崔郎後,他們接下來的動作非常整齊一致,那就是齊齊低頭,看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再然後,他們會整齊一致的露出一種惋惜的表情……

  你們能形容出姜宓此時的感覺嗎?她好好一個美貌少女,她的母親好歹還是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可現在,眾人看向她和她身邊的崔子軒時,卻把她當成了那坨插美男花的牛糞,那個眼神中的羨慕妒忌啊,簡直溢於言表……

  姜宓覺得自己不能忍了!

  於是她很用力地甩開了崔子軒的手!

  察覺到她的動作,崔子軒腳步一頓,他低下頭朝著姜宓盯了一眼後,這廝雙眼慢慢瞇起,極溫柔地問道:「怎麼,我握疼你了?真有意思,這麼一會功夫,遺花公主的膽子似乎又變大了……居然敢甩我的手了!」

  還別說,給這廝這麼一威脅,姜宓那被打擊得鬱悶的心情居然微妙的轉好了許多。她再一次想道:我與那些眼睛瘸了的人計較什麼啊?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傢伙人品極壞。

  他們都不知道,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這樣一想,姜宓便同情起那些人來。於是。她在崔子軒那威脅的眼神下,乖乖地把手伸了過去,乖乖地讓他牽著自己再向前走去……

  兩人又閒逛了一會,崔子軒突然指著右側遠方的一處連綿山峰說道:「那就是青城山。」

  姜宓仰頭望去。

  這般遙望那似乎遠在天邊的山峰,姜宓有點出神。

  崔子軒轉過頭來,「你在看什麼?」

  姜宓回道:「突然覺得這天地,真美。」

  「是啊。這天下真美……」不知不覺中。崔子軒把姜宓口中的『天地』變成了天下,他負手站在那裡,不知想到了什麼。竟也有點失神。

  又過了一會,崔子軒突然說道:「阿宓,你想過離開蜀都,到別的國度生活嗎?」

  「離開蜀都?」姜宓眨著大眼睛。她很認真地想了想,搖頭說道:「可這裡很好啊。這裡的米只有六文錢一斤。」

  饒是崔子軒想過了她的種種回答,也斷斷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他嘴角抽了一下,過了半晌後才黑著臉說道:「你庫中藏有黃金萬餘兩,難道還缺了那麼點米錢?」

  姜宓認真地回道:「可我每次想到我有那麼多錢。可以買上無數擔米糧,我就什麼也不怕了啊!」

  她這話說得理所當然,崔子軒側過頭打量著眼前這個白裡透紅。整個人都透出一種洋溢的靈氣和青春的少女。幾乎是突然的,他記起了他剛剛見到她時的模樣。想到了姜宓原本的出身,想到了她曾經朝不保夕,衣食不濟的日子。

  想著想著,崔子軒的眼裡多了一抹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疼惜,當下,他輕聲說道:「你放心,以後不會再讓你餓著了!」

  姜宓卻沒有注意聽他的話,她正在張目游望……崔子軒唇一抿,突然淡淡說道:「對了,回去後認真繡一個荷包給我……」

  崔子軒的話還沒有說完,姜宓便刷地回頭看向他。她的眼睛睜得老大,怔怔地看著崔子軒。

  也許姜宓的眼神太懵懂,也許她的眼神裡還隱藏了嫌棄什麼的,當下崔子軒冷笑一聲,說道:「怎麼?不願意啊?不願意行啊,那本公子讓人吩咐桂媽媽一句,想來她會讓公主願意的!」

  ……

  皇宮。

  皇后正一臉憔悴眼神茫然地坐在慣常坐的鳳椅上。

  康王一進門,便看到了這樣渾然不似以前那般爽利得意的母親,當下,他心頭一痛。

  大步走到皇后面前,康王從宮女手中接過扇,一邊給母親扇著風,他一邊輕聲喚道:「母后,母后……」

  皇后回過神來,這一看到康王,她雙眼漸漸恢復了神采。慢慢挺直腰背後,皇后低聲說道:「我兒,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康王的臉上閃過一抹冷意,他沉聲說道:「母親,我們自是不能坐以待斃!」轉眼,他恨聲說道:「我這一生,還沒有像恨崔子軒那樣恨過一個人,還有那姜宓,還有那姜宓……」他咬牙切齒著。

  皇后聽到他語氣不對,抬頭向康王看來時,便看到兒子冷著臉低低又道:「兒子也是這一次才知道,原來那鄭紋之所以突然背叛了我們,就是聽到了姜宓那個女子的盅惑!」

  「什麼?」皇后一驚,不解地低叫道:「這怎麼可能?」

  康王冷著一張俊美的臉,冰寒地說道:「這事是真的,昨晚我約鄭紋見面時,她一不小心說漏嘴的!」

  卻原來,隨著皇后和皇後娘家吳氏出現這場信用危機,做為皇后的親子,吳氏一族投資的對象,康王的處境也變得艱難起來。

  以前,吳氏和皇后順風順水時,他是高高在上的康王,他可以在鄭紋和牛子玉之間搖擺,他可以在蜀都最優秀的貴女中挑來挑去。可隨著這吳氏一族和皇后漸漸走下坡路,康王的日子也不好過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曾經愛慕過他的鄭紋,幾乎成了康王所能選擇的最好的正妃人選…要是在這個時候有鄭氏一族加入自己一方的陣營,那無疑對康王是極有利的。

  於是,昨天晚上,康王還是皇后生辰以來,第一次約見了鄭紋。

  康王一見到鄭紋,便向她陳述自己的不得已,以及他對她上次不戰而逃的失望……康王表現得如此深情,他又是鄭紋真心愛過的男子,漸漸的,鄭紋被盅惑了。

  被盅惑中,她終於在康王的追問下,說出了上次在皇后壽辰上,她突然放棄向皇后示好的原因。直到這個時候,康王才知道,原來鄭紋是聽了姜宓的提醒才做出那樣事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7 11:16 PM

第七十九章 眾人的震驚

  把姜宓洩露出去後,鄭紋清醒了過來,她掙扎了一會,還是選擇向康王提出告辭,而她這個舉動,也就意味著她選擇拒絕了他的情意!這請康王越發覺得姜宓在他和鄭紋之間,只怕還做了什麼事,使得鄭紋居然能抵擋他的溫柔!

  聽到這件事上又有姜宓的手腳,一時之間皇后的臉色黑得發紫了!

  過了一會,皇后冷聲說道:「要打壓一個人,首先得除其羽翼!姜氏這個小姑娘不過是本宮隨手扶起來的一個小玩意兒,現在看來,卻是養虎為患了!」

  她略頓了頓,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康王低聲說道:「現在不能急了……咱們再也不能性急了!」

  皇后抿著的唇動了動,最終,她慢慢地點了點頭。

  這時,康王又道:「其實現在當務之急,是把崔子軒調離蜀都……這次的事件中,我們之所以如此被動,明明抓住了翻盤的藉口,連父皇也有意相助,最終卻落到這個地步,就是因為崔子軒插手的緣故。所以,只要他走了,蜀都發生什麼事,都會是我們說了算!」

  這個皇后深有同感,她沉著臉說道:「本宮早就如此想了。」

  康王說道:「據兒子得到的消息,博陵崔氏已派了重要人物來催了。他們博陵崔氏在吳越和中原都有根基,我後蜀不過是他們觀望的場所。據兒子所知,這次似乎是博陵崔氏出了什麼大問題,正急招崔子軒這個繼承人回去處理。也就是說,他馬上就會離開蜀都了!」

  皇后萬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好消息,當下她騰地站了起來。激動地轉頭看著康王,皇后興奮的急問道:「當真?」
  
  康王點頭,他認真回道:「絕對不假!」

  皇后大喜。她雙手交握在胸前,在殿中急促的踱了一圈後,皇后喃喃說道:「好好好!只要他走了,只要他走了……」這時的皇后,已興奮得語無倫次了。

  ……

  這時。崔子軒和姜宓已逛了好一會街了。

  轉過頭。姜宓朝著崔子軒低聲下氣地說道:「崔公子,時辰不早了呢……」她覺得她說得很含蓄,甚至。生怕他聽不懂,姜宓還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太陽。

  ……其實,兩人上街到現在,不過小半個時辰呢。

  本來。崔子軒已恢復了心情敞亮的,結果他聽到姜宓這麼一說。崔子軒那雙眼又慢慢瞇了起來。

  他轉頭朝著姜宓打量一會,見到她臉色紅潤氣色明亮,只是每逢有路人朝這邊緊盯時,她會下意識的瑟縮一下。

  於是。崔子軒負著手,慢條斯理地說道:「是時辰不早了……」在姜宓的雙眼一亮中,他溫柔地說道:「阿宓可是想急著回去練舞?」

  見到姜宓臉色發白。急忙搖頭,崔子軒又特溫柔地說道:「那阿宓是累了吧?正好這裡離天羅台不遠。我知道那裡有一家酒樓相當不錯,走,我請你吃東西去。」說罷,他又撈上了姜宓的小手。

  在大街小巷,無數或明目張膽,或偷偷張望的目光中,崔子軒走得氣定神閒,姜宓走得同手同腳。兩人這般走了一會後,那酒樓已經出現在姜宓的眼前。

  幾乎是兩人堪堪來到離酒樓不遠處,崔子軒抬頭看到一人,不由眉頭一皺停下了腳步。

  姜宓順著他的目光朝上面看去。

  坐在那閣樓倚窗處,正朝著崔子軒定定望來的,是一男一女,那位公子且不說,那女子卻是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生得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

  ……這是姜宓真正意義上見到的第一位絕色美人,比起她,於曼等蜀都三大美人差了何止一籌?

  這個美人眉目如畫,白衣當風,氣質於柔弱中帶著幾分高貴神秘,光是站在那裡,便欲凌風而去。

  望著她,姜宓竟是想道:大家都說我母親當年如何如何美,難道說,我母親還會比這個美人更美?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突然的,姜宓聽到了旁邊傳來崔子軒近乎疲憊的輕嘆。

  姜宓一怔,這時她也發現了,從他們過來後,那美人的眼睛便一直放在崔子軒身上,不曾有半刻稍離!

  就在這時,姜宓聽到崔子軒低聲說道:「……阿宓,你先回去,改天我再請你一道用餐。」

  可彷彿知道他會說這話一樣,就在這時,酒樓裡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四個長相極美,也就是說,任哪一個姿色都有姜宓之上的婢女娉娉婷婷地出現了。只見她們來到崔子軒面前,朝著他齊齊一福後,四婢曼聲說道:「我家姑娘說了,還請崔郎和這位姑娘一道上樓,她已備好薄酒,只等故人上前一飲!」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崔子軒自是笑了笑,他優雅提步,廣袖飄搖的朝前走去。這時的崔子軒,與姜宓認識他以來都完全不同。這時的他,儼然是一個高貴無比,氣度無雙的千年世家嫡子,這時的他,想來便是後蜀太子那樣的人見了,也會生出自形慚穢之感。

  一直以來,崔子軒在姜宓面前都是很普通的,她也一直覺得這廝就是個普通人……可這一刻,姜宓竟是突然感覺到,原來博陵崔郎,蜀國崔郎,真的是與她完全不同層次,高高在上的人。

  崔子軒既然提了步,姜宓自也不落後,她低著頭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面,不一會功夫,兩人便來到了二層閣樓上。

  姜宓這一上閣樓,幾乎移不開腳了。只見這閣樓的地面上,鋪上了厚厚的,姜宓從來沒有見過,卻無疑非常珍罕的白緞。這白緞也不知是什麼做成,潔白如雲,踩在上面軟軟的,最重要的是,它還散發著一種自然的幽香……突然間。姜宓記起來了,似乎她上次在皇后宮中時,看到皇后的座墊也是這種白緞。只是皇后那裡,只有那麼小小一塊墊在椅子上,而這裡卻鋪了滿滿一層閣樓!

  自然而然的,姜宓一腳踩上去後有點不敢移步了。她望著風度翩翩的入了一間廂房的崔子軒,一時拿不定主意是跟上去還是就此退下。

  就在這時。姜宓的身後。傳來一個極動聽極優雅的女子聲音,「你是遺花公主?聽說你母親就是當年前蜀的徐淑妃娘娘?」

  姜宓回頭,她對上了好奇的朝她望來的四婢。而開口向她詢問的,那語調如此優雅動聽,光是開腔就讓人心曠神怡的,竟是其中一婢!

  ……這個婢女簡直比青月公主還像公主。姜宓在心裡暗暗忖道。

  四婢顯然沒有放姜宓離開的意思。她們以一種優美而自然的姿態,在不知不覺中擋住了姜宓的去路。

  這時。先前向姜宓發話的一婢輕言細語地問道:「遺花公主以為,做為女子生活在這世上,最重要的是擁有什麼?」

  姜宓怔怔地看著她。

  那婢揚唇淺笑,她又用那悅耳至極的聲音輕言細語道:「看來遺花公主是疑惑我等的身份啊…我們四人。是范陽盧氏的家生子。遺花公主可知道范陽盧氏?范陽盧氏乃傳承了千年的世家,前唐以前,連博陵崔氏都不配與我范陽盧氏聯姻……遺花公主現在可知我范陽盧氏了?」

  也不知怎麼的。聽她這麼一說,姜宓卻突然間不自卑了。她定定地看著這個自稱只是范陽盧氏的家生子。卻顯得比清河公主還要貴氣的美貌婢女,又轉頭看向另外三個同樣貴氣同樣不凡的美貌婢女。姜宓想了想後,認真問道:「你們想跟我說什麼?」

  沒有想到姜宓會這樣直接,四婢一楞。

  就在這時,崔子軒進入的廂房門突然打開,那位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抿著唇走了出來。

  看到自家姑娘出現,四婢老遠便姿勢極美地行了一禮。

  那絕色美人過來了,在她娉娉婷婷而來之際,四婢一直沒有直腰。不一會功夫,那絕色美人便從姜宓的身邊擦了過去,她腳步有點快有點急地下了樓。

  目送著自家姑娘離去,其中兩個美婢迅速跟上,剩下的兩婢則看向姜宓,其中一婢輕言細語道:「遺花公主,剛才你失禮了。」

  她話中的意思,是怪姜宓沒有行禮吧?

  姜宓轉頭,她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另一婢則在那裡口氣輕慢地說道:「遺花公主來自鄉下,定然無法明白『范陽盧氏』和『五姓七宗』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中,含了太多的輕鄙!

  不止是這兩婢,侯在遠處的幾個身量高大,氣量軒昂的護衛,這時看向姜宓的眼神中有也著幾分輕鄙。

  而且他們的這種輕鄙,不完全是鄙視,那怎麼形容呢?那就是看一粒微塵,看一個愚蠢不知道高低的鄉下賤民的不屑!是的,是不屑!

  所有人都在不屑地看向姜宓。

  突然間,姜宓有點怒了。事實上,自從崔子軒二話不說便提步上樓,連等也不等她一下便直接入了那廂房時,姜宓便有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憋悶。

  她形容不出,卻第一次渴望發洩。

  於是,姜宓朝著兩婢,以及那些護衛看了一眼,在對上他們那高高在上的表情時,姜宓眨了眨眼,很認真地說道:「可是,我前陣子看邸報,上面明明寫了,朱梁篡康時,殺范陽盧氏子弟三人,李存勖建立後唐時,又滅范陽盧氏一旁支。劉知遠的大漢國建立時,范陽盧氏盧叢之死了。吳越一地,范陽盧氏盧說暴疾而亡,南唐去年春三月,范陽盧氏嫡系盧元被殺……」

  姜宓那清脆而有點刻板,彷彿正在宣讀邸報的聲音明明不大,可站在她身邊的兩婢也罷,侯在不遠處的幾個護衛也罷,連同廂房裡原本交談熱鬧的幾位公子包括崔子軒在內,都陡然的安靜了!不知不覺中,一人推開了廂房的門,由著姜宓那清脆的宛如宣讀的聲音靜靜傳來,便是剛才急走下樓的那個絕色美人,這時也呆呆地站在樓梯口處,臉色煞白著……

  姜宓繼續背道:「去年春九月,范陽盧氏的盧子秀從南唐往吳越時,卒於長江之上……」

  姜宓一口氣說了十幾個事件後,她仰著頭看向一個從廂房裡走出的貴公子,清脆而好奇的向他問道:「你們范陽盧氏的人特別特別多嗎……可就算特別特別多,也禁不起這樣損耗啊?天下間這麼多國家這麼多年發出的邸報,我才看了五十份不到,裡面記載的你們范陽盧氏的子弟,就死亡達到了十八人,損耗的旁支達到三支……如此巨大的死傷之下,你們為什麼不去想法子規避,卻有精力與我這個不重要的小人物計較呢?」

  那位生得與樓下的絕色美人有幾分相似,有著與崔子軒完全不同的陰柔極致之俊的貴公子,突然覺得口中乾澀得厲害!

  事實上,臉色煞白,口中乾得厲害的不止是他,幾位公子這時呆若木雞,樓梯間處的那位絕色美人臉上的驕傲一洗而盡,站在姜宓身側,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兩婢唇瓣毫無血色,那些軒昂高大的護衛一個個額頭汗出,便是崔子軒,這時也怔怔地看著姜宓,他似乎是第一次認識姜宓一樣,眼神專註至極!深邃無比!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7 11:25 PM

第八十章 天才

  這時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事實上,自唐滅之後,歷史彷彿走入了一個怪圈,無論江南還是江北,中原還是南彊,能夠建立國家割據一方的,通通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將。
  
  武將稱雄,武將紛紛稱帝的時代,文士的地位大幅度下降,知識的力量漸漸被人遺忘。無數無數個憑著一已蠻力,憑著手中刀兵就可以成為皇帝的武將們,他們對於以往高據在他們頭頂上的讀書人是鄙夷的,是動則屠殺的!

  所以,綜後蜀一國,找不到幾個如姜宓一樣,能夠通過幾張邸報便能知曉天下各國形勢的有才之士,而直到姜宓此刻宣讀而出,范陽盧氏的這些年輕一代,才陡然明白了自家長輩那眼神中揮之不去的悲傷和害怕是什麼……

  姜宓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指出的東西太過震驚,許久許久,閣樓上還是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那個長相陰柔俊美至極,與崔子軒一直在外表氣質上已達到極臻的范陽盧氏的公子,衝著姜宓極為恭敬的一揖後,他啞聲說道:「這位姑娘,請,請入廂房一述。」

  姜宓這時悄悄瞟了崔子軒一眼,見到他深邃的瞳仁裡清楚地倒映著她自己的面容,姜宓輕輕恩了一聲,提步向廂房走去。

  姜宓走動時,那個絕色美人也上樓了,她看向姜宓的眼神也很複雜,這種複雜,一直到她目送著姜宓進入廂房還沒有消失。

  絕色美人旁邊,那幾個婢女的臉色還蒼白著。她們走到那絕色美人身後時,那絕色美人低低地開了口,她的聲音實在太動聽了。隱約有種魅惑的味道,「……他們都說子軒哥哥是因為她才在蜀都逗留。」

  這絕色美人的眼中含著淚水,她本來美麗至極,這一含淚,便是女子看了也心軟,當下,一個婢女低聲勸道:「姑娘。再怎麼說。她也不值一提……」

  絕色美人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她又搖了搖頭。她喃喃說道:「你們不懂的……你們不懂的。」

  崔子軒沒有進入廂房,他朝著姜宓進入的地方瞟了一眼後,緩步踱到了旁邊,一直走到欄杆處。崔子軒才負著手倚柱而立,只是。望著下面的人來人往,他的眼神有點複雜。

  這時,一位公子走到了崔子軒身後。那公子順著崔子軒的目光朝著下面的行人望了一會後,突然說道:「這個遺花公主確有大才!」

  崔子軒沒有回答。

  那公子眺了眺遠方的青城山。低聲笑道:「記得前年時,你崔郎一聲令下,讓我等延請吳越南唐有名的博學之士。而這些博學之士整整看了兩年的邸報。也從來沒有一人主動提起過,從邸報上可以看出。自唐亡至今,范陽盧氏如何,博陵崔氏如何,我太原王氏又現狀如何……三百六十個博士,整整兩年的收集閱讀,卻從無一人看出這一點!」 

  崔子軒沉默了一會,低聲回道:「……這就是天才……過目不忘之能,再加上天生就擅長從紛雜繁多的消息中,對關聯事物敏銳地進行歸納,這種能力本來就是天才才有的。你也知道的,世間很多事,庸人跑斷腿,天才卻只需要一眼。」

  那王公子突然笑了,他轉向崔子軒,好奇地問道:「聽蜀人說,你與這個遺花公主走得挺近的?看來你早就知道她有如此才能了?」

  卻不料,崔子軒聽到卻搖了搖頭。

  ……

  不管是那個絕色美人,還是她這位哥哥,名喚盧亙的美男,還是另外幾個公子,全都是外表極其出眾,氣場也十分強大的人物。這種千年世家的子弟,他們光是坐在那裡,甚至不需一言一語,便能讓人從心底裡感覺到敬畏和仰望。

  不過,此刻的姜宓,就算她捧著一隻珍貴至極的羊脂白玉杯小心地抿著裡面的茶水,動作笨拙舉止也不起眼,可無論是誰,已經不敢再輕視她了。

  盧亙把姜宓請進來後,一連問了姜宓幾個問題,奈何姜宓看的邸報不多,能回答的也有限,到得現在,盧亙該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了。

  就在廂房裡的幾位公子問過姜宓,先後走出廂房時,過了一會,廂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卻是崔子軒走了進來。

  崔子軒大步走到姜宓面前,自自然然地靠著她坐下。他從一側拿過酒樽,給自己倒了一盅酒後,他轉向了姜宓。

  這一看,崔子軒輕咦出聲,他低聲問道:「你冷?」

  卻是崔子軒看到了姜宓嘴唇發白,所以有此一問。

  雖然一直對崔子軒腹誹重重,可剛才經歷了這麼多氣場驚人的大家子弟帶來的壓力,崔子軒的到來還是很讓姜宓放鬆的。

  當下,姜宓搖了搖頭,說道:「不冷。」

  崔子軒低聲再問:「真不冷?怎麼嘴唇這麼白?」

  姜宓小聲說道:「只是剛才有點緊張。」

  崔子軒笑了,他打趣道:「你在我面前從不緊張,為何見了那幾位仁兄卻知道緊張了?」

  姜宓忍住白他一眼的衝動,沒有回答。

  可崔子軒對姜宓已經極為熟悉,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麼,當下他朝她湊了湊,忍笑低語道:「怎麼,被剛上樓時那些人的下馬威嚇到了?」轉眼他又極小聲地說道:「早知道嚇一嚇你就能這麼老實,我也應該使這一招的。」

  姜宓不想理他,她在心裡又翻了一個白眼,虎著臉想道:你嚇我的時候還少了嗎?轉眼她忍不住又忖道:這廝的性情惡劣到已經不分場合的欺壓我了!

  也不知怎麼的,她想不到這點還好,這一想到這點,心裡便悲憤起來,於是,姜宓的臉色變苦了。

  崔子軒笑吟吟的欣賞著她的表情變化,過了一會,他極溫柔極溫柔地說道:「這可怎麼辦?不過幾個世家小輩,你就把自己嚇成這樣了,要是見了我叔叔,你豈不是連走路說話也不會了?」

  見到姜宓嗖地抬頭看向自己,崔子軒好心好意地解釋道:「我不是說過嗎?我的家人知道你對我痴心一片後,有心與你見一見……其實我這位叔叔人挺好,就是他當慣了家族長老,太威嚴了一點,平素裡連盧亙幾個見了他也躲得遠遠的……」

  果不其然,他越是說,姜宓越是緊張,他說到最後,姜宓看向他的眼睛都濕漉漉的了……

  這樣眼神濕漉漉水靈靈,又是緊張又是乞求又不想開口求他的姜宓實在太可愛了,崔子軒低低笑了一聲,竟是低下頭,俊臉漸漸朝著姜宓的臉傾了過去……

  眼看四唇就要相接,姜宓竟是嚇得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墩兒,而她這個動作,惹得崔子軒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廂房的門一直是半開的。

  所以,廂房裡這兩人的一舉一動,外面的人都收入了眼底。

  那絕色美人自從崔子軒出現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現在也是,她一直目不瞬移地看著他入內,看著他與姜宓互動。

  旁邊,盧亙似乎也被廂房裡的兩人看得傻了眼,看著看著,他猛然回頭,朝著自個堂妹望了一眼,盧亙突然說道:「……璃兒,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崔子軒!他從小便深沉多智,我一直以為,他是個不喜歡說話的人……我這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崔子軒也是個嘴碎喜笑的……」

  他壓低聲音,輕而認真地說道:「璃兒,他在你面前從來不曾如此放鬆過啊。」

  絕色美人的臉色突然蒼白如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7 11:29 PM

第八十一章 王家立功

  皇宮。

  康王離去後,皇后還一動不動地坐在塌上出神。

  蜀帝一進院落,看到的便是這樣全無以前的精神和活力的皇后。不,不止是沒有精神和活力,不過區區半月,皇后彷彿老了幾歲一樣,連兩鬢角都染上了一層薄霜。

  一直以來,在蜀帝的心中,自己這個繼妻都是張揚的,得意的,精緻的。他現在還記得最初與小姑娘的她相遇時,她著了那麼一襲紅裳,手拿長鞭驕縱而得意的在馬上笑著,那笑聲清脆張揚,映得她這個人都如烈日一樣美得耀眼。那一下子,蜀帝便對她上了心。

  本來,皇后上了年紀了,又一直不知收斂,她的家族也做了不少蠢事,這些都讓蜀帝很是不滿。可他也沒有想到,真正看到她變得落寞和憔悴時,他的心裡還是會有不忍。

  當然,蜀帝之所以不忍,是因為他非常清楚的明白,那孩童綁架案實際上與皇后和皇后娘家毫無關係。她們之所以落到現在這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步,不過是運氣使然。

  更何況,皇后這邊不是沒有做出犧牲,她連自己一向疼愛的妹妹和最得力的心腹都給祭出去了。

  想到她這個一國皇后,竟被不屬於自己的過錯逼到這個地步,蜀帝微微蹙起了眉。

  看到蜀帝進來,皇后驚喜得騰地站起,可她剛剛站起,便想到自己憔悴蒼老的樣子,連忙雙手捂臉慌裡慌張地躲到了幃帳後。

  還別說,皇后這個動作一做,真彷彿回到了他們十七八歲的光景,不由自主的。蜀帝憐愛地說道:「別躲了,朕早就看到了。」

  幃帳一陣飄動,慢慢的,低著頭似乎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放的皇后走了出來。

  蜀帝見狀,再次輕嘆一聲,他上前扶著皇后的手,牽著她一道坐好後。蜀帝溫聲說道:「瞧你。眼都腫成這樣了,是不是一直沒有休息好?」

  皇后低下頭的目光,小小聲地回道:「還。還好。」

  蜀帝轉頭,朝著眾宮婢命令道:「傳膳。」

  「是。」

  不一會,皇帝轉向皇后,溫聲又道:「你我多年夫妻。實不必如此拘緊。」

  皇后連眼淚都出來了,她感動地喚道:「陛下。」

  皇帝應了一聲。隨口問道:「康兒剛才過來了?聽說他臉色不好,可是有人欺負他了?」對這個自來看重的兒子,皇帝還是很上心的。

  皇后低頭,她小聲地說道:「也。也沒什麼……只是康兒昨日上街時,遇到王城的兒子,就是那個叫王琿的……康兒聽了幾句不中聽的話。跑到臣妾這裡訴苦。」

  畢竟與皇帝是多年夫妻,蜀帝這一進來。皇后便察覺到他剎那間的心軟。迅速的,皇后決定抓住這個機會。

  可皇后的不聰明也就表現在這裡。她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卻不想著為自己和家族謀取更大的好處,反而被仇恨蒙住了雙眼,只想著給姜宓一個教訓。

  在皇后想來,崔子軒一走,再把姜宓最主要的支持者戶部尚書王城拿下,到那時,她要處置姜宓也就容易多了……

  蜀帝本來就對王城的屍位素餐不滿,聽到他的兒子還敢騎到自個兒子頭上,不由冷哼出聲。

  聽到皇帝發出的冷哼,低著頭的皇后露出了一個笑容,她高興地想道:事情成了!王家要倒了!

  卻說皇帝從皇后那裡出來後,便徑直來到了御書房。

  御書房的東面牆上,掛著一副天下形勢圖,皇帝背著手站在地圖前,過了一會,他朝著身側的一個太監淡淡問道:「最近可有參王城的奏章?」

  那老太監一個激淋,轉眼,他片波不動地佝身回道:「有的。」

  「拿給朕看看。」

  「是!」

  太監應了,轉身朝外走去。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尖哨的太監聲音,「陛下,戶部尚書王城,工部尚書黎建求見!」

  「戶部尚書王城?」皇帝聽到這個名字後頓了頓,過了一會,他淡淡說道:「讓他們進來。」

  「是!」

  ……

  那老太監拿著幾本參王城的奏章剛剛走到御書房門口,便聽到書房中傳來了皇帝那充滿驚喜的聲音,「你們說什麼?」

  書房中,屬於王城的聲音激動而清晰,「稟陛下,臣和黎建幾經周折,終於弄到了成州的軍防圖……臣以為,成州內亂已生,將士無心奮戰,正是我蜀國把它納入版圖的時機!」

  一側,老臣黎建的聲音也是激動而響亮,「老臣恭請陛下拓土開彊,替我蜀國打下萬世不朽之基業!」

  老太監一下子停下了腳步。

  書房中,蜀帝在最初的驚訝後,轉眼哈哈大笑起來。蜀帝的笑聲是如此響亮如此中氣十足,笑著笑著,蜀帝高興地叫道:「好!好好!」極為難得的一連說出三個『好』字後,蜀帝極是滿意的聲音響亮地傳來,「難得兩位愛卿憂心國事,不聲不響中竟為朕弄來了這成州軍防圖。好!好!好!」

  這時的蜀帝,確實是驚喜莫名,他大步上前扶起王城和黎建,大為感動地想道:如不是時時刻刻把我蜀國,把朕的江山放在心上,這兩位愛卿怎麼會與朕想到了一塊去?怎麼會連朕都弄不來的成州軍防圖也弄到了?什麼叫忠心耿耿?這就是忠心耿耿啊!

  因為太過感動,蜀帝突然對慫恿著自己來殺王城的皇后憐意大消,他蹙著眉暗暗想道:吳氏太過心狹,竟隱些誤了朕的忠臣!

  ……

  崔子軒還與姜宓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樓梯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轉眼間,一個青年護衛大步走來,只見他來到崔子軒面前後,低頭行了一禮,稟道:「公子,剛才蜀帝連下兩旨,大賞戶部尚書王城和工部尚書黎建,蜀帝在聖旨中一再稱讚兩人忠心。」略頓了頓,那青年護衛又道:「據說是王城和黎建就成州之事向蜀帝呈了奏單。公子,依蜀帝的反應看來,只怕蜀國很快就會出兵攻打成州了!」

  在這兵荒馬亂的時期,這些奔走在外的世家子們最在意的就是這種戰爭之事,所以這也是這個青年護衛第一時間前來稟報的原因。

  聽到他的稟報,那太原王氏的公子和范陽盧氏的幾位公子都低低的議論起來。只有崔子軒,他在聽了那青年護衛的稟報後,饒有興趣地問道:「不是說這位戶部尚書為人木訥不會辦事,蜀帝很不滿意嗎?這次是怎麼回事,這麼一個日落西山的王家,居然又重新得了聖眷?」

  那青年護衛搖了搖頭,回道:「事情原由我們無法探知。」

  一側,那太原王氏的公子走了過來,他隨意的笑道:「這有什麼好想不通的?既然那個老尚書本是個木訥不會辦事的人,這一下卻又突然變聰明了,那就只有一個理由:定是那老尚書在哪裡找了一個很有才能的幕僚,聽了其意見摸到了蜀帝的心思。」說到這裡,那王公子瞟了一眼姜宓後,轉向崔子軒提醒道:「子軒,你也別只顧著小美人。這天下間只有人才才是最重要的,這個幕僚你應該派人仔細查一查。」未完待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8 10:58 PM

第八十二章 使者到來

  姜宓一聽這事,馬上知道是王城和黎建在成州之事上有了重大進展,並且他們把這進展稟報到了蜀帝跟前。想那蜀帝,本就是一心一意想取成州,現在得到這意外的助力,一時大為感動那是必然的。

  這時,姜宓聽到崔子軒低沉的聲音傳來,「是得查一查。」

  幾乎是他聲音一落,姜宓便悄悄向崔子軒看了一眼,她悄悄忖道:如果他知道向王城和黎建提建議的人是我……

  姜宓還在這裡胡思亂想,那一邊,崔子軒已經長身而起,只見他轉頭吩咐道:「你們幾個把遺花公主送回府去。」

  安排了護衛後,他又轉頭看向姜宓,在對上姜宓那白裡透紅的嬰兒肥臉蛋時,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崔子軒覺得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好。當下,他伸手在姜宓的秀髮上摸了摸,低聲笑道:「你先回去,等本公子抽得空閒再來尋你玩耍。」

  姜宓黑著臉想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了,誰要跟你玩耍了?

  豈料,崔子軒一對上她黑著的臉蛋,鼓鼓的雙頰,手一伸便在她臉頰上掐了一把。於是,姜宓走出廂房時,是一手捂著臉,眼中淚汪汪的……

  姜宓被崔子軒的幾個護衛簇擁著走出時,那來自范陽盧氏的絕色美人和她的幾個婢女侯在兩側,表情複雜地目送著姜宓離去。

  特別是那幾個婢女,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美貌還在姜宓之上,氣度也在姜宓之上,可此刻姜宓從她們面前走過去時。她們竟是恍惚中覺得:原來這個遺花公主與崔家公子是同一類的人……

  ……不管是崔子軒還是姜宓,他們進入廂房時,是被幾位門閥公子慎而重之的迎進的。出來時,那些門閥公子也是微微頜首以示尊重!這樣的待遇這樣的尊重,在四婢的認知裡,除了五姓七宗中如她家姑娘這樣的頂級閨秀,普通的女子中。沒有第二個能有。

  就這樣。姜宓被崔子軒的那幾個護衛很是張揚地送回了公主府。

  一回到府中,姜宓便被三位媽媽圍住了,在仔仔細細地問過了姜宓這半天的行程後。三位媽媽喜得嘴都合不攏了。桂媽媽首先高興地說道:「這下好了,連范陽盧氏的公子和姑娘都對我們公主這麼客氣,這事光是說出去就能讓公主的名聲再上一個層次。」

  李媽媽則是樂道:「公主這次才華顯露的時機很好啊,那個范陽盧氏的姑娘還想給公主下馬威呢。沒有想到卻被公主反將了一軍,想來那姑娘定然非常鬱悶吧?」

  宮媽媽也笑著說道:「老奴也沒有想到公主有這樣的大才。這才華好啊。這種才華才是最有用的,在這亂世當中,公主總算有了一張能夠護住身家性命的底牌了。」

  只是,姜宓剛被三位媽媽誇得合不攏嘴。馬上又苦不堪言了:因為媽媽們覺得,好不容易有機會得到了趙飛燕的《掌上曲》,姜宓就算不睡覺了也應學會它……《掌上曲》做為一支失傳多年的舞蹈。姜宓一旦學會,那就成了獨門絕技。以後不管是用來討好男人。還是在別的場合,這支舞都可以給她加分不少。

  特別是李媽媽,在她看來,便是有一天南唐的大軍打進了蜀都,長相只是中上的姜宓如果能在南唐皇帝面前跳上這麼一支舞蹈,那就能從軍卒的玩物變成帝妃……她想得可真遠!

  ……

  轉眼間,幾天過去了。

  這一天,蜀都城突然熱鬧起來。

  這種熱鬧,是一種彷彿帶著緊張,然後又夾著新鮮的熱鬧。中午時,姜宓練完舞剛剛沐浴更衣,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范於秀大聲嚷道:「阿宓,阿宓,你在嗎?」

  姜宓連忙應道:「我在。」

  范於秀格格笑道:「那你快點出來。我說你這幾天足不出戶的,一定不知道南唐和南楚南平等國的使者要來蜀都吧?」

  這個消息姜宓當然知道一些,可聞言她還是一驚,問道:「是不是那些使者提前到了?」

  范於秀咦了一聲,說道:「你怎麼知道的?」轉眼她又嘻嘻笑道:「反正不管了。我跟你說啊姜宓,據說這次的南唐和楚國使者中,有好幾個極了不起的美男子呢。嘻嘻,現在大夥都打扮得美美的準備到城外去迎接他們,你來不來?」

  姜宓「恩」了一聲,說道:「你等我一下。」過了一會,姜宓終於出來了。

  看到身著華服的姜宓走出,范於秀楞了楞,她歪著頭打量了姜宓一會,嘀咕道:「我好像覺得你又長好看些了。」

  姜宓一怔,她想到那個范陽盧氏的絕色美人和她身邊的四個美婢,想到自己的長相與她們之間的天壤之別,不由搖頭說道:「應該沒有。就算有,也就那樣吧……」

  這樣的姜宓,卻渾然忘記了,她母親在她這個年紀時,其實也算不上很美。

  范於秀也沒有心思與她說這個,跑過去把她的手一牽,便朝著外面急急走去。她一邊走一邊高興地說道:「聽哥哥們說,這次使者其實是來者不善。可咱們女兒家才不管這些呢,咱們只要有美男子看就行了。」

  說到這裡,她見到姜宓歪著頭在尋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那眼中的神光看起來還挺睿智的,竟再一次讓范於秀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范於秀扁了扁嘴,轉眼,她記起自己生氣沒有來找姜宓的原因,不由恨恨地問道:「你那天幹嘛特意跑到我面前顯擺你和崔子軒的關係?」范於秀瞪著姜宓,不高興地叫道:「我雖然以前對崔郎動過心,可天下間那麼多對他動心的姑娘,我不過是其中一個……你幹嘛特意跑到我面前來顯擺?你是生怕我搶你的崔郎是不是?我范於秀是那種人嗎?」

  姜宓的臉馬上苦成了一團,她連忙低聲下氣地解釋道:「不是這樣……那天是崔子軒要我過來說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是他威脅我……」

  姜宓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范於秀頻頻冷笑起來。

  兩個姑娘你瞪著我我瞪著你一會,最終,范於秀冷笑道:「真有意思,天下女兒家都傾慕的,從識事起就閱遍天下美色的蜀國崔郎,居然威脅起一個什麼也不是的你來了……」

  見到姜宓馬上緊緊閉緊嘴,有氣無力的低下頭,范於氣哼哼一聲,語氣轉緩,「算了,我向來大人大量,懶得與你計較。走吧,再不快走我們連那些美男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

  蜀人本來就多情愛熱鬧,幾國使者前來的消息,幾乎令得蜀都都沸騰了。姜宓兩人走到街道上時,到處都是鮮衣怒馬的貴女。當然,還有不少年少的兒郎。

  姜宓和范於秀一樣,是騎著馬的,而她們的馬匹一入街道,便被匯入了眾騎當中,順著滾滾人流朝著北城門直湧而去。

  當姜宓來到北城門時,赫然發現城門外已組成了長達十里的人牆,一個個花枝招展的蜀地女兒排在官道兩側,還沒有靠近便香風撲鼻。

  突然的,范於秀高興地叫了起來,「啊,崔子軒在那邊……阿宓快看,你的崔郎在那邊!」

  姜宓順著范於秀的目光看去。

  卻原來,後面的北城城牆上也站了幾十個人,而那些人中,站在正中,俊美如煌煌烈日的崔子軒最是引人注目。

  這時,范於秀看向崔子軒旁邊,奇道:「站在崔郎旁邊的都是什麼人啊?怎麼一個個都戴了紗帽?」

  姜宓在旁邊安靜地說道:「應該是范陽盧氏和太原王氏的公子姑娘們……」

  姜宓的話還沒有說完,范於秀已「啊——」的一聲尖叫起來,她的尖叫聲如此亢奮,如此激動,直讓姜宓目瞪口呆地住了嘴。讓姜宓慶幸的是,蜀人都熱情,范於秀的尖叫聲雖然響亮,可周圍說話的笑鬧的聲音同樣也不小,倒沒有引來太多目光。

  見到姜宓居然面無表情地瞪著自己,范於秀抓住她的肩膀一邊晃一邊叫道:「啊啊啊,那可是五姓七宗的門閥弟子礙…啊啊啊,想當年崔子軒剛來蜀都時,可是連太子都出面親迎的……啊啊啊,那時崔郎騎著白馬而來,剛摘下紗帽便全城鴉雀無聲,便是太子走在他身邊,也被映襯得像個暴發戶……那是何等風景?那是何等絕勝的景觀?啊啊啊,你怎麼能這麼隨便就說出范陽盧氏和太原王氏的名號?」

  尖叫了一陣,也搖晃得姜宓暈頭轉向後,范於秀終於安靜下來了,她眼巴巴地朝著城牆上看了一會,喃喃又道:「其實見過了崔郎,我也不太好奇別人了……哎,崔郎啊崔郎,自從你相中了阿宓,害得我每次見到你後都不好意思犯相思病了。」

  ……

  城牆上。

  崔子軒一臉嚴肅的負手而立,因為嚴肅,身著玄衣的他甚至帶上了幾分不怒而威的威嚴。

  在崔子軒的旁邊站著的,是那個太原王氏的公子。那位王公子與崔子軒一樣,雙眼緊緊地盯著官道盡頭那揚起的灰塵處。看了一會後,王公子低聲說道:「說起來,長江以南的這些國家也休養生息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相互刺探一把,情勢於己有利的話再起戰火也很正常。」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9 10:20 PM

第八十三章 分離

  就在這時,前面鼓雜訊大作,有人叫道:「來了,使者們來了!」

  使者們來了?

  姜宓精神一振。

  范於秀也是精神一振,於眾人下意識的安靜中,一陣整齊有力的馬蹄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漸漸的,一支隊伍出現在姜宓的眼前。

  那隊伍走在最前面的,是一排玄衣騎士,而玄衣騎士後面,是幾位貴公子。

  那幾位貴公子赫然都生得極是俊美!

  於身邊范於秀陡然提高的歡叫聲中,姜宓猛然抬起頭,朝著一位公子不錯眼地看去。

  那公子身材高大,生著一對斜飛的劍眉,五官俊雅氣度不凡……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面目身材居然與姜宓的哥哥姜武足有六成相似!

  下意識的,姜宓扯住了范於秀的手臂。

  就在這時,范於秀也注意到了,只聽得她奇道:「阿宓,那不是你哥哥嗎?他怎麼在南唐的使者隊伍裡?」剛剛說到這裡,范於秀反應了過來,她猛然轉頭看向姜宓,壓低聲音說道:「阿宓,你看那位公子,長得與你哥哥好生相似!」

  姜宓咽中有點乾,她只會楞楞地點頭。

  這時,范於秀顯然也想到了姜宓的母親,想到了能讓那麼一個愛慕虛榮的絕色美人甘心隱藏相貌,化身農婦,在鄉下一住就是十數年的姜父,她唇瓣哆了一下,喃喃說道:「我就說了……我就說了……」

  這時,使者的隊伍越來越近。

  很快的,震驚過後。范於秀的目光又被接著而來的楚國使者吸引了去。不得不說,這一批使者中,主使人的年紀出乎意料的年輕,而且一個個都是美男子。

  看到南楚的隊伍中,其中一個眉目如畫,白衣翩飛的大美男,范於秀忍不住和其他貴女一樣尖叫一聲。她高興地叫道:「啊。這位公子的長相與崔子軒也不差多少了。」

  與激動的范於秀不同的是,這時的姜宓有點神不守舍。過了一會,她轉向范於秀說道:「於秀。我要先回去了。」

  范於秀回頭驚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回去啊?這熱鬧多好看啊?」

  情竇末開,還不會欣賞美男子的姜宓當下回道:「我,我想回去看看哥哥。」

  范於秀一下子明白了,她又朝那位明顯是南唐重要人物的公子看了一眼後。向著姜宓說道:「你等一下,我去問一件事。」

  很快的。范於秀回來了,她對姜宓說道:「阿宓,南唐那個與你哥哥長相相似的公子,是這次南唐國的主使官。說是姓李,他在南唐位高權重。」

  姜宓嚴肅地點了點頭,又向范於秀說道:「那我先回去了。」說罷。姜宓匆匆地朝著家趕去。

  ……

  可以說,那些使者姜宓才見了一半不到。現在城中到處都是向城門湧來的人,姜宓與他們背道而馳,行程倒是十分順利。

  一入公主府,姜宓便衝了進去,她朝著迎上來的一個管事急聲問道:「我哥哥可在?」

  那管事見到姜宓氣喘吁吁的樣子,怔了怔後馬上回道:「大公子昨天說有應酬,現在應該還在西門的醉花軒。」

  姜宓馬上說道:「快叫人把哥哥叫回來。」

  「是。」

  那管事離去後,姜宓還是坐立不安著,她在書房中轉來轉去,時不時地朝沙漏看了會,又遠遠聽到城門處的喧嘩笑鬧,心裡直是鬧哄哄的。

  約摸二刻鐘後,那管事急步過來了,他一來到書房外,便滿頭大汗地稟道:「公主,大公子不見了!」

  果然!

  姜宓向後退去,她慢慢坐倒在榻上,心裡想道:我記得小時候好像聽人說過,哥哥與我並不是同父同母……可哥哥長得那麼像父親,那說明他是父親的孩子,而我並不是。

  現在,哥哥與那位南唐的貴公子長相如此相似,只怕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說不定父親當年就是南唐的一位貴人,只是後來他不知道怎麼迷上了母親,便與她一道私奔到了楚地巫城居住。

  在這個世間,最重的莫不過是血緣關係。想來那些使者前來蜀國時,對蜀都的一些權貴都做過調查,自己是這一兩年內突然被封公主的,也是蜀帝放出過風聲,要嫁到南唐去的人。那些南唐使者在調查時,肯定會順便調查一下自己這個遺花公主,然後,他們只要一調查,馬上就會發現哥哥與那南唐主使長相如此相似……本來,我們自到了蜀都後,連我這個有著公主名份的人都日子難過,哥哥的處境自然更是無比尷介。不過,因為我們是從苦中來的,所以哥哥從來不說。他雖然不說,可從他總是沒日沒夜練功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其實是憋屈的。

  這些念頭只有姜宓的腦海中一晃而過,馬上,姜宓向管事命令道:「派出所有人手,馬上尋回大公子!」

  「是!」

  ……接下來,姜府的人連使者們進了城都沒有心思去觀看,因為,他們的大公子不見了!

  昨天還有人見過他,可他自從進入醉花軒後便一直沒有回來。姜宓派了人去問醉花軒的人,可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姜宓有心質問,奈何那醉花軒的背後主子是平王,姜宓派去的人剛一發難,便被亂棍打了出來。

  姜宓尋了一陣,還是焦頭爛額後,她想到了求助。

  就在這時,門子送來了一封信。

  信很薄,不過裝信的紙封非常高雅不凡,隱隱還有暗香傳來。姜宓打開信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家族突然急召,不能有片刻耽擱,與卿之約,只待日後重逢時。下面的落名是:崔子軒。

  姜宓還在呆呆地看著手中的信紙時,幫著尋找姜武而不果的三位媽媽急急走來。她們見到姜宓臉色不對,連忙關切地問道:「公主,發生什麼事了?」

  姜宓慢慢抬頭,也不知怎麼的,她這時的臉色特別蒼白。三位媽媽對視了一會後,姜宓在那裡小小聲地說道:「崔子軒走了。」

  「什麼?」李媽媽連忙接過姜宓手中的信。她看了一眼後,又把信遞給另外兩個媽媽。

  在三位媽媽齊刷刷的沉默中,姜宓覺得口中有點乾,她喃喃說道:「今天一定不是黃道吉日……突然之間,哥哥不見了,連崔子軒也走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9 10:29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6-5-10 10:49 PM 編輯

第二卷 風華漸盛的大姑娘姜宓

第八十四章 期待

  姜宓這一天都沒有出門,直到傍晚時,外出尋找的人還是沒有找到姜武,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姜宓沐浴更衣,把自己好好妝扮一番後,她坐著馬車出了房門。

  蜀都街上熱鬧非凡,不但人聲鼎沸,而且處處張燈結綵,倒襯出了一派盛世才有的繁華之象。

  就在姜宓的馬車駛向街道時,迎面一輛車急急駛來,在看到姜宓的馬車後,那輛車急促的停下,接著,一個屬於太監才有的尖哨聲音問道:「對面可是遺花公主?」

  姜宓連忙掀開車簾,伸出頭回道:「是我。」

  那太監鬆了一口氣,他高聲說道:「陛下有旨,著遺花公主入宮晉見。」

  陛下有請?這麼一個諸國使者雲集,南唐使者前來的時候,蜀帝讓姜宓進宮?一時之間,姜宓的心咯噔一下,暗暗驚道:難道說,皇帝真的準備把我嫁到南唐去?

  只是一轉眼,姜宓瞟到四周隱約可見的香車美人,馬上又放鬆下來:蜀國美人如雲,我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眼,就算陛下有那個想法,那些南唐人也不會願意,我慌什麼?

  再一轉眼,姜宓想到她這次出門的目的,便衝著那太監溫聲說道:「請公公帶路。」

  那太監見到姜宓應得這麼爽快,不由朝她看了一眼,轉眼,那太監點頭道:「殿下,我們走吧。」說罷,他命令馬車轉向。

  姜宓的馬車跟在那太監的馬車後面,不緊不慢地朝著皇宮駛去。

  還剛剛靠近皇城,姜宓便發現今天朝著皇城方向駛去的馬車特別多。再一打量,姜宓看到了一個個盛妝打扮的公子貴女,官宦夫人。

  姜宓的車隊來到皇城大門處時,天色漸黑,皇宮內外到處燃起了大片大片的火把。而火把光中,來自蜀國權貴們的馬車那是密密麻麻,一個個從馬車上走下的貴女是千嬌百媚,香風撲鼻。

  就在姜宓東張西望時。不遠處的王玉也看到了她,當下,她轉頭朝著自家哥哥王琿叫道:「哥,你看那是遺花公主呢。」

  一聽到姜宓的名字。王琿馬上掉頭看來。王琿還在打量姜宓,一側的王玉已經低聲笑道:「聽說這次還是那些南唐使者主動提起呢……嘻嘻,當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兒,也難怪得那些南唐人想見一見了。」

  轉眼,王玉又向王琿問道:「哥。聽說陛下本來就有意把遺花公主嫁到南唐去,那她這次豈不是危險了?」

  王琿收回目光,他微笑著說道:「你們不懂男人……阿宓現在姿色只是中上,那些南唐人定然會大為失望。」

  一側,王玉馬上接話道:「哥你說得對……對了哥,你有沒有發現,這麼短的時間不見,遺花公主好象真的又變好看一些了?」

  本來王玉只是隨口這麼一說,沒有想到王琿還當真點了點頭。

  ……

  這一邊,剛剛走下馬車的姜宓。馬上就注意到了不遠處剛剛下車,便被人前前後後簇擁著,正朝著大殿走去的貴公子。

  ……這個貴公子,長相俊郎,可不正是那個與她的兄長有六分相似的南唐貴族?

  略一猶豫後,姜宓還是提步向那貴公子走去。

  就相貌而言,那個貴公子並不是此次使者中最俊的那個,可他氣場足啊。那麼一襲玄金相間的衣穿在身上,面無表情向前走去時,看到的人自然而然給他讓出了一條道。

  所以。姜宓是唯一一個身著後蜀貴女服飾,卻敢向他走去的少女。

  見到這麼一個小美人向自家公子走來,生性風流重情趣的南唐人紛紛轉頭打量而來。看著看著,一個使者湊近那位公子。低聲介紹道:「公子,這個向你走來的小姑娘,就是前蜀第一美人花蕊夫人的女兒。」

  幾乎是『花蕊夫人』四字一出,齊刷刷的,那些南唐人的雙眼都亮了。不過轉眼,他們在上下打量過姜宓後。臉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一個中年使者更是惋惜地說道:「這小姑娘看年歲也有十六七了吧?身為當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兒,她卻是沒有繼承到母親的半點優勢。」

  姜宓自是不知道這些人的談論,她提步上前,在來到那位貴公子面前後,姜宓朝著他福了福,清聲說道:「這位公子,可以借步說一說話嗎?」

  那貴公子一直在含笑打量著她,聞言他唇角彎了彎,說出來的聲音卻冰冷得宛有質感,「不能!」

  姜宓的小臉上馬上儘是失望。

  眼見那位公子轉身就走,姜宓急了,她想了想後清聲說道:「敢問公子,你可見過我哥哥姜武?他與公子你的面目有幾分相似,可從昨日開始,我就沒有見到他了……」

  姜宓說出這話,實在是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出的下策,畢竟,這人是她能問的最後一人了。

  幾乎是姜宓的聲音一落,那位貴公子的腳步便是一頓,不過轉眼,他便淡淡的,似乎不耐煩地回道:「沒有見過。」聲音一落,那位貴公子提步就走,而那些南唐人馬上簇擁而上,轉眼便消失在姜宓的眼前。

  目送著那隊人離開的身影,姜宓停在原地,若有所思起來。

  就在這時,范於秀興奮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阿宓!」

  猛然聽到好友的聲音,姜宓迅速地轉過頭去。范於秀正蹦蹦跳跳而來,一眼看到姜宓,她嚇了一跳,驚道:「阿宓,誰欺負你了?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可不等姜宓回話,范於秀轉眼便蔫蔫起來,她自顧自的續道:「是了是了,你是因為崔子軒離開了才難過的吧?哎,前陣子我看他對你這麼好,還以為他會帶你一道離開呢。沒有想到他自己一個人走了……哎,這沒有了崔郎的蜀國,可叫人的日子怎麼過呀?」

  這時,姜宓打斷了她的話頭,她啞聲說道:「於秀,我哥哥不見了。」

  「啊?」不等范於秀驚得跳起來,姜宓轉頭又看向那些南唐人離開的方向,她喃喃說道:「之前我還不敢確定,不過現在我可以斷定,哥哥的離開,與那個南唐貴族是有關係的。」……因為一個正常人聽到有人長相與自己相似,都不會是那種反應。

  范於秀呆呆地看著姜宓,看了一會後,范於秀擔憂地說道:「那,那你以後怎麼辦?」

  姜宓想了想,低聲說道:「我沒有在那個人身上感到惡意,他抓了我哥哥應該只是想讓他認祖歸宗。」自我安慰到這裡,姜宓深吸了一口氣,她慢慢挺直腰背,輕聲回道:「我以後會保護好自己,會成長得足夠優秀,會儘快與哥哥見面。」

  說到這裡,姜宓見到范於秀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由喚道:「於秀,你看什麼呀?」

  直喚了兩聲,范於秀才雙眼亮晶晶的,滿是期待地說道:「阿宓,你說要是你和你母親一樣,越長大越是美得驚人,如果你長得很美了再與你哥哥和崔郎見面,你說那場景會不會很好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9 10:46 PM

第八十五章 討要

  范於秀描繪出的情景是很有意思,不過這對於情竇未開的姜宓來說並不起作用……現在的姜宓,還無法了解外表的美對異性的衝擊呢。

  這時,大殿中音樂已起,於太監們的高唱聲中,使者們一個一個的開始入席。

  蜀國的權貴,則與眾使走的不是同一條道,看到范於秀被范家的兄長叫回,和在于曼等人的隊伍中絡續入席,不知為什麼,姜宓的腳步有點遲疑。

  事實上,姜宓這次之所以如此爽快便參加宴會,就是為了與那南唐主使說幾句話,而現在,她目的已經達到了,再想可能再也見不到哥哥,姜宓的心裡無比惆悵,連入席也沒了心情。

  姜宓怔怔地站在外面,側過頭看著宴中的人聲鼎沸,歌舞昇平,一直一動不動,直到那個把她請到宮裡的太監急步走來,喚道:「遺花公主,你怎麼還在這裡?陛下叫你呢。」

  陛下叫她?

  姜宓猛然抬頭。

  與那太監對視了一眼後,姜宓重又低下頭,她跟著那太監朝著殿中走去。

  姜宓剛剛來到側殿門口,便聽到燈火輝煌,酒香四溢的大殿中,傳來了一個響亮的回聲,「聽聞昔日天下第一美人花蕊夫人的女兒也在這裡,不知陛下可否請出來讓我等一見?」開口的是一個來自楚國的使者,那使者長得一臉的絡腮鬍子,不大的三角眼裡色相畢露,他說出這句話時。目光朝著坐在皇帝旁邊的皇后看了一眼,當下又笑嘻嘻地說道:「聽聞這位美人兒還是出自我楚國巫城呢,本使更是要見一見才好。」

  今晚這場宴會,本來就是接風洗塵之宴,它稟承著不管國事,只管風月的宗旨。所以,那南楚使者特意向蜀帝提出要見一個雖有公主名份,卻純是做為玩物培養的美人,那是合情合理之舉,於是。殿中四下皆靜。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了蜀帝,同時,也有人朝著貴女中尋去,試圖找到姜宓的身影。

  聽到那南楚使者的話。蜀帝哈哈一笑。他撫著長須叫道:「既然周大人開了這個口。來人啊,把遺花公主請上來!」

  這一次,不等姜宓反應。站在她身側的那個太監已尖著嗓子在旁高聲應道:「稟陛下,遺花公主在此——」

  那太監的聲音既尖又響,一句「遺花公主在此」,頓時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這一邊,吸引到了他身側的姜宓身上。

  一殿之人的注目中,姜宓只得硬著頭皮朝蜀帝跟前走去。

  隨著姜宓越走越近,幾乎所有的使者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使者中,那些被蜀國的女兒們頻頻注目的美男子們,也一個個定定地朝著姜宓打量而來。

  ……這時的姜宓,雖然面目只是中上,可三位媽媽日日夜夜不停鞭策的效果還是出來了。只見她身量修長,眉目雖是青澀,可一舉一動間,已有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清媚。彷彿是日夜澆灌出來的名花,也彷彿是生長在野外的幽蘭,帶了點野性和清純,偏又有著人間富貴氣,於亭亭玉立稚氣未脫中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無法明說的動人。

  不一會,姜宓便來到了蜀帝面前,她朝著蜀帝盈盈一福後,輕聲喚道:「姜宓見過陛下。」

  蜀帝點了點頭,他也彷彿這才認識姜宓一樣,朝她定定打量了一眼後,當下,蜀帝轉向那位南楚使者,笑道:「周大人,這位就是遺花公主,當年天下第一美人花蕊夫人的女兒。」

  不用蜀帝開口,那個南楚使者已對著姜宓打量多時。在對上姜宓青澀的面容和沒有完全長成的身段後,那南楚使者的眼中閃過一抹輕鄙,轉眼,他輕聲嘆道:「可比傳說中的花蕊夫人差遠了。」

  剛剛說到這裡,那使者便接收到了皇后投來的逼迫目光,當下,他輕咳一聲,轉向皇帝笑嘻嘻地說道:「陛下,你這個女兒我周某很是喜歡,不知陛下可否割愛,將她賜給我?」

  ……沒有想到這人會向蜀帝討要姜宓,一時之間,大殿中安靜了下來!

  ……沒有想到姜宓會以這種突然的方式被召上來,又以這樣的方式被人討要,一時之間,本來有了提防的王城昭王等人都是臉色一變!

  ……姜宓好歹也是一位有著公主名份的貴女,可這個南楚使者討要她時,那語氣有著太多的漫不經心,一時之間,眾蜀女齊刷刷一靜,她們彷彿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如今這世道乃是亂世,她們也罷,她們的家族也罷,永遠都是輕浮無根之人!

  ……范於秀臉白如雪!于曼雙眼露出同情!鄭紋驚得倒抽了一口氣!

  ……這時刻,王琿也握緊了拳頭,這時刻,每一個看向姜宓,看向那南楚使者的蜀人,臉色都是頗為不善!

  於蜀人們的目光中,那南楚使者卻是得意洋洋,同時,他還側轉頭,像看畜牲一樣朝著姜宓上下下下打量,那目光太過輕浮輕賤!

  ……可是,在場的所有蜀人都知道,這個南楚使者,確實有侮辱蜀人的膽量,也有把姜宓這個有著公主名號的貴女當成牲畜的底氣!因為,這次蜀國邀請南楚使者前來,最主要的目的是與南楚簽定互不攻佔同盟!因為,蜀國上下已達成了攻打成州的計劃,這個節骨眼上,與鄰居楚國交好,是蜀國必要的國策而且是最重要的國策!

  四下幾乎沒有一點聲音!

  只有皇后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姜宓,只有坐在角落裡的康王那面容若隱若現,只有那南楚使者看向姜宓時如看豬狗的目光在眾人眼前浮現!

  於無邊的靜默中,范於秀屏住呼吸絕望地等著蜀帝開口,因為太過害怕,她哽咽著小小聲地低語道:「要是,要是崔郎還在就好了……」

  要是崔郎還在就好了!

  這時刻,至少有十數個對姜宓有好感的人同時在心裡如此想著!

  面對那南楚使者帶了幾分威脅又帶了幾分逼迫的目光,蜀帝的臉色一變再變,半響後,他清咳一聲準備開口。

  知道蜀帝一旦開口,事情便會成為定局,姜宓迅速地轉頭看向那個南楚使者,認真地說道:「可是,可是我不願意啊。」

  也許是姜宓說那句「我不願意」時太認真,眾人只覺得這個小姑娘彷彿還沒有弄清她自己的處境,還以為這裡是在她家中,她面對的是自家親人和長輩……蜀帝要把她送人,還得徵得她本人的同意似的!

  一時之間,眾使中傳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笑聲,好一些使者暗中搖了搖頭,一個個低聲議論道:「花蕊夫人的這個女兒看起來聰明,沒有想到卻是個憨傻的。」在他們議論時,那個長相特別俊美,足與崔子軒有得一比的南唐貴公子也彷彿被提起了興趣似的,他抬起頭笑意盈盈的朝著姜宓上下打量著。

  這其中,只有少數幾個人,例如康王,例如鄭紋,突然莫名的緊張起來。這個時候,他們突然想到,似乎扳到曾經不可一世的李原以及李原一族時,姜宓就是以這樣的口吻做為開端。還有,趙氏母女和皇后的侄女吳靜秀倒台前,姜宓也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還有,令得皇后的娘家吳氏一族至今還沒有喘過氣的那場災難在開端時,姜宓同樣是這樣的表情!

  於是,不知不覺中的,殿中以康王和鄭紋為首,有那麼一些人無聲無息地挺直了腰背,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等侯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9 10:59 PM

第八十六章 姜宓詭異的氣運

  那南楚使者沒有想到姜宓還敢開口,他冷笑了一聲,也不理會姜宓,而是轉向蜀帝笑道:「看來陛下的治下,對女子的教養略有不周啊。」

  這話已經是冒犯了,一時之間,蜀帝也因這人的張揚跋扈而皺起了眉頭。可同樣的,這個越是囂張,蜀帝心裡就越是犯嘀咕,越是不知道這人的這種態度是有意為之,還是?

  那南楚使者雖然不屑於理會姜宓,可看出了蜀帝已有答應傾向的姜宓已經不能不自救了。當下,她朝著那南楚使者繼續說道:「大人姓周,可是南楚太常卿周文清周大人?可是不對啊,南楚的太常卿最喜歡招惹上了年歲的美婦人,去年時,還因調戲一位大臣的妻室,被人當場打了個半死,要不是其父功在社,那一次幾乎連官位也沒有保住…」

  不得不說,因為開始時這南楚使者的發難,大殿中安靜得過份。

  ……於是,這一刻,姜宓侃侃而談時,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準確地傳入了殿中所有人的耳中!

  ……而這些傾聽的人,都是來自各國的權貴……

  一時之間,四下靜謐無比,直到姜宓把話說完了,大殿中還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

  那南楚使者也就是周文清,越聽越是臉色難看,聽到後來,他已騰地站了起來,伸手指向姜宓,憤怒地咆哮道:「你,你好大的膽子……」

  這時,南唐使者中,那個與姜武有六分相似的貴公子第一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而隨著他一笑,殿中頓時笑聲大作。於此起彼伏的熱鬧中,眾權貴交頭接耳的喧嘩起來,「早就聽人說楚人浪漫,看來他們確實很浪漫。」「咦,這樣的事這個小姑娘怎麼知道的?」「這你就不懂了,那個在蜀國大名鼎鼎的崔子軒可與這小姑娘走得近,這消息多半是崔子軒透露給她聽的。」「居然連同僚的妻室也敢調戲。這個周文清可真是色膽包天……」

  議論聲中。喧嘩聲中,眾人再看向周文清時,哪裡還有半分敬意?便是坐在主座上的蜀帝。這時聽到姜宓的話,心中也咯噔一下,暗暗驚道:居然連職位都差一點免了……這豈不是說,這個周文清在南楚並不一定說得上話?兩國結盟的大事。南楚居然派一個說不上話的人來主持,這?這事不可不慎!

  就在四下的議論紛紛而來時。那周文清的臉色徹底難看起來。他去年出了那麼一次大醜的事,諸國的人雖然不知道,與他一道前來的南楚諸人可是都知道的。因此,姜宓說出的話。他竟是連否定的底氣也沒有。

  周文清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后,驀然的,他狠戾地瞪著姜宓。沉聲喝道:「怎麼,想捅出本官的私事來讓本官打消主意?可惜得很。本官今天還真就看上你了!」轉眼,他又轉頭看向蜀帝,高聲叫道:「陛下總不會為了這麼一兩個流言,就捨不得把你這個沒用的公主許給本官吧?」

  這個周文清是個典型的官二代,南楚還沒有建國時,他的父親便位高權重。可以說,他這一生是囂張慣了,是那種想得到什麼就一定要得到才甘心的人。

  蜀帝對這樣的人那是十分熟悉,他很明白,如周文清這樣的人,也許成事的本事只有那麼一點,可他要是敗起事來,那是十拿九穩!

  想著想著,蜀帝暗中嘆了一口氣,忖道:罷了罷了,不就是一個鄉下撿回來的公主嗎?他既然執意要那就順了他的意就是了。

  這一邊,蜀帝下定了決心……

  一旁,觀察到了他神色變化的姜宓,驀地轉頭對上周文清,只見她嚴肅著一張嬰兒肥的小臉,對著周文清語帶疑惑地說道:「不是啊,大人,小女子只是有一事不明白……那些人不是說你喜歡的都是上了年紀的美婦人嗎?為什麼你今日卻與以往不同,從一開始就把目光盯到我身上?」

  姜宓眨了眨眼睛,她歪著頭朝著周文清盯了一會,突然瞟過坐在皇帝旁邊的皇后,姜宓開口叫道:「周大人,你是不是被咱們蜀國哪一位長相美貌的貴婦人迷住了,聽了她的話來對付我?」

  姜宓說這句話時,真沒有人在意。因為她這句話純粹就是猜測,而且是不懷好意的猜測。

  於是,殿中的權貴們紛紛蹙起了眉峰,蜀帝也準備開口結束這場鬧劇。可就在這時,突然的,姜宓轉過頭盯向了蜀帝旁邊的皇后。也許是急於求生引發的衝動,也許是剛才的觀察帶來的自信,也許更可能是鬼使神差,姜宓朝皇后盯著盯著,在對上她陰毒而得意的笑容時,漸漸的竟是憤怒起來。只見她嘴一張,提著聲音不管不顧地叫了起來,「皇后娘娘,你覺得我剛才的話有沒有道理?」

  她居然直接點名了皇后娘娘!!

  她居然在前一句指出周文清與蜀國國內的哪一個貴婦有染的前提下,第二句便直接問向了皇后娘娘!!

  ……再也不會有比這個更明顯的暗示了!!

  一時之間,大殿眾人在呆了呆後,齊刷刷地打了一個寒顫,然後,偌大的宮殿中,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沒有人會想到姜宓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之間,蜀帝臉色鐵青,康王臉色鐵青,王城等人也是臉色鐵青!

  與蜀帝和康王的惱怒不同,王城等人看向姜宓時,那眼神已是疼惜的,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姜宓這句話,那是把她自己推向了死地!

  在大殿壓抑的寧靜中,皇后的臉騰的變得鐵青了。她憤怒得整個人都在發顫,啞了一會,皇后回頭厲聲喝道:「來人!遺花公主醉糊塗了,馬上把她押下去!」

  對於皇后的這個命令,每一個人都覺得理所當然,於是,幾個宮中內衛騰騰騰的朝著姜宓走了來。

  到了這個地步,姜宓已不知道害怕了,只見她又轉向了周文清,眨著大眼睛無比認真地質問道:「周大人,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周文清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死到臨頭還想攀誣自己,當下他失笑出聲。一邊笑,周文清一邊漫不經心的在袖袋裡掏了掏,只見他掏了一塊手帕朝著姜宓扔來,然後,周文清朝著姜宓輕蔑的哧笑道:「真是個傻孩子……這塊手帕是你周大人送你的……黃泉路上,記得用它拭乾淨你脖頸上的血!」

  隨著那手帕飄飛到姜宓身上,再悠悠落地,覺得自己剛才的話頗有文采的周文清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周文清笑得很得意……

  周文清的一舉一動更得透著無比的放鬆……

  周文清看向姜宓的眼神,那更是憐憫到了極點……

  可是他就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刻,大殿中突然變得安靜至極,連剛才還朝著姜宓大步逼來的那幾個內宮侍衛,這時也臉色一變間,僵硬地停下了腳步。

  周文清的笑聲還在大殿中回蕩時,終於,他的身後,傳來一個南楚副使有點顫抖的提醒聲,「周,周大人,地上。」

  周文清回頭瞟了那人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地上?」一邊說,他一邊漫不經心地低頭看去。

  他看到了自己的鞋子旁邊,掉了一塊玉佩。

  玉佩的式樣很熟悉,周文清也沒有在意,彎下腰隨隨便便地把它撿起。

  可就在這時,就在周文清撿起那塊玉佩時,就在他直腰而起的動作做到一半時,周文清僵住了!!

  ……周文清僵住了!

  周文清低著頭,他呆呆地看了手中的玉佩半晌,過了一會,他慢慢的,慢慢地抬頭看向側對面的蜀國皇后。

  而那位尊貴的皇后娘娘,這時的臉色,真箇白得如雪!

  周文清又低頭看向手中的玉佩,這是一塊用很珍貴的羊脂白玉做成的玉佩,上面雕著一隻鳳凰,在鳳凰的旁邊還有幾個字。

  ……而這塊玉佩,正是蜀國皇后派去的人拉攏他陷害姜宓時給出的信物!他當時收到後,也沒有怎麼在意就放到了袖袋裡。當時他的心神都在蜀國皇后派人送來的重禮上,壓根就沒有想到,這塊代表蜀國皇后的信物玉佩,會有什麼了不起的!

  ……正因為對這塊玉佩陌生,所以周文清剛才掏手帕扔給姜宓無意中帶出後,半天都沒有感覺,發現了玉佩掉在地上,他也半天沒有認出來。

  ————可此時此刻,可放在姜宓那番話後的此時此刻,這塊玉佩卻成了周文清與蜀國皇后有私情的最佳證據了!而且還是無庸置疑,連瞎子也能感覺到的堂皇鐵證!

  殿中很安靜,很安靜!

  蜀帝這時的腦中只剩嗡嗡一片,他無法言語也無法動作,他只是雙眼通紅地盯著被周文清握在手中的那塊玉佩,那塊屬於他的皇后的玉佩!

  這時刻,姜宓剛才說的一句話,開始一遍又一遍的在蜀帝耳邊迴響,

  「南楚的太常卿最喜歡招惹上了年歲的美婦人!」

  「南楚的太常卿最喜歡招惹上了年歲的美婦人!」

  ……

  「周大人,你是不是被咱們蜀國哪一位長相美貌的貴婦人迷住了,聽了她的話來對付我?」

  「周大人,你是不是被咱們蜀國哪一位長相美貌的貴婦人迷住了,聽了她的話來對付我?」

  ……

  這一句又一句的迴響,連同周文清手裡握著的那塊刺眼玉佩,終於令得蜀帝的一張臉顏色越來越紫漲,越來越紫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0 10:47 PM

第八十七章 皇后完了

  客觀而論,屬於皇后的一塊玉佩,落到另一個人手裡,這事只能說這兩人私下有勾結,硬要說這兩人有私情,那就太牽強了點。更何況,這周文清剛剛抵達後蜀,便是想要與皇后有私情,也得找到機會啊!

  可是,誰讓姜宓剛剛說的那一番如此應點呢?

  還有,誰讓這周文清在女色一事上如此聲名狼藉呢?

  ……大殿中沉默得過份,所有人都低著頭,都不敢看向蜀帝的眼睛。

  而這個時候,每一個清醒過來的便是皇后,她白著臉急急站起。

  可不等皇后還有什麼動作,或者再說什麼話,蜀帝強自壓抑著震怒的聲音冰寒地傳來,「來人,把皇后帶下去!」

  瞬時,皇后臉白如紙。

  她雙眼含淚,急急的,乞求地看向蜀帝,可對上丈夫那冰冷得鐵青的臉色時,她所有的話語都咽到了腹中,皇后知道,現在她說得越多,事情就會越不可收拾。

  當下,皇后咬了咬唇,在甩開幾個太監後,她提步朝殿外走去。

  皇后走著走著,可她在與姜宓擦肩而過時還是停下了腳步。

  轉過頭,皇后臉色鐵青,恨毒難言地瞪向了姜宓。

  姜宓依然是她一慣的模樣,那張嬰兒肥的小臉,那雙過於認真嚴肅的眼睛,都使得這個小姑娘有種書呆般的可愛。

  可現在,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在皇后的眼中宛如蛇蠍般可怕!

  艱難地轉過頭,皇后把目光從姜宓身上移開,她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時,她清楚地看到,坐在殿中兩側的文武大臣,以及曾經對她百般討好的貴婦貴女們,此時看向她時,那眼神都是帶著憐憫和幸災樂禍的。

  是的,所有人都在輕視她。所有人都知道,她完了……

  皇后收回目光時,瞟到了康王等人,此刻。她的這些親人的臉色甚至比她的臉色還要難看,她的兒子,還有她的兄長,以及她的父親,在看向她時。他們的眼神都是憤怒的!

  是了,他們當然憤怒,他們當然痛恨!要是她安分守己地當著她的皇后,要是她不與那個什麼周文清聯繫,或者,她與周文清聯繫也就罷了,她要是沒有大意的

  把信物玉佩也遺在對方手中,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她毀了他們的夢!是她毀了她的家族!

  ……可是,可是,她不過是想要報復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她好不容易盼走了崔子軒,她好不容易在各國使者中找到這麼一個好財好色的人選。

  越是朝外走去,皇后便越是恍惚,她越想越迷糊越想越冤,因為她思來想去,自己的計劃沒有一絲破綻,自己的人選也挑得極為完美。按道理,今天應該是姜宓不能翻身的日子……

  可是,為什麼這個結果如此不同呢?

  皇后越想越迷糊,她在走到側殿門口時。忍不住回頭朝著姜宓看了一眼。

  隔著這麼多人影看著那個還沒有長成大姑娘的少女,看著對方站在那裡清清冷冷的姿勢,看著她轉頭望向南唐眾使那邊清澈明亮得近乎無暇的眼睛,突然的。皇后激淋淋地打了一個寒顫!

  幾乎是突然的,皇后記起來了,似乎有很久以前,曾經有人說過一句話,「我從不害怕失敗,我只是害怕不應該失敗的失敗。那會讓我想到天意。」

  從來,最驕傲的人也敵不過天意安排,從來不服輸的皇后,陡然想到自己這一連串的不應該失敗的失敗,竟是莫名的恐慌起來:她生在至貴之家,從小便萬眾矚目,長大後生得花容月貌,還順利的成為一國之后。她這樣的人,才是稟承上蒼垂青的人,那個姜宓憑什麼?她憑什麼??

  隨著皇后的踉蹌離去,大殿中的氣氛還在凝滯著。

  有了剛才那麼一曲,自覺顏面大失的蜀帝也待不下了。他朝著那周文清盯了一眼後,慢慢把手中的酒盅朝著几上一放,衣袖一甩便走了出去。

  而蜀帝離開後,大殿中的氣氛還是古怪著。不過,雖然古怪,卻終究有了些細微說話聲。

  目送著姜宓在遲疑了一會後,轉身朝著殿中角落走去。周文清的臉色非常難看。
 
  事實上,不止是他,他身後的所有楚國使者的臉色都非常難看,特別是那幾個周文清的嫡系,更是臉色苦得都要滴出水來。

  在殿中的嗡嗡聲終於大了起來后,總算從眾人的目光中解救出來的周文清向後靠了靠,壓著聲音,周文清抑制住心中的惶然,向眾人問道:「事情是不是不好了?」

  一個嫡系臉色非常難看地回道:「從現在開始,大人的安全要加緊了。」這時,另一個嫡系說道:「依我看來,大人還是趁著蜀帝沒有動作,連夜離開蜀國的好!」

  連夜離開蜀國?周文清的臉色這下子灰敗了,他喃喃說道:「事情,真有這麼不妙?」

  眾南楚使者含恨帶怒地瞪著他,一個使者冷冰冰地說道:「周大人要是捨得這條性命,大可自行留下!」轉眼,那個使者又恨聲低怒道:「那遺花公主與大人有什麼冤讎?大人要這樣針對她?現在好了,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大人這下連命也保不住了!」

  一聽到連這個號稱多智的副手也這樣說,周文清終於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他嚇得雙腿都軟了,哆嗦了一會,周文清結巴地說道:「我走,我走,我今晚就走……」

  那一邊,看到姜宓過來,眾蜀人都側過了頭。

  從來帝王一怒,伏屍百萬,匹夫一怒,濺血五步,姜宓剛才捅出的隱密,蜀帝不管是做為一個帝王還是一個普通的男人,都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所以,不但皇后完了,當眾捅出這件事,把蜀帝的顏面撕下來放在地上踩的姜宓,也必死無疑!

  范於秀坐在人群中,她幾次想要叫喚姜宓,手背卻被人重重掐住,她的親人更在一旁警告地瞪著她!

  至於于曼,王玉等人,這時刻也都低下了頭。

  沒有一個人理會姜宓,甚至在她經過的時候,四周的人都自退後了一步。

  於眾人不約而同的躲避中,姜宓來到角落處,慢騰騰的在一個榻上坐下。

  蜀人雖然都在避開姜宓,可諸國使者卻是不怕的,這時刻,那些公子權貴都好奇地轉過頭,朝著姜宓津津有味的打量起來。

  姜宓挑的這個位置,是她早就看好了的。

  這位置雖是屬於蜀國權貴這一邊的,可它靠南唐眾使很近。

  姜宓在坐下後,見到殿中眾人三五成群的低語,有些使者更是端著酒盅走動起來,她想了想,略略欠身靠近那個南唐主使,低低問道:「公子,我哥哥姜武可在你那裡?」
  
  沒有想到,這個眼看就要被盛怒的蜀帝宰了的小姑娘,在這麼緊要的關頭上不是向人求救,反而追問著她的兄長,那個南唐主使也不知怎麼的,心中倒生出了一些憐憫。

  當下,他輕嘆一聲,點頭說道:「不錯,他被我的家裡人帶走了。」

  幾乎是這位公子的話音一落,姜宓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見到她死到臨頭還能笑得這麼開懷,南唐主使輕嘆一聲,又道:「我的家族姓李,你哥哥如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我李家的嫡系嫡子……所以,你可以不用為他擔心了。」

  姜宓衝他甜甜一笑,高興地說道:「多謝公子告知。」

  一側,那個長相極其俊美,足可以與崔子軒一拼的南唐副使終於轉過頭來,他朝著姜宓好奇地問道:「公主殿下,你就不怕嗎?」這個的聲音如冰如玉,也是動聽至極。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0 10:53 PM

第八十八章 崔子軒留下的後手

  聽到這位公子的問話,姜宓的小臉馬上皺成一團,她苦巴巴的,雙眼亮晶晶地回道:「怕啊。」

  這時刻,姜宓嬰兒肥的臉蛋上確實儘是愁苦,可也不知怎麼的,幾人總覺得配上她那亮晶晶的眼,配上她那過於嚴肅,生恐別人不知道她在很慎重地表達意見的神情,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喜感傳來。

  那位公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過了一會,他轉頭看向身邊的朋友,嘆道:「我以前也來過蜀國,總覺得蜀人耽好享受貪生怕死,未免少了些骨氣。現在看來我的想法還是偏了,如遺花公主這樣小小年紀的姑娘,就已有了世間絕大多數男兒沒有的慷慨豪俠!」

  這位公子的話一出,四周眾人紛紛點頭。此時此刻他們再看向姜宓時,那眼神不免多了幾分敬意和惋惜。

  可這些人不知道,姜宓是真的不太怕,可要問她為什麼不是很害怕,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側,那位李姓的南唐正使瞟了一眼姜宓,轉向那位大美男淡淡地說道:「沈耽你要是疼惜這位遺花公主,盡可以開口向蜀帝求娶,想來,以我南唐的國勢,那蜀帝就算再恨這位姜小姑娘,聽了你的要求後也會有所考慮。」

  這位南唐正使的話合情合理,可他這麼普通的話一出,眾南唐使者都是似笑非笑起來。那個叫沈耽的大美男苦笑了一下,卻沒有接話。

  姜宓也知道。要說能救自己的,只能是這些南唐人,可她起於貧賤,自己知道自己並不是絕色,也沒有別的讓人非常喜歡的長處,要讓這些與她無親無故的南唐人向蜀帝開口救人,那也未免想得太美了。

  因為從無所求,所以姜宓也不失望,接下來,她在南唐眾人頻頻地注視下。非常平靜也非常自然地喝了兩盅小酒。吃了幾道點心。於燈火下,這時的姜宓舉止從容,態度沉穩,竟引得那些南唐人再次在心裡高看了她幾分。

  因蜀帝激怒離常剩下的宴會也舉辦不下去了。半個時辰後。終於有人帶頭離去。

  看著殿中眾人一個一個的退下,姜宓望著大殿四側剛剛放上不久,猶帶餘溫的酒樽肉食。她摸了摸肚子,覺得自己好像也不餓的,似乎沒有必要非要做一個飽死鬼,便轉過身,跟在眾人後面出了大殿。

  事實上,姜宓不離開,所有的人都有意無意的放慢的腳步。看到她憨態可掬地望著那些酒肉發痴,四周悄悄望來的眾人一時想笑,一時不免又生出了幾分憐憫。而王玉范於風等公子,這時的臉上已有了幾分傷心。

  ……

  蜀帝站在高高的閣樓上。

  他的前面,便是那繁華熱鬧的大殿,望著殿中眾人依次退出,看著那些南唐使者大步離去,看著姜宓孤零零地落在最後,被所有人注目的同時也被所有人孤立,蜀帝冰冷紫黑的臉上終於浮出了一抹殺機。

  放在朱欄上的手指慢慢扣緊後,蜀帝沉冷地開了口,「朕不想讓她看到明天的太陽!」

  明明閣樓上空無一人,可蜀帝的聲音落下後,於黑暗處便飄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朝著蜀帝深深一躬後,粗嘎地低應道:「是!」

  可就在那個影子再次消失時,樓梯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轉眼,一個太監來到蜀帝身後,這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太監,一直都是蜀帝的心腹。

  那太監湊近蜀帝,輕聲說道:「陛下,一個姓崔的青年人想要見你。」

  蜀帝皺眉,他回頭問道:「姓崔?」

  「是!」那太監小聲說道:「應該是崔子軒身邊得用的人,奴婢以前在崔公子旁邊看到過。」

  「崔子軒的人?」蜀帝低聲念了句,慢慢的,他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看著前方,蜀帝淡淡說道:「讓他上來。」

  「是。」

  不一會功夫,那太監便帶著一個年青人上來了。

  那年青人一來到蜀帝身後,便朝著他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那年青人說道:「小人崔五,奉崔子軒崔郎之令向陛下送上一份禮物。」

  「送禮?」蜀帝吃了一驚,他轉過身來認真地看向崔五,直朝著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後,蜀帝才開口笑道:「好端端的,崔郎怎麼會想到要給朕禮物?」天下人都知道,如崔子軒這樣的人,便是千金萬金,都從來不屑一顧不值一提。如他這樣的人既然提到「禮物」兩字,那這份禮物的價值必定驚人!

  一時之間,蜀帝難得的好奇起來。

  「是!」崔五恭敬地應了後,他低下頭客客氣氣地說道:「我家公子離開蜀地時曾有交待,可以用這份禮物向陛下討一個小人情。」

  說到這裡,崔五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然後他把那布包恭恭敬敬地呈到蜀帝面前。

  那太監連忙伸手接過。

  蜀帝從太監手裡拿過布包後,慢慢打了開來:裡面是一張圖紙。

  就著燈火看了一會那張圖紙,蜀帝納悶地說道:「這不是朕的東南郡領嗎?好端端的,崔郎把它畫下來送給朕做甚麼?」

  崔五聞言徐徐說道:「我家公子說,他前年遊歷東南時,曾經在某地發現了一個不小的鐵礦!」

  「什麼?」蜀帝失聲驚叫起來。

  吃了一驚的不止是他,一側的那個太監也是迅速地抬頭看來!

  蜀地之內雖然物產豐富,可鐵礦卻是非常少見,或許應該說,並不是鐵礦少見,是蜀國的兩任皇帝找到的鐵礦很少。

  鐵為利器,鐵礦的存在,意味著蜀國能夠擁有更多的利器,而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對於一個皇帝來說,有了兵器他就有了一切!
 
  蜀帝的心猛然火熱起來,他嗖地衝到崔五面前,緊緊扣著他的手臂,蜀帝急急問道:「你家公子發現的鐵礦在東南哪個地方?為什麼他沒有標出來?」

  剛剛說出最後一句,蜀帝馬上意識到了自己說了蠢話。當下,他鬆開崔五,慢慢挺直腰背,威嚴地說道:「說吧,你們公子有什麼要求?」

  「是。」崔五依然低著頭,依然十分恭敬的模樣,他客客氣氣地說道:「我家公子臨走的時候說過,他長到這麼大,還沒有對哪個小姑娘上過心。這次他在蜀都待了這麼久,唯一讓他覺得樂而忘返的,只有遺花公主一人……」

  幾乎是崔五這個「遺花公主」的名字一出,蜀帝也罷,那太監也罷,就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蜀帝沉冷地站在那裡,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崔五。過了許久後,蜀帝淡淡說道:「這麼說來,如果沒有今晚之事,朕這個蜀國皇帝,怕是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境內有這麼一個鐵礦了?」

  崔五沒有回答。

  這時的蜀帝,對姜宓實在惱怒至極,他急促的喘息了幾下,雙手一負便在閣樓上踱起步來。

  一邊急促地走著,蜀帝一邊語氣不善地說道:「聽你這話的意思,那姜宓崔子軒是非救不可了?」

  崔五依然低著頭,甚至,他的語氣依然平穩安靜,「是!」

  蜀帝冷笑起來。

  冷笑了一會後,蜀帝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只聽他沙啞地說道:「既然如此,朕應了便是。」

  說到這裡,蜀帝又道:「現在你們可以把那地方標出來了吧?」

  卻不料,崔五聽到這話,卻只是笑而不語。

  蜀帝的臉色黑沉如水,過了一會,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朕明白了……到得明日,朕會向天下人宣布,早在遺花公主遷入蜀都時,朕便許了她一塊免死金牌,赦她三次死罪!」

  這下,崔五滿意了,他朝著蜀帝深深一禮,恭敬而又風度翩翩地說道:「還請陛下明日派人前來雅集軒我家公子的居所。」轉眼他又說道:「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望著崔子風度翩翩的離場,蜀帝面無表情的一路目送。

  過了許久許久,蜀帝突然哧笑起來,只聽他冷冷地說道:「崔子軒也不過如此!」

  那太監自是知道蜀帝為什麼會這樣說,這時刻連那太監也在心裡屑笑:想那鐵礦是何等價值連城?那個崔子軒枉被世人稱為蜀國崔郎,如今卻為了區區一個玩物竟把那麼大的好處拱手讓人,真是愚蠢至極!

  這時的蜀帝,甚至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一直以來對崔子軒的防備竟是多餘的!那麼一個為了女色就什麼利益也捨得拋出的紈絝子弟,配得上他那麼著緊嗎?

  ……

  姜宓隨著人流來到了廣場上。

  直到她上了馬車,直到她的馬車出了宮門,直到人群開始四散而去,姜宓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不管是以往曾有交際的朋友,還是曾經對她溫柔相對的公子們,都像躲瘟疫一樣地,不曾靠近,也無人回頭看她一眼。

  於這種孤寂中,姜宓回到了家。

  公主府也很安靜,三位媽媽早就睡了,姜宓也不想把她們叫起來商量,畢竟面對蜀帝那樣的強權,她們商量得最多也是無濟於事。

  回到寢房後,姜宓老老實實就入睡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0 10:59 PM

第八十九章 免死金牌

  姜宓並不是真正的沒心沒肺,她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黑暗中,哪怕外面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傳來,她也會全身僵硬的一動不動的傾聽半晌。

  天剛蒙蒙亮,姜宓便起榻了,在公主府裡轉了一圈,傾聽著早起的婢僕隱約的低語,姜宓莫名的煩躁起來。

  在料到三位媽媽也快要起榻的時候,姜宓想了想,還是提步出了公主府——再留下去,她難免要向三位媽媽說出這件會讓她們崩潰的事。一時還不想面對三位慈祥老人絕望的目光,姜宓索性出府去避一避。

  姜宓恍恍惚惚走在街道上,她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街道上行人漸多,直到一輛又一輛馬車在經過她時,把車簾掀開,把速度慢了下來。

  就在姜宓的意識剛剛回籠時,一輛駛在她身後的馬車裡傳來了一個貴女的冷笑聲,「快看遺花公主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也有今天!」「是啊是啊,自從這個鄉巴佬來到蜀都後,我總覺得大家的目光都隨著她轉似的,那麼不可一世的蜀國崔郎成了她的情郎,于曼鄭紋那樣的閨秀都成了她的密友……呸!現在好了,不該混進來的人總算要清除出去了!」「前陣子還有人說這個遺花公主惹不得,還說她什麼運道很旺……真是笑話!」

  「就是,虧得我母親伯母她們還在那裡犯嘀咕呢。」

  「……」

  後面的議論聲肆無忌憚,竟是一點也不怕姜宓聽到的樣子。

  姜宓也如她們所願那樣。怔怔地停步站住,只是讓幾女失望的是,直到她們的馬車駛得很遠了,她們看到的姜宓,還是那麼安靜而迷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連個淚水的影子也沒有。

  就在這時,幾女回頭望去的目光一凝,其中一個貴女更是急急叫道:「快,快。快回車!快回去那裡!」

  ……

  姜宓還在原地沉思。突然間,她感覺到四周安靜了許多。

  當姜宓抬起頭時,才發現身周身後的街道上,到處都停了馬車。而現在。那些馬車車簾大開。馬車裡的人正向她這個方向好奇地望來。

  不由的,姜宓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向了身後。

  她的身後,青月公主正帶著幾個騎士。朝著她疾馳而來。

  青月公主胯下的駿馬飛奔,朝著姜宓衝來時馬蹄翻飛,風聲呼嘯!

  她那坐騎根本沒有減慢!

  ……青月公主這是想把姜宓當街撞死嗎?

  於四周圍觀眾人興奮的低語聲中,姜宓迅速反應了過來,她急急向後翻了一個倒筋斗。

  青月公主的前衝之勢癲狂而殺氣騰騰,她又出現得極為突然,要是換了蜀都其他的貴女,定然是躲不掉的。

  可她遇上的卻是姜宓,姜宓出自農村,從小就幹慣了活,那身手自是遠遠勝過深閨女兒。

  就在姜宓急急一跳,重重摔在身後的攤子上時,青月公主胯下的駿馬一衝而過後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急急拉停奔馬,青月公主掉轉馬頭再次朝著姜宓盯來。

  這時的青月公主,臉色難看至極,不對,這不應該用難看來形容,應該說,她的眼神恨毒至極!

  死死的朝著姜宓盯了一陣後,青月公主開口了,只見她手一舉,朝著身後的幾個護衛沉啞地喝道:「來人!」

  「在!」

  「把遺花公主押過來!」

  「是!」

  轉眼間,姜宓便被幾個護衛反剪雙手,強行押到了青月公主身前。

  青月公主死死地盯著姜宓,面對著觸手可及的這張純真憨呆的臉,她緊緊咬著牙。直過了一會,青月公主才沙啞地說道:「姜宓,你一來到蜀都,便趁我不注意勾引我的崔郎,以前,我竟因為你年歲還小又是個鄉下來的而百般容忍,這是我做得不對,我應該自責!」

  青月公主的聲音不大,卻冰冷異常,這種毫無感情,只有殺氣的聲音,令得姜宓的臉白了起來。

  四周圍觀的人這時也沉默得異常。

  過了一會,青月公主繼續沙啞地說道:「你幾番對我不敬,巧言令色,謊言成篇,我那時竟然沒有重視你的存在,這事也是我做得不對,我應該自責!」

  緩了緩,青月公主的聲音越發低沉而冰寒,「我身為公主,本來就應該愛恨隨心。還是楊媽媽說得對,不過是殺一個賤民,何必考慮那麼多?我以前顧及崔郎,對你一忍再忍,這事我做得不對,我應該自責!」

  一連三個「應該自責」後,青月公主的臉徹底冰冷起來,她昂起頭,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一樣,如看死人一樣地盯了姜宓一會,然後,她手一揮,淡淡說道:「她畢竟是一個公主,又是崔郎中意之人,我不能讓她死在小人之手!」

  只見青月公主手一伸,命令道:「把劍給我!」

  馬上,一柄寒光森森的長劍遞到了青月公主手裡。

  青月公主雙眼緊緊地鎖著姜宓,一邊盯著她,青月公主一邊慢條斯理地倒轉劍把,把劍鋒指向了姜宓!

  寒光沁人的劍鋒一寸一寸逼進時,青月公主如看死人般的眼神毫無波瀾,似乎知道四周的人不敢靠近,無人聽到她的說話,青月公主徐徐說道:「其實你昨晚就應該死了……不過父皇行事越來越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下手。不過這個不急,我親手殺了你效果是一樣的!」

  慢慢的,青月公主把劍鋒抵在姜宓的咽喉上,她高傲地昂著頭,朝著姜宓憐憫地說道:「姜宓,聽說你從來到蜀都就千方百計的與人套交情,千方百計地找靠山。現在死到臨頭。你為什麼不敢向四周看一看了?」

  青月公主的嘴角極小的彎了彎,她輕啞地說道:「是不敢看嗎?是啊,饒是你做了那麼多的努力,可真正事到臨頭了,所有人都只會看戲一樣地看著你去死。你看,她們都還在笑著呢……你信不信,等到了明日,你姜宓也就只是她們茶餘飯後的一句感嘆一個笑話,便是與你一向交好的范於秀,最多也是偷偷地哭上一場。過不了幾天她還依然過著她那快樂又莽撞的日子?」

  說到這裡。青月公主冷笑了一聲。

  她似是不想再看到姜宓那張貌似天真,實際上卻虛偽毒辣的臉,在冷笑了一聲後,青月公主臉一寒。手腕一揚。那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後。便嗖的一聲朝著姜宓的頸脖抹去!

  就在這時!就在這時!

  極為突然的,一個尖哨的聲音從遠處急聲喝來,「且慢!且慢!」

  青月公主這一劍本是虛招。她還準備再嚇一嚇姜宓才下殺手呢。所以,那叫聲一出,她的手一抖,長劍竟是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可這個時候,不管是青月公主還是她的護衛,甚至是姜宓本人,都沒有心思在意那柄劍了。

  她們齊刷刷轉過頭看向那個策馬疾奔而來的騎士!

  轉眼,那個騎士便氣喘吁吁地衝到了兩女面前,待他翻身下馬,青月公主的臉色卻是一變。她的唇瓣顫了顫,終是恭敬地喚道:「是常公公啊…你老人家怎麼親自來了?」

  常公公卻是理也不理青月公主,他轉過頭看向姜宓,尖聲喚道:「你就是遺花公主?」

  姜宓被嚇得發啞的聲音傳來,「是。」

  「陛下有旨,遺花公主接旨吧!」

  ……終於來了!

  等了一晚又一個上午,終於等到了行刑時刻的姜宓,卻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鎮定,她白著臉慢慢軟倒在地,低著頭啞著聲虛弱地說道:「臣女姜宓接旨。」

  ……本來,青月公主出現後,就令得這個地方出現了小範圍的圍堵,現在常公公當街頒旨的行為,更是引得無數人流朝這裡湧來,轉眼間,這小小的街道上便堵了個水洩不通。

  無數個低語聲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情而憐憫地看著姜宓,間中,這些目光裡,還有幾個貴女得意的笑聲。隱隱中,一個貴女更是在後面說道:「也不知道遺花公主府裡的那些僕人給她準備棺材沒有?嘖嘖,看她那小臉白得,我看她這樣子還不如剛才被青月公主一劍斬了來得痛快呢。」

  間中,也有幾個中年人在那裡議論,「應該是秋後行刑!」「狗屁!現在哪有那麼多講究?我看是這幾天就會處斬!」「還是個挺好看的小姑娘,這樣死了可真浪費了,應該打入教坊司的,這樣我老何也可以去捧捧場嘛。」「哈哈哈哈。」

  本來,常公公出現後,青月公主的臉色便一直很難看,因為這位常公公份量不同,青月公主隱隱感覺到,如果父皇想要殺了姜宓,不會派常公公前來。

  不過,隨著這些圍觀者你一句我一句,漸漸的,青月公主也恢復了信心。她冰冷的臉色浮起了一抹笑意,昂著下巴,青月公主如看死人一樣地看著姜宓,現在,她就只等著常公公宣布她這個仇人最後的刑期了。

  於所有人的期待聲中,常公公一連咳嗽了好幾下,終於等到四下安靜些許後,常公公展開了聖旨。

  低頭看了姜宓一眼,常公公尖聲說道:「陛下有言,昔日徐淑妃雖說不忠於前朝,卻對本朝有功,朕將姜宓從南楚鄉下迎回蜀都時,為感念其母功勞,曾許姜宓有二,一,賜其為公主,二,賜其免死金牌一副……」

  幾乎是常公公那「免死金牌」的話一出,四下嘩聲大作。

  常公公略頓了頓,等到人群再次恢復了安靜後,他繼續用大白話複述著聖旨上的內容,「免死金牌可免三死,如今已用一次。欽此!」

  隨著常公公慢慢捲起那道聖旨,並把它塞到姜宓手中,眾人包括青月公主在內,陡然明白過來。

  齊刷刷的,所有人都轉過頭,又恨又妒又不敢置信的朝著姜宓看來!

  只是,那些貴女看著看著,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一個個臉色發白起來。

  青月公主和她們一樣,臉色慘白地看向姜宓,這時刻,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幕情景:清晨時,當她騎上駿馬帶著護衛拿著劍準備來結果姜宓的性命時,曾經向她的養母,一直疼愛她勝過親生,已被囚禁起來的皇后娘娘告別。而當她向皇后娘娘道出她此行的目的時,她的母親卻是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半晌,在那裡胡亂呢喃道:「沒用的!你殺不了她的!你的父親也殺不了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0 11:03 PM

第九十章 一年半後

  常公公一頒布完聖旨,便一刻也不想在街中停留似的,二話不說便轉身上了馬車。

  等到常公公的馬車捲著煙塵去得遠了,街道上的眾人還處於呆滯當中,特別是青月公主等貴女,幾乎是滿臉驚疑不定地瞅著姜宓。

  於安靜中,姜宓轉身,隨著她走動,堵得滿滿的人群開始自動向兩側分流。

  就這樣,姜宓一步一步遠去,空留下怔怔不語的貴女們。

  當姜宓進入公主府時,三位媽媽和府中的眾下人都在,看到姜宓過來,她們嘩的一聲圍上了姜宓。

  不等姜宓開口,桂媽媽手一揮示意婢僕們通通散去,然後三位媽媽簇擁著姜宓入了書房。

  直到姜宓在書房中坐下良久,同樣也坐下了的三位媽媽還一聲不吭著。她們的神色太複雜,眼神也太複雜,這個時候,語言已經失去了力量。

  過了一會,李媽媽啞聲說道:「阿宓,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姜宓點頭,也不知是不是劫後餘生的緣故,她身子虛得很,整個人軟軟的只想倒下睡了。虛弱地抬了抬眼皮,姜宓低聲說道:「現在沒事了。」轉眼她又輕聲安慰她們,「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沒事了。」

  宮媽媽慢慢問道:「公主,你可知陛下為什麼會放過你?」

  姜宓搖頭,她眨了眨眼,虛弱卻又理所當然地說道:「因為我運氣好唄。」

  宮媽媽失笑,在姜宓驚訝的目光中,她搖了搖頭。

  慢慢搖著頭,宮媽媽斟字酌句地說道:「我以往在宮裡的一個老姐妹告訴我,說是那天事情發生後。崔子軒的心腹一個名叫崔五的青年護衛找上了陛下……」

  姜宓大驚。

  看到自家公主迷濛的,怔怔地望著外面的天空,宮媽媽啞聲說道:「公主,是崔郎救了你!」

  姜宓呆呆地聽著,過了一會,她小聲說道:「看來是的……可是,他為什麼呢?」

  她不蠢。所以姜宓知道。崔子軒要在這樣的事情上插手,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更何況,蜀帝許諾的是赦她三次死罪……這樣的待遇。後蜀開國以來姜宓是頭一份。想當然,她這邊得到的好處越大,崔子軒付出的代價就越高!

  發了一會呆後,姜宓慢慢咬了咬唇瓣。她迷濛地看著前方,喃喃說道:「我得問一問他……我想問一問他。」

  她自然無法詢問。因為崔子軒早就離開了蜀都。

  三位媽媽沉默地看著姜宓,直到她從這個消息中平緩下來,李媽媽才突然說道:「公主得搬家了。」

  姜宓一怔,她迷糊地抬頭看向李媽媽。

  見她傻呼呼的。桂媽媽在一側說道:「公主是要搬家了。」她啞著聲音向姜宓解釋道:「阿宓你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能夠得到遺花公主這個稱呼,還住在公主府裡。這是皇上和皇后給你的恩遇……如今,陛下雖然免了阿宓的死罪。可他定然對公主是極為惱火的,所以這陣子公主不宜出現在世人面前。」

  姜宓明白了,她連忙問道:「那我應該搬去哪裡?」

  桂媽媽果斷地回道:「去道觀!公主可以借宿道觀,擺出潛心悔過的姿態!」

  ……也就是說,讓她退出後蜀的社交圈,暫時從眾人的視野中消失一陣?

  姜宓皺眉尋思了一會後,她小聲說道:「那我要好多書……要好多好多看都看不完的書。」

  三位媽媽本來以為,姜宓從貧賤到富貴,定然是捨不得現在的繁華舒服的。她們都做好了苦口婆心相勸的準備,卻沒有想到,姜宓竟然應承得這麼乾脆!

  聽到她軟軟萌萌地說要很多書,三位媽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滿意的,慈愛的笑容,李媽媽更是低聲說道:「公主雖然於人情世故上與淑妃娘娘差了很多,可這份從容曠達,明禮知進退卻還要勝過娘娘不少。」

  這李媽媽乃是姜宓母親的忠實心腹,可以說,這是她第一次稱讚姜宓在某一方面比她母親強呢。

  ……

  打定了主意後,姜宓開始搬家。

  姜宓搬出公主府後,並沒有上摺子什麼的向蜀帝說明此事。因為三位媽媽知道,現在蜀帝只怕是聽都不想聽到姜宓的名字,所以這個時候,她是越低調越安靜越好。

  搬出公主府後,姜宓選擇在青城山道觀落腳。

  而在交了一大筆的金子後,青城山道觀特意給了姜宓一個偏靜的院子。

  蜀人喜歡芙蓉,而青城山上更是芙蓉成海。現在姜宓的院子,便被包圍在這一片芙蓉樹中。想來金秋十月芙蓉開花里,她這個院子一定美得像仙境一樣。

  其實姜宓本就是個安靜不爭的性子,她住進了道觀後,因為要忙著看書,還要學習琴棋書畫等門閥貴女需學的技藝,所以她是忙得不亦樂乎。在這種繁忙中,姜宓漸漸忘記了蜀都城裡的繁華,忘記了車水馬龍的宴會和那些衣香鬢影,也忘記了她的那些朋友們。

  在姜宓住到青城山道觀的一個月後,皇后被打入冷宮,蜀帝的宮中后位虛懸。

  從皇后變成前皇后,被打入冷宮開始,青城山道觀便頻頻有人前來造訪。可奈何姜宓閉門不出,誰找也不見,一時之間,不管是青月公主還是康王,或者是皇后娘家吳家的人,都被拒之門外。

  隱隱中,姜宓也感覺到有人曾經在她的院子外面探頭探腦,甚至有一個下雨的晚上,她的房門外還突然出現了一串古怪的腳印…可姜宓還來不及恐慌,那些鬼鬼崇崇的人便全部消失了,而且還消失得十分徹底……

  時光飛逝,轉眼,夏天過去了,然後秋天過去了,現在又冬天過去了。

  當又一年春天到來時,姜宓已經滿了十七足歲。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三位媽媽還不準備讓姜宓出道觀,直到金秋十月初,芙蓉花開遍青城山時,三位媽媽才對姜宓說道:「公主,現在可以回去了。」

  而從滿了十七歲後,便一直圍著面紗從不輕易與外人相見的姜宓,聞言還來不及高興,李媽媽亢奮的聲音再次傳來,「崔公子馬上就要回到蜀都了,聽說他這次給蜀國立下了很大的功勞,連陛下都準備親自出迎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1 10:47 PM

第九十一章 再遇

  崔子軒要回來了?怪不得三位媽媽給自己解禁了呢,原來是崔子軒要回來了。

  時隔一年多,再回想到那個男子,不知怎麼的,姜宓有點說不出的迷惘。她怔怔地看著歡喜雀躍的三個媽媽,心下卻突然想道:三位媽媽對崔子軒這麼期待……可那廝長相那般招人,又是那樣高貴的身份,還過了這麼久時間,只怕他早就有了真正喜歡的心上人,三位媽媽只怕是白歡喜一場了。

  想是這樣想,可姜宓自不會說出來讓她們心煩。

  姜宓解了禁,可她一時之間並沒有想到要馬上重回公主府。

  得到自由後,姜宓戴了一頂紗帽,帶了幾個護衛便出了道觀。

  青城山下的官道上,正是人來人往之時,姜宓策馬走了一陣,突然想到自己來到成都這麼久,還沒有見識過長江呢,便轉頭吩咐道:「我們去碼頭看看。」

  眾護衛應道:「是。」

  碼頭上正是人來人往之時,望著前方那浩浩蕩蕩的長江河流,看著一隻只載得滿滿的船隻靠了岸,姜宓千帆望盡,卻不知自己到底在期待著什麼。

  又看了一會後,姜宓突然呆住了!

  見到她整個人都凝住了,幾個護衛連忙上前,低聲問道:「公主,怎麼了?」

  姜宓卻只是傻傻地望著,看著看著,她突然緊緊抓住一個護衛的手臂,顫聲說道:「快看那條船,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我哥哥?」

  眾護衛順著姜宓的目光看去。

  可是碼頭上船隻眾多,人流如海,他們初初一眼,又哪裡看得清?

  這個時候,姜宓卻不願意等待了,她撞入人群中,瘋也似的朝著那隻船撲去。

  可是姜宓剛剛趕到,便看到那船在縴夫的號子聲中漸漸沒入河流,姜宓追之不及。竟是當機立斷地跳入了左側的一條船上。

  看到姜宓居然上了船,而那船馬上就要開了,幾個護衛一驚,他們跟著跳了上去。

  幾乎是幾人剛剛上船。他們腳下的船便在船夫們的號子聲中入了水。幾個護衛擠到姜宓身側,見到她還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船在看,一個護衛低聲埋怨道:「公主,你怎麼能上了船呢?現在好了,船開動了。我們回不去了。」頓了頓,他又說道:「公主你看的那條船與我們這條不一定是同一個方向。哎,你真要急,完全可以找人問準了那條船的去向後再找船不遲。」

  這個護衛的語氣中很有不滿,姜宓頭也不回。她緊緊扶著船舷,語氣篤定地說道:「不,你說錯了!咱們這條船與前面那條是同一個方向!而且還是同一隊伍的船!」

  在幾個護衛瞪大雙眼中,姜宓回頭解釋道:「你們仔細看看兩船的左側底部,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標記呢。」

  幾個護衛一怔。

  想他們幾個,也是風裡來雨裡去的。那個開口的護衛,更是在軍中當過探子,他還真不信姜宓這個弱質女流的眼睛比他還利!

  於是,那幾個護衛當真跑去查看了。

  不一會,他們再過來時,看向姜宓的眼神已帶了幾分敬意。幾人來到姜宓身後站定,心裡想道:世人都說,公主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不過是她運氣好,他們定然不會知道,其實公主才智也相當不凡!

  一切正如姜宓所料。在漸漸轉入長江後,他們的船和姜宓緊盯的那條船開始靠攏。

  可是,兩船雖然靠攏了,彼此之間卻還是隔著一段距離的。再加上江上風大。根本無法對話。姜宓昂著頭尋了尋,見到那個很像自己哥哥的男子已經不在船尾了,不由非常失望。

  過了一會,剛才那個語氣不善的護衛走到姜宓身後,恭敬地問道:「公主,我們出來得匆忙。也不知付了船資後還有多少結餘?這人在外面,可是哪一處都少不了銀錢啊。」

  姜宓溫聲說道:「放心吧,我習慣了帶些金子在身邊,雖然不多,可回來的船資應該是夠的。」

  在姜宓想來,只需到下一個碼頭,認清那個人是不是她的哥哥後,就可以準備回府了。

  幾個護衛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便不再擔憂了。

  ……
 
  今天的風特別大,吹得順風而行的兩船航速極快。

  望著那鼓鼓的風帆,一個護衛嘀咕道:「這麼走一天,少說也有幾百里吧?」

  這個姜宓並不知道,只是,讓她失望的是,一直到當天晚上船停下來休息,她都沒有找到機會與那條船上的人交流。

  第二天一大早,船隻再次上路。

  眼看這船一路順風地航行下去,離開成都越來越遠,幾個護衛愁眉苦臉起來。只有姜宓,在她來說,蜀都的家雖然重要,可她的哥哥更重要,所以她倒覺得沒什麼。

  就這樣,在姜宓地期待,幾個護衛的焦灼中,萬州碼頭漸漸在望。

  據船老大說,這個碼頭是他們的休息點,兩船會在這裡休整兩日再啟航。

  也就是說,姜宓期待的機會終於來臨了。

  姜宓站在船頭,她望著西邊的太陽,暗暗想道:到了萬州碼頭天也黑了,不過沒關係,反正會在那裡休整兩天,我明天還可以去找哥哥。

  這時,太陽已經開始下山,碼頭上罩著一層薄薄的夜霧。

  萬州是處多山多樹木的地方,特別是這碼頭左右,到處都是茂盛的樹林,甚至連河水裡也可以看到一排排望不到邊的樹林。

  萬州碼頭不大,兩船的前面,只有三條船在向碼頭靠攏。

  與眾人一樣,姜宓這時也走上了甲板,期待地望著夜色中的萬州城。

  可是,可是!

  就在前面的那三條船靠上碼頭,就在那些船上的人依次上岸時,突然的,四周燈火大作!

  這是真正的燈火大作,碼頭上,街道里,甚至河道兩側的樹林中,都出現了無數個火把,以及舉著火把的官兵!

  特別是那些從河道中出來的官兵,他們的船隻密密麻麻,竟是結結實實地擋住了眾船的去路!

  我們被包圍了!

  姜宓一眼看到那剛剛靠上碼頭的三條船,又想道:我們是遭了池魚之殃!那些人應該是衝著那三條船上的人來的!

  姜宓想到的,眾人自然也想到了,一時之間喧嘩聲四起。

  一個中年儒生低沉的聲音傳來,「早先聽人說是南楚發生了內亂,南唐對其用兵了,還說連周主見到這種情況也有點蠢蠢欲動,沒有想到,就因為離這兩國不遠,我蜀國的萬州也不太平了。」

  旁邊,一個青年苦笑著說道:「叔,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說這個?快講講現在這個困境怎麼破!」

  那中年儒生回頭張望了一會,又道:「包圍我們的這些人穿的是南唐服飾,從他們的旗幟看來,這應該是他們的大將軍常青的兵馬。」

  「大將軍常青?」那青年突然激動了,他興奮地叫道:「聽說常青治軍極嚴,特別是這一年來如有神助,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沒有想到今天在這裡遇到了他的兵馬!」

  那中年儒生冷笑說道:「常青就是一個莽夫!他之所以突然變厲害了,是因為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很有才智的謀士!」

  那青年更興奮了,他連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個謀士我也聽人說過,據說是個極俊美的貴公子呢。不過那人只要出現在人前就都戴著面具,我看這事多半是謠言。」

  他剛說到這裡,那無意中瞟過前面的雙眼便是一直,轉眼,那青年整個人都痴了,只見他伸手指著前方,口裡「啊啊」連聲,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眾人連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這一看,他們赫然發現,從右側的樹叢中,上百船漆成黑色的尖刀船悄無聲息地駛了過來。而讓那個青年呆呆指著叫著的,則是那駛在最前面的尖刀船上,那個身著玄衣的青年公子。

  濃濃的夜霧籠罩著的天地間,尖刀船上的火把照亮了四周,而那位玄衣公子,雖是臉上戴著一副面具,使得五官不可見。可任何人只要看一眼他那挺拔的,宛如玉樹臨風般的身形,以及那說不清道不明,彷彿極高貴也彷彿漫不經心的飄渺著的氣質,便會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感覺:這個人,一定是一位非常俊美的貴公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1 10:56 PM

第九十二章 俘虜

  這時,那面具人突然右手一舉,打了一個手勢!

  瞬時,姜宓身後的樹林中,突然鑽出了無數條船。只一個轉眼,整片水域到處都是這種尖刀船。

  密密麻麻的尖刀船,密密麻麻的反射著火把光的刀鋒,以及那些站在碼頭上隊列森嚴的官兵,一時之間,這時便是最不曉事之人,也知道眾船被包圍了!

  姜宓這一年半中被關在道觀,與外界聯繫很少,更沒有可能讀到邸報,所以她現在對外面的形勢是雙黑一抹黑,不由的,她和幾個客人一道,轉頭向那中年儒生看去。

  那中年儒生的臉色卻很難看。

  他沉著臉不安地看著那些南唐人,看著看著,中年儒生顫聲說道:「只怕前面那三條船上有非常重要的人物,所以這位南唐大將的謀士才會親自出手!」

  旁邊,一個少年連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中年儒生轉頭看向眾人,遠處照過來的燈火映照下,他的臉色白得發青,他低低說道:「也就是說……我們可能要當俘虜了!」

  那少年還是不明白,他正待再問,突然的,一陣「撲通」「撲通」落水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齊刷刷地順聲看去。

  只見那最前面的兩條船上,有幾個身影縱身跳入了河道道中。

  那少年馬上驚叫起來,「那幾個人定然就是南唐人要抓的人,現在怎麼辦?他們跳水逃了!」

  少年的聲音剛剛落下,只聽得又是一陣「撲通」「撲通」落水的聲音傳來。

  卻是另外幾條船上又有人跳水了。

  落水聲此起彼伏之際,那尖刀船上的面具人卻是冷笑出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聽得一陣水花聲響,眾人轉頭一看,赫然發現上百個身著緊身水靠的南唐人出現在河面上,而他們手裡提著的,居然是漁網!一條一條的漁網!而此刻,那些漁網裡裝著的正是剛剛跳入河中的人!

  眾人:「……」

  一陣詭異的安靜中。那些尖刀船簇擁著那面具人朝著眾船駛來。

  那面具人來得極快,轉眼間,他便出現在眾船中間。只見他負著雙手,面具下的雙眼冷冽地朝著四下眾人掃了一眼後。那人開口了,他的聲音有點刻意地壓制,冷漠得宛有質感,「諸君,你們被俘虜了!」

  幾乎是他一開口。姜宓便是一怔,她暗暗蹙起眉峰,納悶地想道:這個聲音我彷彿在哪裡聽到過。

  姜宓還在這裡胡思亂想,五條船上的客人們已集體慌亂起來。

  那面具人顯然早就經慣了這種場面,見到四下哭聲陣陣,他連眼也沒有眨一下。而他手一揮,四周的南唐兵開始向眾人壓進!

  姜宓這條船上,所有客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說實在的,能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坐船出遊的,不是做大生意的行商就是一些官宦。也就是說這些人個個身家不菲,此刻淪為俘虜,一個個簡直絕望至極。特別是船上的那些女客,一個個臉白如土,從來,淪落到異國他鄉的女子,很少還能保持清白之身的……變成了俘虜,只怕此生此生歸家無望,望國無邊了!

  相比這些人,姜宓卻是冷靜得過份。

  姜宓正在朝著旁邊的船上。那個身著青衣的公子猛瞧。

  ……那個公子,正是姜宓追了一路,長得極像她哥哥的人!

  幾個護衛見到姜宓這個時候還想認親,同時搖了搖頭。他們四下張望著,而他們越是張望卻是傾聽身邊人的談話,便越是覺得目前的局面無法可破!

  過了一會,那少年向那中年儒生顫聲問道:「公可知道那常青是什麼人?他會怎麼對待俘虜?」

  那中年人臉色同樣發暗,他啞聲說道:「這麼點小事,常青哪裡會一一過問?只怕會依照南唐對待俘虜的舊例。男子一律充軍,女子則入教坊或淪為軍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船上便傳來了一陣壓抑的絕望的哽咽聲。

  姜宓把目光從那個長相極似姜武的青年身上移開。

  她回頭看向那中年儒生,輕聲說道:「不對!這裡畢竟是蜀國地界,這些南唐人撈過界了。他們應該想在蜀軍反應過來前迅速離開此地,所以,他們不一定會帶著我們這些俘虜上路!」

  姜宓一個姑娘家,還一直戴著面紗,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開口。

  那中年儒生聽著聽著,卻是怔住了,他抬頭定定地朝著姜宓看了一會,點頭說道:「這位姑娘說得對……枉老夫飽讀詩書,卻還沒有一個小姑娘看得明白。」

  聽到連那中年儒生都贊同了姜宓的話,旁邊的人紛紛轉頭看來,那少年更是迫不及待地問道:「那,那然後呢?然後他們會怎麼做?」

  姜宓卻是轉頭看向了河岸深處。

  看了一會,姜宓低聲回道:「這些人深入蜀國,就是為了逮到某些人。既然如此,那他們接下來的動作應該是把我們集中起來,一一查看一遍。再然後,他們會帶走他們要帶的人,至於我們這些剩下來的,也許會放了,也許會利用來阻攔蜀國官兵!」

  姜宓的分析合情合理,連那個中年儒生聽了也頻頻點頭,一時之間眾人心神大定。
 
  就在這時,一個哨聲傳來,緊接著,所有尖刀船動了!

  這些尖刀船四面而來,像是網魚一樣從各個方向逼迫著眾船向中間擠去!

  不一會功夫,五條船便被那些尖刀船逼得擠成了一團。尖刀船停下後,馬上火把光大作,每條船上,同時跳上了幾十上百個南唐兵卒!特別是最前面的那三條船,那些南唐兵卒更是圍了個密密麻麻!

  ……正如姜宓所料,南唐人正在把他們集中起來查看!

  見到果然被姜宓說中了,圍在姜宓四周的眾人鬆了一口氣。他們緊緊地簇擁在姜宓身側,無形中,已是一副唯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南唐人的動作很快,轉眼間,他們便從那三條船上又揪出了十幾個人。

  被他們揪出的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還是做的奴僕打扮。

  揪出了那十幾個人後,那些南唐人明顯放鬆了,當他們轉向姜宓這邊的兩條船時,動作間鬆散了許多。

  轉眼間,上百個南唐人跳上了姜宓所在這條船。

  看著這些步履鏗鏘,殺氣騰騰而來的南唐人,眾人剛剛還鼓起的那點勇氣頓時一洩而盡。在他們的刀鋒反射出的寒光中,眾人瑟縮成一團,一個個努力地降低著自己存在感。

  可是,縱使所有人都縮成一團,可這些南唐人卻是毫不猶豫地抓起頭髮,一個一個地細細打量。

  一邊查了十幾個,又通通放了之後,這些南唐兵走到了姜宓面前。

  看到姜宓,其中一人冷冷地說道:「取下面紗!」

  姜宓的唇瓣動了動,略一猶豫後,她順從地取下了面紗。

  幾乎是姜宓面容一露,這十幾個南唐兵迅速地變得痴怔了。

  轉眼,姜宓又重新戴上面紗,她低下了頭。

  直到這時,這些南唐人才清醒過來,可是清醒過後,他們還在盯著姜宓猛瞧,一個南唐兵更是湊到另一個小頭目耳邊,低聲說道:「頭,像這樣的大美人整個南唐也不多見,不如?」

  那個小頭目戀戀不捨地盯著姜宓,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你瘋了?也不看看今天是誰帶的隊!」說這話時,他還朝黑暗中那個面具人看了一眼,並激淋淋地打了一個寒顫。

  轉眼間,這些南唐兵已在客船上轉了一圈,把所有人搜查了一個遍。

  不過,姜宓這條船上坐的都是普通客人,他們轉了一圈,最後一個人也沒有帶走。

  看到那些南唐兵交頭接耳一番後,轉過身準備離開。姜宓身邊,同時傳來了十幾個吁氣的聲音,那個少年和中年儒生更是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些南唐兵走著走著卻是腳步一頓!再然後,有幾個突然轉頭,向著眾人重新走來!

  於軟倒在地的眾人重又掙扎著站起,他們本來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臉色,這一下又全都變得白裡帶青!特別是那個中年儒生,這一下他甚至牙齒叩叩相擊,整個人抖得更厲害了!

  而那些南唐兵,正是朝著那中年儒生和姜宓的方向走來!

  轉眼,這些人便在姜宓身前站定,在瞟了一眼那中年儒生後,一人手一揮,沉聲喝道:「把這兩人通通帶走!」他指的,正是那中年儒生和姜宓兩人!

  一時之間,姜宓臉色大白,她不由自主地尖聲急道:「為什麼?」幾乎是話一出口,姜宓馬上從這幾人色迷迷的目光中明白了一切。

  與姜宓還能說話相比,旁邊的中年儒生已在那人開口之後,便軟癱在地!

  轉眼間,姜宓和那中年儒生便被押下去了,同時,兩人身邊的人因為想要反抗,也被一併押下。

  兩個南唐士卒押著姜宓從跳板上上了一條尖刀船後,他們這些被押的人合在一起,開始向前面駛去。

  那戴面具的貴公子負著手站在黑暗的夜色裡,對於四周時不時傳來的聲嘶力竭的哭喊,以及不斷的求饒聲,他面無表情的傾聽著,自始至終他都一動不動,彷彿成了立在黑暗中的一個雕塑。

  漸漸的,押著眾人的船隻一一從他面前駛過。

  漸漸的,押送姜宓的船隻駛到了面具人身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1 11:20 PM

第九十三章 是他?

  濃濃的夜色中,面具人的四周,燃燒著無數的火把,這些照亮了大半邊天空的火光,直把這人挺拔的身形映襯得越發冷峻威嚴。

  因為私心,押著姜宓的尖刀船上只有她一個俘虜,而那幾個押送她的南唐人,正一左一右地挨著她,時不時地蹭幾下,還一個還毛手毛腳地摸著姜宓的手。

  姜宓非常清楚,自己這一去,只怕會面目全非,她回頭看了一眼茫茫夜色下,找都找不著的她那些護衛,不知怎麼的,她又轉頭看向了那面具人。

  正好這時,押送姜宓的船人從面具人的身前經過!

  姜宓轉過頭,她瞬也不瞬地看著那面具人,她看他時,眼神是那麼認真那麼專註,直是連呼吸都屏住了似的。

  就在姜宓的船隻馬上就要過去的時候,突然的,姜宓一把揭開了自己的面紗。她露出真容後,伸手朝著那面具人一指,脆生生地叫道:「這位公子,我只做你的俘虜!」

  說實話,不管什麼時候,凡是女子變成了俘虜,她們在看到敵方的長官後,第一反應通常都會是乞憐。而像姜宓這樣理直氣壯,這麼一臉嚴肅地要求去做某個人俘虜的,那是絕無僅有!

  更何況,姜宓一直戴著紗帽,眾人無從看到她的面容,而她現在這麼陡然一掀,這麼陡然把面容一露,饒是夜色如此之深,眾人也只覺得眼前華光一閃,再定睛看去時,散在不遠處的那些南唐兵卒都看呆了去。

  因著姜宓這一個動作一句話,一時之間,空氣給凝住了。這時刻,姜宓身後的那幾個南唐兵全都僵住了,而被姜宓用手指著的,那個戴著面具的貴公子則是慢慢的,慢慢地轉頭看來!

  只是一眼!

  只是定定的一眼!

  突然的,那貴公子隱不可見的怔住了。

  轉眼。那貴公子收回了目光,他漠然的,沒有絲毫在意地揮了揮手,聲音中不帶半點感情地命令道:「帶下去!」

  ……帶下去!他居然說帶下去!

  ……姜宓失望地瞪大了雙眼。而她的臉上也第一次出現了慌亂!

  ……站在姜宓身後的幾個南唐兵同時鬆了一口氣,響亮而高興地應了一聲,「是!」

  轉眼,那隻尖刀船加快,轉眼。那押送著姜宓的船隻便消失在濃濃的夜霧中。

  那貴公子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後。他舉起了手。

  而隨著他手這一舉,眾尖刀船哨連聲,轉眼間,佔滿了大半湖面的尖刀船開始後撤,那位貴公子周圍的尖刀船也簇擁著他消失在黑暗中。

  ……

  幾乎是一退入叢林中,碼頭上便火光衝天馬蹄聲聲,卻是蜀兵終於反應過來了!

  看著那些蜀兵賓士而來,早就讓人熄滅了火把的那位貴公子微微點頭。這時,一個將領靠了過來。向著那貴公子行了一禮後,高興地嘆道:「閣下果然料事如神!」

  那貴公子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

  眾將領眼看大功告成,心情都是大好,他們笑瞇瞇地看著那個貴公子,暗暗想道:這一位果然就是與眾不同,他不但智謀出眾,連那麼一個唾手可得的大美人也不屑一顧!

  他們剛剛想到這裡,就見那貴公子微微側頭,朝著身後的一個護衛說道:「你去找到剛才那個女子。然後把她帶到我的住處。」

  眾人:「……」

  這時刻,不止是眾將領在心中暗暗鄙視,便是那貴公子的幾個隨身護衛,也是瞪大了眼。

  其中一個護衛上得前來。他看起來與那貴公子關係極好,說起話來也很隨意。只聽他納悶地問道:「公子既然相中了那個蜀女,何不剛才就應了她?」

  而這句話,顯然也是那些將領們想要問的,於眾人側耳傾聽中,只見那貴公子低沉的聲音頗有點懶洋洋地傳來。「你們不懂,這是多好的一次機會啊…只有這樣,她才會真正有當俘虜的自覺。」

  這語氣,居然如此熟稔?

  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眾將領更是同時打了一個寒顫後想道:剛才那個美人兒露出面容時,我應該沒有當著這廝的面表現得失態吧?應該沒有吧?

  這時,蜀兵已經越殺越近,那貴公子低聲吩咐了幾句後,眾將領領命退去,轉眼間,所有人散了個一乾二淨。

  寒氣沁人的湖水中,已只剩下那貴公子一個人的船了。幾個護衛在把他簇擁後,一個護衛低聲說道:「那公子的意思,接下來的行程安排是?」

  那貴公子負著手正在出神,聞言他也沒有回答。直過了一會,他才轉頭說道:「去把老林頭找來。」

  「老林頭?這個時候公子找那老林頭做什麼?」

  一個護衛不解地詢問聲剛落,那貴公子便回頭瞟了他一眼,然後,他懶洋洋地解釋道:「老林頭不是精通易容化妝之術嗎?把他叫過來給本公子化化妝。」

  於眾護衛瞬時瞪大的雙眼中,那貴公子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是低低的笑了起來。

  輕笑了一陣後,那貴公子再開口時,聲音中已經充滿了愉悅,只聽他低語道:「對了,讓人去準備一條舒服一點的客船……本公子現在可是有個美貌俘虜的人了,得趁這個機會帶著她好好遊玩一番才是!」

  眾護衛:「……」

  一陣沉默後,一個護衛忍不住說道:「公子不是說,完成了這件事後,馬上就要回去蜀國嗎?怎麼公子這下又改變主意了?」

  那貴公子的回答聲依然懶洋洋的,他輕笑道:「人都到手了,還忙著回蜀國做啥?得了,快去辦事吧,本公子可有點等不及了。」

  ……

  自被那個聲音有點熟悉的貴公子拒絕後,姜宓的臉色便慘白如雪!

  一直以來,不管遇到什麼事,她的心總是定得很,因為於內心深處,姜宓知道自己運氣一向很好不會遇到倒楣事。

  可現下,她是完全絕望了。

  慘白著臉孤零零地站在尖刀船上,她的身後是那幾個看向她時,目光中不但有惱怒,還帶著濃濃色意的南唐人。

  看著前方黑沉沉的湖面,姜宓絕望地想道:這下完了,這下真完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2 10:08 PM

第九十四章 同宿

  姜宓還在那裡獃獃尋思時,突然的,旁邊傳來了一陣驚慌地尖叫聲。

  姜宓順聲看去。

  她赫然發現,前面那條船上,一個南唐兵已嘩啦一聲,竟是撕開了一個楚女的衣裙!

  那個楚女明顯是個貴女,她臉上還殘餘著那種高高在上的倨傲,可隨著對方把她的衣裙這麼惡劣的一撕,隨著左右的十幾個南唐士兵那嘎笑聲傳來,瞬時,她臉上的驕傲像被凍住了一樣。只見她呆呆地朝著動手的那個南唐兵看了一眼,在對上對方臉上那得意惡劣的笑容時,那貴女的臉色一白,竟是撲通一聲軟在了甲板上。

  轉眼,那楚國貴女跪在那個南唐兵面前,見她一邊緊緊捂著自己破爛的衣裙,一邊顫著聲音乞求對方放過自己,姜宓的臉色瞬時蒼白如雪。

  因為,就這麼片刻,她的左右雙手同時被身後兩個南唐兵反剪住了!

  沒有想到這些人在船上就敢動手,一時之間姜宓又氣又惱。她緊緊咬著唇,心下急速的尋思起來。

  就這麼片刻,站在姜宓身後的南唐兵已呼吸急亂地圍上了她……

  感覺到那一隻隻伸來的毛手,還有身後那此起彼伏的喘息和濕熱的觸感,姜宓噁心到了極點。

  可以說,姜宓從小到大,雖然也吃過不少苦,可若論真正絕望,便是今次了!

  她白著臉哆嗦個不停,她一雙眼緊緊地盯著那湖水,這麼個時刻,姜宓只有一個想法:如果那樣,我寧願跳到湖裡淹死!

  也許是人要死了。絕望中的姜宓,一時想到了姜武,一時又想到了三位媽媽,可想來想去,她此刻想得最多的卻是崔子軒。不知不覺中,姜宓竟是在想道:如果崔子軒在這裡,他一定有法子救我。他一定不會讓我受到這樣的侮辱!

  就在這時。一個貼著姜宓後頸的南唐兵喘息著說道:「奶奶的,我等不及了!」

  見他手一伸竟想來撕扯姜宓的衣裙,另一個南唐兵緊緊抓住他的手。那南唐兵也略帶喘息地說道:「你瘋了,竟敢在這個時候?」第三個南唐兵也急急說道:「還是先等一等吧,聽說那閻王今夜就會離開。何必在這個時候冒這種風險?等他走了還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

  那一手已抓住姜宓衣襟的南唐兵咬了咬牙,猶豫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間,一陣利器破空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極快。極突然,又是從黑暗中而來。那猶豫著的南唐兵剛剛警覺,便是咽中中箭!

  就在那南唐兵噴著血倒下的同時,黑暗中。又是嗖嗖嗖幾箭射來!

  那些箭射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只是一個轉眼。姜宓這條船上,所有圍著她的南唐兵已全被射殺了個乾淨!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四下的南唐兵剛抽出佩劍,一條尖刀船便從黑暗中突然鑽出,然後,那個戴著面具的貴公子冷冰冰的,幽靈一樣地立在甲板上,掃視眾人時雙目如電!

  沒有想到來的是頂頭上司,本來慌亂了的眾南唐兵齊刷刷一凜。

  在那貴公子的目光看去時,前面那條船上,正在對那個南楚貴女動手動腳的幾個南唐兵同時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這時,那貴公子開口了,饒是他的聲音經過壓沉,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其中森寒的殺機,「都拖下去!」

  「是!」

  於那幾個南唐兵不甘的叫罵聲中,載著那貴公子的尖刀船卻是飄到了姜宓的面前。

  黑暗中,他低頭看著姜宓,也許是夜色太深,也許是這人剛才救她於危難的動作太讓人振奮,姜宓痴痴地仰著臉看著他,恍惚中竟是覺得,他的眼神滿滿都是溫柔……

  片刻後,姜宓開口了,她的聲音啞得厲害,隱約還帶了點哭音,「是你救了我?」

  那貴公子低頭看著她,見到她臉白如雪的樣子,他低低地回道:「恩。」轉眼,他又輕聲說道:「你不是想跟著我嗎?走吧。」聲音一落,他已衣袖一甩就要轉身離去。

  這個時候,姜宓完全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哪裡捨得讓他離開?她慌亂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便朝他船上跳去。

  姜宓跳得倉促,落到船上時身子還歪了歪。慌亂中,她伸手胡亂抓去,當她抓了一樣東西終於穩住身形時,頭一抬,便對上了夜色中那貴公子雙目如電的凝視。

  姜宓一怔。

  她慢慢低頭看去。

  見到自己扯的居然是人家的玉帶,現在,那玉帶已被她扯得半脫,只需要再一用力,這人的腰帶以及下裳就會被她扯掉……而且,她的整張臉還貼到了他的大腿根上……

  ……換一個角度來說,姜宓這是一次非常失敗的投懷送抱!在那貴公子寒冷的目光中,姜宓的臉紅了紅。她慌亂地站起,一邊拂了拂頭髮,姜宓一邊小小聲地說道:「對,對不起。」

  那貴公子瞟了她一眼,提步走開。

  不一會,那貴公子便來到了船頭。

  隱約的火把光中,他負著手站在那裡,夜濃如墨,寒氣如凍,那人屹立的姿勢卻威嚴如山,給人一種可以這樣站到地老天荒的感覺。

  姜宓有點慌亂地低下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自看到這個貴公子後,她的心裡就定了許多……好似,好似這個人可以依靠似的。

  姜宓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個這樣花痴的女子。明明不過是萍水相逢,難道就因為他剛才救了她,所以她就對這人連面目也不可見的男人上心了?

  就在姜宓懊惱不已,一時自責一會羞怒時,前面,那貴公子開口了,只聽他沉啞地說道:「讓人轉告常青,要是他還這樣對下屬不加約束,那我們以後也沒有相見的必要了!」

  他這話說得相當重,幾個護衛都是一驚,馬上,他們低頭應道:「是!」

  夜色中,尖刀船走得很小心,如此駛了小半個時辰不到,一個護衛說了一聲,「到了。」

  什麼到了?

  姜宓抬頭看去。

  卻原來,前方的河灣處,不知何時竟停泊著一條豪華客船。

  這時,另一個護衛把手放在唇邊,尖聲嘯叫起來。

  幾乎是他的嘯叫聲一落,那上下兩層的客船同時燈火大作。轉眼,從船艙裡走出了上百號人,那些人看到尖刀船上的貴公子後,竟是齊刷刷躬身一禮!

  那貴公子這時已走到了船頭。隨著尖刀船靠上客船,那貴公子大步走出。

  那貴公子走了幾步後腳步一頓,他轉頭看向了後面的姜宓。

  這時,已有兩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靠近了貴公子,見狀,其中一人問道:「公子,這位姑娘是?」

  那貴公子的目光掃過姜宓,片刻後,他漫不經心地移開目光,淡淡地說道:「以後我的起居就交給她了。」

  「是!」

  姜宓聽到這話,不由迅速地抬頭看來。

  對上姜宓那迷茫的目光,那貴公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彎了彎,片刻后,他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先帶她下去清洗清洗!」

  「是!」

  人群中走出兩個婢婦,她們扶著姜宓朝船艙中走去。

  ……

  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這客船上竟是如此布置周全。她剛泡了一個暖暖的花瓣澡,婢婦便把衣裳送來了。而這衣裳,姜宓穿上後竟是妥妥貼貼的一身,彷彿就是量了她的身形做出的一樣,任哪一處都合身又舒適。

  這也就罷了,姜宓剛換上衣裳,婢婦又端來了一劑薑湯,說是給她驅寒用的。而等姜宓用過薑湯後,馬上又進來兩個婢婦,她們是專門來給姜宓活絡手腳和面頰的。

  那兩個婢婦把姜宓從手到腳按摩了一番,讓她舒服得幾乎睡著後,又點上了一根香,說這是定神香,特意讓人定驚的。

  ……到了這個時候,姜宓幾乎以為自己是來做貴客的,而不是做了他人的俘虜!

  可就在姜宓如此想著時,舒服得半睡半醒的姜宓,被人連榻帶被地抬進了另一間艙房。

  於是,姜宓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依次退出的婢婦們,以及右側十幾步的靠窗口處,那雕花古老而充滿貴族氣息的床榻前,正緩緩抽去玉帶解下玄袍的面具人!

  ……她竟然被那幾個力大無窮的婢婦,連人帶榻地抬到了那個南唐貴公子的艙房裡!

  那貴公子剛剛把玄袍掛上,便聽到身後撲通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他慢慢轉頭。

  幽暗的燭光中,那貴公子面無表情地看著慌亂的從地上爬起,卻走不了一步又踩到被子給絆了一跤的姜宓。

  沉默地看了一會後,見到姜宓還沒有站起,他緩步上前。

  走到姜宓身前,他低沉而悅耳的聲音輕柔地傳來,「要我幫忙嗎?」

  姜宓羞憤欲死,她在被子裡扭啊扭……剛才那一跤摔到了她的尾骨,現在姜宓還疼得慌,而這也是她掙扎半天都沒有成功站起的原因。

  雙手緊緊揪著被子,姜宓也不敢看那貴公子的臉,她漲紅著臉小小聲地說道:「不,不用。」轉眼她又說道:「我過一會就好了。」

  那貴公子「恩」了一聲,轉身走了開去。

  這時,姜宓從疼痛中緩過來了,她哆哆嗦嗦地扶著柱子站起,小心地看了一眼那個正摘著面具的男人,姜宓喃喃說道:「我,我沒有侍侯過人……」

  那貴公子面具信手放在一側,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從今天開始就會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2 10:11 PM

第九十五章 認識崔子軒嗎?我是他

  這人說,從今天開始就會了……可她不想會啊!

  姜宓苦喪著一張臉。

  艙中只點了一根蠟燭,一燭如豆,襯得整個艙房都幽幽冷冷的。姜宓透過眼睫毛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自顧自寬衣解帶的貴公子,開始小心地向後縮去。

  也許是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極輕微的西西索索聲,那貴公子淡淡的聲音傳了來,「過來給我寬衣。」

  你不是自己在寬了嗎?

  可惜這話姜宓不敢說出口。她咬了咬唇,她偷偷瞟了眼那人只著中衣的挺拔背影,漲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有所謂男女授受不親……」

  那貴公子定住了。

  過了一會,他那冰冷的聲音緩緩地傳來,「你的意思,是不想侍侯本公子了?」

  聲音很冷很威脅!

  姜宓雖然是很不想,可她不敢應!

  半晌後,她小小聲地回道:「不,不是。」

  那貴公子的聲音緩和了許多,他徐徐說道:「既然不敢,那怎麼還不過來?」

  姜宓苦巴著臉,她眼珠子轉了轉後,想到了自己兀自有點疼痛的屁股,便急急說道:「我,我剛才摔著了,走不了了。」

  那貴公子緩緩回頭。

  他背著光,面容有點不可見,姜宓只對著他那雙明亮至極的眼睛對視一眼,便不敢再看。

  那貴公子緩步朝著姜宓走來。

  慢慢走到她面前,貴公子傾身向前。

  伸出一根手指抬著她的下巴,貴公子明亮的雙眼定定地盯在姜宓臉上。見到她目光躲閃,以往那總帶著幾分嬰兒肥的臉蛋也全部兌變成了美貌少女才有的眉目如畫和清媚。貴公子揚了揚唇,他低沉地問道:「那這位姑娘的意思,是想要本公子抱你過去了?」

  姜宓嚇了一跳,她急慌慌地回道:「沒,沒有!」

  貴公子直身而起,他雙手抱胸,一雙明亮至極的眼兀自緊盯著姜宓不放。

  他的眼神太亮。這般靠近姜宓時,那種威嚴太逼人,姜宓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就在這時,那貴公子開口了。幽幽燭光中,他的聲音低沉而淡,「先談談吧。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

  姜宓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聞言她喃喃回道:「我叫姜宓。乃蜀國人氏。」

  貴公子恩了一聲,又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姜宓有問必答,她老實地回道:「我,我看到一個極像我那失蹤的大哥的男子上了一條船,便追了上去……我也沒有想到那船會來到這裡。」……還這麼倒楣地碰到這群南唐人,還苦逗地成了俘虜!

  對姜宓那個大哥,那貴公子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兀自盯著姜宓,又道:「今年多大了?」

  「十,十八。」

  「可有許人?」

  也不知怎麼的。這句問話明明普通,可姜宓就是覺得,對面這個人在認真聽著。

  低著頭看著地板,姜宓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這種情況,她應該說自己是許了人還是沒有許人呢?如果,如果她說她許了人的話,這人是不是就會放過她?

  雖然這個希望非常渺茫,可姜宓想了想後,還是忍不住說道:「許,許人了!」

  幾乎是姜宓聲音一落。她的手腕就是一陣疼痛!
 
  還不等姜宓痛哼出聲,那貴公子已經收回了手,他抽出佩劍,一邊用手帕慢條斯理的。一寸一寸地拭著那寒森森的劍鋒,一邊挺溫柔地低問道:「十八了……是應該許人了。不知姜姑娘許的是哪家兒郎?」

  姜宓也不知怎麼的,覺得艙中冷得厲害,她打了一個哆嗦後,結結巴巴地回道:「公,公子是南唐人。說了,你也不認識啊。」

  「是嗎?」那貴公子輕笑起來,他慢騰騰地說道:「你且說說,本公子姑妄聽聽!」

  姜宓的眼睛子轉得歡快。略一猶豫後,她嚅嚅地說道:「我,我夫家姓崔。」

  「姓崔啊?」那貴公子拭劍的動作一僵,在他把哐當一聲把劍還鞘後,這人似乎心情好了不少,連帶得剛才那令得艙中空氣凝滯的冷氣也消散了不少,只聽他溫和說道:「蜀地姓崔的人家本公子還真識得不少,不知姜姑娘的夫郎叫什麼名字?」

  這人一聽到自己提到崔姓,居然連語氣也變了,態度還溫和了這麼多,這簡直讓姜宓大喜過望!

  低著頭,姜宓一邊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一邊暗暗忖道:是了是了,我怎麼就忘記了,博陵崔氏也罷,清河崔氏也罷,都是傳承了近千年的門閥家族。眼前這個人明顯對崔氏很有好感,而且他氣度這麼出眾,一舉一動都風儀不凡,說不定本身就是崔氏或與崔氏交好的門閥子弟!

  一想到這一點,姜宓簡直激動得要跳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脫離虎口的法門了!果然,果然她姜宓就是個運氣不錯的傢伙!

  略一遲疑後,姜宓裝作羞澀地說道:「我,我那夫郎姓崔,他名字叫做崔子軒……」

  姜宓還沒有說完,便聽到對面那貴公子猛烈的咳嗽起來。他似乎嗆得太厲害,咳著咳著,便走到一側扶著柱子以手帕捂嘴悶咳起來。

  ……直咳了好一會,背對著姜宓的貴公子才低沉地問道:「嗯?崔子軒?難道是博陵崔氏那個崔子軒?」

  見到這人果然認識崔子軒,姜宓大喜,她忙不迭地叫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那貴公子似是冷笑了一聲,轉眼,他淡淡說道:「那崔子軒是博陵崔氏的人,怎麼會是你的夫郎?」

  聽到這人懷疑了,姜宓哪裡敢讓他繼續懷疑下去,當下,她裝作羞答答地說道:「那,那個,我們門第雖是不相配,可是,可是崔郎已經向我許諾,說他敬我愛我會娶我為妻……」

  再一次,那貴公子咳嗽起來。不過轉眼,他便恢復了正常,只聽得那貴公子語帶不信地說道:「姜姑娘,本公子不喜歡聽到別人欺瞞於我。」卻是依舊不信了。

  姜宓聽到這裡,心裡慌亂起來,她忙不迭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們,我們之間……我早就是他的人了!對,我已經是崔郎的人了!」

  一說完這話,姜宓就洋洋得意起來:有所謂朋友妻不可戲,這一下你總不會輕易動我了吧?

  當然,這人與崔子軒不是朋友也沒有關係,就算是仇人,她落在他手裡也算得上奇貨可居。就衝著自己這句話,眼前這人應該會想著要把自己拿來與崔子軒做交易什麼的……只要能回到崔子軒手裡,那她現在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姜宓什麼都想好了,她就是沒有想到,那個貴公子自從聽到她那句「我已經是崔郎的人了」後,便再次嗆咳起來,而且嗆得非常非常厲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4 01:21 AM

第九十六章 完了完了

  看到這個威嚴不可一世的貴公子咳成了這樣,姜宓小心地打量著他,暗暗忖道:這人氣度不凡,沒有想到身子骨卻這麼差。

  那貴公子咳了一陣後,一回頭,便對上了姜宓那雙如會說話的眼睛。而此刻,那雙眼看向他時,居然滿滿都是同情。

  那貴公子一怔,不過他本是聰明人,只一轉眼便明白了姜宓在想什麼。

  當下,貴公子的臉黑了起來。

  不過轉眼,他對上她那明顯長大了許多,變美了許多,已有昔日聞名天下的花蕊夫人六分姿色的面容上熟悉的嚴肅表情,想到她剛才說的話,不由又想笑了。

  強行忍住笑意,那貴公子緩步走到姜宓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後,貴公子幽幽說道:「沒有想到姜姑娘居然是故人之妻,真是失敬,失敬!」
 
  見到自己所料一點不差,姜宓得瑟起來,她眯著杏眼笑瞇瞇地說道:「無妨無妨,現在公子知道了也是一樣。」

  貴公子頜首,他溫溫和和地說道:「姜姑娘,鄙人也姓崔。」

  這下姜宓更高興了,她歡樂地說道:「這麼說來,公子與我家崔郎乃是族人了?」

  也不知怎麼的,姜宓感覺到她說出「我家崔郎」四字後,對面這人的眼中似乎都是笑意。過了一會,直見到姜宓盯著自己,那貴公子才輕咳一聲,回道:「不錯,我們乃是族人。」

  這一下姜宓放鬆下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小心地問道:「那公子準備如何處置於我?」

  貴公子聲音帶笑,他低沉地說道:「唔,我與崔子軒向來不分彼此……姜姑娘既然是崔子軒的心上人,那也就是在下的心上人了!」

  有,有這種說法嗎?

  姜宓瞪大了眼。

  因為這人說的話太過於出乎姜宓意料之外,所以她這次憨傻的時間有點久,一直在盯著那貴公子的雙眼發楞。

  過了許久。姜宓清醒過來,這時刻,她臉上得瑟的笑容已完全淡去,獃獃看著對面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姜宓結結巴巴地說道:「公,公子這話好象有些不對……」

  貴公子語氣極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沒什麼不對!」他湊近姜宓,惡劣的朝她耳朵裡吹了一口氣後,輕輕柔柔地說道:「我與崔子軒。那是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慘了慘了,居然是仇人!而且還是深仇大恨的那種!

  於姜宓白著臉傻在那裡時,那貴公子還在她耳邊低低地說著,「唔,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那姜姑娘,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明白?」

  姜宓一點也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看到她呆呆楞楞地站在那裡。那貴公子似笑非笑的一揚唇,他身子一轉提步朝榻邊走去,一邊走,那貴公子一邊頭也不回地命令道:「既然做了本公子的俘虜,以後就安守本份,恪守婦道。」轉眼,他又淡淡說道:「時辰不早了,今日本公子累了,暫且放你一馬,你就在這裡安置吧。」聲音一落。一陣西西索索聲傳來,等姜宓過了一會再悄悄抬眼時,看到那床榻處紗帳已經放下,從窗口處吹來的風。正吹得那人掛在床柱上的面具一晃一晃的。

  ……姜宓本來以為自己這一晚定然睡不著,可她沒有想到,她居然香香甜甜地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醒來後,姜宓揉了半天眼睛,才漸漸記起昨天發生的一切。

  那個貴公子呢?

  姜宓四下望了望,卻見艙中空無一人。再一傾聽,外面除了水浪聲還有低語聲傳來。

  姜宓連忙站起,一側,婢婦們早就把她的洗漱之物放好了,姜宓連忙梳洗了一番。

  可是,她剛剛準備出艙,卻看到昨晚侍侯她沐浴的兩個婢婦游貫而入。那兩個婢婦來到姜宓面前,把她在榻上一按后,其中一人給她梳起髮,另一人給她化起妝來。

  這兩人是侍侯人的老手,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姜宓也就任由她們操弄了一會。

  片刻後,姜宓正準備站起,眼一斜瞟到前面的銅鏡,不由一僵,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怎麼,梳這種婦人髮式?」

  左側那個婢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後,沒好氣地說道:「你都是公子的人了,難道還把自己當成女兒家?」

  另一個婢婦明顯和氣些,她溫溫和和地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這事還是公子吩咐的。公子剛才起塌的時候說了,你是他的人了。」見到姜宓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呆傻起來,那婢婦覺得她這表情挺生動的,忍不住看了兩眼。片刻後,她繼續解釋說道:「這在外地他鄉的,難免會遇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姑娘形容出眾,這梳了髮式定了名份,以後那些人也會有所顧及!」

  其實這時姜宓已經不糾結了!

  她想她一個俘虜,當今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這條小命以及貞潔,至於這髮型什麼的乃是小事,那人想怎麼就怎麼著吧。

  梳妝打扮好的姜宓,在兩個婢婦的陪伴下高高興興地出了艙房,

  幾乎是一出艙房,姜宓便看到了高高照在頭頂正中的太陽,以及出現在江流對岸的那座雄偉城池。

  被陽光刺激得眯了眯眼,姜宓挺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今天起晚了。」都中午了。

  身後,那個好脾氣的婢婦挺諒解地笑道:「剛才公子出門的時候也交待了,他說姑娘昨晚上辛苦了,今日定當晚起,公子還讓下人把飯菜溫在那裡呢……」

  辛苦?什麼辛苦?

  姜宓猛然回頭。

  兩個婢婦那笑容很刺眼,姜宓明白她們在懷疑什麼了,當下她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是那樣的。」

  說著說著,姜宓對上兩個婢婦望來的眼神,又忖道:我跟她們解釋有個屁用?

  轉過頭,姜宓看向甲板上走來走去,以及船頭上正對著那越來越近的城池歡呼的眾人,絕望地想道:有了那一句話,再加上我又梳了這個髮式……我便是向人解釋我是清白了,定然也沒人信了!

  過了一會,姜宓突然問道:「你們公子,是博陵崔氏還是清河崔氏?」

  身後,一婢婦笑道:「自然是博陵崔氏!」

  完了完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4 11:39 PM

第九十七章 哥哥

  雖然心情不太美妙,可這個時候,站在船頭上的好些人都在回頭向姜宓看來。而姜宓也不敢拖延了,她連忙老老實實的向那貴公子尋去。

  尋了一會,姜宓在船尾看到了一襲玄衣的那廝,那廝筆直筆直地站在風中,隨著河風鼓盪,他身上的衣袂被吹得獵獵作響,遠遠望去,於日光照耀下,還真如神人一般如有光輝籠罩。

  那貴公子正被一群人簇擁著。

  聽到姜宓的腳步聲,他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來。

  昨天是晚上,姜宓並不曾看清自己這個新主人的容顏,現在白日晃晃之下,他倒是長得如她想像中那般俊雅高貴。

  見到姜宓只是看著自己發楞,那貴公子淺淺一笑,只見他朝著她勾了勾小指。

  ……真把她當小狗一樣。

  姜宓忍氣吞氣地走了過去。

  幾乎是她剛一靠近,那貴公子便手臂一伸摟上了她的腰。也不理會姜宓身子的僵硬,他轉過頭向著眾人說道:「這位是姜姑娘,她性子憨實,到了江陵你們多留幾個心眼在她身上。」

  這是慎而重之的告誡,十幾人聽了,連忙恭恭敬敬地應道:「是。」便是其中幾個明顯是公子哥打扮的人也是這般應著。

  姜宓裝作羞澀地低下頭,她一邊眼珠子亂轉,一邊暗暗想道:這人不放心我呢,還特意交待這麼多人盯著我。

  這時,那貴公子又轉頭看向了江陵城。

  望著越來越近的江陵碼頭,他的眉頭越蹙越深,過了一會,那貴公子輕聲嘆道:「隔得這麼遠,都能聽到江陵城裡的歌聲,聞到飄來的花香,這南平國還真是歌舞昇平啊。」

  說到這裡,他漸漸忘記了姜宓的存在,大手從她的腰上移開。徑自負著手遙望尋思起來。

  見到貴公子在尋思,眾人也不敢說話,一時之間,船尾還挺安靜的。

  過了一會。那貴公子眺望了一眼江陵碼頭,輕咦了一聲,「怎地碼頭上那麼熱鬧?」

  後面,一公子也朝碼頭望了望,然後說道:「看這樣子。似乎是有他國使者來到南平,那些官員在迎接?沒有想到會是今日!」

  姜宓也眺了眺,果然,碼頭上官員不少,那迎接的架式還挺大的。

  漸漸的,姜宓等人的客船越駛越近。

  就在離碼頭只有二百步遠時,姜宓也終於看清了碼頭上的情形。

  南平國的官員和貴族,確實是在迎接使者,而且看這情形,前來的使者還挺不少!

  姜宓目光轉了轉。不一會,她看到了一條客船上,她非常熟悉的蜀國旗幟,而當那蜀國使者走出來時,姜宓雙眼瞬時瞪大了——走出來的那列蜀國使者中,位於正使的赫然是康王,而康王的旁邊還有一個美麗的女子,竟然就是青月公主。

  這也就罷了,另外一條船掛著南唐旗幟的客船上,走出來的正使。身材高大五官俊朗,那是一個姜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那是她的哥哥姜武!

  她居然在這裡看到了哥哥姜武!

  真正見到了姜武,姜宓立刻明白了,自己先前追逐著的那人。只是一個與姜武有點相似的人,而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姜武!這是一種無庸置疑的,來自親人間的感應!

  只是,一年半不見,姜武與姜宓記憶中的模樣完全不同了。人還是那個人,身材還是那個身材,可他的臉上有了一種不怒而威的氣質,他的眼神也深邃複雜了許多。似乎只用了一年半,時間就把他打磨成了一個合格的,深沉多變的貴族男子,這時的姜武,哪裡還有半分以前的憨厚單純?

  是了,姜武能夠代表南唐,能夠做為正使出使他國,定然是在各個方面都合格了的。

  其實姜宓一直知道,她這個哥哥很聰明,只是在鄉下時,他疲於養家糊口,後來到了蜀國後,又因名不正言不順而掩映在她這個遺花公主後面,所以才不那麼顯眼。

  天下各國中,南唐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強國,至少它比蜀國要強。所以,那些南平官員們迎接姜武時,那態度明顯更加的恭敬。

  碼頭上,康王和青月公主似乎也認出了姜武,只是隔得這麼遠,姜宓也不知道他們與姜武說了什麼,轉眼,康王便像被噎到了一樣,臉色難看的退了下去,青月公主更是一臉被侮辱的憤怒。

  姜宓還在怔怔地盯著她家哥哥不放時,身後,那貴公子開口了,他低沉說道:「有意思……看來這次的南平國熱鬧了。」

  他說話之際,姜宓他們的客船也靠近了碼頭。

  這個時候,那些南唐使者剛剛上岸,也許是姜宓的目光盯得太急迫,身著官服,威武高大的姜武回頭向她的方向看來。

  在姜宓眼巴巴的期待中,她哥哥在瞟了她一眼後,便漫不經心地移開,倒是她身後的貴公子,還讓姜武多看了幾眼。

  ……難道一年半時間,哥哥就不記得她了嗎?

  姜宓原本還計劃著找個機會與哥哥相認,可此時此刻,她看到他眼神中的漠然,和他看向她時那毫無波瀾毫無感情的冰冷,她才陡然膽怯起來。

  彷彿感覺到了姜宓因為什麼而一下子變得消沉,身後,那貴公子低沉的聲音傳來,「阿宓是看到故人了嗎?怎地盯了那南唐親王李武那麼久?」

  「南唐親王李武?」姜宓喃喃地念了一遍,她按下心頭的難受,低低說道:「我只是覺得,這位親王很面熟,彷彿是我一個故人似的。」

  這時,貴公子笑了,轉眼,他語氣淡淡的警告道:「這個南唐親王可不簡單,他雖然回歸南唐國不到二年時間,可這兩年間他為了佔穩他父親的那個位置,那是殺了不少人的。南唐人都知道,李武因為以前被壓抑太過,如今陡然佔得高位,那性情頗有點陰晴不定,而且此人報復心極強手段也頗為陰狠!」

  ……什麼?他形容的難道是她那憨厚的,那麼多年來一直一心護著她的哥哥?

  姜宓不敢相信,可她聽得出,貴公子說這話時,那態度極其嚴肅,不由得又不敢不信。一時之間,姜宓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起來。

  在姜武的滿腹疑惑中,客船碰的一聲鉤上了碼頭,然後,船工搭上跳板,船上眾人開始絡續下船。

  下了碼頭後,姜宓朝那漸漸只剩下了煙塵的使者隊伍看了一眼,再轉頭打量起南平國來。

  南平國雖然不大,而且生存於四個大國的夾縫中,可它依然顯得奢華至極。街道兩側的樹木上,都掛著紅緞做成的各色假花,不遠處的建築,更是精緻優雅頗有江南韻味。

  就在姜宓四下張望時,一側,有人輕聲說道:「他們來了。」

  姜宓順聲望去。

  這一望,她便看到了一支不小的隊伍。這支隊伍明顯是由一些南平國的貴族子女組成,人數雖然只有十幾個,可他們的車隊豪華張揚,一出現便很扎人的眼。

  而這支隊伍,明顯是來迎接貴公子的。

  遠遠看到他們,那隊伍中的少年男女們發出了一聲歡呼,在他們爭先恐後跳出馬車時,貴公子也帶著幾人迎了上去。

  姜宓還在想著自家哥哥,因此有點神不守舍,直到一輛馬車停在她面前,那貴公子一手把她提上了車。

  ……真是提上去的!那廝居然伸臂揪住她的手臂,把姜宓朝腋下一挾後,便跳上了馬車……

  ——這樣的行為顯然不止是姜宓覺得氣憤,人群中,好一些少年男女也看傻了眼,他們呆呆看了被欺負得頭髮凌亂臉頰羞紅的姜宓,又看向那個不苟言笑,一身威嚴的貴公子,一個個也不走了,竟是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起來。

  看傻了眼的不止是那些少年們,隨兩人走了一船的眾人,這時也呆在了那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5 10:17 PM

第九十八章 擦肩而過

  這些人呆得有點久,直到那貴公子咳了一聲,他們才像猛然驚醒一樣,車隊連忙啟動。

  馬車一動,那貴公子便隨手拉下車簾,從一側拿過一卷書冊翻看起來。

  姜宓被他剛才那麼一下,弄得頭髮也亂了,臉也紅了,於是,姜宓憤怒地瞪著那貴公子。

  貴公子翻過一頁書簡,頭也不抬地淡淡問道:「你很生氣?」

  這聲音……姜宓打了一個寒顫。

  姜宓陡然記起了自己的俘虜身份,她連忙低下頭,忍氣吞聲地說道:「沒……」

  「沒有就好。」貴公子一邊看著書,一邊淡淡又道:「說說吧。」

  「說什麼?」

  「把你近兩年在蜀都的事交待交待。」那貴公子的語氣透著無庸置疑的強勢,「本公子閒著無事,姑且聽聽。」

  姜宓有點疑惑地看著他。

  她雖然想不明白這人為什麼關心這些,想了想後,姜宓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我這一兩年一直住在道觀,沒怎麼與外人打交道。」

  姜宓說到這裡,又悄悄朝著低著頭似乎根本沒聽的貴公子看了一眼,想了想後繼續說道:「我得罪了蜀國皇帝,所以跑到道觀避禍。」

  姜宓自覺已經把事情都交待完了,便安心地閉上了嘴。

  這時,那貴公子把書簡翻了一頁,淡淡命令道:「繼續!」

  哪有什麼好繼續的?

  姜宓苦著臉,她尋思了一會後。又道:「那個,我害得蜀國的皇后娘娘變成了前皇后,闖下了很大的禍。」轉眼姜宓又道:「幸好崔子軒救了我,所以我才逃得了性命。」

  也是奇怪,她那「崔子軒」的名字一出口,馬車中一下子變得春暖花開了。那貴公子唇角一揚,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明顯透著溫柔和滿意,「唔,記性還可以。你說了你在道觀待了一兩年。且說說平素都做了些什麼?」

  姜宓老老實實回道:「就學些琴棋書畫。看些四書五經什麼的。」

  那貴公子溫柔問道:「有沒有學舞?」

  這人問這話時,依然頭也沒抬,姜宓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什麼,只好就事論事。「沒有。」她老實地搖了搖頭。說道:「我都得罪了蜀帝,以後定然嫁不到權貴家去。所以我那三個媽媽沒有逼我學這個。」

  也不知怎的,姜宓這話一出。那貴公子似乎不滿意了。片刻後,他淡淡說道:「舞還是要學的。」

  姜宓當做沒有聽到。

  那貴公子顯然也知道她這個態度,他把書簡放在一側。

  這時,外面的馬車晃了晃後停了下來,一個護衛在外面叫道:「公子,到了。」

  那貴公子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低頭看向了姜宓。

  一見到他伸出的手,姜宓哧了一跳,她怕他再把自己挾在腋下,連忙乖乖地說道:「我可以自己下去。」

  豈料,她這話還剛剛出口,那貴公子已經伸出手把她朝他一扯,然後他再次把姜宓朝腋下一挾,便這麼步履優雅地下了馬車。

  馬車外的眾人:「……」

  看到花容月貌,平素對上時還挺透著一股書卷香文雅味兒的一個典雅美人兒,被崔公子這樣挾來挾去,眾人也不知怎麼的,一時有點同情,一時又有點好笑。

  只是,同情歸同情,有好幾個注意到了姜宓那難得的美貌的少年公子,連忙把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這女人明顯是崔公子的禁臠,還是注意點的好。

  終於,那貴公子把姜宓放在了地上。他完全無視又羞又怒的姜宓,朝著前方特意站在大門處迎接的隊伍看了一眼後,貴公子向身後的護衛低聲交待道:「保護好姜姑娘。」

  「是!」幾個護衛連忙應了,同時在心裡想道:這個還用得著吩咐嗎?到了明天,江陵城裡凡是知道您身份的人都會知道這姜姑娘是你的人,誰敢不重視?

  當下,那貴公子便在這姓楚的貴族一家合家歡迎中住進了對方的府第。

  只是,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入府後她才洗了一個澡,出來時便得知那貴公子有事出門了。

  現在正是下午,太陽還白晃晃地掛在天空,姜宓沐浴用餐過後,百無聊賴之際,不免又想到了她的哥哥。

  姜宓很想見哥哥一面。

  雖然,那貴公子那麼嚴肅的警告過她,可是對姜宓來說,找到哥哥,問清楚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是她這一兩年來無時或忘的夢想。現在好不容易與哥哥相遇了,她如果就這樣避而不見,一定會是終身之撼。

  想了想後,姜宓決定到江陵城裡逛上一逛。

  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身為一個俘虜,她這樣的要求居然很快就得到了那貴公子留下的護衛的同意。

  ……江陵城身為南平國的都城,又因南平國位於四個大國的正中間,算是典型的夾縫中求生,所以這座城池建築得非常雄偉。城門高大,城牆厚實如鐵鑄,整座城雖然處處都可以看到常年不斷的戰火帶來的傷痕,可也在繁華裡透著富貴綺麗。

  姜宓這是第一次來到江陵,她一邊興奮的四下張望著,一邊不動聲色的向人打聽著南唐使者的住處。

  ……姜宓還在那裡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與李武來個巧遇時,當她來到江陵城裡最繁華的北街時,前方不遠處,北街最豪華的酒樓中走出了一個同樣豪華的隊伍。

  那隊伍中,走了最前面的,正是一身南唐親王服飾,襯得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威嚴貴氣的李武!

  ……姜宓終於見到她的哥哥了!

  與在河道上相遇不同,這一次,他們是面對面遇上,她和哥哥之間相距不到五十步!

  隔著五十步,姜宓怔怔的,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正朝自己走來的男子。說實在的,再次見到哥哥,姜宓確實感覺到了陌生。

  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陌生,哥哥彷彿從裡到外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要不是面目變化不大,任他是誰也不會覺得,眼前這個貴人就是以前的李武。

  看到李武大步向她這裡走來,姜宓眼睛一眨不眨的。

  就在這時,酒樓中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嬌呼聲,「武哥哥。」聲音一落,一個打扮華貴的美人兒已經提著裙套,小碎步地追了上來。

  這個美人兒纖纖弱弱,皮膚極白,雙眼水汪汪的透著一種怯弱溫柔之姿,是個典型的小家碧玉,卻是姜宓的熟人。

  ……她就是姜宓和李武在南楚巫城鄉下時,那個與他們做了十幾年鄰居的陳心兒!

  此刻,陳心兒梳著婦人髮髻,她衣飾華貴,整個人都透著一種養尊處優,那張美麗的臉上帶著一種幸福的餘韻,已與姜宓記憶中的她完全不同!

  看到陳心兒追出,李武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他含著笑對著陳心兒伸出手,在陳心兒一撲而上時,他溫柔的在她腰間摟了摟,再然後,一對情侶相依相伴的向著姜宓走來。

  不管是看到陳心兒突然出現的驚愕,還是眼看哥哥就要靠近的緊張,都讓姜宓屏住了呼吸。

  可是,姜宓在那裡緊張得連呼吸都不能時,那一邊,李武已經帶著陳心兒,在幾十個護衛的簇擁上,與姜宓擦肩而過!

  五十步的距離,李武等人大步走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朝姜宓看一眼。明明,沒有戴紗帽的姜宓有著能令整個江陵人都痴望的美貌,明明,姜宓一直在緊張而又熱切地看著他。

  ……看著李武從身邊走過,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遠去,看到連陳心兒也好奇的朝著姜宓看了幾眼,看著李武上了馬車,而那馬車毫不停留就駛了開去,姜宓覺得自己屏住呼吸的時間太久,都令得胸口一陣悶痛了。她呆呆地看了那遠去的馬車半晌,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6-5-15 10:21 PM

第九十九章 姜武的怨恨

  姜宓並沒有猶豫太久!

  好不容易遇到哥哥,她便是死也要死個明白!

  於是,咬了咬唇,姜宓突然朝著那馬車的方向追去。

  沒有想到姜宓會突然動作,幾個護衛都是一驚。而出身農家的姜宓,那體力自是不用說,只是一個眨眼,她就已經跑出了五六步。

  不得不說,江陵街上,美貌到了姜宓這個地步,還是非常引人注目的,現在她這麼一追,注意的人就更多了。李武的馬車駛出不遠,便有坐在二層樓閣上的路人探出頭向他提醒道:「那位公子,後面有人在追你呢。」

  一連三四個人都這樣提醒,不知不覺中,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陳心兒好奇地回過頭,看了一眼後,她不高興地說道:「是剛才遇到的那個女的。真是不要臉,武哥哥都不理她了,她居然還敢追上來。」

  這幾年裡,姜宓的變化實在太大,陳心兒竟是一點也沒有認出她來。

  陳心兒嘀咕完後,回頭見到李武筆直筆直地坐在車廂裡,他的雙唇抿得緊緊的,唇角似是浮起了一抹冷笑,俊朗的臉上又黑沉得彷彿要滴出水來。

  這樣的李武,陳心兒哪裡見過,當下,她縮在馬車角落裡一聲不吭了。

  就這麼會功夫,姜宓已經追了上來,於一陣氣喘後,陳心兒和李武聽到姜宓在外面清軟地喚道:「這位公子,請停一下。」略頓了頓,她又大聲說道:「李家公子,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李武還沒有開口大帝修仙。陳心兒已經掀開車簾一角輕蔑的瞟向姜宓,沒好氣的輕喝道:「我家夫郎不想你,你快走吧。」轉眼陳心兒又哧了一聲,說道:「真是個沒臉沒皮的,居然這麼追一個男人。」

  可是,陳心兒的話音沒落,卻聽到馬車裡面。突然傳來了李武那冷冰冰的聲音。「心兒,你下去一會。」

  啊?

  陳心兒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來。

  對上她的眼神,李武卻冷得像個冰碴。他沉著臉再次喝道:「下去!」

  這是李武特意派人把她接來後,從來沒有過的冰冷,一時之間,陳心兒眼淚都出來了。她咬了咬唇。終是跳下了馬車。

  幾乎是陳心兒一離開,李武的命令聲便再次傳來。「你們圍成一圈,別讓人靠近這裡。」他吩咐的,自然是那些護衛。

  「是!」護衛們整齊的應了一聲,四散而開。只見他們團團圍著馬車,擋住了路人看向這裡的目光。

  然後,李武抬頭向著姜宓看來。

  姜宓這時已走到了馬車旁。饒是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這時對上李武那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眼神,也不由一陣窒悶。

  張了張唇,姜宓紅著眼眶啞聲喚道:「哥哥,我是阿宓呀。」

  這麼多年了,她與哥哥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了,她把他視作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在姜宓而言,她做夢也想不到,他們之間會有迎面相逢卻如陌路的一天!

  李武面無表情地看著姜宓,「有話直說!」

  有話直說?

  她找了他近兩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有一天團聚後的歡喜……姜宓緊緊咬著下唇,正好這時一陣風吹來,帶來一種沁入骨子的寒涼,姜宓連忙縮了縮,緊緊抱住雙臂。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不耐煩地看著她的姜武,終是啞聲問道:「哥哥,為什麼?」

  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姜宓的聲音都哽咽起來,她抽噎著不安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哥哥不認阿宓了?」

  在這個世間,如果連這麼親的哥哥都可以轉眼就翻臉不認人,她真不知道還有誰值得信任,還有誰可以依靠。

  在姜宓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掉到地上,漸漸沁濕了地面的泥土後,李武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了起來,「我姓李,家父一生只有我這個獨子,從來沒有一個叫姜宓的妹妹!」

  在姜宓臉色瞬時雪白中,李武的聲音再次傳來,「姜姑娘以後記住了,別見到一個人就趕上去認親!一個殺人兇手的女兒,根本就不配做人家的妹妹!」

  殺人兇手的女兒?

  姜宓急急走上一前,她伸手揪向李武的衣袖,卻被他重重一甩險些跌倒在地。身子晃了晃後姜宓連忙扶住馬車站穩。她蒼白著臉看向李武,顫聲說道:「什麼叫殺人兇手的女兒?哥哥,你就算要與阿宓徶清關係,也得讓阿宓知道一二啊。」

  李武依然冷著臉,直過了好一會,他才啞聲說道:「我的生母乃是父親的嫡妻,後來父親戀上徐氏後不辭而別,徐氏久不見生育後,知道母親生了我,便煽動父親把我帶走,那時我年僅兩歲!」

  李武說到這裡,聲音越發冰冷起來,「我母親的家族在南唐頗有勢力,你母親為了以絕後患,一轉背便藉我父親的名義引她出來殺了她……我母親在路途中出事被殺,我也無故失蹤,我爺爺和外祖他們整整尋了我十八年。而我本是南唐皇族,本來應有盡有,卻因你母親成了一個鄉下賤民,十九年間受盡了冷落和羞辱。自你出生後,你母親是怎麼對我的,你應該還有記憶!那個時候,我的身上是沒有一天沒有傷口!到了蜀都後,你這個遺花公主又是怎麼高高在上的,那些蜀人是怎麼嘲笑我這個拖油瓶哥哥的,你更應該還有記憶。所以姜氏阿宓,你以後也別叫本王哥哥,本王不是你的哥哥!」

  對姜宓來說,她母親曾經殺了哥哥生母一事,她是不知情的。李武這一大段話中,她唯一能解釋的,就是她在蜀都時,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高高在上過。

  當下,姜宓急得臉都白了,她慌亂地說道:「哥,我沒有,我從來沒有高高在上,更沒有看不起你過……」

  不等她說完,李武已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頭,「已經不重要了!」

  一句話堵得姜宓說不下去了後,李武抬起頭傲慢地說道:「姜宓你聽好了!本王現在姓李,乃天下第一第二的強國南唐的皇室親王!本王已經不再是佝僂著身子,在你遺花公主身後活得像狗一樣的姜武了。現在是本王高高在上!這話你聽明白了嗎,蜀國的遺花公主?有所謂風水輪流轉,現在是本王可以輕易的決定你遺花公主的生死!哪怕是那個蜀國皇帝,現在見到本王也應該恭恭敬敬客客氣氣!所以,以後別再攀上門來叫我哥哥了,本王不是你的哥哥!」

  姜宓彷彿聽不懂一樣,她睜著一雙大眼迷茫地看著李武,直到李武刷地拉下車簾,直到李武的護衛把她推到了路旁,直到李武的馬車揚長而去,她還那樣傻傻地站在那裡。

  傍晚時,那貴公子一回來便看到了失魂落魄般的姜宓。

  只見他走出幾步,叫來一個護衛低聲詢問幾句後,那貴公子瞭然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他端著一盅湯走到姜宓面前,彎下腰溫柔地說道:「喝一點甘蔗湯吧,很甜的。」

  也不等姜宓回頭,他已拿起那碗湯放在姜宓唇邊,堅定地餵了起來。

  直到姜宓在無意識中把那碗湯喝完了,那貴公子才隨手放下陶盅,徐徐說道:「姜宓,是不是姜武不肯認你?」

  他一提到姜武,姜宓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她怔怔地看向貴公子,啞聲呢喃道:「他說我在蜀都是看他不起,還說那時大家都在羞辱他。」

  那貴公子點了點頭,他笑了笑後隨口說道:「對一個心胸狹小的人來說,當時那種生活是會讓人感到屈辱。」

  姜宓自己都是一個偽公主,那個與花蕊夫人毫無關係的姜武,自然更是處境艱難。而且因為他是男子,又是哥哥,所以很多時候他遇到委屈,都只能默默地吞下去。

  聽到貴公子這麼一解釋,姜宓垂下了雙眸。

  過了一會,姜宓低低說道:「我從來不知道他會恨我。」

  說到這裡,姜宓苦笑起來,她伸手捂住臉,喃喃又道:「我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我從來沒有想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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